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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东帝江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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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兄的绝世姿容、清冷孤傲引起了他的注意,而我也有一样,那就是武功。师傅号称武功天下第一,我虽然不能学全,和五皇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比却是天壤之别。而我看出他对武功有着很深的执着和痴迷。 

一天在他授课时,我故意作错动作,他为我纠正,当他的手搭上我左臂时,我右手虚晃指向他肩井穴,武者自然的反应让他沉肩缩手,我趁机反转左手扣住他的脉门,微微用力。 

左侧的大树和他的身体挡住了我的动作,没有人能看到,他显然很吃惊,却没有挣扎。 

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我若无其事地放开手。 

他也笑了,附耳悄声道:“明天荐清过府拜望可好,武林高手?” 

那天夜里我兴奋得一夜没睡,无数次的回味他的笑容和浮动在耳边他甘醇温热的气息,以及他说“武林高手”时眼里闪过的一丝玩味。 

第二天一早他就来了,我请他品尝美食,与他叙谈,东拉西扯,欣赏他难得一见的迫切和心急,却不理会他关于武功的话题,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压抑着怒气道:“荐清愚钝,靖王爷要末将做什么,请讲在明处。” 

赌对了,他果然嗜武如命,我微笑:“我要和你做朋友。” 

我没有用“本王”,也没有称他为“叶将军”,而是用了代表平等的“我和你”,他有些惊讶,考虑了片刻,点头,我又提出要他私底下叫我瑞,他也答应,我这才解答他的疑问。 

他学的是行军打仗的功夫,平地上的武功大多是自己摸索来的,我终于见识到什么是师傅口中百年不遇的练武天才,他过目不忘,一点就透,举一反三。 

一个人练武总是开始时进步神速,渐渐就会慢下来,直至资质所限不再增长,而他似乎不受这个限制,博大的胸襟始终像渴水的海绵,不停地吸收、膨胀。 

或许那个时候他的武功还不如我,可是我知道,这层纸已经捅开,即使我一招不教,用不了多久他也会超过我,超过师傅,甚至超过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即便如此我也高兴,无论如何,是我把他导入了高深武学的汪洋大海,这一点任何人都比不了。 

那时的他英武俊朗,豪爽侠气,喜欢结交朋友,皇亲权贵、三教九流在他眼里没有分别,合则结交,不合则视而不见。 

我的迷恋愈发难以遏制地泛滥成灾。 

许是太过自信,许是自作多情,经过这段时间,我以为他对我终究是不同的,可是不久之后就认识到一个危机,一个比三皇兄更大的危机。 

那天他用自创的招式破解了我的掌法,我惊讶之余,认识到再也教不了他,他已经超出我的范畴,独辟蹊径,自成一派了。 

我诚恳地说出这一看法,他拉着我的手大笑道:“瑞,谢谢你。” 

他第一次主动亲近我,他的笑容直让夏日烈阳失色,我兴奋,几乎想不顾一切说出心里的话,却硬生生咽了回去,一是时机未到,二是因为他后面的话。 

“太好了,这下肯定能赢过宗熙了。” 

他看着南方悠然神往,在他脸上,我看到了悠然神往、跃跃欲试和踌躇满志,他眼里的光芒不可思议的夺目,光芒的中心是个叫做宗熙的人,不是我,甚至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我,虽然我就站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后来我知道宗熙是南越皇子,他曾经的敌手和永远的生死之交。 

我从兴奋的巅峰落到谷底,此后的很长时间就呆在那里。 

没的可教,他找我的次数明显减少,他和几位皇兄以及朝中显贵也混得很熟了。 

父皇的赏识,他的能力,让他成为众人拉拢的对象,而他聪明地利用了这一点,更加深父皇的赏识,彰显他的能力,使自己站得更稳,走得更远,没有人能动摇,也没有人能追赶。 

几位皇子都默契地和他保持友好关系,继续勾心斗角,他看得清楚却从不参与,从他偶尔流露的神情,我知道他其实是厌烦甚至鄙夷的。 

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他肯辞官退隐,我必定跟着他游历江湖,哪怕做一个小跟班。 

秋天是围猎的季节,一次我邀他去围场打猎,他满口答应,几日后却没有来。 

他从不食言的,我担心有什么事,急匆匆赶去,他不在家,据说是和父皇告假出远门了。 

我失魂落魄了一天,很久以后才得知,他其实是和南越宗熙一同闯荡江湖去了,他们逍遥快活了半年,乐不思蜀,直到两国君主下旨召回。

我终于知道连小跟班他也不愿带我。 

他的眼睛只看能和他并驾齐驱的人,就像南越宗熙,不够强是无法让他用心的。那时起,我争权夺利的目标不再是保全自己,而是上位。 


第二章 


“下去吧,朕要睡一会儿。” 

“是。” 

太监宫女轻手轻脚地鱼贯而出。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我一人,我推开成堆的奏章,烦闷地支额。 

太傅范承文、司空张岱和宗正卿徐士炜,没想到这三人这样有人缘,早朝时每个人都为他们求情,今天的奏章也全是这一内容。 

父皇临终前遗诏是单独交给我的,我以为毁了就万事大吉,没想到这三人知道,显然父皇曾和他们商议过,甚至可能给了他们某些牵制我的东西。那几个老东西绝非冒失之辈,尤其徐士炜,为人最是内敛沉稳,敢这样上殿参本,恐怕是有恃无恐。 

看来这一次不能大意,要有一个让人无可辩驳的理由才行。杨衍之就会弄出什么谋反、犯上、欺君之类的罪名,显然不能服众,可是不用这些罪名,又不足以永绝后患。 

如何是好? 

“参见叶将军。” 

“陛下在吗?” 

“启禀将军,皇上批了一上午奏章,刚要午睡,您看——” 

“清,”我立刻起身:“快进来。” 

自从释出兵权,他已经好久没踏入这座宫殿了,我振奋地迎上去,为他解下披风。 

“用午膳了吗?我叫他们准备。” 

“不用。” 

“对了,龟兹国新进贡了一种美酒,酸甜可口,想不想尝尝?”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刮着他的脸,笑道:“保证不把你灌醉。” 

清的酒量不是很好,自从被我设计了一次,他就很少再喝酒了。 

“瑞,”他皱了皱眉,显然想起那次醉酒的事,拉住我的手:“我有话说。” 

我的清即使是皱眉也那么好看,我用手指舒展开他的眉头,叹气:“你不是也要为他们求情吧?” 

“不是,”他摇头:“我想问你为何对付他们?” 

“他们结党。” 

我拉他坐下,贪婪地抱住他,我的清—— 

“却不营私。” 

还是要为他们求情,我挑眉:“他们要挟我。” 

居然用遗诏逼我杀了清,哼,老匹夫,就算几十年为官清正,为人正直,就算真的忠心耿耿,也不容他们纠结官员,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妄图左右我的意志。 

“哦?”他笑着捏了一下我的脸:“还有人能要挟你?我倒要听听是怎么回事。” 

我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怎能告诉他一直器重赏识他的先帝立下遗诏诛杀他?所以这些人非死不可,说不得还要株连亲族,决不能让遗诏的事被别人知道。 

“瑞,怎么回事,那三人让你如此伤脑筋吗?” 

“别问了好吗?” 

我更埋进他怀里,深深汲取他的气息。 

他沉默下来,下巴轻轻顶着我的额头,良久才道:“范承文历经三朝,门生遍天下,论资格,论学识,本朝无人能及?当年他本已告老还乡,是你效仿刘皇叔三顾茅庐,才把他请出来,拜为老师。他虽然迂腐了些,却是好老师,好臣子。你杀兄弟,除佞臣,消灭家族势力,手段虽然狠些,也还有道理,若你杀了没有过错的恩师,会令天下人心寒,你——” 

“清——”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苦笑着掩住他的嘴,摇头:“我意已决,不要劝我。” 

他拉下我的手,紧紧握住:“所以,瑞,给我一个理由我才能帮你。” 

我猛地抬眼,对上他坚毅的眸子。 

他要——帮我? 

欣喜和感动不足已形容我的心情,似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动力注入四肢百骸,我一下子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就是遍地荆棘也能一马平川。 

“理由,理由就是——”我抿了抿唇,笑问:“清,如果有人让你杀我,你会如何?” 

星眸一眯,他微微冷笑:“他们以何罪参我?” 

呵呵,他生气了,我的清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啊,他向来只为关心的人让步,幸好——能让他放在心里的人不多。 

我轻笑:“人家列出你十大罪状,罄竹难书,株连九族都不够呢。” 

我声情并茂、言语夸张,甚至有的地方改头换面,把范承文所书的十大罪状一一列出,听完他大笑起来:“没想到我英明睿智的陛下也有说书的天分。” 

最喜欢他开怀大笑的样子,这个时候,阳光没有他的眼睛明耀,天地没有他的眉宇开阔。 

可是——我的心一痛,好久没见到这样的笑容了,自从赋闲在家,他的表情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我动情地抚上他的嘴角的笑纹,还是让他受委屈了。 

他抓住我的手,含笑摇头:“比不上你为我受的。” 

他读懂了我未出口的话,刹那间有一股酸热的感觉直冲眼底,我紧紧抱住他,用力眨掉那层雾气。 

不是没有怨啊,那些被忽视冷落的日子,但是有这一句,什么都无所谓了。

“既然涉及我,这件事我原该避嫌,”他的声音稳稳传来,含着揶揄的笑意:“但是鉴于你一遇到我的事就会昏头的惨痛教训,还是交给我吧。” 

“那不是昏头,只是——”我抬头,哭笑不得地反驳,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只是难免感情用事对不对?” 

是啊,这一点我承认,我的冷静自持永远无法用在他身上,但是这件事却不能交给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的清如此迷人,看到你我就忍不住……” 

他不满地皱眉,还是最讨厌别人夸他的外貌,我低笑着亲吻他,他却推开我。 

“好了,瑞,正事要紧,不管你要罢黜还是充军还是死罪,我都有办法做到,如何?” 

“什么正事,现在才是最大的正事。” 

我执拗地亲吻他,翻涌的情潮再也压不住,手指尽量不落痕迹地摸上他的前襟…… 

我并非重欲纵情之人,却一看到他就想抱想亲想做尽一切亲密乃至肉麻之事,就像一种根深蒂固的瘾头,无法遏制。 

他猛地站起身,半靠在他身上的我被震开两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没有伸手相扶,只是用深沉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我愣住。 

“陛下国事繁忙,荐清既无力分忧,不敢打扰。” 

扔下硬邦邦的一句,他转身便走。 

总是说走就走,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永远狠心绝情。许多年来,他留给我多少这样的背影?而他永远不知道那时的我如何在黑暗中咀嚼着苦涩入眠。 

眼前的一幕突然恍惚了,重叠在久远的记忆里。 

大脑还没发出指令,我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紧紧地抓住,紧到手臂微微颤抖。 

“最恨你这样,有什么你说,不要如此对我。” 

他回头,反手扣住我的脉门,我的手无力地松开,他淡漠地看我一眼,回身又走。 

我再一次抓住他,急切地道:“清,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很不痛快,我知道你想做点事,可是,这件事真的不能交给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会还你个公道。” 

他抿紧唇没有说话,我伸臂抱住他,半是埋怨半是恳求地道:“你都好久没到宫里来了,今晚留下来吧,我特意为你准备了……” 

“陛下想让他们在荐清的罪名里再加上一个惑主吗?”他打断我的话,淡淡道:“也许荐清的才能仅限如此,那些人确是多虑了。” 

“你——” 

他居然如此说!我愤而抬掌,又放下,都忘了,他不高兴时说出的话能气死人。 

顿了一下,我用玩笑的口吻道:“这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人能迷惑我,谁说这不是最大的才能?你看,连生气的样子也这么美,怎么得了?” 

他的眼微微眯起,于平静之下暗藏汹涌。 

糟,这是动了真怒,我忙放软口气:“一点玩笑都开不起,还老说我小心眼,真是的。好了,别气了,为那些人伤神多不值得。” 

“伤神。”他扯了扯嘴角,目光越过我,放到不知名的远处,轻轻笑了:“拖陛下洪福,荐清已经没有什么可伤神了。” 

“清……” 

心一紧,我想辩解却无从说起。 

他收回目光,犀利地盯着我问:“你当初为何想废掉我的武功?” 

我一惊,笑道:“还以为你的心胸比大海还宽,原来不只我会翻陈年旧帐,不只我会记恨。” 

他不理我的调侃,又是一记闷棍当头而下:“在你心里真的对我没有丝毫猜忌和防范?” 

他这是在猜疑我?防范我? 

翻涌而上的烦躁让我无力故作轻松,皱眉道:“你这是何意?难道这么多年,你仍然看不到我的心?” 

他缓缓摇头:“我不傻也不瞎,该看到的终究能看到,只是你,总有很多东西不愿让我看。” 

坚强骄傲的他何曾露出如此失望而沉痛的目光,这目光也同样刺痛了我。 

个性自私的我从来不是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担心满腔痴情终落成一场空,我曾有过无数丑陋的想法;怕他携惊世才能成为我的敌人,也曾做过无数卑劣的安排。这些想法和安排,有的付诸实际,有的胎死腹中,有的悬崖勒马,但是不可否认,它们一方面困扰了我,一方面也成为我的希望和依托。 

他不了解,而我也不能让他了解。 

“兔死狗烹你也许不会,但是鸟尽弓藏呢?很多情形都昭示这个事实,我却不愿相信,可是今天,你的行为再一次证明,我不得不怀疑。” 

说完这句他不再看我,一抬手,床前衣架上的披风隔空而起,他抓住,旋身披上,银色披风在他身后展开,呼啦拉如招展的旗帜,方才丰神俊秀如儒雅书生的青年顷刻之间变得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陛下喂虎豹以草食,他岂能无怨? 

是啊,他统领三军战无不胜,他高谈雄辩四座皆惊,他吟诗作赋文采出众,他弹剑吹箫狂傲不羁。这样的人如何能屈居人下?如何能让人不猜忌防范?尤其他从不掩饰和南越宗熙的交情。 

生死之交,第一次听他说这四个字,宗熙就成了我心中的一根毒刺。那时我就知道宗熙在他的心里占据了至为重要的一席,是我永远无法触及的。

不说当初,就是如今赋闲在家,他唯一没有搁下的就是武功,论武功,我已经差他太多,他早就没有了和我过招的兴趣。那么他如此苦练,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和宗熙,总想超越对方,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超越了所有人,包括我,彼此却依然并驾齐驱、旗鼓相当。 

哈哈,鸟尽弓藏,说得好,天知道我有多想把他的美藏起来,把他的光芒收起来,只有我一个人欣赏,只有我一个。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华丽的宫殿突然间变得又空又冷。 

我咬牙,范承文,此番休怪我无情。 


范承文是祖父敬宗时的进士,起初并不得志,在工部任从六品郎中,六年未得升迁。 

那一年淮河暴涨,水淹六州十八郡上百个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紧接着瘟疫传播,淮河两岸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为赈济灾民,几乎掏空了国库,形势却依然严峻。 

有人趁机放出谣言,说此乃天谴,预示国之将亡,一时之间人心浮动,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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