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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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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拍罢,倒也没有什么,卞银薿回到剧团,该怎样又怎样,一如既往的。但是电影全面上映后,女主演卞银薿引
起了观众的极大注意和兴致,报纸、杂志上不断有观众的来信,对她评论纷纷,兴趣盎然。观众不仅对她美丽的外貌和
独特的气质充满赞誉,并且肯定了她的演技;赞誉不是主要目的,观众们是想要揭开她陌生而神秘的面纱。记者闻风而
动,充当了揭开面纱的角色。瞬间,卞银薿出名了,成为了明星。一年后,卞银薿调入了北京的一家艺术剧团,落户北
京。认识不认识她的人,对她的经历,都是咂嘴叹羡。无比羡慕她的,是她话剧团的往日同行们了。她出名了,话剧团
不由得跟着沾了些名誉上的光,有的报道采访到了剧团的领导,领导就一而再地提到当年剧团如何慧眼招进卞银薿的事,
都是夸张化了,说的时候,骄傲十分的;而私底下,十分后悔没有重用过卞银薿,心里担心卞银薿会记恨呢。而恰恰相
反,说起过去,卞银薿对剧团是感谢和感激的,说如果不是剧团给了她那次演出的机会,她也就没有了被导演看中的机
会。剧团的领导听了,得意的同时,心里有些问心有愧,发自内心地夸赞说,卞银薿会做人啊。
    虽然卞银薿感谢兰州的剧团为她人生转折铺垫了机会,但她心里始终认为,自己的命运转变的根本是父母生的、给
的,所以每次记者采访卞银薿,她总是要说一句:我的命运是被爹妈给的这张脸改变的。这句话成了她的口头禅,观众
耳熟能详了。她故事的典型也被这句话概括了;这句话是她故事的开始,也是结尾。这句话,被观众记得牢牢的,当他
们觉得生活索然无味之时,说起明星卞银薿,就感慨一句,爹妈为什么不生我一张那样的脸啊。

六、卞金利说:三个孩子,你可管好了

    生了老三卞谞后,卞金利不再与秦秋凤同房。秦秋凤属于发胖的体型,生罢一次孩子,她的身体就胖了一圈,生过
第三个孩子后,她的体重已经过了一百四十斤,她只有一米六的身高,配了这样的体重,身子粗壮浑圆的,像是冲了气
一样的;喂过孩子的双乳失去了原来的柔韧饱满,变成了松懈塌瘪。这样的身子是难以激发出有审美意识的卞金利的欲
望了,再加上卞金利工作疲劳,更是难以有那种情趣了。秦秋凤以为是他不行了,惋惜地说:看来,咱们只能是三个娃
了。卞金利随着秦秋凤的话说,他就是怕同房了,秦秋凤再怀上了孩子,他们不能再要孩子了。这也是他的真心话。秦
秋凤说他们才有三个孩子,再生上一两个的也不算多,怀就怀了,不怕。卞金利没好气地说,他们儿女齐全的,再多孩
子就是遭罪了,孩子都是农村户口,连个定粮都没有,他都发愁以后咋养活呢。秦秋凤说叫孩子回她天水的农村老家,
吃粮就能解决了。卞金利吊着脸说那不行,怎么也得叫孩子待在城里。回到农村,那孩子可真成农民了。提到这,卞金
利的心里总要重重地叹口气,已经不是后悔、悔恨自己了,他是愁,愁的是自己的那三个是农村户口孩子的将来。
    从娶进怀了孩子的秦秋凤后,卞金利就无奈地在心里为孩子盘算起将来了。他知道要想改变孩子们将来的“农民”
身份,只有两条道路,一个是把老婆的户口转进兰州,一个就是将来孩子们能够去上大学,谁上了大学,谁的户口就解
决了,这是要靠孩子自己了。娶进秦秋凤那会儿,户籍管理对农转非的限制十分严格,这条道路,卞金利基本上是不做
指望了。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自己的身上,想孩子的将来只有靠他们自己改变自己了。有高考的时候,他是这么想,
“文化大革命”高考制度取消后,他还是那么想,想不论孩子在哪儿,只要表现好,也是能够有机会被推荐去上工农兵
大学的;高考制度恢复后,自主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他就更是那么想了。只要有改变的可能,想起来,心里也就有
底似的,一时就会释然了。
    要孩子将来有出息,就要对孩子严加管教,从第一个孩子学会了走路,卞金利就开始对孩子训斥起来。后面的孩子
也是一视同仁,孩子越大,他的训斥也就越厉害,孩子犟嘴了不行,有点儿哭闹也不行,连尿床了都不行,他觉得不行,
绷着脸就对孩子斥骂起来,一律地说孩子那是恶习。孩子不理解,也得绷住委屈的泪,不然,他就骂孩子娇气,惯出毛
病了。在他发火的时候,孩子望着他,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经常地对孩子厉害,他在孩子们的面前本能地难以摆出笑
脸,从小,三个孩子都是怕他的。
    老二卞玥上小学前,三个孩子都是秦秋凤在家带的,这之前,秦秋凤从来也没有去工作过,是全职的家庭妇女了。
孩子由秦秋凤带,卞金利既放心,又担忧的,放心的是秦秋凤人是十分能干,家里孩子她倒都是能够收拾得井井有条,
干净利落的,对孩子生活上的照顾安顿是不会有问题的;担忧的是,秦秋凤一来大字不识,二来性情蔫柔,孩子她教不
了又管不了,怕她带出的孩子,不仅智力方面受了影响,还滋养出了坏毛病,将来成了没出息的样儿,是没法改变他们
的身份了。他要每天在家,每天地都能见到孩子们,他心理上也会放心一些,那样他下班回家后,就是他补上教育的时
候了。虽然他自己的文化水平有限,才是个初中水平,他觉得以自己的现有水平,给孩子打个基础是没问题的;等到他
文化能力不及的时候,他还可以起个监督、督促的作用,只要有他监管了孩子,他心理上总觉得放心了。问题是他们建
筑工人,经常要随着施工队伍出外施工,一去就是几个月不回家,一年中,有一半时间他都是在兰州以外过的,那半年
他不在家的时间,就觉得孩子是放任自流了,长此以往,孩子们累积的毛病,一旦成型了,补上管教怕都来不及了。这
种担心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是从老大卞烺到了上学的年龄时,才有了考虑。孩子没上学前,觉得还小,没文化的老婆
能管好孩子的生活也罢,但孩子一旦上学了就不同了,他觉得孩子上学后,才真正进入了成长阶段,成长阶段是关键,
是最该严厉管教的时候,这个时候,他是更该把好关的。卞金利为了能够有更多的机会管上孩子,他还专门找了他所在
的施工处的处长,希望他往后只跟在兰州施工的队伍,出外的活儿就不要派他了。这种自私的请求,是做梦了,谁也不
会答应他的。想换其他的工种,更是不可能的。
    工作改变不了,卞金利该出外还得出外。出外期间,三个孩子的管教,他就只能不抱希望也得寄希望于老婆身上了。
每次要出发前,他都要把自己想到的管教原则,不厌其烦地对老婆千叮咛万嘱咐,说来说去,就是“不要惯他们坏毛病,
叫他们学习的时候像个学习的样子,他们不听话了就给他们厉害的脸色”等几条,唠叨前,卞金利总是绷着脸先要说一
句:三个孩子,你可要管好了。老婆就像个听话的孩子,对卞金利的每句话,都是一边“嗯”着,一边顺势地点点头。
交代尽了,走出门的时候,卞金利用命令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开始的话:三个孩子,你可管好了。这句话其实也是在平
日里,每天他去上班前,临出门时必说的,是口头禅了。秦秋凤听得都感到麻木了,却也是扎进了心,不想当回事,也
得当回事了。
    不在家的时间,孩子管得怎么样,卞金利回来后,总要检测一番。他的检测方法很简单,学习上,检查一遍老大卞
烺完成过的数学、语文的作业,有小测验或者赶上有期中、期末的考试,看看他的学习成绩和老师的评语,没什么问题,
就感到满意了。除了学习,也看三个孩子有没有养出来坏毛病,比如犟嘴、撒谎、挑食、任性等。发现一点儿问题,也
是平日里孩子就有的毛病,他就立着脸,扩大化地说:是不是我不在家,你们就无法无天了!这句话也是一句口头禅,
他每次这么说的时候,一旁的秦秋凤就和孩子一起低下了头,觉得自己有过错似的。事实上,卞金利在家和他从外面回
来,孩子的表现相差无几,没有多少区别的。这种事实,他嘴上不说,心里是承认的。几次如此,孩子交给老婆,他也
就慢慢地放心了。
    其实秦秋凤在家管三个孩子并没有用多大的劲,三个孩子说起来都是好管的。在三个孩子中,老大长得像母亲,老
二老三像父亲,但性子上正相反,老二老三两个孩子偏向了妈,老大卞烺偏向了爸。虽说卞金利小时候调皮,但他的父
母都是好脾气,管他不是很严厉,他的性子就展开了撒,调皮就凸显出来了。而卞烺是从小看着父亲厉害的脸色长大的,
本性多少被压了些,当着父亲不敢闹,当着母亲的时候,闹起来也就有点儿生疏似的,没有连贯性,畅通性,劲就不是
很大,母亲用点儿劲就能压住了。这个方面能管住,对于卞烺的学习,是更好管了,卞烺天生聪明爱学,学习对他没有
一点问题,这也是给母亲省劲了。另两个孩子卞玥和卞谞,性子温和安静,不爱闹不爱吵,就更好管了。只是女孩子卞
玥爱撒点儿娇,爱哭,那个时候,母亲的管就是哄了,哄哄就好了。卞玥很知道看眼色,有父亲在,她的娇性自然地会
收住一些。孩子们基本上乖巧和听话,叫卞金利有些欣慰,但并没有淡化了他操心孩子将来的那份心。
    随着三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孩子们的吃、穿、用,跟着人一样地向上涨,经济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一家四口,靠卞
金利一个人挣钱养活,他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卞玥上了学后,卞金利就给老婆找了份临时工,还是干她当年做饭的
老本行,这一次不是去工地上做,是到建筑分公司的食堂蒸馒头。这样,五岁的老三卞谞在上班前就被送到爷爷奶奶那
儿,下班后再接回来。在食堂干,中午正是忙的时候,就不能回家了,上学的卞烺和卞玥的午饭就由卞金利赶回家给他
们做,遇上卞金利出外,秦秋凤就事先备好饭菜,叫卞烺和卞玥回家自己热热吃了。卞烺和卞玥从小就学会了自己照顾
自己。
    即使秦秋凤能够挣些钱,也不能改变他们生活困难的现状。那年月,许多吃穿用物资是要持票购买的,以卞金利一
个人分发的票据所购买的物资,用在一家人的身上,是匮乏紧缺的。用的,怎么都能将就解决,人家使一年的物品,他
们省着点儿用,用两年了,也就能够拉平与人家的差距。但是在吃上,就不能省着不吃了。一家五口,四个人没有定粮
定油,每个月只靠卞金利一个人的定粮定油怎能生活?这就靠全家上下帮着接济了,大哥卞金锁家里都是女孩,说女孩
家吃得少,从每个女孩身上就能扣下来些粮,便每个月接济了他们十斤面;三弟卞金武家也都是女孩,也是每月接济他
们六七斤面;结婚不久的四弟卞金国,每个月接济他们五斤面;五弟卞金荣没有插队前,粮户关系跟着父母,父母说他
们岁数大,吃得少,每个月也给他们送来五六斤的面;侄女卞银花结婚后,也是每个月送来几斤面。面粉有粗粮和细粮,
细粮占的比例略多一些。除了面粉,有时还会有些大米、小米、高粱米和菜油。
    秦秋凤的天水老家那边,也是尽力帮助。秦秋凤有一个哥、一个姐和三个妹妹,家里的劳力不好,地也不多,每年
的收成上交罢余下的,也是仅够维持自家的需要,但是,他们也是省吃一点儿,再向公社里讨要些,向村里多收成的人
家拼凑些,打了麦子后,就叫秦秋凤的哥哥给他们背过来一百斤的麦子,卞金利家再将麦子拿到粮站兑换成面粉,一百
斤麦子能够换来八十斤面粉。到了秋天,秦秋凤沾着卞金锁在铁路局的便利,免票乘车,特意去老家背回二十多斤新磨
的玉米面和十几斤高粱米。这样,一年中,秦秋凤的家里能够资助他们一百斤左右的粮食,平均下来,每个月等于给他
们接济了十斤左右的粮。这样七凑八凑的,每个月他们能接受到三十多斤的面类,两三斤的米类,一两斤的菜油。即使
这样也远远不能满足需要。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大,吃得多,每个月别人接济的那些米面和卞金利的定粮加
到一块,要想每天每人吃足量的话,就只够吃半个月的。不够吃,他们就只有压缩着用量吃了。那时,每个人,每顿饭,
总是吃得半饱的。吃不饱,又没有油水,每个孩子都是瘦条条的,爱发胖的秦秋凤也不再发胖,也是瘦了下来,身上的
肉像乳房一样,变得松懈了,在卞金利看来,她的身体比胖着还要难受,对他更加没有吸引力了。
    其实秦秋凤在食堂干活,是有机会给家里添些粮的。她可以偷些面粉、大米和馒头的,连班上的人都是经常提醒她
偷,说你家粮食那么紧张,拿点儿公家的没什么,要谁谁都会拿的。秦秋凤笑笑,摇头说,被人抓上多丢人。班上人就
说,怕啥?谁会翻你的包哪。秦秋凤又是一笑,说:安排好了,家里也够吃。秦秋凤不偷并不是不敢,是她不愿那么做,
觉得做了是缺德了。她不仅不偷着拿,也不像别人去偷着吃,也是觉得那么做缺德了,她认准人就该本本分分的。看着
别人敢拿敢偷吃的,她就有点儿替公家心疼担忧,想公家的粮也是有定量哪!忍不住,有时她就流露出了态度,别人当
她面啥也不说,还会笑笑,不在意的样子,但到了背后,几个人叽咕起来,就觉得她是危险人物,弄不好会出卖了他们,
他们得先下手为强。于是,他们猪八戒倒打一耙,向头目反映,说秦秋凤有偷吃的恶习,并一再请求头目不要说他们反
映的,也不要说出来,若抓不住证据,秦秋凤到时不承认不说,还会大闹一通,不好收场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借
口,叫她走人就是了。头目信以为真,找了个食堂人手过多的理由,叫她走了。那时,秦秋凤在食堂只干了三个月。后
来,卞金利又在建筑系统的一个中学给她找了份打扫卫生的工作。
    对卞金利全家来说,七十年代初期到八十年代初期是他们的“困难”期,他们全家过了有十年的困难日子。困难时
期的大半时间,他们全家人吃不饱,吃不上油水,吃粗咽素的;改善生活,是攒在全年的各个节假日了,这是极小半时
间了。在那困难的日子,秦秋凤是家里生活上的大拿,她没有文化,却极尽计划和安排之能事,能叫不足的粮油细水长
流,虽说顿顿吃不饱,却是顿顿有吃食,没有断顿的时候。她会想尽了办法去变换花样地吃,叫家人的口味不觉单调。
这天吃米饭,第二天就吃稀粥,稀粥是大米、小米、高粱米、玉米面来回交替的;吃一天馒头,再吃一天窝头;吃一次
捞面,就吃一次汤面;捞面、汤面或是擀面或是拉面的,交替变换。为了省钱省粮,秦秋凤下了班,不是去菜市场,就
是跑到离学校不远的一个郊区菜地,到菜市场是为了捡回些剩菜剩叶的;到菜地是为了采些荠菜、苋菜、蒲公英、车前
草等一些能吃的野菜,或是从农民锄出的草中捡出些顺草锄下来的菜。如果赶上某个菜种收获的时候,那也是她最为收
获的时候了,她可以在农民没有清理干净的菜地上,仔细地清理出满满一网兜的菜来。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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