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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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子容强忍着怒气道:“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拜见薛前辈,请你快点带路,回头我再跟你说。”
秦越无奈,只得带他出门,穿过几处竹林柳堤,来到一间竹室,道:“你在这里等着。”自已转身出去了。
严子容见这屋子完全是用原竹搭建而成,连其中的桌椅都是竹制,分外清雅,那竹子用得润了,泛着金黄的光泽,四处收拾得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几幅墨竹,笔意淋漓,倒是颇有气势。
正看着,脚步声细碎,有人进来,他回头一看,原来又是秦越的妹妹木兰,手里端着个细竹托盘,盛着几样清粥小菜,放在桌上,道:“您请用早饭。”
严子容在桌边坐了下来,放柔声音问道:“你是秦越的大妹妹么?”木兰微笑答道:“是,哥哥您贵姓?”严子容笑答:“我姓严。”木兰点头道:“严哥哥好。”严子容见她乖巧可爱,不由得非常喜欢,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你爹娘在么?”木兰道:“娘在,爹爹出外诊病,要晚上才回来。”
严子容一怔,站了起来,道:“晚上才回来?”他急如星火,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到薛神医,木兰温柔地道:“严哥哥你别急,我哥哥去找他了,也许很快会回来,你先把饭吃了吧。”
严子容定了定神,坐下吃饭,见木兰坐在一边相陪,又问道:“你怎么不吃?”木兰道:“我跟妹妹们先吃过了。”严子容见天色已近晌午,知道自己起晚了,越发的脸红,埋头吃饭,木兰静静地坐在一边陪伴,严子容望着她温柔可爱的模样,心头涌起一股柔情,他从小离开了母亲,也没有姐妹,家世虽然显赫,受到的却是比常人更严格的教养,多年来不是刻苦练功,就是跟着薛乘龙在江湖奔波,接触的都是些复杂机谋,此时平心静气地坐在山谷竹屋中,吃着可口的家常便饭,边上还有个温柔可爱的小姑娘做陪,实是平生未有之事,不知不觉竟有几分陶醉。
饭后木兰收走了餐具,送上茶来,仍在一边相陪,严子容也不知道跟一个小姑娘应该说些什么话题,只问些她的生活起居,木兰温柔解意,年纪虽小,已看得出将来是个贤慧聪敏的女子,严子容望着她,心里忽然浮上了一个念头,自己都吓了一跳,忙岔开话题,问候她的母亲。木兰说起母亲话就多了,小小的脸上溢着笑容,越发的明丽。
秦越回来的时候,见严子容着迷地望着木兰,听她笑语如珠,他咳嗽了一声,木兰回过头来看见他,喜道:“哥哥你回来了,严哥哥等着急了呢。”
秦越道:“那里着急了,我看他是乐不思蜀了。”
严子容红了脸,木兰奇道:“乐不思蜀,严家哥哥不是有急事么?他要是不着急,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我可以多做些点心给他吃。”
秦越哈哈大笑,摸摸她头,让她去了,严子容待木兰走远,怒道:“你怎么乱说话!什么乐不思蜀!”
秦越笑道:“看不出你还挺花心的,我妹妹才十岁你就在打她主意了。”
严子容怔了一下,满脸通红,气道:“快别乱说!你师父回来了么?”
秦越正色道:“你的来意我大概知道,不过这件事我们插不上手。”
严子容急道:“怎么插不上手?薛神医向来急公好义,如今情况紧急,他便不理会武林中人,难道连天宁公子的安危都不顾么?”
秦越望他一眼,道:“原来你连小主人的名字都知道了,不过没用,我师父管不了这事,小主人的安危不用你操心,早有安排。”
严子容奇道:“天宁也是你的小主人?”秦越含糊应了一声,又道:“云海山庄那边危险得紧,你先不要回去了,在这谷中住上几天,等事情结束了再回去。”
严子容跳起身来,怒道:“什么叫等事情结束了再回去?难道血魔要把庄中一百多名武林同道斩尽杀绝么?”
秦越注目看他,淡淡地道:“他是有这个计划。”
严子容恨恨地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劝阻?”
秦越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觉得他说了个天大的笑话,道:“我能阻止什么?主人的意旨是不可违拗的,连夫人都管不了他。”
严子容道:“那你师父呢?他也是血魔的手下么?”
秦越不满地道:“你别这么说话,我师父不是任何人的手下,血魔这个名字也不是你该叫的。”
“那你快带我去见你师父,武林盟上百条人命危在旦夕,他不能袖手旁观!”
秦越无奈地道:“他早有规矩,绝不给武林中人治病的,你不知道么?”
“这不是治病,这是救人!是阻止血魔继续伤天害理、草菅人命!”
秦越沉着脸看他,严子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认真,为他气势所摄,放缓了态度道:“现在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二十多年前纵使武林盟有对不住血魔的地方,他也不该这样滥杀无辜,况且武林盟只是一时失察,暂且受困,中原武林势力何等庞大,单凭血魔一人之力,怎能撼得动中原武林根基,他这样残忍狠毒,不过是再一次自掘坟墓而已!”
秦越静静思考了一瞬,抬头盯着严子容,道:“好吧,我带你去见我师父,至于他怎么决定,我就管不了了。”
严子容喜道:“好!快走!”
秦越心中有事,也不再跟他调笑,两人施展轻功,穿越山谷,来到谷边一处石壁下,秦越在大石上推弄了几下,石壁上现出一道暗门,两人进入一个山洞,转折了许久,前面光线渐亮,来到一处巨大的石室。
这石室的一侧通向山洞之外,被高大的竹林密密遮掩,洞中有石台石床,薛飞带着几名弟子正在为人治病,严子容见他竟用快刀剖开了病人的肚子,在其内探寻,惊得脸色煞白,屏住了呼吸。
秦越显是见得惯了,浑不当做一回事,轻轻推他坐在石凳上,静静等待。
严子容提心吊胆地远远望着,见薛飞气度沉稳,下手又快又准,几名弟子肃然协助,有条不紊地递上各种精巧的工具,室中便只有这轻微的器械声清脆回响,再无任何动静。
过不多时,薛飞施术完毕,命弟子将伤口缝合,自己到旁边净了手,坐在石台前书写一会,将药方交给弟子,命他们将病人抬走,这才回过头来望着秦越和严子容。
严子容忙上前行礼,薛飞淡淡地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严子容恭恭敬敬地把来意说明一遍,薛飞冷冷地道:“武林中的事我不管。”
严子容早已有备,立即展开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这件事的严重性向他细细分析,言辞肯切,又担心着薛乘龙他们的处境,急得几乎想要跪下求他,只是早就知道他的脾气,软硬不吃的,这才没有造次。
薛飞神色不动,望着外面的天空,半晌才道:“这件事我不能管。”
严子容急道:“为什么?就算您受血魔节制,也不该是非不分,助纣为虐啊!”
薛飞猛地回头看他,严子容被他凌厉的目光震得心头狂跳,强自镇定着与他对视,目光坚定,毫不退缩。
薛飞看了他一会,目光渐渐缓和,道:“少年人意气风发,说话不知轻重,这件事我确实无法插手,你还是回去吧。凡事皆有天意,不是人力可以扭转。”
严子容怒道:“事在人为,怎能凭一句‘天意’就不管不顾?枉你被人称做‘万家生佛’,竟然见死不救!武林中这大浩劫牵连万千生命,你纵使行得千般善举,但岂不闻‘功过不相抵,福祸总相依’?血魔报复武林是因为他曾受害,而如今受他害的人,难道不会再报复于他?冤冤相报何时了,他造的罪孽,难道将来又要他的子孙后代来承担?您就算管不了血魔,那天宁公子呢?您也不管了吗?”
薛飞冷峻如冰的面色微微波动了一下,问道:“天宁公子怎么了?”
“他被囚在云海山庄的石牢里,饱受折磨,只怕也不久于人世了!”其实天宁虽然被囚,并未受到任何刑讯,严子容如此说法,只是想激起薛飞的愤慨。
果然薛飞猛地站了起来,焦躁地来回踱步,忽然又立住身形,抬头瞪着严子容,道:“不可能,主人早有安排,天宁公子不可能有任何危险。”
严子容冷冷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力总有不可及之处,您以为事情一定会按照血魔的计划进行吗?他的儿子宝贵,别人的生命难道是草芥么?这世上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善恶终是要有报应的!”
薛飞鹰隼般的目光注视着他,良久才道:“你好大的胆子。”
严子容坦然道:“急公好义,侠之必为!”
薛飞不再理他,在室中踱来踱去,秦越一边观察师父的举止,一边对严子容吐了吐舌头,心想看不出容儿竟然有这般胆色,倒真值得钦佩。
29
薛飞思虑良久,转头对秦越道:“你先带严公子回去。”秦越应了一声,严子容忙问:“薛前辈可有什么善策?”薛飞淡淡地道:“不用你管。”说罢向石室另一侧走去,原来那里另有通道。
严子容见他背影消失,急得没做理会处,秦越拉他一把,道:“走吧,回去听消息。”严子空奇道:“他去找人商量么?”秦越望他一眼,道:“人太机灵了也不好。”严子容心中有了指望,勉强定下神来,随他向回走,一边还在想着薛飞会去同谁商量,只是完全摸不着头绪。
绿竹谷的竹林已在这僻静山野间生长了千百年,密密层层,遮天蔽日。手指般的细芽渐次萌发,碗口粗的巨竹老当益壮,翠叶森森,无风自凉,有潺潺的溪水蜿蜒其间,水气氤郁,无限清幽,好一派神仙境界。
靠近山壁边的竹林略稀疏些,正午的日光正透过林梢洒落下来,被纤密的枝叶切割细碎,如同洒开了一张金色的网,微风吹过,流光闪烁,万物生华。
高高低低的草木,披着浓浓淡淡的青衣,如同一幅巧夺天工的图画,小小的白花烂漫地开放着,吐露淡淡芳华。
山壁上有一处巨大的石穴,宛若天然石室,高达数丈,阔亦数丈,无门无扉,完全采取自然光线,通透清明,四壁俱是书籍,室中一个大大的石桌,桌前坐着一位面貌端丽的中年女子,正在凝神思考,少倾,运笔如飞,不多时已写了数页文字。
终于,她写完了很长一段,又翻回数页开始细细审视,不时修改增删,有时凝神思考,有时逐字推敲,如是反复数次,才重新取过一叠白笺,工笔誊抄,等她终于放下笔来,抬头望向外面的竹林时,日影已经西斜了。
她微微一笑,温和的容色令人心旷神怡,回过头来,却见到薛飞正恭恭敬敬地跪坐在一边的蒲团上,健硕笔直的身子仿佛一座铁塔,即便坐着,也如顶天立地一般。
“你来啦。”温雅的声音如山间流水,清澈温润。
“夫人,您辛苦了,这次的研究可还合您心意?”薛飞恭敬地问道,眼睛垂下去望着她脚边的土地。
“是的,非常满意。你的医术这几年确实进境神速,说是直比华佗也不为过。”
“哪里,都是您教导有方,我只是沿着夫人所指的明路走过而已。”
“你不必过谦,其实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我虽然可以想到,却无法做到,而你则擅长行动,空想如果得不到实践,永远只是空想,如同镜花水月,不可捉摸,只有你,把这些设想变成了事实,救死扶伤,功德无量啊。”
“夫人您过奖了!”薛飞跪坐着,低低地俯下身去,感激地道:“如果没有夫人,绝没有今日的薛飞。”
“起来吧,早跟你说过,不必拘礼。”夫人温雅的声音亲切如故,上前两步,扶起了薛飞,又道:“你能有今日的成就,完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只不过在你困难的时候给予了一点帮助而已。”
薛飞抬起头,虎目中微有泪光,沉声道:“夫人对薛飞恩同再造,薛飞有生之年绝不敢忘。”夫人望着他微微一笑,也不再说,回身去整理石案上的文稿。
“夫人,有一件事,我知道您不一定想听,可不得不说。”薛飞犹豫着开口,声音有点僵硬。
“什么事?”
“主人他……他还是一意孤行。”
夫人的背影僵了一下,缓缓坐在石凳上,半晌,叹息了一声,轻轻问道:“他终于还是去了么?”
“是的,而且……把小主人也带去了。”
“天宁?”夫人回过头来,脸色微白,问道:“天宁现在哪里?”
“云海山庄。”薛飞停了一下才道:“听说是被关进了石牢。”
夫人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薛飞吃了一惊,忙道:“您放心,主人必有安排,小主人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夫人一手抚住心口,惨淡的容色令人忧心,半晌才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薛飞无语,夫人停了好一阵,才轻轻地道:“他总是放不下。”摇了摇头,伤心地道:“二十多年了,无论我怎样开解,他总是不肯放下恨,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她忧虑的目光望向摇曳的竹林,黄昏将至,微微的冷风袭来,竹枝发出轻微的呜咽之声,流金般的斜晖淡淡地拖在细洁的沙土地上,透出一股沉默的清冷。
“夫人?”薛飞见她怔怔出神了良久,忍不住轻唤她一声,道:“主人做事自然有他的主张,我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今天我听到一个年轻人对我说了一句话,却很惊心。”
夫人回过头来望他,问道:“什么话?”
“功过不相抵,福祸总相依。”
“功过不相抵,福祸总相依?”夫人缓缓地念了一遍,点漆般的眼眸专注地望着他,问道:“你对这句话有何解释?”
“夫人,我们十多年来尽心竭力地救死扶伤,确实活人无数,可算是‘功’;但主人这几年来在中原大开杀戒,搅乱武林,这,只怕就是‘过’,功过不相抵,无论咱们做了多少善事,也不可能完全抵消主人的戾气。”他坚持着说到这里,已是脸色惨白,痛苦地望着夫人伤心的神色,勉强接下去说道:“福祸总相依,大约是说福和祸是常常相伴而生的,不知惜福,便会生祸。”他垂下头去,泣道:“夫人,也许您应该劝劝主人,收回成命,不要再妄开杀戳,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要为小主人积福啊!”
夫人闭上眼睛,泪水缓缓滑落下来,扑簌簌落在衣襟,良久才道:“你说得很是,我一味地迁就他,竟是纵他为恶了,他……他实在不该回来中原。”哭了一会儿,她睁开眼来,看到薛飞焦急的神色,又问:“天宁呢?他有没有受到伤害?”
薛飞道:“应该没有,主人一定会妥善安排,不可能让人伤害到他,不过事有不可预测,小主人陷身在那样险恶的境地,无论如何不是上策。云海山庄的石牢深在地下,阴寒至极,小主人秉赋至阴,在那样的地方呆久了,难免会受到侵害,还是及早把他救出来为好。”
夫人思考了一阵,问道:“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有一个少年赶来送信,他是腾龙堡少堡主薛乘龙的手下,名叫严子容,是个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