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浪湾-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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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呢?”
贝尔纳先生从提包里取出一个相当大的信封。信封是牙白色的,由于年代久远,
经常触摸,已经变得脏污。卡特琳娜立即叫道:
“我祖父一直用的是这种信封!”
“的确是的。”贝尔纳先生说,“我本人也保留了好几个,都是他寄给我的。
您念念上面横写的几行字。”
卡特琳娜大声念道:
“这是我的遗嘱。我死后八天,由我的公证人贝尔纳先生在我的回浪湾小城堡
拆开,向我的两个孙女宣读,并保证使我的遗愿得到尊重。”
卡特琳娜极为肯定地说:
“这是祖父的笔迹。我可以举出二十个证据。”
“我也这样认为。”公证人说,“我极为谨慎,昨天去鲁昂请教了一位专家。
他的看法与我们的完全一致。因此用不着犹疑了。但拆开之前我应该说明,蒙泰西
厄先生生前一直委托我开发他的农场,这份文件对于开发农场是必不可少的,同时,
我也需要找到他的遗嘱,才能安心。两年来,为了这两个原因,我找了不下十次,
翻遍了蒙泰西厄的卷宗。我以职业名誉声明,当时卷宗里没有这份遗嘱。”
“可是,贝尔纳先生……”贝舒提出异议。
“先生,我只说事实。卷宗里没有这份文件。”
“那么,贝尔纳先生,是有人把它塞进去的?”
“我没这样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公证人说,“我只说出这无可争辩的事实。
再说我的记忆久经考验,从未出错。任何人将遗嘱交给我,我都不放到客户卷宗里。
我把它们按字母顺序,放到保险柜里。因此,我如果保管了遗嘱,要给你们读的,
就是保险柜的,而不是在蒙泰西厄先生卷宗里发现的这份。”
他正要拆开信封,见舒作了个手势,让他停止。
“等一等。请把这信封给我看看。”
他把信接过来,细心检查一遍,下结论道:
“五块封蜡没有动过。这方面没有什么可疑的。可是信封被人打开过了。”
“您说什么?”
“它被人拆开了……用刀片把叠缝剔开,然后又巧妙地粘上。”
贝舒拿一把刀子,用刀尖在他指出的地方把粘缝再次剔开,这样,他不用刮掉
封蜡,就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对折的信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信纸和信封,用的是一种纸。”贝舒道,“笔迹也相同,对吧?”
公证人和卡特琳娜表示同意。这确实是蒙泰西厄的笔迹。
接下来的事就只是开读遗嘱了。客厅里一片沉默,大家都为贝舒的发现而不安。
只听见贝尔纳先生道:
“我最后说一句。亲爱的客户,你们同意我当贝舒和拉乌尔两位先生的面开读
吗?”
“同意。”两姐妹说。
“那我就读了。”
贝尔纳先生展开信纸。
我,米歇尔·蒙泰西厄,六十八岁,身心健康,行为经过深思熟虑,根据我合
乎法律和道义的权利,我把回浪湾庄园周围的土地遗给我的两个孙女。唉,庄园从
前那样兴旺,如今可是大大缩小了(请两个孙女保留土地的完整,每人分享土地的
一半收入)。
至于这个庄园,我基本按照河流的走向,把它分成大小不等的两份。右边一块,
包括小城堡和我逝世时上面的一切建筑,遗给卡特琳娜。我相信,她会住在那里,
并像我和她向来所作的那样,把它维护保养好。另一半遗给贝尔特朗德,她已出嫁,
并且经常外出,拥有昔日的狩猎阁,作为落脚地方,应该会满意的。为了修葺狩猎
阁,配置家具,同时也为了弥补两份遗产的不平等,将在我的遗产中预先提取三万
五千法郎交给贝尔特朗德。这笔钱由我成功提炼的金沙作价支付。我将在追加遗嘱
里说出收藏金沙的确切位置。同时,时机一到,我将说出这独一无二的发现的秘密。
目前,只有贝尔纳先生一人可以证明此事的真实性,因为我拿几克金沙给他看了。
我对两个孙女十分了解,知道她们遵守我的遗愿不会有任何阻碍。可是她们一
个已嫁人,一个将结婚,为使她们免于错误理解遗嘱,从而引起痛苦的误会,我特
意绘制了一张庄园地形图,放在书桌右边抽屉里。我以最明确的方式表述上述划分:
庄园内两块地产的分界线由一道直线表示,起自卡特琳娜从前喜欢躲在那儿玩耍的
三棵柳树中间的一棵,终至花园大门口四根栅门立柱中最西边那根。此外,我还打
算用女贞树篱笆或栅栏标出分界线。各人一边,互不相碍。这是我明确提出的一条
规则。
贝尔纳先生很快念完了遗嘱。再说遗嘱也没有提到那些次要的利益分配。念到
三棵柳树时,卡特琳娜和拉乌尔对视一眼。对他们来说,这才是这份遗嘱的关键所
在。但是其它人的注意力被金粉那一条吸引住了。只听见贝舒武断地说:
“应该把这份文件交给专家鉴定,看它的真实性有没有问题,但是有一个试验
会立即证明是值得做的。照我看来,最能说明问题的,就是在小城堡,或者在花园
里,找出价值三万五千法郎的几公斤金沙。”
贝舒说最后几句话时,显出嘲弄的样子。拉乌尔问卡特琳娜:
“小姐,对这个意见您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好像卡特琳娜就等拉乌尔这一问似的,好像她只有得到拉乌尔的赞同与鼓励才
愿意开口似的。只听她马上说:
“对啊,我可以提交一份个人的证词,并且提供贝舒先生所要求的,表明我祖
父为人真诚可靠的具体的证据。我们住到这里三个月以来,我到处翻遍了,想找出
我从前快乐岁月的痕迹,在祖父从前经常工作的地方,找到了我和他一起绘制的地
形图。喏,就是这一张。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
她又看着拉乌尔,得到他的鼓励,便把话说完;
“……看到了金沙。”
“怎么?”贝舒叫起来,“你看到了……可你什么也没说?……”
“这是祖父的秘密。没有他的吩咐,我不能透露。”
她请所有人跟她上顶层去。他们穿过仆人住的阁楼间,进了中间那间高敞房问。
那里由厚木板撑着屋顶最高的部分。她立即指着上面一堆坛坛罐罐给他们看。那些
东西陈旧不堪,有的开了裂,有的缺了口,盖满了灰尘,布满了蛛网,像报废的器
皿,扔在角落里兔得碍事。谁也不曾想到,也不可能想到要把它们搬出来看看。其
中三只陶罐上面,堆着一些玻璃渣和瓷碗碎片。
贝舒拖过一条摇摇晃晃的梯凳,站上去,搬了一只罐子,递给贝尔纳先生。日
尔纳先生一眼就看出灰尘覆盖下金子那黄灿灿的亮光。他把手指插进去,像插进沙
子中一样,低声说:
“是金沙……和从前的样品一模一样,就是说,颗粒相当粗。”
另外几个坛罐里,装着同样多的金沙。蒙泰西厄先生宣布的重量大概没有错。
贝舒惊呆了,说道:
“什么……这么说,他真是提制了金子?这可能吗?也许有五六公斤哩……真
是奇迹!”
又补充道:
“但愿秘方不要丢失!”
“我不清楚秘方是否丢失,”贝尔纳先生说,“不管怎么说,遗嘱里没有附带
任何有关这点的追加条款,信封里也没有多的纸。要是没有蒙泰西厄小姐指引,也
许永远都不会有人想到要检查这些藏着财宝的破坛坛罐罐。”
“连我的朋友,伟大的预言家和巫师也不会想到。”贝舒说,言语间不无讥讽。
“这你就错了。”拉乌尔回击道,“我到这里的第三天就来看过了。”
“算了吧!”贝舒怀疑地叫道。
“上梯凳!”拉乌尔命令道,“把第四个罐子搬下来。好。罐子里面,有一张
小卡片,插在金粉里,对吗?好吧,你读读卡片上蒙泰西厄先生写的字、年份,还
有旁边那个日期;九月十三日。显然,这是金沙装罐的日期。两个星期以后,蒙泰
西厄先生离开回浪湾庄园,到达巴黎的当天晚上,就突然去世了。”
贝舒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
“你原来知道……?你原来知道……?”
“我的职业就是掌握情况。”拉乌尔冷笑道。
公证人把所有的坛坛罐罐都搬下来,锁在二楼一个房间的壁柜里,拿了房间钥
匙。
“这些金沙应该交给您的。”他对贝尔特朗德说,“只是目前情况复杂,还不
能完全确定遗嘱是真实可靠的,因此我应该谨慎行事,对不对?”
贝尔纳先生正要告退,拉乌尔叫住他:
“我还能要求您给我一分钟吗?”
“当然可以。”
“刚才,您念遗嘱的时候,我发现背面有几个数字。”
“的确,”公证人回答,把那一面给他看,“不过这些数字是偶然写上去的。
蒙泰西厄当时一定在想着别的事情。显然,这些数字与他遗嘱上的条款毫无关系。
……我仔细研究这些数字之后,确信是这样的。您可以看一看,它们写在签名下方
很远的地方,写得很快,很潦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记下来,手头上又没有别的纸,
只好写在这里。”
“您也许说得有理,贝尔纳先生。”拉乌尔说,“不过,您能不能让我抄下这
些数字呢?”
拉乌尔抄下这行数字:
3141516913141531011129121314
“谢谢您。”他说,“有时候,一个偶然的东西可以给人意料不到的启示,所
以不能忽视。这行数字,尽管十分难懂,却可能是那个数目哩。”
家庭会议结束了。贝舒希望表达一定的敬意,以突出自己与众不同,一直把公
证人送到栅门口。他回到小城堡,发现拉乌尔和两个女人待在底层的小客厅里,一
声不吭,就轻快地嚷道:
“喂!你刚才说什么?那些数字?我觉得,好像是随便排列的,嗯?”
“可能是吧。”拉乌尔说,“我给你抄一份,你也动脑子想一想。”
“其余的呢?”
“说真的,收获不坏。”
他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短话以后,大家一片沉默。拉乌尔说这话,准是有正经
理由的。大家觉得又不安又好奇,都扭过头去望着他。
他又说一遍:
“收获不坏。事情没完……戏还在演。”
“你在这一团乱麻中又发现情况了?”贝舒问。
“发现了许多哩。”拉乌尔回答道。“一切情况,都把我们引向案件的核心。”
“就是说……?”
“三棵柳树移位的事。”
“还是你那固执念头,或者不如说,是蒙泰西厄小姐的固执念头。”
“可是蒙泰西厄先生的遗嘱明确地说明了这一点。”
“见鬼!蒙泰西厄先生的图纸不是画得清清楚楚,那三棵柳树就在现在的位置
上吗?”
“是啊,可你好好去检查一下图纸吧,就像刚才我做的那样。你会发现,在地
面上的事,有人在图纸上也干了。你看,在小丘这里,表示三棵柳树的三把叉子,
已经被人刮去了。尽管做得很巧妙,用放大镜还是不难看出来。”
“那么……?”贝舒说,他受到了震动。
“那么你回想一下,不久前的一天,我伏在柳树枝上,让你像阿波罗那样站在
小丘上。那会儿,我漫无目的、在各个方向寻找的,就是我们将在这儿,在这图纸
上以数学的精确找到的东西。你拿着这把尺和这枝铅笔,按蒙泰西厄先生的说明划
一条线,从他指定的那根门柱划到中间那棵柳树。”
贝舒照办不误。拉乌尔继续道:
“好。现在,把尺子下端按在门柱那儿别动,把上端转向左上方,挨到小丘。
很好。现在把尺抽走。这样,你就画出了一个锐角。两条线从柱子出发,左边一条
通向三棵柳树原先的位置,右边一条通向现在的位置。在这两条线之间,是一块狭
长地带,你要愿意,也可说是一块纺锤形的地。按照蒙泰西厄先生最初的地形图,
或者按照被人暗中修改的地形图,这块地或者属于第一块,即属于小城堡的所有者,
或者属于第二块,即属于狩猎阁的所有者。明白吗?”
“明白了。”贝舒说,似乎猛一下为拉乌尔的论据所折服。
“那好,”拉乌尔又说,“第一点清楚了。我们来看第二点。这块纺锤形地里
有什么?”
“峭壁。”贝舒说,“半座罗马人坟山,河流经过的峡谷部分,小岛,等等。”
“这就是说,”拉乌尔说,“被盗去的纺锤(因为这是不折不扣的盗窃行为)
大致包括了流经庄园的整段河流。也就是说,从根本上讲,蒙泰西厄先生希望把整
段河流留给小城堡的继承人。把它留给狩猎阁的继承人是违背他的意愿的。”
“这么说,”贝舒道,“你断定有人策划这个阴谋目的在于偷盗这段河流,把
它从一个人手里夺过来,转给另外一个人?”
“一点不错。蒙泰西厄先生去世后,有人截取了遗嘱,过后又来到这里,和同
谋一起移走了三棵柳树。”
“可是,这份遗嘱并不能让人预先看出移走三棵柳树有什么好处。而且也没有
任何东西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是没有。不过,请你回想蒙泰西厄先生那句话:‘时机一到,我会说出提制
金子的秘方。’也许他没有说出秘方,但偷走遗嘱的人一定猜出来了,因此他就先
下手为强,把那三棵柳树移动了。”
贝舒虽然已经心悦诚服,但嘴里仍在试图反驳:
“这假设倒挺诱人的。不过,照你看来,是谁干的呢?”
“你知道那句拉丁谚语:罪犯乃是得益人。”
“不可能!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从这种行动中得益的,就是格尔森夫人。那
偷去的部分加进了她继承的遗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会相信的。”
拉乌尔没有马上答话。他一边思索,一边偷眼观察在场各位的脸色,似乎想看
看他每句话产生了什么效果。
最后,他朝贝尔特朗德转过身,说:
“原谅我,太太。我根本不想像贝舒先生说的那样,让别人相信。我只是想把
各个事件串起来,并使我的演绎尽可能严密有逻辑性。”
“事情肯定是如您所推断的那样发生的。”贝尔特朗德说,“但人家为我的利
益做那些手脚,只是表面现象。其实,那块地偷不偷走,我和卡特琳娜得不到好处。
我们姐妹之间没有什么树篱栅栏。因此实施这无法解释的阴谋的人,是为他自己的
利益干的。”
“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拉乌尔说。
见舒插话道:
“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可是你知道遗嘱是被人塞进蒙泰西厄先生的卷宗
的。”
“是的,我知道。”
“是从谁那里得知的呢?”
“就是塞的人。”
“那么,通过他,我们不是可以抓住案子的核心问题吗?”
“对。”
“他叫什么名字?”
拉乌尔并不急于说出来,似乎想通过缄默和迟疑,尽可能造成紧张气氛。然而
贝舒执意问下去。两姐妹也在等他回答。
“不管怎么说,贝舒,”他说,“我们的调查,还是由你我做下去吧,嗯?你
可别把警察朋友叫来,拖住我们的手脚!”
“不会的。”
“你发誓吗?”
“我发誓。”
“那好。这背弃客户的事,就是公证人事务所里的人干的。”
“你能肯定吗?”
“绝对肯定。”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贝尔纳先生?”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