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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金田一之八墓村[横沟正史]-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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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久弥,你的药。”

  原先把头埋在枕头里的哥哥听到了,立刻抬起头来。当他正要将吃药用的杯子放到嘴边的时候,突然一副想起了什么事的样子,转头向着我说!

  “辰弥,这就是久野表叔开的药,你仔细看,很有效喔!”

  我到现在还不懂哥哥为什么那样说,到底他那时心里在想些什么?难道他真的在夸奖久野表叔?可是那句话却又如此巧合地讽刺着接下来发生的大事件!

  吃了两位姑姑拿来的药后,哥哥躺在枕头上一段时间。他的咳嗽好像暂时停止了,但是不晓得是刚才大过疲累,还是他纤细的肩膀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打击,此刻他慢慢地平静下来,我看了不禁跟着松一口气。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哥哥突然全身痉挛。

  “啊、啊、啊、好……好痛苦,水……水……”

  他从床上弹起来,把手伸进嘴巴去,拼命往喉咙里挖。他这个举动把在场的人都吓一大跳,和刚才咳得很痛苦的时候相比,简直是十倍有多,我突然想起外公去世前全身颤抖的样子。

  “啊…姑婆……哥哥他。”

  两位姑婆看到哥哥的痛苦和平常不同,也手足无措起来,她们赶紧将喝药的杯子递给他,但是哥哥已经无法再喝了,只听见杯子憧到牙齿发出的喀喀声音。

  “久弥,把这个拿好是水啊!你看这不就是水吗?”

  只见哥哥把杯子一甩又开始努力地向喉咙挖起来,直到他吐出大量鲜血在雪白的床单上,而后,他就一动也不动。


怪客金田一耕助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当时我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感觉到有一股如黑雾般的邪恶之气笼罩着大家。我直觉有某种东西威胁我的安全,很想冲动地逃离那里。

  各位读者,如果你们想嘲笑我神经兮兮的就尽管笑吧!对我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的经验了。外公那一次也好。哥哥这次也好,只要那种压迫的感觉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下一个瞬间他们必定都是惨死,而且临死的痛苦样子都相同。

  毒杀……这个字眼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是基于上面的理由。

  但是,其他人却出乎意料地镇定,久野表叔为哥哥注射了二、三针之后,见他始终没有反应,终于放弃急救,摇摇头说:

  “节哀顺变,因为他太兴奋了,所以加速了死亡的脚步。”

  我很惊讶地看着他,他的话让我感到十分怀疑,然后我失望地看着那些苟同他的看法的人。

  但是,我知道,尽管久野表叔无奈地请大家节哀顺变,我还是发现他的身体微微地在颤抖,当他发现我在看他时,便狠狠地把脸转到一边去,不知道他是因为哥哥的死而颤抖,还是因为被我瞧见他狼狈的样子而颤抖,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头一定有文章,久野表叔也一定知道这件事有溪跷。从此这件事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头。

  然而慎大郎堂哥的心情,却和久野表叔相反,他还是那么令人无法捉摸。当哥哥痛不欲生的时候,他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很快的他又恢复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看着哥哥去世。典子堂妹还是那副天真无邪、不问世事的天真模样。

  看到这一群冷漠。无情的亲人,我真想大叫一叫一声,只是那些话嘎在喉咙里一直出不来。

  “不对、不对,这种死法太不寻常了。哥哥的死法和外公相同,一定是遭人毒害的。”

  但是我却做不到,硬是把快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哥哥原本就病得不轻,再加上身旁一直有医生在照顾他,所以他突然去世的事,好像没有造成大大的问题。

  因为大家都晓得这件事迟早会发生,所以不管是亲戚还是仆人,都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

  虽然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但是也没有必要为多事的家族再惹事端。更何况我也不能断定哥哥是遭人毒死的,或许肺结核这种病到了后期,都是这样的死法呀!假如当初我没有亲眼见到外公的死,也许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久野表叔所说的话,所以我就忍住不说了。

  哥哥的葬札就在次日的傍晚举行,这次的葬礼其实是为两个人举行的,另一位是我带口来的外公丑松的骨灰。

  我原本应该把外公的骨灰送去并川家,在那里举行葬礼的,但是却由于哥哥突然去世,没有空将骨灰送过去,才会决定索性在这里一起举行,外婆和他们的养子兼吉夫妇听到这个消息,便马上赶过来。

  外公除了妈妈之外就没有别的小孩,再加上妈妈后来带着我到姬路的亲戚家避难,于是外公外婆就认养他们的侄子兼吉来继承他们家。

  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外婆浅枝和她的养子兼吉先生。但是因为他们和这个恐怖的故事没有什么特别的关联,所以我决定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两位双胞胎姑婆互相商量过后说:

  “自从鹤子不见了之后,我们和丑松就没什么连络;但是这一次他为了我们家到神户去,却命丧异乡,再怎么说,我们都应该为他举行隆重的丧札,只是双方都必须由辰弥当主祭人,所以……”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像我这样平凡无奇的人,怎么会一转眼之间变得这么重要?那天,我一整天都忙得昏头转向

  村民一个接一个来参加丧礼。由于他们都没有想到主祭人是我,所以当他们说完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后,视线就一直落在我身上打量着。

  美也子那天也来了,美也子的大伯野村庄吉也和她一起来。

  野村家位于村子的西边,和我们田治见家是村里几乎势均力敌的大户。家长庄吉看起来就是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沉着稳重,说话和和气气地,年纪大概五十岁左右。但是,当美也子介绍我时,刹那间他露出好奇的表情,当然,他很快地又恢复正常。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哥哥和外公的葬礼一直办到隔天傍晚才结束。在神户时,我将外公的遗体迅速地火化,再把骨灰带回来,但是这里的人一般都习惯土葬。

  田治见家的墓地在房子后面八墓神庙的下方。我们在墓地上挖一个洞,把哥哥的棺材放了下去,我是第一个把土撤到棺材上的人,当时我心中有一股好像失去重要东西的失落感,至今都还印象深刻。

  下葬完了回到村子,就在葬礼最尾声的法会上,美也子来到我身边。

  “辰弥。”

  她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呼我的名字。

  “我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你有空吗?”

  “啊,是什么人?”

  “我也不太清楚他是谁,从神户回来以后,我就看到他在我们家。听说他是我大伯的旧识,到这附近来办事,顺道到这里来,在我家逗留几天。他的名字叫金田一耕助。”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金田一耕助是什么人,而美也子好像也不知道。

  “那他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他说想和你私下谈谈。”

  我的心中一阵混乱,我猜想他可能是警方的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也没有道理不和他见面。

  “请他到那边的和室去,我在那边等他。”

  为了避免横生不必要的枝节,我选在人迹稀少的和室等他,当他一个人微笑地走进来,我抬起头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我不禁怀疑跟前这个人是不是我要见的人。因为我一直认为我要见的人,是一个相貌堂堂、风采翩翩的男士。

  “打扰了,我是金田一耕肋。”

  他很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我趁这机会仔细地打量他。

  金田一耕助的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个子矮小,头发蓬乱,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身分地位的人,再加上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和服,着起来顶多像是个村办事处的书记或小学老师。他说起话来还带着浓浓的乡下口音。

  “哪里哪里,我是辰弥。请问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啊,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金田一耕助一边微笑,一边用他那锐利的双眼打量着我。

  “在这个时候提这些事,实在很不妥当,但是你知道村子里的谣传吗?”

  “你说村子里有谣传?”

  “是关于你哥哥的死,村子里到处散布着奇怪的谣传。

  我听了不觉紧张起来。虽然我没有亲耳听到那谣言,但是由于昨天听到浓茶尼姑所说的话,我不难想像出那些关于哥哥的奇怪谣传,更何况我自己也对这件事感到怀疑。

  金田一耕助发觉我脸上有异样,随即笑笑他说:

  “原来连你也怀疑这件事,但是你为什么役把它说出来呢?”

  “为什么要说?我有什么资格说呢?”

  我终于开口说话了,只觉喉咙刺痛,口干舌燥的。

  “当时有医生在场,他都没有说什么,像我这种外行人。有什么资格说话呢。”

  “原来如此,你这样说也对。只是,辰弥,在这儿我不得不先警告你,今后只要你认为有不对劲的事,最好立刻说出来,这样对你比较有利,不然以后事情会变成怎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金田先生,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从你回来村子后,村民们都用有色的眼光看你,他们全部认为往后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实际上,这只是迷信,但是就因为迷信才更加恐怖,因为无法用一般的道理跟他们解释。只是不论丑松或是你哥哥,他们死的时候都是在和你见面时发生的,所以村民们的迷信会愈来愈根深蒂固,请你务必要小心,”

  我顿时陷入灰暗、恐惧之中,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黑线,将我重重捆绑,愈来愈紧,我的心就像铅块一样沉重。

  这时金田一耕助笑着说。

  “啊,真是太夫礼了,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这些怪异的事,你一定觉得很不舒服吧!请原谅我多事。至于你对你哥哥的死因感到疑惑,可以请你说明吗?如果以你主观的角度来述说,可能会造成侦办时的偏差,所以请你客观地叙述当时的情形好吗?”

  我照着他的问题一一回答哥哥去世当天的情形,金田一耕助不时的插后进来,刺激我的记忆,最后,我总算把话说完了。

  “你将久弥临死那天的情形和丑松死的时候互相比较,是不是觉得很雷同呢?”

  我脸色沉重的点点头,金田一耕肋沉默地思考了一下。最后他一边盯着我看一边说:

  “辰弥先生,我认为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因为整个村子部被谣言弄得风声鹤唆,而且你也对这件事感到疑惑。当然,这件事最后一定会传到警察那里。”

  金田一耕助说完后,试探性地看着我。

  金田一耕助的预言没有错,三天后N的警察分局和冈山的警察总局都派来许多人,将哥哥的坟墓重新挖开,当场由隶属县警察局的医师N博士解剖尸体,村子里的医师新居修平协助解剖工作。

  解剖的结果在两天后发表了,警方判断哥哥的死因是中毒死亡,而且和外公丑松中的毒是同类。

  就这样,八墓村开始逐渐陷入无形的黑色妖气所笼罩的漩涡之中……


可怜的受害者

  我的恐惧感日渐加深,整个人被这种感觉围绕、煎熬着,日子过得十分痛苦。

  我知道我有许多事必须去做,只是我不晓得该从哪里着手。最后我决定先把所有的事情好好研究分析一下。

  第一点,外公丑松和哥哥久弥是他杀的,可是这和我回八墓村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因为我要回来,或是因为我有可能回来才发生的吗?

  可是如果当初他们没有登报找我,或者就算他们登报找我,只要我拒绝回来,是不是这种事就下会发生了呢?

  这一点我必须仔细想一想。

  往坏的地方想,这两个连环杀人事件,有可能是以我为中心而设下的圈套,这件事只不过是整个圈套中的一环,也可能是这件事和我根本没有关系,凶手别有用意。

  田治见家有没有找到我,我有没有回来这里,都和整个事件无关,不论我存不存在,这两件杀人事件还是会发生。

  至于凶手的想法与目的,我一点都不了解,不,不仅是我不了解,对大家来说,这都是个谜。

  到底他为何要杀死外公呢?他这么做也不能保证我一定会离开神户,要不是美也子去接我,我恐怕不会回来。

  自从哥哥被毒杀以来,我还是搞不清楚原因。其实凶手大可以放过哥哥不杀他,他迟早也会死,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可不可以平安地渡过这个夏天呢!

  凶手这么做只是让他死期提早来到而已,有必要为了这一点原因而冒这么多的危险吗了。

  还有一点必须提的是,自从哥哥的死被判定是他杀的同时,身为亲属兼主治医师的久野表叔就被警力调查得很厉害。现在处境最艰难的,莫过于久野表叔了。

  到现在我对哥哥死前的样子,还是记得很清楚。哥哥咳得很严重,要求姑婆们拿药给他,然后他们其中一位(我不清楚拿药的人到底是小梅姑婆还是小竹姑婆)从枕边的盒子里取出一包药。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刻意选择哪一包药,只是从许多药包之中,拿出最靠近手边的那包给哥哥吃。

  当警方怀疑哥哥是遭人毒死的时候,立即将所有药包没收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因此在那个时候,姑婆是从许多药包之中,偶然挑中唯一含毒的那包药。

  这些药包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由久野表叔为他准备的药,药的配方很古老,现在就算是乡下的医生,也已经没有人调配这种药了。

  但是,哥哥好像很习惯吃这种药,三餐饭后固定都吃,一次不少。

  只要药吃完了,他就叫下人去帮他拿。

  难道问题出在这里吗?

  刚开始久野表叔一次包一周分的药,后来他觉得很麻烦,再加上这个药方不必担心会变质,所以,他改成一次配一个月的药。但是,一次给一个月份的药,感觉上有点不负责任,所以才又改成一次给一周份的药。

  因此,久野表叔的药局里,一直预备着许多已经配好要给哥哥的药包。

  照这情形来看,凶手就有两次调包的机会。

  一次是把放在枕边盒子中的药包换掉,另一次是在久野表叔的药局把药掉包……假如是后者,要调查就不容易了。

  首先,哥哥和一般的病患相同,疑心病非常重,他的房间除了小梅、小竹姑婆和姐姐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准进去,当然,主治医师久野表叔又另当别论。

  所以就第一种的情形而言,只要从这回个人身上去调查即可,然而第二种情况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因为这里是乡下地方,久野表叔的药局大门一直是敞开着,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

  由于隔间的关系,久野表叔家的客厅在诊疗室的后面。所以从大门到客厅一定会经过诊疗室。当有病患在的时候。访客就得通过诊疗室旁的药局直接到客厅。

  所以,只要是和久野表叔熟悉的人,都可能有机会下丁。

  因此,与其说谁有机会下手,倒不如说知道哥哥服用的药放在药局的什么位置的人,才有可能是凶手。

  关于这一点久野表叔也不知道。

  虽然这是乡下地方,但医师也不会随便开药给病人。

  预先配药包好这件事,久野表叔一直保密没有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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