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椅 作者:纪伟亮-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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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广式家具用料亦很新奇,除了一些花纹漂亮别致的进口木外,还用上了各种线条冷硬豪华,质感突出,色泽逼人的纯金属材料作为搭配,端是奇谋妙想。更难得他儿子把这门手艺都学全了。金伯年不仅为有这样聪明的儿子骄傲,更为自己当年力排众议,送儿子出去学艺的决策而自豪。
金怀碧听到父亲这么说,当下便满怀信心地道:“爹,我想不出意外,这项状元一定是我的了。因为我不但把广东,包括西洋几国的诸多家具式样学全了,而且还结合我们江南家具的式样,又创造了好几种新款,集两地之所长,重新开出了一片新天地。在南方几省,我已经是第一块牌子了。我想这次在江南夺魁后,再到北京城里去向皇宫里的师傅学艺。等学全京式家具的精粹,我一定能把我们金家的招牌扩展到全国。”
听儿子口气,好象江南木匠第一早已稳入囊中,金伯年不由大笑道:“好!难得你有这样的志气。我看我们金家又要大发展了!碧儿,你舟车劳顿,加上这几日连连走亲访友,爹又赶着叫你做几款家具,怕是把你累坏了吧。从今天起,你就好好休息。什么事也没干。到了比武大会这天,你再把你所有积蓄的本事一股作气拿出来震惊全江南!”
等金怀碧走后。金仲年微笑道:“大哥,没想到碧儿的手艺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我想我们江南绝对再找不出一个人是他对手了。”谁知金伯年听罢,只是微微摇头,沉吟了一会儿后,表情甚为凝重道:“老二,这种恭维话可以休了。你我是亲兄弟,不要说这种客套话。我想你的心里一定不会像嘴巴上说得那么肯定吧?”
金仲年心里一抖,没想到大哥的眼神如此锐利,直接看到他内心深处。于是他只好道:“大哥,我是还有一点点担心。”
“担心谁?”金伯年继续逼问。
“姜华雨。”金仲年只能坦白。
金伯年点点头,语气沉重缓慢地道:“你也看出了?对!若不算姜华雨,凭碧儿现在的手艺,别说江南,就是全国只怕也很难找出对手来。
但那个姜华雨,太令我头疼了。他的家具,不知你发现没有,别有一种近乎不近人间的仙气。若说碧儿的手艺在人间算得上登峰造极,那他却正好再高出那么一点点,快接近天道了。”
金仲年也点点头。他没他大哥的眼光,能看得这么深入。但就他来看,总觉得金怀碧的家具富丽堂皇精工细作确实达到了极点,但总没有姜华雨随手几款做出来看了让人感到心里很舒服。一个是豪华富贵逼人而来,一个是淡如春风化雨沁人心脾,这种韵致嘴上是很难说出来,但感觉却很明显。
金伯年脸色突地一冷,语气冰寒道:“仲年!你记住,光靠手艺是混不到江南第一块牌子的!”
金仲年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哆嗦。
金伯年声调转缓道:“这次担任比武大会评委的各行老师傅的名单,你我要好好推敲一番。我虽是会长,但因为是碧儿的父亲,要避嫌,所以不能担当评委。但我要所有的评委,都得看我的眼色行事!谁不听话,叫他滚蛋!”
金仲年虽然长着一张阴森严冷的脸,但此刻却被他大哥那张胖乎乎的圆脸发出来的寒光震慑住了。只听金伯年又道:“老二,有几家评委你得去跑一跑。另外张老大肯定也要来,他就由我来对付。”金仲年不停地点头,忽然问道:“那姜华雨,我想最好他能别来参加大会。”
金伯年听罢一笑,道:“我已经同时在用二条计策对付他。我看他非但不会来参加比武大会,就连他的木行也快垮掉了。大概等到碧儿拿到江南木行状元之时,也正是他彻底倒台之时。”
金仲年虽然不知道他大哥到底在使什么计,但他知道金伯年用来对付同行竞争者的计策向来是又毒辣又万无一失的。因此他媚笑道:“大哥,没想到你已经准备了万全之计啊。”
“当然!如果不彻底除掉姜华雨,碧儿就算拿了状元也没用!”金伯年冷冷道。说实话要能杀人的话,他早就叫人杀掉姜华雨了。但此地知府精明廉正,不易蒙混,他可不能冒这险。再说用计策叫对方完蛋,也更符合他的性格。
“姜华雨,你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我在你身边埋了一只要你命的棋子吧!”
金伯年笑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便道:“老二,上次马媒婆去说亲的这户人家,究竟怎样了?”
金仲年忙道:“哦,那户人家是湖州人,有个每隔几年一祭祖的风俗。在祭祖的日子里时不宜订亲。要等过了这段时间才行。”
金伯年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风俗?你再叫马媒婆去到她家去催一催。尽快落实下来!”
十三、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在杭州城里开绸缎铺的曾老板因为年纪大了,遂将铺子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则在乡下山明水秀的一处渔村造屋住下。曾老板一生精打细算,吃穿俱省,唯一的爱好便是收藏一些古雅的家具聊以自娱。
上个月,他听老朋友孟大户介绍,向附近村的姜记巧木行订购了几款红木家具。其造型之新颖出色令他叹为观止。这一日午后,曾老板正在家中后院里欣赏着这些家具,家人来报,说是桃花村金家的二当家来了。
曾老板一听,便吩咐请进。桃花村金家和他挺熟,原先他收藏的家具都是由金家提供的。曾老板暗想大概是几个月没向金家订过家具,他们来兜生意了。
“也好,正好让他们看看我收的新款。”曾老板啜着龙井,心中很是得意。过了一会儿,金家二当家金仲年进来了。两人寒暄几句后落座。金仲年瞧了瞧屋中的几款家具,刚要开口。曾老板却抢先道:“金二当家,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我新收的这几款家具,手工且不谈,先论其创意和款式,不输于你们金家啊。”
金仲年略为尴尬的一笑,上前假意仔细地欣赏着,半晌之后便问道:“这几样家具确实做得不错。曾老板,您是从哪儿购来的呢?”
曾老板道:“就是邻村新开的姜记巧木行啊。那姓姜的小木匠手艺确实不错。最近我的几个朋友都开始用起了姜记出的家具。金二当家,不是我不提醒你,长江后浪推前浪,姜记小老板后生可畏,你们金家老字号可要多用点心思啦。”
金仲年连忙点头道:“是的是的,曾老板教训的是。”他边说边凑近细看家具的表面纹理,又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皱眉问道:“曾老板,这几款红木家具,您花了多少银子?”
曾老板得意一笑道:“说起来真叫人肉疼。用料是正宗的老红木,三两银子一方,直用掉我二十多两雪花银呢。”
金仲年听罢不语,又提起其中一款春凳掂了掂分量,忽然大摇其头道:“这恐怕不是真正的老红木。”
曾老板道:“这怎么可能?我收藏家具也有段日子了,这点鉴别眼光还是有的。”
金仲年冷笑几声,又看了另几样家具,然后一脸肯定地道:“曾老板,恕小人直言,您这几样家具,红木是红木,但不是值钱的老红木,而是非常低档的香红木。”
曾老板听得这么一说,忙放下手中茶盏,来到几款家具之前细细审视。
金仲年指着另一款红木波边独挺桌道:“曾老板,你看它的纹理,层次变化混浊不清。木头的颜色也浅。虽然外面楷了一层红漆,但终究不能掩盖其色泽上的天生缺陷。这是香红木,也就是新红木的特征。而正宗的老红木就不同了,它不但色泽深红,纹理变化清晰而显着,而且其中还夹杂着褐色或者黑色的条纹。你若不信,我下次带一款老红木家具来一比较就知道了。”
曾老板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他还不很相信道:“不会吧,我想那个姜记小木匠的胆子不会这么大吧?”
金仲年轻嗤一声,当下便拎起这张独挺桌道:“曾老板,你被人骗得苦了。你再看看,正宗的老红木木质紧密,分量极重,入水能沉。而这张小桌几乎轻得没什么分量。”
曾老板半信半疑地接过桌子掂了掂,果然觉得很轻。他放下桌子,又把其他几样家具全都仔细地掂了一把分量,又观察了其色泽纹理,每样家具果然像金仲年说的那样,都是用不值钱的香红木做的。
这下让曾老板大为光火,他踢倒一把椅子道:“好个小木匠,竟敢以次充好来骗我!我要统统退货,还要让他赔偿我银子!否则我就送他去见官。”
金仲年道:“曾老板请息怒,我想我们江南的木匠一般都很老实本分,不会做这些事情,大概是这个小木匠忙乱之中送错了也有可能。只不知这个粗心的小木匠具体叫什么名字?”
曾老板道:“怎么会送错?这全是按订单上的式样做的嘛!银子也是照实价付的。太气人了!那小子好象叫什么姜华雨吧。”
金仲年一听面色大变道:“曾老板,你讲的是姜华雨?”
曾老板道:“对啊?”
金仲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曾老板,你千不该万不该找这个姜华雨啊!他原本就是我们金家赶出门墙的逆徒。”
曾老板不解:“金二当家,此话怎讲?”
金仲年当下便把姜华雨如何拜入他家,如何受大当家宠爱,又如何偷取银子被抓而赶出师门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故作惋惜地道:“没想到我们大当家当时的一念之仁,没把他送官府究治,如今却又造成了曾老板的损失。”
曾老板道:“好哇,这小子原来是这种黑心贼肚肠的人!对了,我得赶快通知我的几位好友,让他们统统收回发给他的订单。免得像我这样上当受骗。我还要他加倍赔我银子,否则绝不与他甘休!”
金仲年心里暗笑,嘴上道:“这是应该的。现在世道人心不古,这些新开的小作坊确实容易发生这种欺骗顾客的事情。”
曾老板点点头道:“恩,看来还是你们金家的老字号信得过。这样,我以后还是向你们订购家具。”金仲年微笑着拱拱手道:“谢谢曾老板看得起。我替我们大当家向你保证,今后一有新奇款式,马上送到府上。”
……
姜华雨的木行最近陷入了极大的困境。好几家大户取消了原来的订单。
使得他买进的部分高档木料成了积压品。这些黄花梨,紫檀,酸枝,铁力,乌木几乎花掉了他赚来的大半银子。本来按照合同,他可以扣下这些大户的定金,但因为他木行连续出了几件以次木料充好木料的事情,使得他无法理直气壮地按合同坳断定金。在中国古代,这种商业欺诈行为一旦暴露,那对商家几乎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姜华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纷纷取走定金,还得不断向他们赔不是。
又吃进几次退货,赔出不少银子,再加上木料积压,已经使得刚开张不久的姜记巧木行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金家又在暗中散布他偷盗银子的流言蜚语,使原来一些想向他订购家具的富户也收回了订单。一时之间,刚刚蓬勃发展起来的兴旺局面急转直下,木行里的不少木匠一看苗头不对,纷纷辞职,没几日热热闹闹的作坊就变得冷冷清清的了。面对着满屋子堆积的木料,一大把作废的订单,和仅剩下的几张愁眉苦脸,十八岁还没到的姜华雨再一次面临着人生道路上的惊涛骇浪。
“只要咬牙挺过眼前困难,以后就会好转起来的。”姜华雨经常用白发老人的话来鼓励自己。令他欣慰的是,自己幸亏在前段兴旺时期没有向钱庄高息贷款发展,否则这时候钱庄再一逼债,那自己就真的彻底完了。目下情况虽然险恶,但仔细算来,只不过是赚亏持平。赚来的银子换成了积压的木料而已。自己毕竟还没有负债,只要咬咬牙,应该能挺得过去。
不过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木行怎么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
每次选购木料,都是他和阎良两个人到山上去向樵夫收购。阎良和樵夫关系比较熟悉,而且对木料真伪好坏相当内行,有他在姜华雨总是比较放心。
后来生意太忙,他也就让阎良一个人去收购木料了。“难道是他出花样?”
姜华雨有几次这么想,但很快便被自己否定了。因为阎良这个人看上去这么老实,几个月接触下来也确实如此,而且每次收购木料回来帐目清爽整洁,应该不会是他。另外,在眼下这段最困难的时期,阎良也没有像其他木匠那样离他而去,就冲这份忠心,姜华雨也认为他绝不可能背着自己动歪脑筋。
“怪只怪自己一时疏忽!”想到后来,姜华雨总是怪到自己头上。幸好这些天来附近村子的订单是没了,但苏州城里倒还有几张零星单子开过来,虽然数目不大,倒能暂时维持目前的窘状。
这天他正在店里清理木料。一想到这些木料如果不能做成家具卖出去,那么大把的银子就活活搁死在这上头时,姜华雨又一次皱紧了眉头。就在这时,阎良从外面回来,满面的风尘。一进门便道:“姜兄弟,好消息!
村外来了一批宁波商人,专门回收木料的。我看我们这些堆积的木料可以转给他们了。“
姜华雨正为此发愁,所以托阎良去打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回音。
于是便道:“阎师傅,辛苦你了。你先坐一会儿。对了,他们开的什么价?”
阎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迭声道:“高档红木五分银子一方,低档的两分银子。高档硬木三分银子,其他杂木五百钱一方。真是难得有人肯出这个价钱。”
姜华雨听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阎良的这个报价,意味着他手里的这批木料将以进价的三分之一抛售。不用细算也能估计出大概要亏损近二十两银子。这种亏损,他这小小的木行绝对承受不了。
阎良见他面有难色,便劝道:“姜兄弟,我也晓得这个价钱确实是低了些。但这批木料压不起啊。眼下黄梅马上就要到了。木料最容易生虫子。
如果真的生了虫,再好的红木也只能当柴禾卖。所以你要当机立断。别等到以后连这个价钱都没人要。再说这批宁商走了之后,这里还有谁肯向你收购木料呢。你也知道,这附近的木行都鬼精得很,晓得你最近困难,他们就会耐心的等待,一直等到你开出跳楼价后才会来买。“
姜华雨听得心里愈发烦乱,他回过身来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这些上等的木料,说实话他绝对不肯将它们如此贱卖。但不卖,手里就没银子。没银子,木行就维持不下去。毕竟手下的几个帮工都等着拿月例钱,他姜华雨不吃饭不要紧,手下人可要靠工钱来养家糊口的。
“姜老板,不能卖!”忽然,背后一人坚决地说道。他回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