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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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何大壮也说不清,但他一口咬定那就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佛经上说观世音菩萨有数十个化身,有男有女,现在这个就是其中之一,来普渡众生的,当时这少年只用手轻轻一拂,他奶奶四十多年的老寒腿就完全好了,一点也不疼了,因此老太太对这个观音菩萨敬到了骨子里去,连带她的儿子、孙子也对他信服得五体投地。”
严子容和齐正对视一笑,都觉不可思议,可一想到月圆之夜曾见过的那白衣少年,又觉得这话似乎也不能算完全的无稽之谈,真正是让人云里雾里,看不透摸不清。
“也许是薛神医给治好的?”齐正试探地道。
“不,大壮说真的只是那白衣人轻轻用手拂了一下,离老太太的身体还有一尺多远呢,也没用任何药物,就那么好了,所以才叫神迹。”
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疑惑,这神怪之事,他们是不信的,不过眼前摆着的事实,却又一时定不了真伪。
“他们真的只是来中原游玩?”严子容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薛乘龙缓缓摇头,微笑道:“这个可就不一定了。”
“我觉得也是,怎么可能那么巧,他们一来,中原武林就正好出这么多事。”严子容若有所思地道。
“那咱们晚上去探探?”齐正跃跃欲试地道。
薛乘龙沉吟了一下,道:“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人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况且他们是薛神医的朋友,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客气一些。”
“可是薛神医也有很多可疑之处啊!”齐正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更加小心。”薛乘龙意味深长地道。
时已暮秋,寒意日重,这天薛乘龙与数名随从及护卫一同到黄河上乘船赏景,黄河上的秋鲤鱼以肥美著称,薛乘龙等人命人在船头摆了酒席,船夫捕上鱼来,当即洗剥作菜,倒也别有风味。
严子容环顾四周,浩荡的黄河波澜壮阔,远处水天一色,几如大海一般,叹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齐正喝了口热酒,笑道:“又发你的春秋大梦了!”
严子容也喝口酒,又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仰头饮尽,大喝道:“拿酒来!”
齐正给他续上一杯,笑嘻嘻地道:“继续。”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呵呵,听着呢。”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嘿,你睡吧,一会儿掉河里去可就喂王八了。”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杯中酒一口饮尽,手一伸,喝道:“再来!”
“再来一杯,喝多了好撒酒疯。”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小心乐极生悲!”
“主人何为言钱少?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好好,这顿酒钱你出啊,可别忘了。”
严子容喝完酒,呼了口大气,这才从诗境中清醒过来,白了齐正一眼,道:“跟你这俗人喝酒真正扫兴!”
齐正吐了吐舌头,也不理他,闷头吃鱼。
薛乘龙面带微笑,看着两个至交好友斗口玩耍,心情愉快。
他们三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都是武林世家子弟,彼此性情相投,时常结伴游历,自从薛乘龙正式出道以来,二人更是随伴在侧,几乎朝夕不离,感情比亲兄弟还要密切。
薛乘龙的父亲是腾龙堡的堡主薛宋,也当今的武林盟主,名望尊崇,他当然希望儿子继承家业,也成为一代大侠,而成大事者,没有得力的助手那是不可想象的,所以他想方设法帮助儿子建立威望,同时也教导他培养自己的心腹。从小建立的感情真挚纯正,自是非同小可,他多年来以各种借口把数名年轻的武林世家子弟安排在薛乘龙身边做伴,就是为了培养他的领导气度和用人之道,现在看来,确实成效显著。薛乘龙年纪虽轻,手底下已经有了不少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令行禁止,一呼百诺。
百余年来,武林中风起云涌,然而有四大家族的势力,却是长盛不衰。
薛乘龙是腾龙堡堡主的独子,而严子容和齐正,一个是万柳山庄严家的次子,一个是飞剑阁齐家的幺子,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从小倒有大半的时间呆在腾龙堡,跟薛乘龙一起长大,所以情份自是不同一般。他二人以身份而论与薛乘龙相称,以武功和机智论,又恰好可以做为他的得力臂助,所以薛宋对二人着实亲切,而严家与齐家当然也知道与武林盟主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故此三人的友谊在老一辈的促动下,越发紧密。
薛乘龙从来都把两人当作朋友,只不过因为堡中其它随从都管他叫公子,两人从小听惯了,也爱叫他公子,薛乘龙说了许多次他们都改不过来,只得罢了。
天边风起云涌,渐渐的乌云逼近了过来,萧瑟秋风带着隐隐的肃杀之意,掀起层层波浪,混浊的河水奔腾涌起,黄昏时分,扯地连天的大雨落了下来。
大船在雨中航行,薛乘龙立在前舱门口,任凭狂风吹打,紧盯着远处的江面。
严子容从后舱过来,道:“都准备好了。”
薛乘龙点点头,依然用锐利的目光巡视着江面,波涛越发汹涌,大船扯足风帆,乘风破浪而行。
忽然远处江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严子容喜道:“果然追上了!”
薛乘龙露出一丝笑意,回头道:“嘱咐他们小心些,浪太大了,别到时候赶不及。”
严子容笑道:“放心,都安排好了的。”
眼看着两船越来越近,薛乘龙走到中舱坐下,调了调琴弦,弹起一曲破阵子,庄严肃杀的曲声激越昂扬,在雨狂风骤的江面上远远地传了开去。
严子容紧张地盯着擦肩而过的另一艘大船,那是一艘三桅大船,比他们的这艘还要宽大,只是没有张帆,随波逐流,所以速度不快,雨中只看得到廖廖几个船夫披着蓑衣守在舵边,想来其它的人都在舱中避雨。
两船错过之时,严子容打个手势,数名水手悄悄从船尾溜入了水中。
待两船相距约摸一里时,薛乘龙的大船撤下风帆,放缓了速度,静静等待。
不多时刚才被越过的那艘船顺水而下,船上一片混乱,数名白衣人大声叫喊,团团乱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忽然有人看到了他们这艘船,急忙大声呼唤,说的却是西域言语,听不明白,严子容走上船头,装出奇怪的样子看着他们。
一名白衣人冲入舱中捉出一名汉人船工,那人拼命挥手,用变了调的声音喊道:“救命!我们的船漏水啦,快救人啊!”
便在这片刻之间,对船已经开始下沉,那些白衣人应是不识水性,在这狂风暴雨的大河之上,全然的手足无措,只急得暴跳如雷,大声咒骂。
严子容微微一笑,指挥舵手转过船头,向那艘船靠了过去,恰好在对船沉到一半之时赶到,水手们抛过数道绳索,将两船连接起来,招呼对船的人过来。
那船上的船工水手等人迅速就爬过来了,然后数名白衣人施展轻功纵跃过来,其中一人抱着一团白色的物事也飞纵过来,落在甲板上之后,不由分说,便闯入了舱中。
严子容忙追进船舱,叫道:“喂喂喂,你!乱闯什么呀!”
耳边风声响过,数名白衣人抢过他的身前,在先前那人身边团团护卫,各人弯刀出鞘,烁烁的寒光逼得严子容退了一步,怒道:“干什么?!”
先进来那人将怀里的物事轻轻放在地上,伸手扶住,原来那是一个包在大披风里的人,他轻轻揭开披风,露出里面一个白色的身影,体态纤细而优雅,面垂白纱,正是那名传说中的神秘少年。
严子容心头猛地一跳,声音有点颤抖,问道:“你们……你们是谁?”
一名白衣人向前一步,操着音调古怪的汉语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们,我们需要用你的船。”
严子容怔了一下,笑道:“你们不是正在我船上吗?不用客气,救人于水火是我们侠义之士应该做的事。” 他打量了一下这些人,都是高鼻深目,肤色很白,一看便知是西域人氏。
那人不客气地道:“我们要买你的船。”
严子容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他,心想:怎么回事?
那人见他不答,走上两步,从怀里取出一只袋子,递到严子容手上,说:“把你的船卖给我们。”
严子容莫明其妙地打开那沉甸甸的袋子一看,竟是数锭黄金,足有百两之多,要说买自己这条船也足够了,不过——这件事太也奇怪,这些人被别人所救,不说感激也就罢了,竟然大刺刺就说要买人家的船,也太有点目中无人了吧?
他眼珠一转,咳嗽了一声,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这船不是我的,是我大哥的,你们跟他商量一下好了。”说罢开了中舱的门,露出端坐其中的薛乘龙来。
那名会说汉话的人立即走进舱去,右手合在胸前,向薛乘龙躬身行了一礼,态度倒还算恭敬,接着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薛乘龙立起身来,负手踱了两步,问道:“你们买船干什么?”
那人怔了一下,才道:“我们的船没有了。”
“那也不必买我的船啊,我们既然救了你们,当然会把你们妥善地送到岸上去的。”
那人道:“我们需要用船上的东西,房间和水、食物。”
薛乘龙笑道:“你们远来是客,招待客人的礼数我们还是有的,这些东西尽管用,不必客气。”他态度安然,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信。
那人似是没想到事情可以这样解决,愣了一下,回头看看扶着少年的那名白衣人,那是个留着络缌胡子的大个子,面目英俊,目光凌厉。那人摇了摇头,他便回过头来,生硬地道:“不行,我们要用这条船,请你们离开。”
“哈!鸠占鹊巢么?太不讲理了吧!”严子容气得笑了起来,啪地一下甩开了手里的折扇,走到船舱中间,神态潇洒地一站,昂然道:“那可要看看你们的本事了!”
第七章
此时已是深秋,秋雨连江,寒意逼人,他居然还拿把扇子摇啊摇,那名西域人瞪着眼睛看他,很不理解的样子。
严子容也瞪他一眼,心想:“嘿,没见过本少爷这么英俊潇洒的中原少年吧?”其实他带扇子倒不是为了乘凉,这把折扇金柄铁骨,乃是他称手的兵器,严家四十二式铁扇功名扬江湖,绝非浪得虚名。
忽然那蒙面少年轻轻说了句话,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声音清冽纯净,令人闻之忘俗。
大个子和那会说汉话的西域人一怔,躬身答应,那会汉话之人转过态度,脸上堆起笑容,道:“谢谢你们,请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我们小主人需要单独的房间,其它的人随便就可以了。”
他的态度前倨后恭,转变得倒快,严子容还想借题发挥,薛乘龙微一摆手,道:“好,请跟我来。”说罢亲自带路,把他们带到大船二层的甲板上,将这里的一排四间舱房都交给他们自行处理,又着人来送热水和点心,安排完毕,那大个子冲他一点头,当先进入房间,检查了一遍,然后出来恭恭敬敬地伏低身子,向那蒙面少年说了几句话,少年昂首挺胸,缓步走进房间,大个子跟了进去,房门立刻被紧紧关上了。
其余白衣人一言不发,迅速分散开来,数人在四处警戒,其余的进入房间,关上了门,直把站在旁边的这船的正主儿们视若无物。
薛乘龙和严子容对视一眼,微微苦笑,心想:这伙人还真是目中无人哪!
薛乘龙转身走回下层船舱,严子容却有趣地看着在舱门外及过道上警戒的西域人,想跟他们搭几句茬,可惜那些人都如木雕泥塑一般,对他不理不睬,脸上表情不变,也不知道对他的话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白试了半天,严子容终于无趣地败下阵来,气呼呼地回到下层船舱。
“那伙人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哼,就一味地装傻!”
“他们不喜欢跟外人接触,你没听出刚才他们的意思吗?还想买下这条船,把我们都赶走呢。”
“呸!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人家在大江上救了他们,他们还想抢人家的船,把主人家赶出去,太无法无天了吧!”
“这世上许多事都没有道理好讲的。”薛乘龙淡淡地道。
严子容知道他意之所指,一时没了话说,想了一下,又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前人的话果然是有理的!”
夜深了,暴雨仍然倾盆而下,薛乘龙命人把那条船上救起的船工找来问话,得知他们是在洛阳被人所雇,可雇船的并不是现在这些人,而是一个中年人,说要沿河赏景,给了五十两黄金,雇船十天,船老大眼睛都红了,当即答应了下来。
严子容啧啧称奇,以当时的物价,五十两黄金别说租船十天,便是租一百天也够了。
船工继续说道,船开到离洛阳有几十里水路的时候,他们被吩咐靠岸,然后就接了这些人上来,原先雇船的人反倒下船走了,只是临走时嘱咐他们多做事少说话,见到的听到的一概不许对外传扬,否则就要他们的命!说罢还用手劈断了船上的一根大木,要知道那根大木头足有碗口粗细,被一下子就打成了两截,吓得这些船工噤若寒蝉,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船行了两天,平安无事,那些人不急着赶路,也没有明确要去的地方,就是在甲板上四处眺望,倒像是没见过这般景致似的,他们中有几个人特别蛮横,每当他们要出来看风景时,就把船上的船工都赶开,有一个船工好奇偷看,还没等看清什么,就被人揪出来扔在后梢,狠狠鞭打了一顿,从此再没人敢偷看他们。
薛乘龙心想,他们要保护的,应该就是那个白衣少年了,难道他真的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想到这里,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笑了起来。再细想一下,便起身前往上层的船舱。
才到楼梯口,便被人拦下,两名手持弯刀的白衣人默默无言,眼睛紧盯着薛乘龙,却不说话。
薛乘龙表示自己只是来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需求,那两人不言不动,也不让开,双方对恃了一会儿,那个会说汉话的西域人过来,微笑道谢,说一切都好,不劳他费心了。
薛乘龙身为武林盟主之子,在江湖上地位尊崇,虽然他本人很少摆架子,但历来受恭敬受惯了,几时遭过这种冷遇?心下便有几分气恼,定了定神,这才缓步下来,回到自己的舱房。
刚才第二次见那少年,对薛乘龙产生的冲击还在心中回荡,这样近距离地看他,果然优雅得如同孤高的白鹤,洁净得如同寒梅上的雪,虽然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但只这出尘气质,便足以让人心旷神怡了。
想着想着,他顺手弹起琴来,悠扬的琴声,在这寒雨连江的夜里,越发显得动人起来。
一曲既罢,他望着烛火出神,那少年如白云出岫的神态,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为什么要蒙着脸呢?别人蒙面或许还会露出眼睛,而他蒙面居然连眼睛都完全遮住了,从头到脚,连头发都不露出半根,这么神秘啊……
他会是什么人呢?
他跟这些扑朔迷离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
房门一响,薛乘龙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烛泪成行,他已经发呆不短时间了!
脸上微微有点红,他保持镇定抬起头,看着大步走进来的严子容。
严子容一边拂去脸上头上的雨珠,一边道:“好大的雨,蓑衣都被浇透了!公子,都办妥了。”
薛乘龙点了点头,刚要问话,忽然房门被轻叩了两下,二人一怔,严子容问道:“谁?”
一个古怪的声音道:“请问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