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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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哀地望着狗儿。
「我也饿啊……」狗儿咬咬下唇,那张虽清秀却瘦得凹陷的脸露出苦笑。
「怎么办……。」
「没办法,只好用那一招了……」
「老爷夫人,求求你们行行好,发发善心吧…。。哥哥死了,我没有钱买棺材,
求求你们行行好阿……。」
狗儿阿毛,一个跪坐着,一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狗儿那双深邃的大眼睛盛满泪水,配上那哀凄的神情,可怜楚楚端是令人为之掬
一把泪。本来就病得没个人样的阿毛,放缓了呼吸,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一只苍蝇飞来停在他那枯黄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狗儿真以为他死了,吓得他
连忙挥手赶走那苍蝇。
尽管两个人这戏唱得维妙维肖,然老戏重唱,能骗到的同情实在有限,幸运的是
,一些外地来的商贾为了装阔出手大方,享受着可怜孩子眼中无限的感激之情同
时,却不知自己的扬扬得意已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如此一天下来,直到了深夜路上都没半个人了,躺了一整天的阿毛才敢〃还魂〃
坐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碗里的钱。
「狗儿!这些钱够咱好好的吃一顿了!」
「嗯……」狗儿淡淡地微笑,表情有些僵硬不自然,哭喊了一整天这是难免的
,而喉咙是又干又辣又疼,两眼昏花整个人犹如虚脱了般无力。现在的他只想
倒头大睡一场,至于肚子也许是因为饥饿超过了极限,反而不觉得怎么饿了。
「我们可以买肉包吃,还可以买馄饨汤……」说到这儿,阿毛眼中的欣喜之意
突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不安。狗儿朝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群年轻人大摇
大摆地往他俩走来。
这一群游手好闲的恶少群居终日,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却不务正业,平日就喜欢惹事
生非,蛮横霸道,招惹上他们肯没好事。
「喂!小兄弟!我看你们两个工作这一天下来,也赚了不少,哥哥们手头紧,
借些钱来使使吧!」为首的那个穿着浅蓝色布杉,一张驴脸的男孩块头特别地高大
,粗短的颈子下接着的是厚厚的胸背,双手插着腰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阿毛手中的破碗。
「这是我们辛苦赚来的……」阿毛紧紧地将碗抱在怀中,用那干巴巴的声音道。
「辛苦?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谈何辛苦……」驴脸男逼近了一步。
「可是……」
「阿毛,给他们。」一直默不吭声的狗儿突然发话道。他知道,以他们两个人
,无论如何是打不过这一群顽劣的家伙。要逃的话,他自己一个人还可以,但是
阿毛……连走路都嫌困难,更别说是逃跑了。失了一天辛苦的来的钱是可惜的,
顶多委屈肚子,总有别的方法可以想。但得罪了这些人,后果……这么多年的
困苦日子给他的启示是,若想要活下去,就别生重病,就别冒险受重伤,要不然
,连乞食都办不到时只好等死。
「你说什么?」
「把钱给他们。」狗儿的语调冷静地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你疯了……」阿毛睁大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嘿嘿,还是他识相,拿来吧!」
「不!」阿毛嘶吼一声,挣扎着往墙边爬去,那装着钱的碗始终牢抱在怀中。
驴脸的年轻人一箭步往前抓住阿毛将他整个身子提起来,阿毛双腿胡乱踢着,
无巧不巧一脚重重地往对方的下体踢去。
「哎哟……。」驴脸男吃痛放开阿毛弯下腰叫着。
「你这小鬼!竟敢踢我们老大,不想活了!」一旁的恶少纷纷涌上,一个抓起
阿毛的胳膊,拳拳脚脚毫不留情地往那孱弱的身子击去。
「住手,住手阿……」狗儿奔上前想拉开行凶的人们,却被那个驴脸首领从后方
扯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你就在一旁给我好好看,踢我的下场是如何……」耳边传来恶意的语声,狗儿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毛被打得浑身是血,挣扎逐渐微弱终至停止,最后动也不动
地像条破布般躺在地上,而那群人却像是上了瘾头,拳脚丝毫没有停歇之意。
『匡』的一声,阿毛紧抱在怀中的碗滚到了地上,里面的铜角子散落了一地,
发出闷闷的响声。
「不要……」不知哪来的力量,狗儿猛一使劲甩开了扣住他胳膊的手冲向前用力
撞开了人群,扑到阿毛身旁。
「阿毛!阿毛!」无论他怎么吼怎么摇,阿毛就是动也不动,鲜血从他的鼻孔
,张大的嘴巴还有耳朵流出来,一双眼无神地半睁着。
他肯定是装的。好几次他就是这样装死和自己一起行骗。狗儿知道阿毛的装死
功夫一流,这一次,他肯定也是装的……
「阿毛,不要闹了,起来……。」
「别傻了小子!你兄弟不会起来了!死了啦!」围在一旁看戏般的恶少戏虐地
笑道。
杀死一个病弱的流浪孩子对他们来说,和杀死一条老狗一样,不会有任何地罪恶感。
「死了?」狗儿放开阿毛,眼神茫然地望着四周那些人一张张邪恶的脸。
「死了……死了……」很想哭却哭不出来。
该为谁悲伤?不是为阿毛,是为了自己。再一次地,他又剩一个人了。他所拥有的
,一再一再地轻易被夺走,他总是措手不及……
被这些人,这些人渣!他们哪能体会每天和死亡打交道的恐惧?他们哪能明白
一个人的世界,有多么孤独黑暗?
一股无名的怒意斗然升起,坐在地上的狗儿突然跳起来扑向一旁其中一个恶少
身上,用力将他压在地上,扯着他的头发,像猛兽般用十只手指头疯狂地抓抠着
那人的脸,那个人还来不及推开他,一张脸已被抓的血迹斑斑,满手鲜血的狗儿
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低吼一声,用力一抠,一颗眼珠就这样被他挖出来。
「呀~~~~~~~~」杀猪般地惨叫声唤醒了一旁惊呆了的其它人,他们连忙上前
拉开狗儿,狗儿猛一转头,张口一咬,架着他的那人脸颊顿时被咬下了一块肉。
「他发疯了!」一群人是又惊恐又愤怒,那纤瘦地身子是如此弱不禁风不堪
一击,然那张清秀的脸蛋却染了满是鲜血,兽性般的漆亮眸子在昏暗的夜色下
令人毛骨悚然。
「抄家伙!」一群人抓起随身携带的木棒冲向前往狗儿身上打去,寡不敌众
,何况是手无寸铁地血肉之躯?狗儿再也支撑不住倒卧在地上,一棒一棒下来,
便是将他往死亡推向一分又一分。
「等等。」冷然却清宛的语声,在这一片怒斥与击打声中,显得突兀而不真实。
众人纷纷停下手转过身往那声音的来源瞧去。
白色地衣衫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飘洒,那一头灰发在风中微扬。其美好的容貌
如同他的声音般不真实。
白衣青年若无旁人地径自走向狗儿,蹲下身,捏起狗儿的下巴将那张满是血的脸
抬起望向自己。
狗儿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眸的,是一张从未见过的绝美脸蛋,那双细密睫毛
覆盖下的美目是静止,停住了流转的冷冷深潭,冰冷地叫人发颤。然狗儿却在这四目
交接的一刻,心底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沉哀伤。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双寒冷的
眼令他如此地哀伤,沉重到令他的心脏几乎无法负荷,他闭上双眼,泪水不自觉
滑落,在染满血的脸颊上冲刷两道泪痕。
「张开眼睛,我问你,你要不要跟我走。」轻淡的语音,说着令狗儿震惊的话语。
「什……么……?」狗儿立刻睁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困惑地望着眼前的人。
跟他走?走到哪?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要,就叫我一声师父,我带你走。不要,无须勉强。」白衣青年放开了狗儿
的下巴,红色的鲜血染在那修长白玉般的手指上,美丽鲜艳。
「喂!你哪来的?让开!」
「咱们教训这小子!识相就站边去!棒子可是不长眼睛的!」
身后的恶少们恶狠狠地吆喝着,然白衣青年头也不回,直盯着狗儿。
「要,不要?」
「师……父……」别管那么多了,眼下除了死之外,他只能走这一条路,而且
……他想跟他走,不管是去哪,他想。
一直没有表情的那张脸蛋在听到这一句话,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嘴角微扬浅浅
地一笑。虽然只是如风般飘邈地轻笑,却美的令狗儿心头一震……
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笑容。
白衣青年站起来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原先的冷漠。他手中
不知何时已多了条长鞭子,恶少们还来不及反应,那条鞭子优雅却凌利地舞起,
犹如在空中织起了一道网,将所有的人都网在其中。
白色的身影未动,然周围的气流彷佛被他以鞭操控,玩弄于手中。一道一道伴着
凄厉叫声的血,喷溅向空中再往下落。
腥甜的血味在空气中漾,狗儿模糊的视线中,彷佛见到了一场红色的细雨,月光下
雨点般艳红色花瓣缓缓地飘落,片片晶莹,美得如梦般。
一定是梦。
然而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狗儿的耳中清楚地听到那冷泉般的语声。
「从今起,你的名字就叫柳语丹。」
青湜卷一
远方一座险峻的高山巍然地屹立,气势雄伟犹如迎面扑来。山的右侧一线
银白色的飞瀑直直地泻入了溪谷中,山前是苍郁的林木,巨石间狭长的夹道
上,一辆马车络绎而行,卷起些微的沙尘,或许是个商旅,匆匆地赶着路。
秀气的薄唇带着满意的笑容,一双清澈的眼端详着眼前那幅未干的墨色山水。
提起了笔沾了墨就要题款,一张顽皮的小脸从案边冒出来。
「陪我玩,青湜。」
「等我题款。」
「我帮你题!」黑漆漆的小手抓起桌上的小,眼看就要往那刚完成的作品抹去。
「不可以!」青湜连忙把画拿开,蹙起两道弯月般的眉道:「青泧,你别闹……」
「我偏要闹,谁叫你一整个下午都不陪我玩?」青泧提起手中的笔,冷不防地
往青湜脸上一画,白皙的美丽脸蛋上顿时多了一道突兀的黑痕。
「喂!你……」青湜下意识地伸手去抹,却更是将那墨污得满脸。
「蛮好看的。」青泧歪着脑袋伸手支着下巴,一副老成的模样道。
「好看才有鬼!你别跑!」
「你追得到再说!」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人手持一笔,嘻嘻哈哈地在一向幽静的长廊上追逐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低沉的喝止声使追打中的两个少年吓了一跳,急奔中
的青湜一下子收势不住绊了一跤,笔脱手而出……
「糟……」趴在地上的青湜抬起头,才发现眼前那个中年男子那张严肃的脸上
被他飞出去的笔划上一道可笑的胡子……。
一旁的青泧想笑又不敢笑,一张小脸憋得歪七扭八好似要抽筋。青湜连忙从地上
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低着头唯唯诺诺道:「爹……」
「青湜,你都十一岁了,也不小了。身为兄长没做好榜样还一天到晚跟青泧
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是,青湜知错……」青湜低着头道。
慕长铮望着身形纤细的青湜,那秀致的五官,那出凡的神韵,和常常出现在他
梦里的亡妻何氏如同一个模子的印样,甚至比何氏……更多了一分灵秀的气质,
如画般的美貌实在不像个男孩子应有的。
青湜聪明伶俐,琴棋书画皆涉猎,年纪虽轻,却画得一手好丹青,在时下画坛文界
中已颇有名气。
相较之下,次子青泧的相貌就较为平凡,一向不爱读书的青泧,一天到晚总爱玩耍
,圆圆的脸蛋总是充满了淘气,浓眉大眼和青湜的长相是天壤之别,青泧虽顽皮但
却讨喜,一天到晚黏着大他一岁的兄长青湜不放,而青湜对他也是疼爱有加,虽然
两人总是打打闹闹但从来没见过他们有任何的争吵。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管怎样都是好动好玩的吧……思及至此,慕长铮严肃的脸
顿时温和了下来。他接过侍女递上的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墨渍,吩咐道:
「给少爷们也擦擦脸。」
「爹爹,你今天怎这么早回来?」一见父亲态度软化下来,青泧立刻黏上他,
搂着他的肩头撒娇道。
「嗯你们两个,爹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消息?爹你快说!」
「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回到江南……?」青湜有些发楞道。
「是的,爹已经结束了这边的生意了,咱们回家吧。」
「大少爷,上车了。」
「嗯。」坐入车厢前,青湜再看了一眼这栋住了四年的大宅院,朱红色的大门
已锁上,这里有着许多的记忆,但他并不留恋,这不是他的家乡。
慕家原是南方地方的大族,再加上慕长铮的经商天才,其家财不可计。四年前,
慕长荣为了经商之便,一方面也为了想要平静自己痛失爱妻的心情,带着青湜
兄弟和长女青湄离开了江南北迁居住,这一住,就是四个寒暑。
怀念着温暖的南方家乡。
「少爷,南方好玩吗?」小童仆阿福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由于无亲无依的
于是跟着慕家一同回江南,对他而言,江南犹如另一个国度,充满了未知的新鲜。
「好玩,南方不下雪,但常下雨。」青湜露出了美丽的笑容道。
「真的吗?」阿福瞪大了眼睛兴奋道,在北方,下雨可是十分罕见的景色。
是啊…青湜怀念童年时母亲一手打着上面绘有花鸟的油纸伞,一手牵着他在那
飘着绵绵细雨的湖畔堤岸边闲逛的怡然。
终于要回去了呢!像作梦一般。。。。。。时时出现在梦中的美丽家乡。
的确,像是作梦一般,但青湜却不知道,这是一场恶梦。
青泧在他的怀中害怕地哆嗦着,青湜紧紧地搂着他躲在草丛后面,大气不敢吭一
声,惊恐与害怕塞满心中,但却怎也无法将目光从那一慕慕血腥的画面移开。
父亲的身子被戳了好几个窟窿,他面朝下一动也不动地倒在血泊中。
马夫,随行的家仆们,被切断了颈子,被刺穿了身子……他亲眼看着阿福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