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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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夫人忙拭了泪,招呼薛乘龙坐下,薛乘龙一点都不生分,轻松随意地坐在床边,微笑着跟天宁问候,又讲起自己远来西域这一路上的奇闻趣事,他已经听到天宁不同意与自己换血,是因为不想伤害自己,心中感动,越发的爱他敬他,又生怕自己的深情会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决定把这件事缓一缓再来解决,他这些年来处理过许多棘手的事情,深知有很多事情是急不可图、缓则可解的,过分的强求,只会适得其反。
天宁实在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他,开始还有一点不自在,但很快就被他自然随和的态度打动了,放弃了矜持,听他说到有趣之处,咯咯地笑了起来,薛乘龙说起自己第一次在天山脚下看到了没过马身的高大花草,那漫山遍野的花海,像要把人淹没一般,好生奇异,天宁得意地道:“我们天山有许多奇妙的事,这花海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是你没见过的呢!”
薛乘龙赞道:“是啊,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如此,想来你当年去中原,也觉得跟西域有很大的不同吧?”
天宁兴高采烈地说起自己在中原的游历,心驰神往,精神焕发,整个人像生辉的美玉,几乎完全摆脱了疾病的阴影,梅雪夫人惊讶地望着他,又看看薛乘龙,心里对这个坚毅而精明的少年又增添了几份敬佩,对自己的眼光愈发的满意,心想天宁能得他真心相爱,实在是侥天之幸!他成熟稳重而不失活泼,坚定坦诚又不失圆滑,无论在中原还是西域,都是出类拔萃的,也只有他,可以举重若轻地化解天宁的心防,不露痕迹地主导了他的情绪。
“外面天气多好啊,天宁,你想不想出去走走?”薛乘龙望着阳光明媚的大花园,轻松地建议着。
“好啊。”天宁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快乐地道:“我带你去看我的白马,这是天山最著名的大宛宝马,去年父亲从一千匹好马里选出来给我的,跑起来像风一样。”他已经忘了自己身体的不适,抬腿就下了床。
薛乘龙细心地扶住他,天宁多日不曾自己站起,微觉有点头晕,薛乘龙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微笑道:“我头一次来,怕迷路,你带着我好不好。”天宁靠在他强壮的胸膛上,觉得很安心,点头道:“好吧。我有点累,你抱我好不好?”平时都是哈力克抱他出去,此时他对薛乘龙亲密,随口便这样要求,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薛乘龙心中大喜,不动声色地应了,稳稳地抱起他,转过脸来看着梅雪夫人,梅雪夫人面含微笑,吩咐人给天宁准备披风与面纱,一行人出了门,前往花园之中。
哈力克听说小主人要出门,急忙跑了过来,却意外地发现小主人并没有等他,而是被薛乘龙抱出了门,他惊讶地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温柔地呵护着,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低头望望自己空空的双手,心里莫名地浮起一股悲哀,那个尊敬的小主人,他二十年来全心全意守护的天神之子,他心中无与伦比的瑰宝,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天宁的花园与任何中原人家的花园都大不相同,虽然广植花草,但并没有繁杂的假山亭榭,各式各样的花草欣欣向荣地生长在起伏平缓的广阔山坡上,占地不下百亩,放眼望去,波浪一样的草地与花海随风起伏,远处群山连绵,碧空如洗,视野极为开阔,令人胸怀大畅。
薛乘龙抱着天宁在花园中穿行,听天宁给他讲解各种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真心赞美,天宁指引他来到一大片碧草如织的空地边上,笑眯眯地道:“你猜我的白龙马在哪里?”
薛乘龙故意东张西望了半天,皱眉道:“不知道,难道它藏在天上?”
天宁笑道:“这里广阔的地方都是它的花园,你看我叫它来。”伸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枚金铃铛,用力摇了两下,清脆的铃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远远的传来一声马嘶,一道白影旋风一样冲出了花海,眨眼间就到了近前!
薛乘龙眼前一亮,没想到这马儿神骏如此,自己的踏风也算是万里挑一了,竟然连它一半儿的速度都比不上!
天宁开心地伸手抚摸白马的鼻梁,白马热情地伸出舌头舔他的手,快活地蹦蹦跳跳,像个顽皮的孩子,薛乘龙这才看出这马与众不同的地方——它没有上鞍辔,完全像匹野马一样自由自在。
他奇怪地问道:“你不骑它的么?”
天宁的大眼睛里浮上一股忧郁,黯然道:“我已经几个月没有骑马了,父亲把它送给我的时候,我没有力气去驯服它,看它那么快活,就不想让人驯它了,让它在花园里自由地玩耍,就当是把我的那份自由一起给了它。”
薛乘龙心下难过,轻轻地抱紧他,温柔地道:“没关系,你很快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他转头看向白马,马儿正好奇地望着他,黑黑的大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似乎正在研究这个生面孔的来意,他突然间意兴勃发,笑道:“天宁,我替你驯服了它可好?咱们一起骑马出去玩。”
天宁心中高兴,笑道:“好啊,不过我的白龙马可不是好惹的!”
薛乘龙笑道:“正好,要是太乖的马儿,还有什么意思?”轻轻将天宁交在梅雪夫人手里,纵身跃起,扑到了白马背上。
白马没想到他动作如此迅速,惊得一个虎跳,后蹄高高扬起,整个身子几乎倒栽了起来,紧接着又前蹄腾空,人立起来,纵声长嘶,势若颠狂。
薛乘龙双腿紧紧夹住马肋,一手揪紧它的鬃毛,另一条手臂伸长了圈在马颈上,无论它如何挣扎跳跃,他都稳如泰山,紧紧贴在马背上。
白马在原地跳跃翻腾了一阵,恼怒起来,撒开四蹄绝尘而去,眨眼间变成了天地间一个小小的白影,闪电般划过碧绿的原野,天宁担心地支起身子,向远处眺望,梅雪夫人轻轻招一招手,哈力克忙躬身过来,轻轻抱起天宁,让他可以轻松地望到远处。
白马倏忽往来,急如流星,狂暴地上蹿下跳,惊雷般的蹄声叩响大地,夹着一声声愤怒的嘶鸣,令人胆战心惊。
天宁担心地拉住哈力克的脖子,用力欠起身体向远处看,哈力克怕他太吃力,双手将他举了起来,让他稳稳地坐在自己巨大的手掌上,居高临下地观战。
白马越来越狂躁,疯了一样奔跑跳跃,恨不得立即把背上的人远远甩了出去,恢复自由之身,薛乘龙沉着冷静地控制着身体,像粘在了马背上似的,丝毫也不松懈,白马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鼻孔中喷着粗气,口角溅出白沫,势若疯虎,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为薛乘龙捏着一把冷汗。
天宁紧张得有点受不了,难过地喘息起来,哈力克急忙将他放下来,抱到梅雪夫人身边,天宁伏在母亲的怀里,害怕得浑身发抖,焦急地道:“母亲,快叫他下来,不要再驯那马了,我害怕。”
哈力克愤怒地盯着远处的人和马,拳头握得格格直响,粗暴地道:“夫人,我去赶走他们!”看着他尊敬的小主人紧张成这样,实在心痛不已。
“不!”天宁惊叫起来,喊道:“别伤害他们!”
哈力克俯下身子,按捺住自己的愤怒,小心地道:“那我去替他下来。”
“急什么,好马会认主人的,你现在上去,他就前功尽弃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天鹰也到了,两名昆仑奴抬着他的锦凳,快步赶来。
大家急忙向他行礼,天宁含泪叫道:“父亲,他会有危险的!”
天鹰傲然道:“连一匹马都驯服不了的人,怎么配成为我们家的人,巴拉姆,你不用担心,他有这样的能力。”
天宁向来对父亲无比尊敬,听了他的话,心下稍安,一时也没想到这话有什么含义,转头又去看薛乘龙驯马,梅雪夫人将一颗安神的丹药塞在他嘴里,天宁顺从地咽了下去,依在她的怀里,关切地注视着远处飞奔的白马。
白马极是神骏,纵横驰骋,奔腾跳跃,精神却越来越旺盛,薛乘龙虽然不惧,却担心时间久了天宁会着急,潜运内力,贯注于双臂之上,缓缓收紧,白马被勒得气也喘不上来,终于屈服,立住了脚步,甩甩尾巴,喷了两个响鼻,回过头来望着薛乘龙,大大的黑眼睛水汪汪的,满是委屈和亲切。
薛乘龙见它说停就停,竟无片刻迟滞,动作之轻盈矫健,实乃平生仅见,对它越发的喜爱,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双腿一夹马肋,马儿乖乖地受他催动,迈着欢快的步伐跑到天宁面前。
天宁眼睛里还含着泪花,脸上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伸手抱住了马儿亲吻,白马低嘶了一声,舔舔他的脸,薛乘龙跳下马来,请人给白马装上鞍辔,然后重新跃了上去,向天宁伸出手来,微笑道:“咱们去看看天山的美景,好么?”
天宁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伸出手去,被他轻轻一带,轻盈地落在马上,两人共乘一骑,绝尘而去。
梅雪夫人眼含热泪,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回头望去,正看到丈夫安慰的目光,她倚在他的肩头,让眼泪悄悄地流在他身上,天鹰揽住她腰,温柔地道:“别担心,小鹰长大了必然要自己飞,你留他不住的。”顿了一顿,又道:“咱们的眼光不会有错,这孩子担得起这重任。”梅雪夫人知他终于认可了薛乘龙,心中大慰,叹息了一声,拭干眼泪,微笑起来,道:“是的,现在咱们可以放心了。”天鹰深情地凝望着她,目光中有万般不舍,梅雪夫人柔声道:“你不用担心,天上地下,我总是随在你身旁。”两人默默相拥,彼此心意相通,完全无需言语表达。
一连数日,薛乘龙每日陪伴在天宁身边,绝口不提换血之事,一心一意地只陪他谈天说地,有时弹琴给他听,有时带他出去骑马游玩,每日里他都会为天宁输入真气,难过地发现他体内气机极是微弱,有时需要行功近一个时辰天宁的手脚才会温暖过来,脸上重新焕发出青春的光彩,恍如明珠生晕,令人目眩神迷。
天宁对薛乘龙的真气接受得非常融洽,因为从前都是由母亲为他度气,梅雪夫人的内功源于中原起凤山庄,与薛乘龙家腾龙堡的内功都属于道家一脉,殊途同归,是以并未出现任何异常,而他对薛乘龙的感情,也在这日复一日的亲密接触中越发深厚了起来,每天一睁眼,就看到他爽朗的笑容,引发了一天的好心情,两个人从早到晚,饮食起居都在一起,渐渐地天宁对薛乘龙的依恋越来越深,而天鹰和梅雪夫人也刻意纵容他这种依恋。
每天晚上,薛乘龙与天宁分别之后,就来到专门为他准备的一间静室,服下梅雪夫人精心调配的药物,然后浸入巨大的药桶之中练功,这些内服和外用的药物之中,既有珍贵之极的补药,又有烈性的巨毒,每每在他体内激烈地冲突,犹如千百把小刀在体内交割,令人痛不欲生,薛乘龙运内力护住心脉及内腑,头脑一片清明,放松了身体接受这挑战,难过至极的时候,就拼命地去想天宁那温暖的笑面,在心中细细描摩他那无与伦比的精致容貌,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每当这个时候,痛苦的煎熬似乎就会减轻许多,心中涌起的是无限的勇气和快乐。
“天宁,我一定要救你,这不仅是在救你,也是在救我自己。”他喃喃地低语,执起挂在颈间的一块小小玉坠亲吻,那是天宁送给他的,他贴肉藏着,每当亲吻它的时候,就当是在亲吻天宁,那细滑温润的触感,令他无比着迷。
他对天宁的爱,已经深入骨髓,无法自拔,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失去天宁,他的生命会荒芜成什么样子,不,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失去天宁!薛乘龙在心底默默地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留住这个他此生唯一挚爱之人的生命!
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坚持下去,勇往直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至于天宁的反对,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天宁的善良他早就知道,天宁并不是不爱他,而是不肯伤害他,随着两个人感情进一步的深化,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天宁对他的重视和爱恋,天宁爱他愈深,就愈是固执地不肯与他换血,不愿损及他的生命——真正相爱的人,他们的眼中只能看得见对方,只会心心念念地为对方着想。
可现在的重点是自己不能失去他,即使他不同意,只要把水磨功夫做足,终会软化他的心,到时就由不得他不同意了。嗯,必要的时候,强硬的手段还是要有的——只要最终目的是好的,使点手段也是可以原谅的。
薛乘龙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身体极端痛苦,心情却相当愉快,咬着牙向自己的目标前进。
这天薛乘龙带天宁骑着白马闲逛,远远离开了神宫。这些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悠闲的时光了,每天的最大的任务就是陪天宁游山玩水,虽然夜晚的练功极其辛苦,但白天的相守却是非常惬意的。
天宁指引他纵马上山,白马果然不枉了大宛名驹之誉,登高山如履平地,步伐既轻且稳,修长的四肢和谐地运动着,犹如舞蹈一般优美。
“瞧,这就是我们天山著名的雪莲!”天宁指给薛乘龙看一种矮小的植物,淡黄色的花瓣,包着圆形的花盘,配些翠绿的叶子,生长在岩石缝隙之中。
薛乘龙好奇地抱着天宁跳下马来,两个人一齐俯身去看,原来名满天下的天山雪莲,竟是这么一副貌不惊人的模样,只是这里已接近高山雪线,气候苦寒,阴晴不定,环境极是恶劣,而它竟能开花结果,生命力之旺盛令人惊叹。
薛乘龙采了一枝拿在手里,细细观察,原来它的花朵确实很像莲花,花瓣不多,叶极密,花与叶上均长满白色的细长绒毛,宛若一个棉球。他笑道:“人都道寒冷地方的貂皮长得好,却原来连花也长着毛,为防寒的么?”
天宁笑道:“没错,植体密被绒毛,是我们这里高山植物的一大特色。”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衣,领口镶着一圈雪狐毛皮,配上头戴的雪狐帽子,毛茸茸的甚是可爱,薛乘龙望着他,笑了起来,天宁不满地道:“你笑什么!雪莲长成这样,是非常聪明的,因为细毛之间会有空隙,可以保温,这雪山之上昼夜温差极大,若不会保暖,早被冻死了!”
薛乘龙道:“我不是笑它,而是赞它,虽然只是花草,却这般顺天应时,顽强地保存着自己的生命。”
天宁微笑道:“是啊,母亲常说要我学习它们,不管外界条件怎样困难,都要坚定地生活下去。”薛乘龙心中难过,知道梅雪夫人是怕自己和丈夫遇到什么意外变故,不能再继续保护天宁,所以早早便开始教他顽强地生活,可惜现在却是天宁的身体支撑不下去了,若不是自己的到来,竟有可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天意难测,怎不令人扼腕叹息。
他又想到这些天来日日与天鹰和梅雪夫人见面,明显地发现他们的身体比两年前大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