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4部-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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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起“自由自在”了。她试试探探地移动步子,偷偷摸摸地离开了这个院子,走到民校的窗前,敞开胸膛,迎接阳光的照耀,雨露的滋润。可惜,有一条无形而又有形的绳索,捆绑着她的手脚,使她举止艰难:“你是反革命的丫头,你那个死鬼爸爸,可比我这个富农罪过大· · 一”这个压顶的泰山,怎么能让她这柔弱的人儿透过气来呀! 就因为这条绳索的束缚,绊着她不能大模大样地走在“自由自在”的道路上,她只得偷偷地呼吸一点点“自由自在”的空气。同样是绳索的束缚,绊着她不能无忧无虑地离开这个受苦受气的家,反而要依靠这种收容,感激这种收容.今天,她那偷偷摸摸
的马脚暴露了,那些党员、团员和积极分子们,明夭会怎么处置她呢?冯家夫妻,会怎么对待她呢了真的会挨斗争吗?真的会因为挨了斗争,就被冯家赶出去吗?
兰妮翻来贾去地想着这些,越想心里越发乱糟糟,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她听着对面屋里的低语声.窗户外边大黑骡子的嚼草声,这黑夜静得可怕。她想哭几声。可惜,十几年非人的生活,她的眼泪早就流千了。
雄鸡在窗里发出一声长鸣.新的一天又来到了。这一天,将是什么样的一夭呢?真让人心惊胆颤呀!
兰妮一骨碌爬了起来。她听听对面屋里没有动声,就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按照往日的习惯,她先给大黑骡子拌了草料,把院子打扫一遍,给猪上了垫脚,随后挑起水桶,拉开黑漆门的播关… ― 她猛然吃了一惊。
支部书记的媳妇、村妇联干部吕瑞芬,正站在门口等她。“兰妮,你起得真早哇户
“你· ,· … ”
“我知道你得起早挑水,等你说几句话儿。”
“这,,一”
“走吧。我跟你挑水去一边走一边说。”
兰妮害怕,不敢离开这个黑大门。
吕瑞芬笑笑.“咱们就在这儿说也行。”
兰妮回头看看,没有公婆的影子,又转过脸,神色紧张地盯着吕瑞芬的脸,做出一种好像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
吕瑞芬把胳肢窝夹着的一本书取到手上,故做轻松的样子说.“兰妮,我来给你送课本… … ”
“课本?〃
“这是我前几年学过的,一年级的,你用正合适。,'
当妮的紧张的神情立刻减轻了好多。她又想伸手接,又不敢
接.畏畏缩缩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吕瑞芬说;“从今天晚上起,听到打钟,你就去民校上课。这几天你表舅病着,我请了假,你先坐我那个位子。跟大伙儿坐到一块儿嘛。怪冷的,为啥要站在院子里听呀?〃
兰妮忽然痛苦而又疑惑地间:“我能跟大伙儿坐在一块儿吗?〃
“你是新中国的妇女,有这个权利,怎么不能?〃
“我,我的成份坏… … ”
“冯家是冯家,你是你,你是受他们压迫、剥削的!〃 “我.我爸爸是反革命… … ”
“谁这么说的?你爸爸是个穷人,是个走错了路的穷人。他入了打杠子的那一伙,是让旧社会逼的。不能全怪他,跟你更没关系.〃
兰妮睁大了两只惊愕的眼睛:“这话,是谁说的?〃 吕瑞芬说:“你表舅、支部书记,亲自跟我说的。这是实在事儿,是共产党的政策呀! 〃
“真的了”
“要是假的,我能找你来,给你送课本?' '
“不斗争我?〃
“唉,斗争敌人,还能斗争自己的同志?要是把你当成敌人,昨晚上大伙儿抓住了你,还不斗呀?〃
天降的喜讯,把这个童养媳妇给吓傻了眼。她呆呆地站着,一串豆大的泪珠儿,很有劲地从两眼涌出,从腮边滴落下来。吕瑞芬说:“兰妮,我们得请你原谅。过去,我们对你帮助不够,往后我们一定改过来。对冯少怀他们也别怕,政府和妇联会都给你做主儿.今天晚上就到民校去吧,我让彩凤来找你。”兰妮连忙说:“不要,不要,千万别让他们知道。”“没说不让你怕嘛卫他们敢给你气受,我们大伙斗争他们宫”
“不行,不行。我得在这儿过日子。”
“你有你那份地,你能劳动,还活不了吗?〃
“我得等等喜生… … 等他回来,说句话儿,我就离开这儿。”“闹半天你忍气吞声地是为了等他呀?〃
“我想给他写个信,可是我不识字儿;我想偷偷地在民校学会了,再给他写信。”
“这好办,我们帮你写。走,到我家去,我立刻就帮你写。行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赵玉娥,扛着一把铁锨走出来.在晨光中,她先瞧见吕瑞芬,联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立刻就明白了吕瑞芬大清早跑到这儿的用意。她想凑过来,帮着吕瑞芬说几句。
兰妮一见来了外人,挑着水桶就往街上走,越来越快,一会儿拐进小胡同不见了影子。
赵玉娥有点奇怪地问吕瑞芬:“你是来找她摸底的?〃 吕瑞芬回答说:“我是来动员她的。”
“她说实话没有?' '
“什么实话呀?〃
“她为啥偷偷摸摸的到民校听声,是不是冯少怀的指使?〃 吕瑞芬笑了:“同志,过去,就因为咱们这几个妇联干部,没把界限划清楚,才慢待了兰妮。昨晚上你大泉哥都批评我了。”赵玉娥间;“对她这样黑窝里的人,还怎么着?' '
吕瑞芬挽住她的胳膊说:“咱们追她去。一边走,我再给你摆摆道理。”
她们来到井台上,这儿根本没有兰妮的影子。
吕瑞芬说:“糟了,你把她给吓跑了!〃
赵玉娥说:“她到西边井里挑水去了吧?〃
她们来到西边的那个水井跟前,只见秦有力和刘祥两个人
正一边打水一边说话儿,仍然没有兰妮的踪影。
吕瑞芬快步地走到井台上,小声间两个人:“你们见冯少怀家的兰妮了吗?〃
刘祥说:“没有哇。她昨晚上没回家吗?〃
秦有力不知啥馅儿,就问:“那个童养媳妇出啥事儿了?〃 刘祥笑着说;“村长让保密,可不能告诉你。”
秦有力把耳朵伸到刘样嘴边:“小声说说,我这嘴严实。”吕瑞芬和赵玉娥又疑疑惑惑地转回来,正巧碰上了钱彩凤。钱彩凤在老远的地方停住步,朝她们招手:“嫂子,快回家吧! 〃
吕瑞芬当是病人醒来,有什么事儿,赶忙往家跑。她一进屋「 ,只见兰妮坐在炕沿上,手捧一张纸正在看。
躺在炕上的高大泉,一只胳膊支在枕头上,一只手拿着钢笔,盖着被子的腿上,放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子。从窗纸透过的霞光,照耀在他那有些消瘦的脸上。
吕瑞芬不知咋回事儿,手撩着门帘儿愣住了。
高大泉说:“你这任务完成的挺不错。兰妮把她的心事也跟我说了。我给喜生写了封信,马上邮出去,让他赶快回家,别在外边逛荡了。”
吕瑞芬笑着说.“真没想到,兰妮对喜生还这么有情有意的。”
兰妮害羞地把信纸捂到了脸上。
夕
五十一伤脑筋
冯少怀那辆专门抓钱、捞外快的黑骡子胶皮车,拉起沙子土,立刻就成了整个工地最轰动的新闻.
“这一回,算是把冯少怀这小子的威风给打倒了!〃 “就是。要不然,任着他的意儿让他赶着大车到处抖神,多数人心里别扭,个别人还得让他勾魂儿! 〃
”应当让他给农业社拉沙子,千吗还让他往自己地里拉呀?〃 “得按政策办事儿呀!这就叫劳动改造,叫他重新做人。”“他呀,骨子都是黑的,来世再重新做人吧艺”
“嘿,咱支书和村长可有办法整治他。”
“这话倒是真的。”
村长朱铁汉一直跟着车来回奔跑。他听到人们的议论,没有搭腔,也没有任何表情。那张脸像一块铁,眉头紧紧地锁着。秦有力不知朱铁汉的脾气,提着铁锹奔过来,隔好远就问:“村长,支书好点没有?〃
朱铁汉眉头一皱,眼一瞪:“你吵吵什么?干你的活去!〃 牛车那边的刘万忙喊:“有力,快装车呀! 〃
秦有力挺委屈又挺奇怪地转回来,小声问:“村长咋了?〃 刘万说:“唉,支书一病,他心里不干净。他不痛快的时候,你就躲远点儿,少说话儿。”
让朱铁汉心里不干净的事儿,接连地发生。高大泉的病情不见好转,好像还有点日渐加重的样子,春播就要开始,劳力越来越显着紧张。类似红枣村的事件,在好几个区发生了,各种谣传
很多,扰乱着人们的心绪。县里有的领导对芳草地的一些做法画问号,让社于部们干着工作,又不顺气儿,这么一大堆杂乱问题,怎么能不让朱铁汉心烦呢?
几天以后的一个下午,乡总支书记刘维来到彩霞河边的沙滩上。
他把自行车往高岗上的路边一支,一手叉着腰,一手搽着线手套,朝那正装车的人群看一阵儿,又左右瞧瞧。
冯少怀垂头丧气地赶着大车走过来,一见刘维,脸上立刻挂起笑模样:“刘书记呀!您这是从哪儿来呀?〃
刘维说:“到区里开水利工作会议,刚回来。”
“您真忙呀。这么大一个乡,工作是够多的,亏您工作能力强
“高大泉在这儿吗?〃
“您还不知道?他病了。”
“啥病呀?〃
“不知道。反正挺重的。几天没起炕,也没有吃一口东西,黑更半夜喊梦话· · 一”
“这儿有主要干部没有?〃
“村长在那边。”
“噢· · 一你跟他说一声,抽调一百五十名强壮劳力,准备好锨、筐,听命令上河堤。”
“老天,要这么多的人?〃
“这是第一批,还得要。你知道土方量有多大二”
“刘书记.这么要紧的事儿,您得直接跟村长说· · 一”“谁说也一样,不能打折扣,不能讲价钱。”
“不是这个· ,一您不知道,我不便多说话呀。是不是?〃 刘维这才想到,这个冯少怀是富农,是高、朱二人的对头之一。让他捎话,的确不方便。可是,这一程子.刘维又极力地躲避
着朱铁汉。那一天,在芳草地村北的小院子里的情景,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心里又有一股难以压抑的酸劲儿冒了上来。他转念一想,自己是领导,谈公事,该怎么办还得怎么,老不见面也不行。他对冯少怀说:“你叫他一声,到这儿来一下。”
冯少怀连忙答应,赶着车往沙滩走。他心里那股乐劲儿,简直没办法形容。芳草地拉沙子改土的工程,正在紧要的节骨眼上,不仅高大泉病得要死要活,头目们已经抓了瞎,如今,忽下子又派下一百五十名民工的任务,年轻力壮的男人都抽上去,也凑不够数,干部也得全部搭上,真是在伤口上插刀子呀了这一下子,这个害人的改土工程一定得马上停止,冯少怀又可以自由了。他来到料场,老远就扯开嗓子喊;“朱村长,朱村长,刘书记有请啦!〃
正在铲沙子往车上装的朱铁汉瞪他一眼。
冯少怀又接着喊:“上边派下民工任务啦,芳草地一百五十名… … ”
他这一喊不要紧,把好多人都给喊愣了:
“老天,怎么要这么多的人!' '
“是呀,啥工程,这么大呀! ' '
“这一来,咱们也甭改土了。”
“改土倒好说,马上就得动拾子耕地了。劳力一走,还不撂了荒!〃
秦方、周士勤和几个社的干部,都急忙凑过来:
“村长,这可得跟上边反映一下。跟咱要的人太多了。,; “要求免点吧,马上得种地了,一走这么多人,不是要命吗?〃 朱铁汉心里想的话,比他们所说的话并不少。一九五三年夏天防汛工程最大最紧迫的时候,才跟芳草地要五十民工;去年在彩霞河修水泥大桥,也没有超过六十个名额,怎么一下子就要一百五十名呢?因为地里垫了沙子,芳草地的春耕任务比以往任何
一年都重,忽下子撤走这么多人一切计划都得落空.这些话,他一句也没有让它从嘴里冒出来。他放下铁锹,拾起褂子,抖了抖沾在上边的沙子粒儿,这才冲着围在身边的干部们说:“都带着人干活吧,快装快走!〃
周士勤说:“你得跟上级要求要求,〃
朱铁汉一边走一边说:“要民工,是国家的事儿。集体得服从国家。跟上级要求照顾,不是咱们芳草地干的事儿! ”他说着,就扯开大步走了。
周士勤被他几句话呛得脸上一红一白的。
秦方对他说:“你这是白费话。”
周士勤说:“我也不是光为我们一个社想的。”
秦方说:“国家的事儿咱们是不能讲价钱。就算能减量,减去仁俩的,顶啥用?〃
“咱们那地还种不种呢?〃
“这有啥办法呀!〃
“唉!〃
刘维站在高岗上,点上了一只烟,一边吐着烟,等着朱铁汉,一边盘算着,朱铁汉要是要求减少人数怎么对付。他发现朱铁汉穿行在人和车辆中间,心里那股子酸味又冒了上来。
去年冬天的一个偶然机会,刘维在区教育助理那里,认识了中学教师陈爱农。这个教授的女儿,北京城里长大的姑娘,特别是那一表人才、大方活泼的性格,一下子就把他的心给抓住了。害了一阵子单相思之后,他就瞒着一切人,悄悄地向女教师进攻了。他打听到陈爱农的住址,几乎找不到任何借口,几次跑到那个小屋里找陈爱农。陈爱农大方而又热情地接待了他。凭着他
从小说里学习到的一切人生知识,和在县委大机关得到的一些
见闻,山南海北地乱扯一气,跟陈爱农很能谈得来。过这样的感情交流,进行到瓜快熟、蒂快落的时候,
他本打算通再托区教育
助理当个介绍人,跟陈爱农一捅透,就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来个飞跃;到了“五一”节,最迟“七一”节,他们就可以结婚。那时候,在天门镇安上一个美满的小家庭.过上一年半载,谷县长把他一提拔,他就到区里工作,各方面都很方便,都很如意。怎么能料到,正在这个时候,从中间杀出一个朱铁汉,那天他从王友清嘴里得到这个信,还是半信半疑的。他怎么也不能想象,像陈爱农这样一个女知识分子会爱上朱铁汉这样一个庄稼人.后来,他留神地打听了一下,陈爱农跟朱铁汉果然有那么一点意思,只因为陈爱农的爸爸反对,他俩的关系断了好长一大段。最近因为要改造土壤,朱铁汉主动地找了陈爱农,好像又有点来往。刘维估计到,陈爱农正处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或许陈爱农已经对朱铁汉谈了要嫁给他的话,一时间不好再反悔。于是,刘维就给陈爱农写了那封“动摇军心”的信。虽说刘维没有得到回音,但是他断定.陈爱农已经把那泄火的药吞到肚子里,就一定会发生效力。他这会儿望着走近的朱铁汉,心里气忿忿地想:你这个庄稼人哪,太不自量力,陈爱农不会真的嫁给你,她的家长也不会让她嫁给你,血迷心窍地神下去,还不是把你自己耽误了。一个庄稼人,超过二十五岁再找不上媳妇,十有八九光棍算打上了。你是怕打光棍才不放人家陈爱农吗?越这徉,你越会倒媚到底· ,· …
朱铁汉已经来到跟前,一边抹着头上的汗水,一边问:“是要抽民工了吗?〃
刘维不冷不热地回答:“是呀。我就为这事儿找你。芳草地一百五十名,一个也不能少。”
“要这么多民工干什么呢?〃
“彻底治理彩霞河,国家主办的,两个县联合千。一定得保证人力口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