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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流水无情-憔悴东风-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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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翔瞪了他半晌,终于道:“很好,很好,想不到沈家还有你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们全都看走了眼!”长叹一声退了回去,自有人上去为他包扎伤口。 

岳子青关注场中动静,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却是段飞鹰那句话:你口口声声不让我带他走,是真怕我误了他,还是于心不甘?他暗暗扪心自问,自己所作所为,难道真是出于一番妒意? 

眼见沈雁石连败两个高手,白衣飘飘,含笑而立,那出尘的风姿任何人都难以比拟,想到这样的人儿曾经倾心于己,而自己却不知珍惜,致使他投身于另一个人的怀里,一时间心里又酸又涩,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一行人中,论武功自以赵冲为尊,其次便是郭正翔,郭正翔这一败,谁还敢上前自取其辱?赵冲本人自持身份,也不愿与身为小辈的沈雁石过招,但群雄为擒杀段飞鹰,实是费了好大的心力,就此收手有又不甘。 

赵冲沉吟半晌,正在想今日之事如何了局,一个家丁突然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人未道,先大叫起来:“老爷,不好了,后院……后院……起火了!” 

众人一看,果见后院的方向火光闪动。 

“夫人!”赵冲想到妻子正在后院安歇,他夫妻情深,再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往后院去了;几个与他关系极好的也跟过去帮忙。 

这一来,群雄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也跟去帮忙。 

沈雁石上前扶起段飞鹰:“咱们快走。” 

“哪里走!”剑光霍霍,沈凤举拦住了去路:“狗贼,纳命来!” 

“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说话的不是段飞鹰,更不是沈雁石——一个金衫男子从斜刺里冲出,掌风直逼沈凤举。 

“锤金使!” 

“劲松,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锤金使,他一面招架一面笑道:“凝寒不放心,定要我跟来以防不测,主人面色不善,可是中毒了?” 

段飞鹰皱眉道:“断魂香,不留神竟着了他们的道。” 

锤金使随手抛给沈雁石一颗丹药:“雪灵丹,快给主人服下。” 

“雪灵丹”是以天山雪莲混合其他珍惜药材炼制而成,祛毒最有奇效,段飞鹰接过服下,闭目运功。 

沈凤举叫道:“大家一起上!这姓段的若是恢复了武功,就再也制他不住了。” 

他这一声高呼,立刻有人响应。还有人本来迟疑着,一见别人动手,便也跟着动起手来,一时间形成混战的局面。沈雁石和锤金使既要护住段飞鹰,又要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功绩,不由险象环生,不久锤金使中了一掌,沈雁石的左臂也被剑风扫伤。 

蓦地里一声大吼,震得众人耳膜生痛,心胆俱寒,有人手中的兵器竟然被生生震落!众人不约而同停了手,目光望向一处——段飞鹰已缓缓站了起来。 

他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终于停在沈雁石受伤的手臂上,面色渐渐阴沉。而他的面色每阴沉一分,众人的心跳也加快一分,都在想:不知这魔头想要怎样? 

一念至此,心中竟都惴惴不安。 

人影一闪,借着“劈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原本围在沈雁石身边的几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没有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时间,围攻锤金使的几人也相继倒地。 

段飞鹰扯下一条衣襟,径自为沈雁石包扎起来。 

锤金使笑道:“主人,我也中掌受伤了。” 

段飞鹰哼了一声:“我再给你一掌,可好?” 

“不用了,不用了。”笑话,主人的一掌还不把他打吐了血? 

沈凤举咬了咬牙:“少爷跟你拼了!”飞身而起,人剑化作一道闪电,直击段飞鹰后心。 

“小心!” 

段飞鹰也不回头,长袖一挥,夹带着一股劲风,将沈凤举震出三丈开外! 

“凤举!”沈雁石想追过去,却被段飞鹰拉住:“放心,他没受伤。” 

段飞鹰脸上的表情似是极不情愿。沈雁石知道他是顾念自己,这才违心地手下留情,低声道:“多谢。” 

“今日得罪了他们,这里你是呆不下去了,跟我走吧。” 

沈雁石一声轻叹,点了点头。 

沈凤举正被岳子青扶起,眼见三人就要离开,又惊又怒,脱口叫道:“沈雁石,你当真迷恋上了这个魔头,连自家祖宗都不要了么?” 

这话一说出,全场皆惊,众人都瞪大了双眼看向沈雁石。在他们古板保守的心中,同性相恋简直就是罪孽,不可想象! 

沈雁石的身子明显一僵,半晌,才慢慢转过身子,直视着中人。脸色虽然苍白的可怕,神情却平静的犹如一泓清波。 

他缓缓的开口,声音虽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我从没忘记自己是沈家的人,也没忘记沈家的祖训是‘恪守道义、恩怨分明’,我自信从来没有违背过。至于……” 

他看了一眼岳子青,又飞快地别开眼:“我的确爱上了个男子。” 

听得众人的抽气之声,他反倒笑了:“你们可以笑我,也可以骂我,就算将我视为异类,我也无话可说。可我只是忠于自己的心意,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罢了,我不认为这是做了什么坏事,也不觉的伤害了谁……所以,无论你们怎么看我,我只是问心无愧。” 

当着这多人的面前,讲述自己不为世人所容的恋情,奇怪的是,心中并不惊慌,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段飞鹰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走吧。” 

沈雁石抬起头,在众人惊愕、愤怒、惋惜、同情……种种的情绪所汇集的目光中,大步走了出去。 









二十九 

三人出了赵府,沈雁石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段飞鹰一把拉住他:“有什么好看?看在眼里拔不出来怎么办?” 

沈雁石只得一笑作罢。 

段飞鹰眸光一闪:“是谁鬼鬼祟祟的?出来!” 

“谁鬼鬼祟祟了?”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身上还背了个包袱:“少爷,你怎么又丢下沈安了?不回沈家庄也不要紧,少爷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我们要去天山,你敢么?”说话的是锤金使,觉得这小孩实在有趣。 

瞪了他一眼:“天山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不敢?” 

沈雁石任他两人斗嘴,目光却转向沈安身后那侧身而立的人:“赵满,后院的火可是你放的?” 

“沈少爷放心,小人只是在无人用的厢房里造了些烟,造成火灾的假象,以引开众人的注意。” 

沈雁石叹了口气:“前番已多蒙你解了我的穴道,如今又来相助,我实在不知该怎生报答。” 

赵满突然跪了下来:“当初赵满做错了事,若不是沈少爷善意隐瞒,赵满今日还不知沦落到了哪里。沈少爷这分恩情,赵满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当初赵满偷了沈成风金冠上的夜明珠,沈雁石发现此事追回夜明珠却没有对任何人宣扬,从而保全了赵满。这在沈雁石不过是一念之仁,对赵满来说却是恩同再造。沈雁石住进赵府他便一直找机会报答,今日才算得偿所愿。 

赵满的身影已隐没在黑暗中,沈雁石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叹息:“我那时帮他从没想过会有今日。” 

“哦?” 

“我只是想给做错事的人一个机会罢了。” 

“我明白。”轻轻地将沈雁石揽入怀中。段飞鹰可以了解他的心情:雁石他一直缺少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当岳子青等人赶到后院时,他们发现急待扑灭的是赵冲头上的火——怒火。 

“赵三叔,火势如何?” 

“哪里有什么火?都是骗人的把戏!”赵冲气得直跺脚,脚下的青石板被他震得裂成几块:“姓段的呢?” 

“被他逃了。” 

“那雁石呢?” 

“他还会留下等人骂?早跟着走了。”沈凤举想起来,依然恨恨不已。 

“雁石这孩子,也太不懂事!”赵冲一声长叹,从小他就不怎么看好雁石,不若凤举聪敏可爱,想不到二十出头的人了,依然是非不分,善恶不明。 

岳子青忽道:“既然这里已无大碍,小侄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子青!”沈凤举一路跟着岳子青,直到了四下无人之处,这才出声叫住。 

“你又生我的气了是不是?你怪我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大哥、说他……是不是?” 

见岳子青不答话,沈凤举走到他面前跟他对视:“我知道这件事上我是有些过分,可我当时真是气急了,才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你说的简单,可你让雁石怎么办?你让他今后在江湖上怎么立足?” 

满以为道声歉岳子青就会象以前一样原谅他,反过来安慰他,不料他却得理不饶人起来,沈凤举几曾受过这个?火气不由也上来了:“那又如何?他做错了事,丢了沈家的人,难道还不许人说么?” 

岳子青猛然抬头,目光之冷冽是沈凤举从来没有见过的,骇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岳子青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道:“是他丢了沈家的人,还是你在丢沈家的人?” 



赵府一役,在江湖上很快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尤其是沈家大少爷的一番自白,更象是立地里的一声惊雷,震惊了整个武林。一时间,大路上、酒馆中、茶寮里,议论纷纷,而诸多流言蜚语全都不约而同指向一个人——沈雁石。 

“听说这沈家庄的大公子公然承认他爱男人?” 

“哎,沈老庄主一世的英明可都叫这不成器的儿子给毁了。” 

“其实,当今这世道喜好男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连皇上身边都有几个男宠,只是他敢公然说出来,可就……” 

“是呀,敢这样说出来的人必定是淫乱成性,不知羞耻……” 

大手猛然握紧、抬起,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轻轻扣住:“他们要说就说去,你一双手又怎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堵住一张是一张,直到没人敢说为止。” 

“何苦呢?你知道我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所重视的人,对于其他人的想法并不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有“沈家大少一无是处”的说法。 

“我在乎!” 

见他一副气哼哼的样子,沈雁石反倒笑了:“这是你听到的,暗地里说的可又不知有多少,哪有这许多的闲气好生?” 

“管他背地里怎么说,在我面前说就是不行!”段飞鹰长袖一挥,一阵劲风带走惨叫惊呼之声。小客栈顿时冷清起来,只剩下沈雁石一桌四人和另一桌的一名食客,再有就是缩在柜台后簌簌发抖的掌柜和店小二。 

沈安好奇地扯扯段飞鹰的衣袖:“你这一招是什么功夫,教给我好不好?回头再有人说我家少爷坏话,就把他们摔出去。” 

段飞鹰头回遇到一个崇拜者,呵呵地笑:“好,改天一定教你。”回头向沈雁石道:“这小家伙很有趣,我喜欢。” 

沈雁石笑而不语,心想物以类聚嘛。 

门外隐隐几声喝骂,但没人敢再进来。接着,一阵铃声响起,脚步声响,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一身儒生打扮,手上拿着一面幡子,上面是醒目的“铁口直断”四个大字,原来是个相士。 

少年进得门来,一双灵动的大眼在四下扫了扫,径自来到沈雁石等人的桌前:“几位爷,可要卜个卦?” 

“不要。”沈安首先站起来轰人,沈家庄的态度向来是“敬鬼神而远之”。 

“且慢。”少年上上下下打量沈安一番,然后作大惊失色状:“这位小兄弟,我见你印堂发黑,不日便有血光之灾——要不要我来给你算上一卦?” 

沈安呆了呆,一旁锤金使搭腔道:“若是算一卦,可要多少钱?” 

“不贵,不贵,一钱银子。” 

“哦,倒是不贵,不过沈安呀……”他作势拍拍沈安的肩膀,“你这一算肯定是要有血光之灾了,这位半仙只怕还要为你修改命盘。这改命盘可不是小事,等闲人做不来,没有百两银子只怕不行。自然更少不了辛苦钱,买香火符咒的钱等等,总之,人家两片嘴唇一开一合,你这半辈子只怕要做白工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但想想这些江湖术士的伎俩原本也不过如此。少年脸色一变,冷笑道:“那些不学无术之徒怎能和我相提并论?”不再理会沈安,走到沈雁石身前转了一圈。 

沈雁石含笑看着他,沈安伸手挡在他身前:“你又想做什么?” 

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雁石:“这位公子骨格清奇,实非凡品,可惜命运多舛,你所择之人未必能伴你终生……要不要我来给你算算?” 

说得沈雁石心中一动,瞥眼见段飞鹰的脸色变了,忙暗中握住他的手。锤金使到底跟了主人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喝道:“这里没人听你胡说八道,快走,不然莫怪我不客气!” 

少年叹了口气:“可惜,可惜,可惜了这一身灵秀。春光无限好,斯人独憔悴,时耶?命耶?”终于离开向另一张桌子走去。 

这张桌上坐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不但是和尚,还是个花和尚。在他面前的摆着鱼肉和美酒,啃剩的鸡骨头、鸭架子零碎散了一桌。 

他吃得很专心,就连段飞鹰用铁袖将人摔出去的时候也没停过。沈安盯他看了很久,他也没发觉,或许是发觉了没工夫理会。 

“这位大和尚,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便有血光之灾,要不要我给你算算?” 

又是这一句!沈安扑哧一笑,抬眼见锤金使正向他眨眼,便孩子气地转过头去。 

和尚将手上的一个猪蹄啃净扔掉,随便抹了抹嘴——众人都以为他要说话了——然后又抓起一只鸡腿大嚼起来。 

少年叹了口气:“你这位大和尚是哪座庙里的?你破了戒你们方丈也不管么?” 

“嗤呜哦(少罗嗦)。”和尚嘴中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随手一掌,将少年推倒在地,随即又向另一只鸡腿进攻。 

少年爬起来,见自己青衫上印着一个大大的油手印,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忽道:“大和尚,我送你一副对子可好?”也不管那和尚怎么回答,张口吟道: “ 

日落香残,去掉凡心一点; 

火尽炉寒,来把意马牢拴。” 

“咳咳”沈雁石一口茶正要咽下去,一听这对联,几乎被呛到,摇头道:“指着和尚骂秃驴,这少年也太顽皮了些。” 

沈安张着大大的眼睛,问:“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段飞鹰哼了一声:“小把戏。‘香’字去了下面的日,再加上个‘凡’字去一点,可不是个‘秃’?‘炉’没里火,一旁再加个‘马’,可不正是‘秃驴’两字?他拐着弯子骂这和尚是秃驴呢。” 

沈雁石说话的时候,是压着声音说的,只有身边的人听得到。段飞鹰声音虽也不高,但刚好可以让每个人听个清楚。 

连胆小的掌柜都跟着笑起来。 

“敢骂洒家?”和尚怒吼一声,迎头给了那少年一掌。 

“哎呀,不好,和尚要杀人了!”少年仓皇躲开,就地一滚,又躲开了踢来的一脚。“救命呀,闷葫芦!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杀了。” 

沈雁石嗔怪地看了眼段飞鹰:“打架很好看么?你这人也够小气。”因为很了解段飞鹰,所以知道他是在为少年说的那句“所择非人”挟怨报复。 

“我们要不要帮帮他?”听他叫的厉害,沈安有些不忍。 

“这倒不必,你看虽然狼狈,可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和尚的进攻,这可不是凑巧,这少年武功不弱。当然,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沈安白了锤金使一眼:“我又没问你,你搭什么腔?” 

段飞鹰捻起一颗花生米,手指轻弹,花生米“哧”的一声飞出去,正打在少年腿上的“环跳穴”上。 

“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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