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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城堡里的男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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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阵儿洛兹结结巴巴地说:“安全局……”
  “党卫军可以仔细检查我的档案,”贝恩斯说,“你可以去告发我。但我有非常高层的关系。他们有些是雅利安人,有些是在柏林身居高位的犹太人。你的告发不起作用,而我马上就会告发你。还是通过这些关系网,你会发现你自己处于保护性的监视之中。”他笑笑,点点头,沿着飞船的通道走下去,撇下洛兹,汇入其他的旅客之中。
  大家都步下舷梯,踏上了寒风凛冽的机场。实际上,贝恩斯发现自己再一次靠近了洛兹。
  “其实,”贝恩斯走到洛兹身边说,“我不喜欢你的样子,洛兹先生,所以不管怎么样我将告发你。”他把洛兹撇在后面大步走开了。
  在远远的机场尽头,在中央大厅的人口处,一大群人在那儿等着。乘客的亲戚、朋友,有些人在招手,微笑着,张望着,焦急的面孔在搜寻着。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日本男子,穿着入时的英式外套,典型的牛津装束,圆顶黑礼帽,站在稍靠前一点,旁边站着个年轻的日本人。在他们的外套翻领上别着帝国政府太平洋高级商团的徽章。是他,贝恩斯先生看出来是塔格米先生亲自来接。
  日本人迎上前来招呼道:“贝恩斯先生,晚上好。”他的头踌躇地歪斜着。
  “晚上好,塔格米先生。”贝恩斯先生说着伸出了手。他们握了握手,鞠躬致礼。那个年轻的日本人笑吟吟地哈腰致敬。
  “在这空旷的机场有点冷,先生,”塔格米先生说,“我们乘商团的直升机作进城的旅行。这样行吗?你是否要用车什么的?”他焦急地审视着贝恩斯的面孔。
  “我们立刻就出发,”贝恩斯说,“我想到旅馆去办理登记手续。那么,我的行李……”
  “佐治男先生会照看的。”塔格米先生说,“他随后就来。你瞧,先生,在那头差不多要花上一个钟头等在传送带前认行李。比你的旅行时间还要长些。”
  佐治男先生赞同地微笑着。
  “没关系。”贝恩斯说。
  塔格米先生说:“先生,我有件礼物贿赂你。”
  “你说什么?”贝恩斯说。
  “为了赢得你赞许的态度。”塔格米先生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在美国可以买得到的最好的工艺品中选购出来的。”他递上了盒子。
  “好的,”贝恩斯说,“多谢啦。”他接住了盒子。
  “整个下午有关的雇员都去挑选了。”塔格米先生说,“这是行将消失的旧美国文化最可信的东西,稀罕的人工制品,带有过去的宁静生活的气息。”
  贝恩斯先生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块米老鼠手表,底下托着块黑丝绒。
  塔格米先生是在和他开玩笑吗?他抬眼看看塔格米先生紧张、关切的面孔。不,不是开玩笑。“非常感谢你,”贝恩斯说,“这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米老鼠表如今在全世界只有几块,或许十块吧,权威的1938年造。”塔格米边说边揣摩对方,贝恩斯的反应、欣赏使塔格米乐不可支。“据我所知,没有一个收藏家有这玩艺,先生。”
  他们走进了航空终点站,一道登上了舷梯。
  先生跟在他们后面说:“春雨落下来,落在屋顶上,吸进孩子的小布球……”
  “他说什么?”贝恩斯先生问塔格米先生。
  “古老的民谣,”塔格米先生说,“德川幕府中时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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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弗兰克·弗林克目送着他的前任老板怀丹·马特森沿着走廊摇摇摆摆地走进怀·马公司的工作车间。
  他暗自琢磨,真是怪事,怀丹·马特森不像一个工厂老板,倒像个经常在娱乐厅鬼混的游民,一个酒鬼,刚洗完澡,修了脸,理了发,穿着身新衣服,服过维生素,揣着仅有的五个美元闯入世界寻找新生活。老头个头矮小,神情紧张,秉性狡诈,惯于迎合。在他眼里似乎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敌人,都比他强壮。因此他得讨好他们。他的态度似乎告诉你“他们都想挤兑我”。
  其实老怀丹很有实力。在许多企业、证券交易和房地产买卖中,他都有控股权,此外还有怀·马公司的工厂。
  弗林克紧跟着,推开了进人工作车间的金属大门,里面机器轰鸣,尘屑飞扬,工人们正忙于工作,老头儿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弗林克加快步伐朝他走去的地方赶去。
  “喂,怀·马先生。”他叫道。
  老头儿在车间工头埃迪·麦卡锡的身边停下来。他俩都看着弗林克朝他们走来。怀丹·马特森不安地舔舔嘴唇说:“对不起,弗兰克,我无法让你再回来啦。我已经雇了别人来接替你的工作,据你所说,我想你是不会回来的。”老头又小又圆的眼睛眨巴着。
  其实,弗兰克很清楚,那差不多是老头子惯用的伎俩,含糊其词,骨子里的玩艺儿。
  弗林克坚定而且毫不含糊地说:“我来拿工具,没别的目的。”他非常高兴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吧,让我想想。”怀·马咕哝着,一扯到弗林克的工具,显然他头脑又迷糊了,对埃迪·麦卡锡说,“这样吧,在你的车间里,埃迪,把弗林克安排一下。我还有事,”他看看怀表说,“听着,埃迪,呆会儿我要商议一下货运清单,我得走了。”他拍拍埃迪·麦卡锡,然后头也不回地匆忙走掉了。
  撇下埃迪·麦卡锡和弗林克站在一边。
  过了一会麦卡锡说:“你来把工具要回去了。”
  “是的。”弗林克说。
  “我为你昨天说的话感到自豪。”
  “我也一样,”弗林克沮丧而又绝望地说,“你知道我根本无法解决那个问题。”过去他俩经常讨论一些问题。
  麦卡锡说:“这我不知道,在西海岸你操作皮线电缆机和其他人一样棒,我曾见过你5分钟内做出一个零件——除了焊接——包括磨边、抛光。”
  “我从未说我会焊接。”弗林克说。
  “你想过自己开业吗?”
  弗林克感到吃惊,结结巴巴地说:“开什么业?”
  “珠宝。”
  “哦,上帝!”
    定做,做原件,不必做买卖。”麦卡锡招呼他到车间另一角落,远离噪音,“大约2000元你就可以建一个地下室或是汽车间似的车间,我曾一度设计过耳环和手镯,记得吗——还是地道的现代产品呢。”他拿出草图,慢慢地细心地画将起来。
  弗林克在他身后看着他画出一个线条流畅的手镯图案。“有市场吗?”他所见过的都是传统——甚至很独特的——过去留下来的玩艺。“没人想要现代的美国货,战争以来,根本没有那东西。”
  “打开市场嘛!”麦卡锡扮个鬼脸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来经营?”
  “拿到零售商店,像那个……叫什么来着?在蒙特戈梅里街那家大的豪华工艺品商场。”
  “美国手工工艺品商场。”弗林克说。他从来没有进过如此时髦昂贵的商店,美国人很少光顾,惟有有钱的日本人到这样的商店买东西。  。
  “你知道零售商喜欢卖什么吗?”麦卡锡说,“你知道他们怎样发财?他们卖从新墨西哥搞来的印第安人制造的银扣带,还有些拙劣的旅游品,还有些地方艺术品,诸如此类。”
  弗林克打量麦卡锡良久。“我知道他们还卖别的,”他最后又说,“你也这样干?”
  “是的。”麦卡锡说。
  他俩相互非常了解,因为他们直接打交道多年。
  怀·马公司是家合法注册的企业,生产锻铁楼梯、铁栅栏、铁炉,还有新建筑、新套房的饰件,全部按标准设计,大批量生产。比如说,一座拥有四十间套房的大楼,同样的饰件可以连续生产40个出来。显而易见,怀一马公司就是一座铸造工厂。但除此之外,公司仍然维持其他业务,这些业务是真正赚钱的。
  怀,马公司利用各种精密的工具、材料、机器,源源不断地造出战前美国工艺品的赝品。这些赝品制作精良,然后流入艺术品批发市场,与美国各地收集来的真正工艺品混在一起,正如集邮与集钱币一样,人们没法测算赝品所占的比例,没有人理会,尤其是商人和收藏家。
  弗林克走的时候还留了把做了一半的开拓时期的自动左轮手枪。在工作凳上,他自己做的模子浇铸出来,由于内战和开拓时期的小型武器有大量的市场,所以怀·马公司得以销售的所有武器只有弗林克才造得出来,那可是弗林克的专长。
  弗林克慢慢走到凳边,拿起粗糙的手枪推弹杆。还需三天这把枪就可以完工。是的,他认为这是把得意之作,惟有行家才能鉴别……而日本收藏家不具有这方面的能力,又没有辨别标准和检测的办法。
  实际上,就他所知,他们当中还没有谁想到过,在西海岸商店出售的这种历史上的工艺品是不是真的。也许,有一天他们会问……到那时假货冲击市场棚5怕卖真货也会破产。根据格雷沙姆规律,假货会损害真货的价值。而且无疑这一行为会导致市场调查的流产,其结果却皆大欢喜。各个城市的商家都制造艺术品,他们从中获利。批发商将货推出去,零售商把货陈列出来销售。收藏家愉快地掏钱买东西回家,得以在同事、朋友和情妇面前炫耀一番。
  正如战后假钞问题没出来,一切都好。直到清账的那一天,没有人受伤害。接下来,每个人都同样地完蛋。但与此同时,大家闭口不谈此事,甚至那些靠制造假货为生的人也不谈。他们一门心思干他们自己的,一直关注着技术问题。
  “你搞原件设计多久啦?”麦卡锡问。
  弗林克耸耸肩说:“有些年,我可以复制得相当真,但是……”
  “你知道我想什么吗?我看你已经接受了纳粹的观点:犹太人不能创作,他们只能模仿,还有推销,做经纪人。”他冷酷地盯着弗林克。
  “也许如此。”弗林克说。
  “试一试,搞些原件设计。要么直接画在金属上,像小孩样做着玩玩。”
  “不。”弗林克说。
  “你没有信心,”麦卡锡说,“你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对吗?太糟了,因为我知道你能做好。”他从工作凳边走开了。
  弗林克认为这太过分了,但他说的是事实。假使弗林克心甘情愿地决定干,他也很难有信心和热情。
  他认为麦卡锡的确是个优秀的工头,具有煽动性,能使其他人不由自主地拼命干活,真是天生的领导。有那么一阵他几乎要说服他了。可是麦卡锡现在走了,一切都白费劲。
  弗林克想,真糟糕!我的那本神谕不在身边,我没办法求教于它,求它上下五千年的智慧来解决这个问题。他忽然想起在怀·马公司业务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有本《易经》。于是他马上沿着走廊,急匆匆地穿过业务办公室来到休息室。
  他坐在一把镀铬的塑料躺椅里,把问题写在一个信封的反面:“刚才麦卡锡建议我自己做生意行吗?”随后他开始掷硬币。
  底线表示为七,第二、三线也是七。底线接的图案是“乾”,他知道“乾,’意味着有创造性。接着是线四,一个八,阴。线五也是八,同样是阴。上帝啊,他觉得很兴奋,再来一个阴线,我即可得到六线形十一,“肽”,即“太平”。非常吉利的结论。再掷一次,他的双手颤抖。一道阳线,得出六线形二十六,“出”意即“大事的驾驭能力”。两次的结论都很有利,他必须取其一,他又扔了第三个硬币。
  阴,一个六,意思是“太平”。
  打开书,看看这个结论:
  “太平”。
  小不合,大通途。
  好运。成功。
  这样的话他应该照麦卡锡说的去做。自己做生意。此时,六在顶线,我的~道活动线。他翻过一页,看下文是什么。他回忆不起来。也许吉利,因为六线形本身就这么吉利。天地相连——但第一和最后线都在六线形之外,这样很可能六就在顶上……
  他的目光落在字行上,飞快读过去。
  城墙倒进了护城河。
  现在无一兵一卒可用。
  在你的城池发布你的命令。
  坚持会导致羞辱。
  我注定会输!他恐惧地惊呼。评论是这样的:
  暗藏在六线形中的变化已经开始发生。
  城墙坍塌入护城河中,毁灭的时刻即将来临……
  毫无疑问,这条线是整本书3000多条线当中最不吉利的线条之一。但六线形的结论是不错的。
  他该遵从谁的意思呢?
  它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他过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好运毁灭交织在一起,混杂在神谕的预言中,多么古怪的命运!仿佛神谕刮到桶底,里面装了硬币、碎布片、骨头、粪便什么的,暗地里看不见,然后倒出来,把东西倒在明亮的地方,犹如一个厨师般傻了眼。我要同时抓住两头,他估计,一头要紧紧抓住活儿不放,另一头,以一个吉利而命运不明的眼光看待现实。有那么一瞬问,他感到幸运,但只有一会儿。
  唉!他知道必须两者取其一,不可能兼而有之,你不可能同时既交好运又遭灭顶之灾。
  要么……你行?
  做珠宝生意可能会发财,结论提到了这一点。但那条线,那道该死的线,暗示了某种更深的事儿,某种命运的灾难可能不仅仅是珠宝生意。不管怎么讲某种潜在的厄运在等着我。
  战争!他想到,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们该死的20亿人要丧生,我们的文明被毁灭,氢弹像冰雹样掉下。
  哦,天啊!他想,会发生什么?我开始付诸行动吗?是某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正在做这活儿呢,还是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做?这是那些物理学家的同步理论的过错,他们认为每个粒子都是相互联系的,你放屁也会改变宇宙的平衡,它使生活成了没人笑的大笑话。而我翻开书找到一篇有关未来事件的报告,连上帝也好忘事。我是谁呢?错误的人,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点。
  我应该把工具拿回来,从麦卡锡那儿把发动机拿回来,开设车间,开始我那不足道的生意,尽管线行很可怕我将继续下去。努力工作,以自己的方式创造到底,尽可能好地生活,尽可能积极地生活,直到城墙为我们所有的人,为全人类倒进护城河去。这就是神谕告诉我的。无论如何命运最终要打倒我们,但同时我必须干我的活儿用我的脑子我的双手。
  结论断定是为我个人和我的工作的。但是线行却是针对我们大家的。
  我太渺小,我只能看所写的东西,一行行看下去,低下头慢慢地读着我没看过的地方;神谕不指望我在街上逛来逛去,与人争吵不休,引起人们的注意。
  是否有人能改变它呢?他很纳闷。我们所有的人都连在一起,大人物也好,还是同战略所需此人正好处在正确位置上也罢。机遇、事故,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世界将继续下去。
  合上书,他离开休息室回到车间。他一看见麦卡锡,就招手把他叫过来,两人继续谈下去。
  弗林克说:“我越想越喜欢你的意见啦。”
  “好极啦,”麦卡锡说,“现在听着,这就是你该做的。你必须从怀·马公司赚钱。”他眨了眨眼睛,眼珠子骨碌一转,露出冷淡、急切、惊恐的神气。“我想好了怎么干。我要脱身出来,参加你的工作。瞧,我的设计,有什么毛病吗?我知道它们都不错。”
  “当然。”弗林克有点茫然地说。
  “今晚上下班见,”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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