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浪湾-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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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得越疼。
不过,他想方设法转动身子,扩大活动空问。同时,思绪滚滚而来。他想象出
这次落入陷阱的每一个步骤,对手先是监视他的每个行动,发现他蹲在墙头上,藏
在树枝下,就巧妙地把他诱进陷阱。
奇怪的是,尽管他被被子包得严严实实,尽管砂石瓦砾在他周围筑起了壁垒,
他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是隐隐约约的,而是令人难以置信地清晰,肯
定是来自塞纳河方向,不过也只是这个方向而已。大概这声音是从瓦砾堆中某个空
隙进来的。这空隙贴着地面,构成了一条朝向塞纳河的,类似于烟囱烟道的水平通
道。
因此,他听见了河上船的汽笛声,路上汽车的喇叭声;听见拉迪卡代尔教堂敲
响了十一点的钟声,不过最后一响还没敲响,他就听见汽车发动机的轰鸣。那是他
的汽车。他听得出自己汽车的声音,哪怕混在一千辆汽车当中,他也辨得出来。
这确实是他的汽车,它开动了,绕村子驶了一圈,上了大路,加快速度朝利尔
博纳驶去。
但利尔博纳是目的地吗?对手——开车的只可能是那个对手——不会把车一直
开到鲁昂,一直开到巴黎?他去干什么呢?
他使劲挣扎,有些累了,便停下来休息,动脑子想一想。实际上,眼下是这样
一种形势:第二天,九月十一日,上午十点半钟,他应该去小城堡,把卡特琳娜和
贝尔特朗德带走。因此,在十点半,甚至十一点以前,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会觉
得一切正常,不会担心,也不会去找他。可是,过了这个时辰呢?她们发现他失踪,
如此明显地失踪了,会不会四下里寻找,从而救出他呢?
无论如何,对手一定预料到两个年轻女人会留在回浪湾等他。这样一来,他的
整个阴谋就会落空,因为它是以行动绝对自由为前提的。总之,必须让两个女人动
身。办法呢?只有一个,就是把她们召回巴黎。如果写信,人家会看出笔迹。因此,
只有发电报……发一封电报,署名拉乌尔,告诉她们,他因故不得不突然离开,并
命令她们接到电报后坐火车去巴黎。
“她们又怎么可能不服从呢?”拉乌尔想,“她们觉得命令是那样符合逻辑!
再说,没有我的保护,她们决不愿留在回浪湾。”
夜里他又挣扎了好一阵,然后睡了好久,尽管呼吸有些困难。醒来后又接着干。
虽说没有把握,但他相信是在朝出口前进。然而,他身体扭来扭去,费了这么大的
力气,究竟前进了几厘米呢?绑着他的绳子丝毫没有松动。只有那几根像缆绳一样
结在木桩铁桩上的绳子也许松了几分。
约摸早上六点光景,他认为又听见了他的汽车那熟悉的发动机声音。也许听错
了。声音离拉迪卡代尔很远就停了。再说,对手何必要把这辆汽车开回来呢?汽车
停在这里,电报就起不了作用了。
上午过去了。中午,他尽管没有听到任何汽车的声音,还是推测两姐妹接到电
报,已经离开拉迪卡代尔,去利尔博纳坐火车回巴黎了。
可是,与他想的相反,将近一点钟的时候(教堂的钟继续给他报时),他听到
有个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喊他:
“拉乌尔!拉乌尔!”
是卡特琳娜的声音。
贝尔特朗德的声音也在喊:
“拉乌尔!拉乌尔!”
他放声大喊她们的名字,可是没有回应。
两个女人还在呼唤他,可是喊声渐渐远去。
天地间复又归于寂静。
第十二节 报复
“我错了。”拉乌尔想,“她们没有收到让她们去巴黎与我会合的电报。她们
对我的失踪觉得意外,正在找我。”
他立刻想到,她们的寻找是不会徒劳的。尤其贝舒,是这方面的专家,会轻而
易举地找到他的。毕竟庄园地方有限,能够埋藏他的地方——假定大家以为他死了
或者伤了——不多;峡谷的峭壁,罗马人坟山、温室废墟,也许还有两三处地方,
他们都熟悉,他和贝舒多次察看过。除了这些地方,除了小河、狩猎阁和小城堡,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藏一具尸体呢?
可是,时间在一小时一小时逝去,拉乌尔的希望越来越小。
他寻思:“贝舒现在状态不佳。尽管他会拼命找我,可是爱情让他变傻,夺去
了他一些才华。另外他没准和那两姐妹,两个仆人弄错了方向,找到花园外边,往
附近的山冈、小树林和塞纳河方面去找……而且……而且……谁知道呢?他们也许
根本没有假设我遇害,以为我有什么急事走了,来不及通知他们,以为我是去办一
件回巴黎之前必须办好的事……因而还在等着我!”
确实,白天过去了,再没有听见新的呼唤。除了轮船和汽车声,再没有传来任
何声音。
钟继续报时。晚上,钟敲十点的时候,他心想,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失去了
他的保护,夜幕一降临,一定会怕得发抖。
他加劲挣扎。绑住他的绳子稍稍松动了一些。绑绳子的桩子最后也松开了。这
样,他就能更快地朝他想象的出口移动,也能透过松活的被子更舒畅地呼吸。可是
他此时已是饥肠辘辘,虽然还没馈到难受的地步,却使移动更为艰巨,收效更为轻
微。
他睡着了,但是在睡眠时也焦躁不安,不时为恶梦所惊醒……他不知为什么,
突然一惊而起,惶恐不安地叫起来。
“嗨!嗨!”他高声说,以使自己镇静下来,“才累了饿了两天,脑子就出毛
病了?”
时钟敲了七点。这是九月十二日早上,他宣布的决定命运的第一天。现在,一
切迹象都让人感到,敌人已胜券在握。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痛苦万分,仿佛有一条皮鞭在猛烈地抽他。如果敌人获胜,
两姐妹就会失败,就会破产,那重要的秘密就会被人窃取,罪犯就会逍遥法外……
他自己就会灭亡。他如果不想完蛋,不想失败,就必须掀掉墓碑,逃出去。
他吸到了清新空气,意识到出口已经不远。一旦出了陷阱,他就要呼喊,就会
把人唤来,就可以得救了。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许他就要出去了,可突然之间他觉得周围一阵大乱,好
像地壳发生了激变。他头、肩、肘,膝头和脚并用,在小土丘扩大藏身的小洞,可
是小丘塌陷下来。这是他的努力造成的?还是敌人在监视他,发现他朝出口移动,
就一镐头捣毁了这稀松的建筑?拉乌尔觉得胸前背后被压得紧紧的,透不过气来,
眼看就要完了。
他努力顶着。弓起身子,憋足气,节省着剩下的一点空气。但是他只能勉强鼓
起胸脯,在重压下呼吸。
他又想:
“我还有十五分钟…如果十五分钟后……”
他一秒一秒地数着。但很快他的太阳穴开始搏动,他也出现了谵妄,思绪纷乱,
以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他躺在原先住过的小城堡那间卧室的床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穿着日间的衣
服,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不安地望着他。挂钟指着七点三刻。他低声问:
“十五分钟……没有超过嘛,嗯?不然……”
他听见贝舒的声音在吩咐:
“快,阿诺尔德,跑去狩猎阁,把他的箱子拿来。夏尔洛特,端杯茶和面包干
来,快点,好不好?”
接着,贝舒回到床边,对他说:
“老朋友,你得吃点东西……不能太多……但要吃一点……啊!该死的!你可
没让我们少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嘤嘤哭泣着,脸都变了模样。两姐妹一人握住他一只手。
贝尔特朗德轻声说:
“别答话……别开口……您大概气力都耗尽了。啊!我们真是恐慌呀!我们不
明白您为什么会失踪。告诉我们……不,不,什么也别说,……好好休息……”
她们不说话了。可是两姐妹都极为兴奋,克制不住,又问了一些事,可是话一
出口马上又不让他回答。贝舒也是这样。拉乌尔遭遇的危险似乎使他完全乱了套。
他说出一些没头没脑的话,还不时停下来,喊出几道荒谬的命令。
拉乌尔喝了茶,吃了面包干,稍稍恢复了一点气力,轻声问:
“有人从巴黎给你们发来一封电报,对吧?”
“对。”贝舒说,“你要我们搭头班火车去与你会合,在你家见面。”
“那你们为什么没走?”
“我想走。可她们不愿意。”
“为什么?”
“她们不相信。”口舒说,“她们不相信你会这样离开她们。于是我们去找你
……尤其在外面,小树林里。后来我们慌了神。你到底走没走,大家不清楚。时间
一个钟头一个钟头过去。大家急得睡不着觉。”
“你没通知警察吧?”
“没有。”
“好。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亏了夏尔洛特。今早,她在屋里喊:‘旧温室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动……我
从窗户里看见了。’于是我们跑过去,掏了一个洞……”
拉乌尔低声道:
“谢谢,夏尔洛特。”
接下来,他们问他有何打算,他用毅然决然的口气,明确地说:
“先睡一觉,醒来后就出发……去勒阿弗尔……住几天……海洋空气会让我恢
复。”
大家走了出去。百叶窗和门都关起来了。他睡着了。
将近下午两点。他按铃叫人。贝尔特朗德走进房间,发现他仰靠在扶手椅上,
气色很好,刮了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她注视他好一阵,眼睛里流露出喜悦之情。
然后她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在他额头印上一吻,又吻了他的双手。这些亲吻掺和着
热泪。
夏尔洛特把饭菜送到拉乌尔的房间,服侍大家在这里用饭。拉乌尔吃得不多,
好像很厌倦,要急着离开小城堡,似乎那痛苦的回忆在纠缠他,搅得他惶恐不安。
贝舒不得不扶着他,几乎是把他架到了汽车里。他们让他坐在后座。贝舒坐在
方向盘前,勉强开着车子走起来。阿诺尔德和夏尔洛特另外坐晚班火车回巴黎。
在勒阿弗尔,拉乌尔出于没有说出的原因,不愿意卸下行李,去哪间旅馆下榻。
他让人把他送到圣阿德勒斯沙滩,在沙子上躺了一整天,一句话不说,只是大口大
口吸着渐渐刮起来的清新的海风。
当夕阳西沉,隐入海上那一缕缕长长的玫瑰色晚霞中间时,当最后一抹阳光在
地平线上消失时,两姐妹和贝舒目睹了最出人意料的一幕,只见拉乌尔突然从空荡
荡的、就他们四人待着的沙滩角落里站起来,狂乱地跳起舞来,两只脚古怪地踩着
步子,两只手疯狂地摆着,嘴里发出一声声尖叫,像是水面上飞来掠去的海鸥的鸣
叫。
“怎么,你疯了!”贝舒叫道。
拉乌尔搂住他的腰,带着他旋转,然后把他抱离地面,平放在举起的双臂上。
卡特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开心地笑着,都很惊奇;他哪来的这股爆发力?从早上
以来,他不是好像被苦难折磨得精疲力竭了吗?
“嗬!”他拖着她们说,“你们还以为我会一连几天昏迷不醒吧?我早恢复了。
还在小城堡,喝过茶,睡了两个钟头,我就恢复过来了。真没想到,你们这些漂亮
朋友,竟以为我会浪费时间,像年轻产妇一样坐月子哩!还是干正事吧!先吃了饭
再说,我可饿坏了!”
他把他们三人领到一家有名的餐馆,吃了一顿丰盛的酒席。两姐妹从没见过他
这样兴致勃勃,谈笑风生。连贝舒也大惑不解。
“你埋在那坟墓里倒变年轻了!”他大声道。
“见舒老伙计,你智力衰退,真该好好补偿。”拉乌尔说,“真的,在这场危
机中,你真可怜。就像开汽车那样,你多笨呀!我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呢。喂,要不
要我给你上一堂课?”
他们回到汽车上时,黑夜已经降临。这一次,拉乌尔掌握方向盘,让贝舒坐在
他旁边,两姐妹坐在后座。
“喂,你们尤其别害怕!”他说,“我需要活动活动。我越早恢复灵活越好。”
果然,汽车似乎往前一蹿,就冲上了石板铺的街面,驶上开往勒阿弗尔的公路。
一条长而平坦的大道在他们眼前展开。汽车在科城高原上驶过,恰似龙卷风扫过,
卷起漫天尘土。他们驶过神圣罗马人镇,上了去利尔博纳的公路。
拉乌尔时而唱上几句凯歌,时而责备贝舒。
“嗯,老朋友,吃惊吧?对一个快死的人来说,我的身体还不坏吧。瞧,贝舒,
一个绅士就是这样开车的。不过,你也许害怕了?卡特琳娜!贝尔特朗德!贝舒害
怕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车停着不开哩,你们说呢?”
他朝右边拐弯,没有开上通往利尔博纳的长长的下坡路,而是朝一座教堂驶去。
教堂钟楼在月光下耸现在云絮之中。
“圣…让…德…福尔维尔……贝尔特朗德、 卡特琳娜,你们熟悉这村子吗?从回
浪湾到这里走路只要二十分钟。我更愿意出其不意,从盘山公路回来,这样,人家
就听不到我们从塞纳河沿河公路回来的声音了。”
“人家指谁?”贝舒问。
“你就会见到的,胖子。”
他把车停在农场的一道斜坡边。几个人走上通往巴斯姆城堡和村庄、沃什尔大
娘的小树林和拉迪卡代尔山谷的道路。他们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走着。风徐徐地吹着。
稀薄的云絮给月亮罩上一层面纱。
他们就这样走到了围墙上方,离拉乌尔前天晚上放倒了梯子的荆棘丛不远。拉
乌尔找到梯子,架在墙上,登上墙头,观察庄园里的动静。然后,他召唤同伴。
“他们两个正在忙乎哩。”他轻声说,“我并不觉得大意外。”
其它人渴望看看,轮流爬上梯子,探头观望。
果然,小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影。一个在岛上,另一个在花园陡坡上,都与
鸽楼在一条线上。两个影子一动不动,不像在躲藏。他们在干什么呢?在从事什么
神秘勾当?
云絮之间拉扯着淡淡的雾雹,就算他们认得这两个人,此刻也认不出来。他们
的身影似乎越来越弯向河面,大概是盯着河里什么东西。不过他们又没有点灯笼打
手电。似乎这是两个偷偷打鱼下网的人。
拉乌尔把梯子送回贝舒的茅房。然后他们去小城堡。大门紧闭,还加了两道链
锁。拉乌尔早已叫人把所有的钥匙配了两把,自然有开后门的钥匙。他们悄悄地行
走,没有遇到任何危险。那两个人正在小城堡前面园子里忙活,不可能听到他们的
脚步声。他们用一个光线微弱的电筒照路。
拉乌尔走进台球室,在一大堆废置的旧武器中间,取出一支预先放在那儿的枪。
“上了子弹的。”他说,“贝舒,你得承认,这枪藏得十分巧妙,你想都没有
想到。”
“您别杀他们。”卡特琳娜吓坏了,低声说道。
“好的,但我会开枪的。”
“啊,求求您,别杀他们。”
他熄了手电,轻轻打开一扇窗户,推开百叶窗。
天空越来越灰暗。然而,他们看见七八十米外,那两个影子一直在那里,一动
不动,宛如两座雕像。风变强了一些。
几分钟过去了。有个影子慢慢打了个手势,在岛上的那一个更加把身子弯到河
面上。
拉乌尔举起枪。
卡特琳娜流着泪,哀求道:
“求求您……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