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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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光晕淡淡地照亮了四周,天宁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巨大的石穴,洞顶有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悬挂下来,地面上处处石笋,看样子这里是一个天然生成的石洞。
他回过头来,见柯承谨正专注地盯着自己,便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行了一个礼,却不说话。
柯承谨放下蜡烛,扶他起来,眼泪扑簌簌滚下,道:“好孩子,你……”
天宁轻轻挣脱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柯承谨见他疏离的样子,心下难过,泣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你舅舅啊!你娘好么?”
天宁点了点头,垂下眼睛。
柯承谨问道:“为什么不跟我说话?”见天宁为难的面色,又问:“是你爹爹不许么?”
天宁点了点头,抬起碧莹莹的眸子望他,柯承谨心下一痛,低声道:“他还是那样恨我!”
天宁不说话,淡淡地看着他,柯承谨出神地望了他一会儿,转过眼去看着一边的石笋,喃喃地道:“他恨我……他恨我……他当然会恨我……”眼泪缓缓地爬过脸颊,他强自抑制了一会,终于坐倒在一块大石上,双手捂住脸,失声啜泣。
烛光摇曳,石穴中一片凄清,柯承谨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天宁,他一身雪白的衣衫,在这昏暗的石洞中,愈发显得纤尘不染,绝美的面容,碧绿的眼眸,这……这不正是他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么?
柯承谨泪流满面,一时心神恍惚,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天宁走过去,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叫道:“天鹰,天鹰,你又回来了,你不生我气了么?”
天宁吃了一惊,想要推开他,不料柯承谨双臂如铁,紧紧把他抱在怀中,勒得他几乎气也喘不上来,柯承谨喃喃地道:“不要走,不要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亲口答应过的,不要离开我!”
天宁用力挣扎,柯承谨扶起他的脸来看,目光中竟有千种柔情、百般不舍,叹息般低低地道:“天鹰,我们一起去天山骑马,好吗?你不是说过么,天山上有花海,骑着马儿穿行其间,如同在天堂一般快乐。”
天宁听他这话竟有些神智不清,害怕起来,用力推他,却推不开,柯承谨凝望着他玉雕般精致的面貌,碧海一样深不见底的眼眸,一时意乱情迷,竟将他当作了他的父亲天鹰,俯嘴便去亲吻,天宁惊恐地拼命挣扎,柯承谨温柔地挟制住他,一边叫着:“天鹰,天鹰。”一边低头亲吻,从他柔嫩的面颊、挺直的鼻梁,滑向那精巧的薄唇,天宁大骇,猛地大叫:“舅舅!舅舅!”
柯承谨浑身一颤,停下了动作,疑惑地望着天宁,天宁又叫:“舅舅,我是天宁,我父亲不在这里。”
柯承谨眼神蓦地清明,刹那间身上冒出一层冷汗,一把推开了天宁,踉跄着后退两步,颤声道:“天宁?”
“我是天宁,不是我父亲。”天宁定下神来,站直了身体,冷冷地瞧着他。
柯承谨如遭雷击,痴痴呆呆地望着他,面如死灰。
天宁见他如此,心中不忍,放缓了口气道:“我娘经常跟我讲起你们小时候的故事,她说您是她最尊敬的兄长,一直对她非常好。”
柯承谨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终于清醒过来,想到刚才竟险些对自己的甥儿不轨,羞愧无地,转过头去望着阴沉的石壁,良久才能出声,问道:“你娘身体好么?”
“好。”天宁恭敬地回答,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
柯承谨又转过身来看他,目光中充满怜惜,天宁静静地回视着他,两人默默地对视良久,柯承谨终于叹息了一声,道:“我得到消息,庄中有人要对你不轨,所以赶来救你。”
这几天庄中颇不安宁,虽然再没有人突然死去,但流言纷纭,都在传说得到天宁之人,便如得到天下,血魔疼爱儿子,将把绝世武功及西域宝藏一并传授!
多么惊人的消息,多么动人心魄!
早有不少人对天宁的美貌垂涎,又有一些人对西域的宝藏念念不忘,真正能够置身事外的,只怕十成中不到两成,天宁一下子又成了众矢之的!武林中人大多毕生都在追求武功与金钱这两样宝物,更别说天宁具有绝世的美貌,即便没有武功与宝藏,单只能够拥有他这个人,便已是人间无可匹敌的艳福了!天宁的美丽,已经超越了性别,便如珍贵至极的美玉,世所罕见,魅力无穷,使人不由自主就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薛乘龙惊怒不已,想查出这流言的出处,但众说纷纭,却没个头绪,三人市虎,假话说了千遍也成真理了,被迷了心窍的那些人,哪里还能辨得出这传言的真伪?薛乘龙无法,只得充分运用自己腾龙堡少堡主的地位,拉拢或安抚住一部分人,再弹压另一些心怀不轨者,一时间分不出身来看顾天宁,只得交给柯承谨。柯承谨对天宁的态度非常可疑,他与天宁究竟有何瓜葛薛乘龙还猜测不透,但却有十成的把握他不会伤害天宁。
听了柯承谨这话,天宁并不惊奇,只问:“你能送我出去么?”
柯承谨道:“你出去以后怎么办?”
天宁道:“我要劝父亲不再杀人。”这些日子薛乘龙日日对他说起父亲的做为,听到父亲竟然杀死了那么多人,天宁心中非常难过。母亲教导他积德祈福,从小就不许他杀生,多年下来已成习惯,这几个月来父亲对他的教育却恰好相反,说得罪他的人都死有余辜,完全不值得重视,他并不真正理解,却肯听从父亲的话,性子就有些霸道起来。前些日子他一时气愤,命人杀死了谢辰风,但真的看到他喷血而死的时候,震憾还是太大,不由得后悔起来。
原本天宁对正常的是非观念非常淡薄,因为他一直以来的生活几乎不需要考虑这些情况,现在经过薛乘龙的耐心教导,慢慢明白了父亲的行为也有不妥之处,给许多人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他觉得很难过,渐渐兴起了劝阻的念头,希望父亲不要再继续害人。
他一直以来受到父母及众人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在充满了爱的环境下自由成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明朗的情感,他喜欢别人崇敬他、爱他,也喜欢看到光明的世界、幸福的人们,从前为信徒们赐福的时候,看着他们感激涕零的样子,心中很满足,而父亲所教的行为,却使他的心灵很不安,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忧伤。
薛乘龙不止一次对他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想受到伤害,就不应该伤害别人,天宁听得多了,也觉得有理,如果父亲能够像母亲那样,温柔慈悲,该多么好啊!
天宁非常想念母亲,非常渴望她那温暖的怀抱,他再也不想在这污浊的世间孤单害怕,想快点回到母亲身边去!
“我想念母亲,我要回家。”天宁不擅做伪,心里这样想,就这样说了出来,眼圈有点发红。柯承谨见他大大的眼睛里泛上泪花,心下怜惜,道:“好,我送你出去。”怕他畏寒,除下自己外衣给他穿上,这才一手拿起蜡烛,另一手拉着天宁的手,向外走去。
山洞曲折,走了许久才到尽头,柯承谨开了机关,带天宁从一个洞口钻了出去,外面又是一个较浅的山洞,微弱的天光透射进来,原来已是入夜,繁星满天。
柯承谨道:“这里已经出了云海山庄,只不知你父亲在哪里,我好送你过去。”
天宁问道:“我那几名护从呢?”
柯承谨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当日谢辰风丧命,谢靖泽迫于无奈不能杀天宁,对那几名西域护卫却没什么好顾忌的,当天就用残忍的方法都处死了。
天宁见他脸色,心中已经明白,谢辰风死时,他便已后悔,现在更是痛悔不已,那些护卫都服侍他多年,来中原以后更是朝夕不离,如今只因他一念之差,竟全然部遇害,天宁脸色惨白,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杀人了!
柯承谨劝慰他一会儿,又问起他父亲的所在,天宁也不知道,柯承谨只好带他向外走去,想先离开这事非之地再说。
一出山洞,柯承谨大吃一惊,洞外暗沉沉地围了一圈子人,俱是黑衣蒙面,肃然而立,寂静无声。
柯承谨心中惶急,忙把天宁护在身后,喝道:“什么人!”
无人答他,柯承谨护着天宁向山洞退去,突然听到身后有声响,忙回头一看,竟是十来个人鱼贯而出,看来跟他们一样,是从山庄内的地道出来的。
柯承谨心念电转,想不透为什么会这样,看这些人的衣着,俱是山庄地牢内的守卫,难道他和天宁的行踪被人发现了,庄中的人追到了这里?
却见那些人合手当胸,躬身向天宁行礼,然后伸手到脸上一揭,顿时面貌都变了样,原来都带了人皮面具。天宁吁了口气,喜道:“原来是你们!”
柯承谨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们,见这些人之后,又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从洞中出来,五官端正,气质沉稳,乍一看极是普通,只一双眸子晶莹温润,光华内敛,显是内功已经相当深厚。
“雷楚东。”天宁微笑着叫他,雷楚东眼睛一亮,微露笑意,道:“你还记得我。”
天宁道:“当然,你是我的朋友。”
雷楚东感激地道:“是,希望我能永远做你忠实的朋友。”
其余众人都笑眯眯地望着天宁,天宁兴奋地道:“原来是你们在暗中保护我,我很高兴。”那些人得他赞许,都感激地俯下身去,深深行礼,柯承谨见众人视天宁如神祗一般,微觉惊讶,又暗暗地替他高兴,正想问是怎么回事,突然树林中火光亮起,一小群人闪了出来,柯承谨定睛一看,脸色大变,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只见两名黑肤白衣的昆仑奴抬着一张锦椅,椅上一人白衣胜雪,面如美玉,一双碧油油的眼睛寒光隐隐,却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么?
柯承谨屏住了呼吸,贪婪地望着那人,眼睛一眨也舍不得眨,似乎想把他的全部形容,都牢牢地印到脑海里去!
“别来无恙?”血魔谈笑自若,柯承谨却打了个寒战,顿时清醒过来,再细看他时,惊讶地问道:“你……你的腿……”
血魔淡淡地道:“废了,你难道忘了吗?二十三年了。”
柯承谨觉得喘不上气来,眼前浮起一片泪光,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襟,泣不成声。
天宁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哭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血魔眼中本来寒光隐隐,见他如此,沉下了脸色,良久,叹息一声,道:“巴拉姆,你过来。”
天宁听话地走过去,跪在父亲脚边,执起他的手亲吻,隔了这么久才又见到亲爱的父亲,他心中欢喜不禁,伸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怀里。
血魔怜爱地抱住他,温存了一会儿,才道:“你受委屈了,咱们走吧。”
天宁回头望了望浑身颤抖着哭泣的柯承谨,道:“舅舅他……”
血魔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他跟你没有关系,走吧。”
柯承谨叫道:“天鹰!”
血魔冷冷地瞟他一眼,道:“天鹰早就死了,在这里的是血魔!”
柯承谨痛苦地望着他,嗫嚅了几次,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看着他们离开,那白色的身影转瞬间没入了黑暗,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扶他起来,他浑浑噩噩地抬起头,发现扶他的人是雷楚东,转目四顾,血魔的手下已经走得一个不剩。
雷楚东行事素来低调,这次来到云海山庄也是一直保持缄默,所以柯承谨几乎没有注意到他,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他会挺身而出救助天宁,而且……
“你怎么知道这密道?”柯承谨疑惑地问道。
“我并不知道,只是跟着你们,所以才从这里出来。”雷楚东淡淡地道,见柯承谨疑虑的目光,便道:“我一直在暗中保护天宁公子。”
“你?一直暗中保护天宁?”柯承谨疑虑更甚,难道雷楚东早就是血魔的手下?
雷楚东见他神色,知他误会了,便道:“从前机缘巧合,我曾救过天宁公子一次,后来天鹰先生又有恩于我,所以我答应他保护天宁公子。”
原来当日雷楚东仗义救下天宁,血魔对他大有好感,对他进行了详细的调查,知他素来不重视财帛,便没有像往常似的以金珠酬谢。他们查到雷楚东是神剑门后人,神剑门近百年前与魔教决战时失落了镇派之宝龙吟剑和龙吟剑谱,其后神剑门日渐式微,传到雷楚东这一代时,几乎被武林遗忘。
血魔派人细细查访,终于找到了龙吟剑和剑谱,送还给雷楚东。雷楚东大为感激,请求为他做些事情以图回报,血魔便要求他保护天宁,言明只要天宁在中原一天,雷楚东便需保护他一天。雷楚东对天宁甚有好感,又感激血魔还剑之德,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柯天谨转头又看看血魔消失的方向,暗暗叹息一声,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如天鹰这般人物,也免不了对爱子牵肠挂肚,想方设法保他平安。
怔了一会儿,想到天宁既去,云海山庄失去了最后的凭籍,再无法与血血魔相抗,只怕他不日便会发难,又惶恐起来,他固然不愿见天宁受到伤害,可更不忍中原武林这上百人遭遇灭顶之灾。
雷楚东道:“走吧。”
“去哪里?”柯承谨愁肠百结,左右为难,一时想不出下一步该怎么办。
“先回庄里去。”
柯承谨惊讶地望着他,问道:“你不跟他们一起走么?”
雷楚东淡淡地道:“我只是负责保护天宁公子,他已经安全回到父亲的身边,我的责任便已了结,如今中原武林遇到重大危机,我岂能袖手旁观。”说罢回身向密道走去。
柯承谨这才明白原来他只是为了遵守诺言而保护天宁,责任一完,便又回归中原武人的身份,该和血魔对峙的时候,寸步不会退让。他心中既感且佩,跟着雷楚东穿越密道回到了石牢,两人细听里面没有人声,这才打开机关,施展轻功穿越数层通道,来到顶层。
柯承谨见牢中竟然无人把守,一路上所见的石壁上处处焦黑,弥漫着浓烈的烟火气,吃惊地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雷楚东道:“你们逃走以后,我在这里纵了火。”火势一起,烧毁了牢中的一切,连天宁所在的牢室亦被焚毁,湮灭了一切证据。
石牢已毁,门户大开,只远远的有几个庄丁看守,自然难不住他们,二人轻轻巧巧地避开看守,回到柯承谨所住的小院,室中却有灯光,从门缝中一张,原来是叶迦大师与与薛乘龙正在对弈。
雷楚东向柯承谨使个眼色,示意自己先走了,柯承谨却出声道:“先不要走,我有事跟你们说。”
门开处,薛乘龙含笑拱手,道:“雷兄,辛苦!”
雷楚东拱手为礼,也不客气。先前他暗中护卫天宁的时候,便知薛乘龙对天宁多有照拂,最近他又使计将混在庄中的数名血魔密探逐一调到石牢做看守,既保证了天宁的安全,又阻止了他们继续为血魔效力,不动声色就控制住了局面,端的是好心计、好手段。
柯承谨进屋向叶迦大师问了好,自顾坐下,又问道:“乘龙,谢靖泽那里怎样了?”石牢突然起火,天宁失踪,谢靖泽岂能善罢甘休。
薛乘龙道:“谢盟主正在召集武林大会,商议明日与血魔决一死战,却故意没有通知我和叶迦大师。”原来谢靖泽得知天宁失踪,立即怀疑到薛乘龙,可他当时一直是跟谢靖泽他们在一起,他的手下亦无一人涉及此事,抓不到他任何把柄。
不过谢靖泽知他城府颇深,虽然表面上找不到证据,但事实定与他脱不了干系,于是一气之下,故意将他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