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断崖上越过,穿过冰山雪洞,才能最终进入血魔为天宁修建的月神宫。
安月国王听了,劝薛乘龙放弃见天宁的打算,这西峰断崖险象环生,单只攀登上去便已不易,更遑论飞越那千丈深渊了!
吴歌也眼泪汪汪地揪着薛乘龙的衣袖,不肯让他去,哭道:“你见不到他,还有我陪着你,要是你死了,可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么?”
薛乘龙微笑着抚抚他的头顶,坚定地道:“事无不可为者,虽然天鹰前辈开出的条件非常苛刻,但毕竟是他亲口允许的,只要他肯让我见天宁一面,我便感激不尽,这雪山虽险,也不过是可以看得见的困难,比我两年来心中这困苦,那是容易得多了!”他敢应这挑战,倒也不是一味莽撞,而是对自己的武功颇有信心,这一年来虽然奔波在外,烦心扰乱的事却比从前少了许多,心无旁骛,武功进境极快,雪山虽高,却也难不倒他,一想着见到天宁有望,浑身的活力都被激发了出来,豪气干云!
望着眼前无底的深渊,薛乘龙深吸一口气,真气周流全身,集中起全部的精力,纵身一跃,轻飘飘向悬崖对岸飞去,这一跃竟有两丈多远,待到半空之时,体内真气一滞,身形下坠,他右手一挥,备好的软索飞将出去,准确无误地缠住了崖边一块巨石,运力一带,身形如电,瞬时间飞越过剩余的近三丈距离,扑到了对崖之上。
脚尖沾到坚硬地面的同时,薛乘龙才敢松了一口大气,背上冷汗涔涔而下,适才这一跃,他已竭尽全力,实是平生从未有过之险,脚下的万丈深渊,像一个大张的巨口,冰冷地嘲笑着人力的微弱,崖间厉风呼啸,产生了强大的阻力,险些将他卷走,而这五丈多远的跨度,更是连雪域的羚羊都无法跃过,要不是他巧妙地借助于软索,绝对无法飞渡,而要将细若尾指的软索运用自如,没有精纯深厚的内力也决计无法办到,所以刚才这一跃虽然看似简单,实则对人的勇气、内力、轻功都是无比严峻的考验,只有内外功夫俱登峰造极者才可顺利通过。
薛乘龙刚刚喘息均匀,对面山洞中突然蹿出三头雪豹,碧莹莹的眼睛和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咆哮着猛扑过来!
薛乘龙凝神静气,施展绝顶轻功,在三头豹子中间穿插往来,时不时发掌攻击,他知这雪豹极是珍贵,血魔虽然放了出来为难自己,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弄死它们,可惜雪豹既灵活又凶猛,体型硕大,筋骨结实,虽着了他数下拳脚,却丝毫没有示弱退缩的迹象,薛乘龙左支右拙,片刻间身上衣服已被撕破了数处,暗中咬了咬牙,运起腾龙堡的翻云掌,内力贯注掌中,猛击一头雪豹的额头,饶是那畜生极为凶猛,却也禁受不住,哀鸣一声倒地不起,另两头豹子又扑过来,薛乘龙暴喝一声,迎面飞起一脚,将一头豹子踢得飞了起来,撞在岩壁上,昏晕了过去,另一头豹子吼叫一声,立目扑来,薛乘龙闪身让过,揪住了它的尾巴,豹子猛地摇身摆尾,薛乘龙腾云驾雾般飞将起来,凌空一个转折,轻飘飘落在山洞之内,回身一记劈空掌,打得那豹子翻了一个跟头,夹着尾巴逃向一边。
薛乘龙不敢怠慢,立即向洞中扑去,几个起落,把豹子远远甩在后面,前面洞穴却越来越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他取出怀中一颗明珠,莹白的光芒淡淡地散发出来,这是吴歌给他的,果然派上了用场。
洞穴极深,却并无任何阻碍,薛乘龙脚不点地般飞纵而前,沿冰洞行了约有数十丈,前面突然遇到一处冰涧,约有三丈多宽,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冰涧之间连着一道铁链,粗大的锁链环环相扣,上面结了厚厚的冰霜。
薛乘龙估量了一下,提气轻身,全神贯注地踏了上去,铁链却并无任何异常,有惊无险地便顺利通过,这道难关对别人极是不易,对他这样轻功卓绝的高手来说却不算什么了,所需者只是胆大心细而已。
再向前行,来到一处空旷的冰室,四下无路,只面前有一处小小的冰洞,斜斜地穿入地底,不知通向何处。
薛乘龙仔细观察,确定这里再无任何通路,只有这冰穴是通向前方的唯一途径,可是……突然他看到洞口旁的坚冰上似乎刻得有字,忙凑近一看,写着几行小小汉字:欲见天宁,舍身入穴,不可照明,禁止兵器。
薛乘龙静静地思考了一瞬,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天宁那碧海般深遂的大眼睛,心头热血沸腾,再看看面前吉凶未卜的小小冰洞,一咬牙,将夜明珠和金龙剑放在地下,和身跳进了冰洞。
他并未像一般情况那样头上脚下地朝里溜,而是双臂前伸,头下脚上,向前猛扑,这样虽然更加危险,但容易掌控身体的动作,万一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反应更为敏捷。
冰洞中非常窄小,刚容一个成年人顺利通过,洞壁全是坚冰,光滑无比,全无任何阻碍,亦全无任何借力之处,薛乘龙只能听天由命地飞速向下滑去,面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下落的速度极快,心中的恐惧难以言喻,他振奋精神,集中精力向前猛冲,这世上的事经常便是如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有勇往直前,才有一线生机!
突然前面一空,薛乘龙在目不见物的情况下猛然间全身悬空,一颗心飘飘荡荡的,不知要落往何处,真气骤然发挥到了极致,蓬勃地护住全身,调整了一下姿势,沉着地向下落去,全身放松,身体的敏感度却被调动到了最高,感应着身外的一切。
所幸下面似是一处平缓的斜坡,他放松身体,从带冰的坡面上轻飘飘地滑了过去,自然的冲力过后,缓缓停了下来。
周围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薛乘龙不忙起身,缓缓调匀了气息,轻轻跃起。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将他牢牢包围,在这完全不知底细的地方,感受着刺骨的冰寒,神智紧张得几欲令人崩溃。
地面全是坚冰,非常平坦光滑,他试探着向前走去,这里竟似一个极为巨大的洞穴,走了十数丈还摸不到墙壁,若不是知道这里深在山腹之中,几乎以为是置身在旷野之中了。
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力量,全凭心中的坚定信念,才能一步一步向前直去,终于,他触到了一面冰墙,缓缓摸索了一会,全无头绪,正在犹豫,前面缓缓响起了乐声,渐渐的光线从厚厚的冰墙里照射出来,原来冰墙后面另有通道,隐约有道人影正从那里走来,边走还边弹奏乐器。
乐声渐响渐近,快到他面前时,转了个弯,薛乘龙目光转过,发现右侧一丈多远的地方就是入口,他走过去,正好与里面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薛乘龙惊讶得张大了眼睛,望着那人,那个笑眯眯的人留着奇特的山羊胡子,竟是买买提。
“安拉保佑勇敢的人,安拉引导善良的人,欢迎来到月神的宫殿,您将受到真诚的款待。”买买提的汉语似乎又有进步,只是腔调颇为怪异。
他乡遇故知,薛乘龙心中好生高兴,忍不住上前一步,以西域礼节抱住了他,买买提没想到他如此热情,倒是有点吃惊,又很高兴,两人紧紧拥抱了一回,薛乘龙放开手,笑问:“真没想到能再见到你,我已经通过了天鹰前辈指定的道路,请问可以见你的小主人了么?”
买买提满脸的喜色裉去了大半,忧伤地道:“小主人最近身体不好,您还是先去见主人和夫人吧。”
薛乘龙吃了一惊,忙问:“昨天我还看到他接受大家的朝拜,怎么会身体不好?”其实他心中早在担心天宁的安危,昨日虽远远见到了一面,天宁却也蒙着脸,看不到真实情况。
买买提也不多说,只道:“还是请夫人亲自对您说比较好,请跟我来。”说罢转身带路,薛乘龙心中惴惴,跟在后头。
43
一间巨大的宫室,静悄悄的,层层的帷幄中间,设有一张锦榻,上面半躺半坐着一个人,薛乘龙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有些眼花,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震惊地望着靠坐在那里的人——血魔天鹰!
两年未见,他像突然老了二十岁似的,容貌依然绝美,但原来那种出鞘的利剑一般饱满的精神已经完全不见了,像一棵天山上年老的雪松,被岁月摧折了华茂的身姿。
“前辈!”薛乘龙轻轻地叫道,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不知道该不该再向前走。买买提把他引到房门口就退下去了,现在这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站一卧,默默对恃。
天鹰冷笑一声,抬了抬手,道:“过来。”
薛乘龙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行了大礼,垂手立在床边。
天鹰锐利的目光冷冷地打量着他,薛乘龙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看到的虚弱表像并不真实,这个人还是那么傲慢尖锐,丝毫没有因为身体的衰弱而受到影响。
“你很不错,竟然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到了这里。”天鹰慢慢地开了口,薛乘龙面色平静,并没有自鸣得意或故做谦恭。天鹰又盯了他一会儿,这才放缓了脸色,满意地道:“果然很出众。”
薛乘龙恳切地道:“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通过了冰山雪洞,希望您能允许我见天宁。”
天鹰淡淡地道:“你见他做什么?”
薛乘龙道:“我真心爱他,希望能够再见他一面。”
天鹰冷然道:“见到了又能怎样?”
薛乘龙顿时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是啊,见到了又能怎样?他万里迢迢寻到西域,是因为实在耐不住对天宁的相思,想要在他离开人世前再见一面,可是——真的见到了,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啊?!
只怕……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只见一面怎么能够?自己唯一深深爱恋的人,难道真的要天人永隔,再也不得想见?在今后长长的若干年里,难道再也不能爱他、再也不能抱他、再也不能温柔地安慰他?那花朵一般的面貌、碧海一样的眼眸,难道只能在梦中一次次地回想?
他心中涌起一股悲愤,那弥漫开来的尖锐痛楚简直无法忍受,体内真气如沸,一时冷一时热,喉间一阵腥甜,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终是多年勤习的内家功夫起了作用,他蓦然惊醒,深吸了两口气,缓缓控制住体内乱蹿的气机,屏息凝神,反观内照,灵台清明,片刻间已恢复了平静,睁开眼来,正对上天鹰讥哨的眼神,他定了定心,正色道:“生死有命,人力不可胜天,我只求在天宁还活着的时候,让他明白我的心意,让他知道,在这世上,除了父亲母亲,还有一个最爱他的人,会永远把他放在心里!”
天鹰方才见他被自己激怒,有点控制不住内息,暗自得意,没想到他如此之快就平静下来,显是内家功夫修练得极是精纯,倒有些意外,又暗暗佩服,听了他的话,嘲笑道:“伪君子的作派!你爱他?是爱他的容貌还是身份?是爱他这个人还是爱我的财富和武功?”
薛乘龙正色道:“我爱的是天宁,并不是他的身份或者容貌。他生而具有美貌和非同寻常的身份,这是事实,但如果他不是您的儿子,也没有这样的美貌,只要我爱上了他,一样会倾心不已,至死不渝。”这是他的心里话,说出来没有半丝的迟疑,也没有任何的惺惺作态。
天鹰锐利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薛乘龙坦然面对他的审视,又道:“天宁是您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的美貌和身份是您的赐予,但他又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人,他有自己的能力和气质,能够面对自己的人生,您向来把他保护得无微不至,几乎不许他接触真实的人世,可他仍然在有限的机会里展示了他的才华,在中原的那几年,他开办善堂、救死扶伤,获得了无数人的真心尊敬,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应该是梅雪姑姑和薛神医在幕后操作,但天宁也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他具有真正慈悲的心,只要有条件,他一定会像观音菩萨一般,在世间传播福音和平安。”
天鹰哼了一声,道:“你们不过是想利用他而已,又有谁是真正为了他好?你嘴上说不贪图他的美貌和身份,实际上这两样东西才是你追求他的真实目的!”
薛乘龙道:“他的身份生而注定,无法改变,我既然爱他,便连他的一切都要接受,我不求您的财富和武功,武功我自己就有,虽然现在还不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只要假以时日,以我的天赋和努力,成为一流高手并不算难。至于财富,它只是可以运用的一种东西,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驾驭它,或者遇到不可预测的命运波折,那么非但不会从中受益,反而会深受其害,这一点,相信您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
天鹰心中一动,数十年来的人生际遇蓦地里兜上心头。他自幼身份显贵,又被师父倾心教授了一身绝世武功,一直长到二十岁,竟没有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挫折,后来因缘际会,在前往中原游玩的过程中遇到了极大的波折,恨爱情仇,纷至沓来,竟在短短的数年里将他整个的人生完全颠覆,使他的心从此阴狠刻毒,即使有爱妻梅雪的百般抚慰,都不能真正平和。
他的独子天宁,是他此生的至爱,也是他最大的遗憾。天宁的出生曾经挽救了他的生命,但也是由于他才不能得享天年,近二十年来,他时时害怕天宁会夭折,日日为此苦恼,梅雪夫人为天宁费尽心机,却终于不能使他延长寿命,每思及此,天鹰便恨得咬牙切齿、痛不欲生!而这一切,起因竟都是因为他的美貌和财富!这两样东西,是世间无数人拼命追求的,也是他与生俱来而拥有的,他曾经漫不经心地享用它们,又曾经因为它们而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天堂与地狱,他都曾经历,回想起来,真是一言难尽,感慨良多!
薛乘龙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小心翼翼地又道:“美貌和财富,需要强大的力量来保全,否则它们带给人的,往往不是幸福,而是灾祸。”
天鹰嘲讽地道:“你是说你具有这种力量?”
薛乘龙坦然道:“是,我认为我有,而且我并不是自吹自擂,您可以从我的表现来做出真实的判断。”
天鹰冷笑着看他,薛乘龙不卑不亢,从容以对,渐渐的天鹰的脸色放缓了些,对这个勇敢的少年颇感敬佩,正色道:“既然如此,你想得到我的允许,去见我的巴拉姆,可你考虑过没有,你的到来会给他带来什么?”
薛乘龙有些不明白,用目光询问,天鹰黯然道:“他已经有两个月不能出去骑马了,这半个月来天天都只能躺在床上,我怕他会过不了这个秋天。”薛乘龙大吃一惊,脸色巨变,身体微微颤抖,几乎无法支撑住发软的双腿。
天鹰碧海一样的眼睛中落下泪水,恨恨地道:“你来了又有什么用?除了扰乱他的心神,使他不能安心地回归天国,还能有什么用?!”
薛乘龙的眼泪夺眶而出,毫不掩饰自己的悲伤,天鹰望了他一会儿,静静地道:“你真的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