冷钢-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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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上面却放着一只很大的泰迪熊布偶——几乎有一个5岁小孩那么大,这使得它们整个乍看上去有些滑稽——不过,细看看,却又觉得这房间的主人十分可爱了。
“你也注意到了呢,文泽尔先生——那只熊是主人送给她的,八岁生日时的礼物。很可爱,不是吗?”
我点点头,走到书架前面,翻看着里面的那些书:
大部分是散文集和小说,分别以图瓦兹和凡尔纳的居多。粉色封面的那本《永恒的亚当》——这本薄薄的书里面有很多地方都被折起了,可能她当时正在读这本书。
那些小花瓶里面,有些堆满了用五颜六色的彩纸折成的小五角星,有些里面还来不及放满,有些里面则还是空的。
“自从她从莱蒙德那儿学会折这种小玩意儿后,”葛蓓特小姐向我解释道,“她就告诉我,说要为她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折上一枚。”
葛蓓特小姐走过来,拿起一个未满的花瓶:
“我问她‘那,之前的该怎么办呢?’,她笑着对我说‘那些,我会倒着向前慢慢补上。’你看看,多么可爱的女孩子……”
我仔细看了看——未满的花瓶确实只有两个,也不知道她已经补到哪一年了!这可怜的女孩。
“很抱歉,葛蓓特小姐……只是,我能单独检查一下这个房间吗?”
我目前并不能排除别墅中所有人的嫌疑,因此,一点点的保密工作还是必要的——虽然葛蓓特小姐很可能不是犯人,但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将我在这个房间里所做的、所找到的东西告诉给其他人听。这点,我相信葛蓓特小姐也能够理解。
“……噢,好的,警官先生。但请你不要弄得太乱,好吗?”
“嗯,好的。葛蓓特小姐,我会自己还原的。”
“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在外面。”葛蓓特小姐离开,同时带上了房门。
我来到书桌前,坐在伊丽泽的椅子上。
如果我是伊丽泽,如果我会写日记或者什么——那么,我会将它们藏在什么地方呢?
床底下?床垫的夹缝中?梳妆盒的夹层?抑或是那只泰迪熊布偶的里面?我想,应该不会是太平常的地方,要吗干脆就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否则,我的那些未谋面的同事们肯定早就找到了。
但,我还是要找一遍这些地方的——说不定他们遗漏了呢?又说不定,这栋别墅中的谁,在每次搜查之后,就又将事先藏起的日记本归还原处呢?总之,即便什么也找不到,这些地方,我都还是必须要重新检查一遍。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将这些地方陆续地找过,再一一地将它们还原——我甚至翻看了每一本书的夹缝,也捏过每一个稍大点的布偶的肚皮。我将垫在抽屉里的衬布卷起,,将梳妆盒和音乐盒的外壳拆掉……我甚至检查了床头柜和落地柜可能的夹层,连暖气片内侧的窄缝也探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日记本,或者有伊丽泽字迹的纸片——什么都没有!
我累得瘫倒在伊丽泽的椅子上——最后看的一些东西(比如枕套和被套,枕芯的垫衬等等),我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将它们还原了。
我有些颓唐地坐着,脑中尽是些杂乱的细节——这里肯定会有一些什么东西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肯定,虽然我的理性告诉我:过去了八年的时间,即使有什么,也一定早被谁拿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也说不定这些根本就从未存在过,伊丽泽从来都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而我这一个多小时的盲目忙碌,完完全全就是我的一厢情愿。
但不!我得冷静地想想,回忆一下——如果我是伊丽泽,我在放春假的时侯回家,我每天都会干些什么——洗澡、吃饭……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呢?我会看看书,然后折上一枚属于今天的小五角星。
第31节:第八节 花匠(1)
小五角星!!!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小花瓶上——我得说,这确实是一个相当合理的推测!
日记有可能写在折成那些小五角星所用的彩纸上。
我拿过一个半满的小花瓶,很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其中的一枚小五角星——那里面却什么也没写。
我又取出一枚,拆开,还是什么也没写。
“这大概是补上以前哪一年的某个瓶子罢,”我这样想着,拿过另一个半满的小花瓶来。
这个花瓶里的小五角星比上一个里面的还少(伊丽泽是三月中旬遇害的,这年积下的五角星当然没有多少)。我很小心地拿出叠在最上面的,一枚橙色的小五角星,然后将它慢慢拆开、展平。一行小小的铅笔字,在经过八年的时光之后,很规整地重现在我这个陌生人的眼前:
2月21日,看到迎春花开了一部份——伊丽泽喜欢春天。
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将花瓶里的小五角星全部倒了出来:莓红、草绿、天蓝、蕉黄、雪白……一枚一枚地拆开、展平。伊丽泽在1984年的生活,如同拼图一般,渐渐呈现在我的眼前:
1月2日,又下了一场雪,今天还没有停。
2月11日,呵呵,慵懒的周六呢。不知莱蒙德现在正在忙些什么……
2月3日,莱蒙德的小屋里,柴火燃烧着,我喜欢他笑时的样子……
3月3日,今晚的剧情很无聊,洁丝说得对极了,肥皂剧还是少看为妙!
2月29日,二月的最后一天里,莱蒙德又被罗德先生骂了——这全是我的错。
1月17日,卡罗莉娜对着猫笑,她肯定不是个坏人。
……
将这堆普遍都很简短的日记大致看过一遍后,我挑择出了下面的这几张来:
2月14日,昨天做好的巧克力,今天终于交到了他的手中。我不小心踩坏了花园里的月季花苗,但愿他记得及时补上。我爱他……
3月4日,我讨厌爸爸!打工的钱,本来是想要给他买生日礼物。他从不骂我的,我觉得很委屈……
3月17日,呵……好想现在就见到莱蒙德呢!今晚的化装舞会上,他又会扮成什么呢?
我将这几张彩纸收起,夹在了我的备忘录里。其余展开了的彩纸则放进了伊丽泽床头柜中、小梳妆盒的夹层里。我将空了的小花瓶放回原位,想了想,又将另一个满满的花瓶中的小五角星倒进去了一半——现在,我们就多出了一个半满的花瓶来,希望伊丽泽不要怪我。
我起身,关灯,走出了伊丽泽的房间,并悄悄地将门带上——葛蓓特小姐已经不在那儿了,门上贴了一张橘黄色的便条:
警官先生,原谅我先下去了。
我没想到您会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但愿没有弄得一团乱才好。
您房间门口的保温瓶里有咖啡,明天我再来锁门就行了。
晚安!
葛蓓特
第八节花匠
2月29日整晚都在下雨,礼拜日的早晨也因此渐渐变得有些灰蒙蒙的。
昨晚我并没怎么睡——我似乎是用了整个晚上来等待黎明破晓时刻的到来。昨天之后,之前关于此案的某些无法解释的疑问,突然之间,就变得好像只有一步之遥了——兴奋甚至让我合不上眼:虽然我也知道,解决了这些疑问,并不意味着离那位隐藏的杀人者更近了些。但是……无论如何,我是再也躺不下去的了。
在客房的卫生间里匆匆洗漱过之后,我看了看手表——5点还差几分。
我离开了客房,沿着走廊来到厨房旁边:按照葛蓓特小姐所说,那里的侧门可以直接通到别墅的花园。
侧门没锁,我将它打开,来到别墅左侧的庭院。
相较于霍费尔家族的财力,这个庭院并不算大——半圆形的空间里面,别致地布置上仿古拜占庭式的石砖和竹制的长凳,四围的迎春花似乎有些疏于打理,无序且杂乱地盛开着,在这早晨惨白黯淡的光线下面,看上去冷冷的,甚至有点恐怖。
我横穿过庭院,来到另一侧的花园门。
很不幸的,这扇用黑色铸铁条弯成的螺旋花纹简单装饰着的古旧铁门锁得相当严实——我们的花匠在周末的晚上也是尽职的。
第32节:第八节 花匠(2)
看来我只好从正门绕过去了。
慢着!等等,那是谁?
透过那些螺旋花纹之间的巨大空隙,我很容易就看到铁门另一侧较远的哪个地方——那儿有个人影在活动,做什么我却看不太清。
那个,毫无疑问就是我们的花匠莱蒙德了。
我试着让他能够发现我——因而,我朝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声。
“莱蒙德——”
周日的早晨相当安静。即使我已经尽量压低了我的声音——这喊声对于早晨的安静而言,还是有些过份了。无论如何,莱蒙德听到我的声音了——我看到他似乎是向这边望了一望,然后走了过来。
不!这不是莱蒙德,这还是个孩子!六七岁左右的女孩,褐色头发。
她过来得很慢——也似乎是此时的天亮得很快,反正,当她与我之间只隔着这扇铁门的距离的时候,夜色已经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雨过之后特有的,一种压抑的灰。
“你是谁,先生?”
她拿着一只铁皮小桶,用有些怀疑和胆怯的声音问我。
我看了看小桶里面,半满着的,似乎是一些新鲜的杂草。
“你养兔子吗?”我并没有回答眼前小女孩提出的问题。
小女孩咬咬自己的下嘴唇,低下头不看我。
“其实,我小的时候也学过你呢……”我蹲下来,看着她。
“……‘若是长耳朵的朋友们不爱吃饭,那么,请喂它们那见到第一缕阳光之前,润满露水的新草。’”我开始轻轻颂起这首不知源自什么年代的童谣来。
女孩仍旧不看我,但她用轻轻的声音接起了下一句:
“……‘若是长耳朵的朋友们身体不适,那么,请喂它们那乌云刚刚散去之后,挂满雨滴的新草。’”
说到最后的时候,虽然没看我,但她的嘴角却已忍不住漾起了微微的笑——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呢!
“‘但请——’”我故意拖长了我的音调,让她知道我在等她。
“‘但请记得拭去叶片上聚起的,那一汪汪雨水露水的池塘——否则,长耳朵的朋友们会闹肚子疼哟。’”
她笑出了声,琥珀色的瞳孔看着我,刚刚的戒心和胆怯都随着这笑声烟消云散了。
“我是文泽尔,葛蓓特小姐让我来找莱蒙德先生。不过,这门……”
我拉了拉眼前的铁门,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先生,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爸爸过来……”
小女孩转过身,向着花园的那端跑去。一会儿,她的身影连着那只摇摆着的小桶,就消失在茂密的迎春花从中了。
但她却迟迟没有回来。我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好先行离开,只好斜靠着铁门,燃起了一支Marlboro。
想想看,八年前莱蒙德和伊丽泽的恋人关系,档案中竟然丝毫没有提及——问询中当然会涉及到“伊丽泽是否有恋人”这个环节这是否意味着,别墅中的众人对伊丽泽和莱蒙德当时的关系毫不知情呢?
又或者他们中的少数人知道,却又刻意隐瞒——原因无非涉及到两人悬殊的身份和阶层:富家千金爱上花匠的儿子,这在任何时代都会被有钱人家的家长们视作瘟疫一般的丑闻,此刻“不幸”发生在霍费尔家族的大宅里,也不用谁多加提醒——谁都知道,若想在这个宅子里保住自己的饭碗,这样的一件事,对外就必须缄口如瓶。
事实却和富人们最通常处理此种事态的方式不同——莱蒙德并没有被解雇掉。原因自然可以有很多种,比如他们在缄口如瓶之后,害怕辞掉年轻花匠反而会引起警方的怀疑(我得说,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这样的害怕似乎也有些过分夸张了——辞退员工这样的小事,大概并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又或者吕根曼先生自己并不知情,事实仅在管理内部事务的几个人(比方管家罗德)的手上掌握着——他们对花匠提出了警告,加之伊丽泽突然身故,就更加不愿意再去提起了;最后,更大的可能,是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点相较于我之前列举的两种情况而言,至少不会有那么明显的漏洞。
第33节:第八节 花匠(3)
我们不妨假设看看:如果别墅中有人知道莱蒙德和伊丽泽之间的关系。那么,当伊丽泽身着盛装的尸体出现在白天鹅桥上的时候,这些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最先想到的会是什么?
伊丽泽偷偷和莱蒙德约会,结果竟被莱蒙德杀害了!
莱蒙德并没有被列入重要嫌疑人名单中——显然,因为伊丽泽的被害而变得如此重要的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人告知警方。在没有其他附加条件的情况下,这对于我刚刚提到的前两种情况而言,是个很明显的漏洞。
无论是管家罗德还是吕根曼先生,在伊丽泽小姐遇害之后,对于莱蒙德的事情,隐瞒事实的必要性相较于逮捕凶手而言,按照常理来推断,已经不能占据整个事件的主导地位了。换句话说,他们如果知情不报,仍让一个很可能是杀害伊丽泽小姐的主谋或者帮凶的人继续留在别墅里工作,八年的时间,即使有更多的人被以同样的手法残忍杀害也都不闻不问——这点,无疑是很不合逻辑的。
或者他们和莱蒙德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得说,这个案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呢!
这时,身后的锁孔中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却还是刚刚的小女孩——她将小桶放到一边,正踮着脚给我开门。门锁的位置,相对于她矮矮的身子而言,还是有些太高了。
“爸爸正在给妈妈敷药,他让我来给你开门。”女孩说得很认真。
“哦,好的……嗯,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娥蔻…法尔彤(EchoPhaethon)。”
“这是个好听的名字呢!”我称赞道——这个名字确实很好听。
“谢谢!”小娥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同时拉开了那扇铁门……
“哦,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件事……也帮不上什么忙。”
听我草草说明了来意,莱蒙德…法尔彤木衲地应付着我。他的手熟练地在病榻上那个女人的背上揉搓着——那是个美丽而苍白的女人,呼吸微弱到看不见,她的身体随着莱蒙德的手力左右晃动着,就好像整个都被一根细线所牵扯。莱蒙德换水的时候,将她放倒在床榻上——她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就好像……一具尸体一样。
“……请你好好回忆一下,或许可以想起什么来——八年前3月17日的晚上。”
我并没有提到伊丽泽日记的事情,那该算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手段——从他的言语和举止上看,莱蒙德似乎曾在精神上受到过很大的打击,我因此不太愿意让他一下子直面过去的那些回忆——坎普尔的例子摆在眼前。那样显然相当危险。
事实上,我目前并不能排除莱蒙德就是镰刀罗密欧的可能性——这样,我也就更不能提到我发现的那些写在彩纸上的日记了。
“噢,那天我早早就睡觉了,什么也不知道……”
莱蒙德瞅了一眼窗外——娥蔻正在那里,用刚采的新草喂着两只小小的兔子。
看来,如果我不透露些什么,他是不会认真回答我的问题的了——眼下的我面临一个抉择:是将日记的事情告诉莱蒙德,以让他帮助我探案呢;还是离开这间小屋,自己再去寻找新的线索。
这明显是个两难选择:选择前者的话,就意味着我主动忽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