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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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知觉的游魂,到时自会有鬼卒引你去黄泉,想再回来是绝不可能了。”
君苇斋拭了拭眼泪,一咬牙道:“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了吧!只是请阁下多费心照料他们母子二人……”孟复叹了一声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怎敢怠慢贵人?祝你投个好胎,来世不要再受如此之苦吧!”言罢在君苇斋肩头一拍,君苇斋立刻化作一团磷火,飘荡在空中。片刻后,一只无常鬼从地面浮出,引了那磷火,升空而去。
君苇斋化魂而去,戚氏却只道他正苦读诗书,如此又过了几日,不免有些思念夫君,无聊之下,戚氏抱了孩儿想出去走走,丫环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戚氏开始并不在意,可月余之后,丫环们仍不让自己踏出所居院落一步,戚氏不免有些气恼,但身在他人檐下,又怎敢张口说长短,只有整日闷坐屋中逗弄孩儿以为乐。
这日,戚氏刚哄睡了孩儿,忽闻外边传来阵阵喝骂打斗之声,急忙出门来看。刚到门口,两个丫环已把她挡了回来,一个说道:“君夫人请在屋中歇息,外面来了歹人,我家老爷正与他周旋,夫人小心别被歹人惊了贵体。”戚氏讶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歹人猖狂,可真奇了。不知是什么样的强徒?”丫环并不答话,只拦着不让戚氏出门,戚氏无奈下只得回屋中坐下,心中七上八下惊疑不定。
正在此时,只听门外两个丫环喝道:“休得近前!”戚氏大骇,却又忍不住跑到窗边,顺窗缝向外望去。
只见两个丫环手持长剑,指着一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喝道:“哪里的贼道人,敢来这里撒野?再不快走我们就不客气了!”那道童冷笑一声说道:“魑魅魍魉之辈,何时对人客气过!道爷今天就是来送你们回老家的!”言罢,伸手从背后拔出一把三尺精钢宝剑,向两个丫环冲来。戚氏吓得退回床边,不敢再看。几声呼喝与金铁交鸣声后,两个丫环先后发出一声惨叫,便再无声息。戚氏吓得面白如纸,几欲昏厥过去。
外面那道童刺倒两个丫环之后,那两个丫环竟化作一片磷光,慢慢消散在空中。道童哼了一声,踏上阶来,便要推门而入。
正在此时,一声大吼蓦地传来,孟复从院门外飞跃而入,脚不沾地地直向道童飞来,道童冷笑一声,一跃而起迎向孟复,手中短剑一挺,刺向孟复咽喉。
孟复尖啸一声,身形向右一闪,避开来剑,同时左手顺势向道童小腹抓去,那道童大骇下凌空拧身换势,斜落在丈许外地上,低头一看,见小腹处外衣已破,知是险受破腹之灾,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孟复并不追击,只落在阶前,挡住门户。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门外跃进,落到道童身旁,关切地问道:“风儿,无碍吧?”那道童摇首道:“师父,徒儿没事。”
来人约有卅多岁,头戴道冠,身着道袍,背后一把七尺青锋,面白无须,双目精芒迸射,一派仙人风范。见那道童无事后,这道人双目神光一闪,对孟复说道:“人行人道,鬼走鬼路,若两不相犯也就罢了,今日尔等做出戕害生灵之事,罪业难逃,贫道替天行道,定要将尔等尽数殊除!”孟复怒道:“什么叫戕害生灵?鬼杀人你要管,人杀人你又为何不理?那一众恶人行凶之时,你又在何处?我杀人只为救人,自是善行,何罪之有!”
那道人亦怒道:“若真是行善救人,将伤人者吓走岂不一样可行?分明是凶性难抑才杀人食血,还将人幽囚在此,定是另有不轨之谋,今日你绝难逃一死,诡辩无益,拿命来吧!”言罢双手一圈,身后宝剑竟自行跃出剑鞘,飞落道人手中,道人一挺长剑,一跃而起,向孟复刺来。
孟复长啸一声,霎时间百余鬼魅从地面涌出,直向那道人袭去。那道人身在空中,不急不慌,将剑向上一抛,双手圈成抱球状。那剑在空中一滞,随即竟自行向群鬼扫去,惨嚎声中,百余鬼魅无一幸免,均被长剑斩为两段,一时院内磷光四射,壮观无比。
磷光散去,原本强烈的阳光,竟随之大暗,本来正午的天色,一下变成黄昏。孟复大吼一声,向道人疾冲而去,那道人双手一分,飘然落地,长剑亦飞回手中,向孟复刺去。
孟复冷笑一声,绕过长剑,袭向道人左侧,双手齐出,向道人头腹两处抓去。眼看得手之际,那道人突然大喝一声,整个院落竟被震得震颤不止,孟复亦被震得失去知觉般动不得身。道人趁势长剑一挥,将孟复拦腰斩开。
孟复尖叫一声,亦化作磷光散去,霎时间,天色竟随着磷光的消散化成了浓浓的黑夜,一轮明月高挂九天,小院内的高墙大屋,竟也在瞬间变得破败不堪。
戚氏在屋内本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天象竟在刹那间大变,更让她惊骇不已,就在这时,屋门嘎然打开,戚氏不由惊叫一声。
第一卷第三章 火焚
推门而入的正是那道童,进屋后,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燃了起来,火光映照下,屋内一片破败景象。
那道人随后而入,见戚氏倚住床栏颤抖不止,便道:“这位夫人不用惊怕,贫道道号出尘子,乃是无极山天道观观主,这位是贫道的徒儿,名唤御风,我们并非是恶人。”那御风见戚氏仍抖个不停,不由笑道:“这位大婶,你连鬼都不怕,怎么反倒怕起人来了?”出尘子瞪了他一眼,御风顽皮地一吐舌头,不再多话。
戚氏强定住心神,颤声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出尘子不答反问:“夫人可知现在身在何处,可知此处主人是什么人吗?”戚氏嗫嚅道:“妾身只知此宅在悬舟城内,方位如何,却不曾知晓,这家主人姓孟名复,乃是拙夫的好友……”出尘子摇头道:“什么好友,贫道虽不知其中详情如何,却也知夫人受骗了!此处乃悬舟城阴气汇集之处,此间主人也绝非善类,乃是专门噬人食血的恶鬼!”戚氏闻言大震,颤声道:“这怎么可能?”出尘子正色道:“方才我们所说之话,夫人想必全部听到,而如今这天象与宅院面貌的突变,夫人更是全部看到。这些变化均是鬼魅之术被破造成的,恶鬼一除,一切便回归自然。”戚氏冷汗淋漓,不住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
出尘子说道:“鬼有鬼域,人有人间,二者互不相扰。可偏有些恶鬼,从鬼域中偷入人间,害人夺命。本观火工道人家在此城,两月前他回家团圆,却在夜里察觉有千鬼齐出的异相,恐有害于人,急回观告之贫道。贫道这才带了徒儿前来,不想这些鬼魅竟汇聚成帮,贫道察觉宅中尚有人气,这才杀将进来。”
戚氏此刻虽仍一头雾水,心神却已安定下了七八分,她沉吟半晌,才问道:“道长说恶鬼害人,可他们对妾身照料甚周,若非他们,妾身与夫君早已丧命,妾身怎也想不出他们要怎样害我,道长莫不是弄错了吧?”
那御风不等出尘子开口,已先急道:“我师父法力无边,岂会有错?再说这天色哪有一下就成黑夜的道理?这些若还不能说明他们是鬼,那你就去看看院中可有尸首?那些鬼魅早化成磷火散了!”出尘子接道:“鬼魅害人,千奇万诡,虽然他们帮了夫人不少,可谁知暗地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戚氏闻方神色一黯,眼前的变化确实足以证明出尘子所说的一切,但救命之恩,照料之义,又怎能一下完全忘记?
出尘子亦明白戚氏的心理,温言安慰道:“夫人顾念恩义,这是好的,但恶鬼所为定有所图,不可当作恩德。夫人方才说与夫君二人在此,但贫道并未再察觉到人气,敢问尊夫何在?”戚氏闻言道:“孟大哥说在城外北郊有一处……”话刚说一半,突然全身一震,骇然道:“他、他不会已遭了毒手吧?”
出尘子长叹一声道:“想必尊夫定已为恶鬼所害,还请夫人节哀……”话音未落,只见戚氏已昏倒床上。出尘子见状,急令御风上前探望,御风应了一声,几步来到近前,欲行施救。
不想火光一近,本已睡熟的君自傲竟被映醒,张嘴大声哭了起来,把御风吓了一跳,待看清后,不由回过头对出尘子笑道:“师父,这里还有一个小婴儿呢!”
只见出尘子双目圆睁,呼吸急促,怔在当场,御风不由大骇,顾不得戚氏,急奔回出尘子身边,骇然道:“师父,您怎么了?”
豆大的泪珠已流了出尘子一脸,他难以置信地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御风见状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呆立在一旁。
半晌后,出尘子才回过神来,他拭去脸上的冷汗,伸手拔出长剑,向床前走去。御风大骇道:“师父,您要做什么?”出尘子咬牙道:“为师要杀了这婴儿!”
御风惊呼一声,急拦在出尘子身前,叫道:“师父,您被迷了心智不成?这孩子是人啊!”出尘子长叹一声,柔声道:“风儿,为师并未失常,你不必担忧。”御风道:“可您为何要杀这小婴儿?”出尘子长剑下垂,问道:“风儿,你说鬼是什么?”御风一怔,随即答道:“自然是人死之后便化为鬼了。”出尘子摇头道:“不然,人死之后只是化为魂魄,真正的鬼,并非人死所变。”御风大讶道:“那鬼是由什么变来的?”出尘子道:“这个为师也不知,为师只知自有人起,鬼便已存在了。鬼大多数身处鬼域,并不能踏足人间,只有一部分专司引领魂魄到黄泉的鬼才可在人间行动。但也常有恶鬼偷偷潜入人间为害,也正因此,才有了我们这样的人。”御风问道:“可咱们从前不是也遇到过由人变成的鬼吗?那又是怎么回事?”出尘子答道:“人死而成魂后,本应由专司引领的鬼带领着赶赴黄泉,继而投胎转世,但若刚变为魂魄之时便沾染上强大的法力,比如仙气、神力、阴气或强大的道法,便会化为生前的模样,变成介于人于魂之间的类似鬼的东西,但却不可持久,当那力量耗尽之时,其人依然会化魂而去。当然也有人会化为鬼,那是等到魂魄在黄泉受审之后,被加封而成的,比如钟魁就是如此,但这样的例子少之又少,几不可闻。”御风
点头道:“原来如此。”出尘子道:“这些原不该现在教你,但既遇上了此等事,不与你说清,你还道是为师乱杀无辜。这婴儿睡熟时全无一丝生气,以致为师亦未能察觉,而他刚一醒来,便发出极强的阴气,就算将方才所有鬼魅的阴气加在一起,也比不了他半分!此子定是鬼域中王者级的鬼魅转生而成,日后一旦长成,必会为祸人间,到那时,别说为师,就算你师伯出马,只怕也制不住他了!”
御风大骇之下,难以置信地说道:“什么?连师伯也制不住他?他……他竟这么厉害吗?”出尘子喟然道:“现在想来,千鬼齐出之异相,正是流散在人间的鬼魅前来朝拜这鬼中王者之举,而此宅之鬼将这女子幽囚在此,也并非有什么奸谋,而只是要保护他们的王者!唉,世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招来这等灾星?好在被咱们发现此子,只要趁这鬼王尚未长成之际将他除去,人间自会万世太平!”御风闻言踌躇道:“可他现今还只是个可爱的小婴儿,师父,或许将来他不会为祸人间也说不定呢……”声音越来越小,显是对自己的估计也毫无信心。
出尘子拍了拍御风的肩膀道:“你有仁慈之心,为师很高兴,但为了千万人的生死,绝不可存一丝侥幸之心!”言罢长剑一抖,向床上的君自傲刺去。御风轻叹一声,斜过头去不忍看。
剑光才闪,剑锋离君自傲已只有三寸之距,此时君自傲蓦地发出一声大叫,一双圆圆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一股黑色的阴气从君自傲全身涌出,迎上长剑。金铁交鸣声中,长剑竟断成数十截,出尘子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直撞向御风。
御风大惊之下急展开双臂迎住出尘子,怎耐冲力巨大,远非其力所能及,虽抱住了出尘子,却也被这股冲力撞得飞出门外,手中火折子掉落屋中。
二人倒飞出两三丈远方才摔落在地,御风扶起出尘子,只见他面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不由悲呼数声。出尘子挣扎着想起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可用,他拼尽全力对御风喊道:“快走,快走!”御风一咬牙,背起出尘子跃上墙头,几个起落后,踪影不见。
掉在屋中的火折子并未熄灭,仍在不住地燃烧着。不多时,火顺着地面蔓延到屋内破桌,破桌立刻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片刻功夫整个大屋已成一片火海。
大火燃烧,发出阵阵浓烟,戚氏被呛得醒转过来,只见触目所见到处是火蛇流窜,不由惊惶万状,一回头,只见君自傲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急忙抱起孩子,寻路向外冲去。可四面火光,哪有半逃生之路,戚氏不由焦急万分。大屋破败已久,哪堪火蛇摧残,慢慢地坍塌下来,戚氏一咬牙,将君自傲用小被裹住搂在怀中,向屋门外冲去。
就在戚氏冲出屋门之际,大屋发出轰隆巨响,完全坍塌下来,碎木带着火星飞向四处,又引燃了枯草朽木与其它破屋,眼看着大火就会蔓延整个大宅。戚氏见状顾不得休息,抱着君自傲夺路而逃。
然而她平日从未踏足院外一步,此刻一出院,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辨不出哪条是逃生之路,正自焦急之时,一点磷光飞到面前,又向左飘去。戚氏不顾多想,跟着那磷光跑去,那磷光一路在前引领,却越来越暗淡,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不过却已把戚氏引到了宅院的大门前。
火光熊熊,不多时整幢宅子都燃烧了起来。大宅地处城边偏僻之地,四周本就没有几户人家,更因鬼宅之名太盛,那几户人家亦全部迁往城中别处,故此虽火光熊熊,却并无人来救。
刚刚得来的温饱安居,刹那间便灰飞烟灭,而丈夫更不知去向,此刻的戚氏茫然失措,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蓦地,她想起了那两个道人,他们到哪里去了?屋子又为什么会突然起火?戚氏想不出一点头绪,她甚至有些疑心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火势完全平息之时,天已然大亮。戚氏抱着君自傲,仍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一片废墟出神。直到此刻,她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时君自傲突然哭号起来,戚氏也不由泪如雨下,自语般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夫君,你现在又身在何处啊?”君自傲哭个不停,戚氏忍住悲伤给他喂了奶,君自傲才止住哭声。
戚氏看着君自傲,勉强打起精神,摸索着向城中走去。
一路上一遇行人,戚氏便打听城外北郊孟府旧宅,但却无一人知晓。戚氏犹不死心,到了城中又四处打听,可仍是一无所获。戚氏一咬牙,自己来到北郊寻访,然而荒草连废屋,哪有一点人影?戚氏这才死了心,不免悲从中来,又是一阵悲泣。
蓦然间她思量起出尘子所言,心中不由又是一颤。夫君显然已被鬼所害,自己母子二人虽侥幸逃脱,却难保那宅中没有一二漏网之鬼会再来加害。若单就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夫君留下的这一点血脉,自己心头的这一块宝贝,却无论如何也不可有失。戚氏忍住悲伤,打定主意赶快离开悬舟城,另寻别处安生。
此刻戚氏身上仍有几件鬼宅主人所赠的首饰,回到城中典当后得了十多两银子,尽够用上一阵。戚氏父母早丧,只有一姨母住在羽林城中,别无去路下,戚氏便想到投奔于她。好在羽林城距此并不十分遥远,戚氏一路晓行夜宿,半月后来到了羽林城中。
羽林城并非大城,规模远不及悬舟城。但戚氏要找寻她的姨母,却也如大海捞针般不易。她只知姨母家在此城,却不知是何街何巷,何门何户,结果几天下来一无所获,身上那些银子空耗在客店之中,渐渐所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