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谣-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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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灵魂,就抖抖地宣道:“我把你们载入史册哩……真乃惊天地,泣鬼神……”也许那鬼魂害怕他,停住动作,伫立片刻,“嗖”地一声,消了影子。
这晚,河子也累煞了,死猪似的,居然也像从前的井子那样,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半夜,他起来解手,迷迷糊糊瞅见一个黑影,在柿树下的坟包间闪闪烁烁。脑中,这便闪现出红红亮亮的女娃倩影来,他顿时睡意全无,眼前一片灿烂,一片美丽……
“是你吗?”他亢奋地对女娃说:“我可想死你哩!你是槐花,我猜准哩……”
女娃仍在冲他笑着答道:“嘻嘻……不管我跑到哪儿,你咋皆能找到?嘻嘻嘻嘻……”
听了这话,他叫道:“好槐花,跟我走,我们是一对金童玉女,嫁我吧!”
女娃只是“嘻嘻”地笑个不停,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冲上前去,他想捉住女娃。一伸手,心里咯噔一下,暗自骂道:“该死,咋又想女人哩?”这便从梦幻状态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捉错了人——眼前的美景,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河子揉揉眼睛,问道:“你是何人?深更半夜在这儿做些甚哩?”
他的出现,把那人吓了个半死,连连跪地求饶:“回大人的话——小人肚子痛,疼得厉害,只是出来拉泡屎,没做别的什么事情呀……”
河子这才搞清楚,这人原来就是白天在场院之上,讨食的瘸腿老叫花子。他转回头,吼这人道:“别乱跑,拉完屎赶紧回去,老实歇息!”
叫花子点点头,一瘸一拐,消失在夜幕里……
第二十二章
鲤鱼滩出了这等人命大事,我们撒腿就逃掉,全让纤班来扛顶,这叫大伙心里咋过得去呢?
1 一大早,阎大浪对纤班发下话来:“准备迎接战斗!”他对土匪的行动不抱任何侥幸心理,精心筹划了一夜,就从木棚棚回到村里,见人们藏粮的房子已经腾空,知道在阎一石、阎玉水安排下,粮食皆藏好了,这就放下心来。他将阎玉水、阎一石等村里主事的几个人召来,对他们说:“我昨晚上想了一宿,咱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那白龙迟早要来的。你们也别在家里呆哩,就带着老人和妇女,赶紧到后山躲起来——村里的事情,就交给纤班处理,反正我们还要给昨日那位先生拉纤。”
“阎班主,这咋行哩?”阎玉水想了想说:“鲤鱼滩出了这等人命大事,我们就撒腿逃掉,让纤班来扛顶,这让大伙心里咋过得去呢?”阎一石大咳一番,也点点头。
河子按照阎大浪的指示,这就把正在写书的孔秀才请来,征求他的意见。
孔秀才听罢,捻着山羊胡子道:“那帮土匪,咱是惹下哩!他们定然会来的。而今眼目之下,阎班主说得对,也只能这么着哩……”
河子拉了他一把,插嘴道:“人是我打死的,让他们来找我好哩!有甚了不起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娃呀,”孔秀才紧张地抖起来:“在这要紧三关时刻,可不能意气用事啊……你是上游李家唯一的根苗。你没哩,李家也就绝后哩……”
阎玉水拉住河子的胳膊说:“你老舅说得对——你得跟着乡亲们到后山去,人是你打死的,土匪认出你咋办?”
阎大浪瞅瞅河子,想了想,将他推到阎玉水一边道:“娃,听你舅你婶的,撑一回头儿,快领着乡亲们往后山躲吧!”
河子梗着脖子,死活不愿撤,嚷道:“我不跑——我不躲……我不做缩头乌龟……”
阎大浪看着河子坚定的样子,只好说:“别嚷哩!就这么着——河子你跟着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忽然之间,天下大乱。村民们皆在乱跑乱喊:“快看呐——土匪来哩!土匪上来哩……”
阎大浪、河子、阎玉水、阎一石、孔秀才等人夺门而出,紧走几步,登上高台,放眼望去。果然,从虎狼湾顺流而下,气势汹汹过来十几条黑糊糊的船只。匪徒们边划桨边呐喊——顷刻之间,船儿“呼呼啦啦”在鲤鱼滩停了下来。
“呆甚哩?”阎大浪朝正在发愣的阎玉水大吼一声:“还不快去组织乡亲们跑!”
阎玉水嘴里“喔喔”两声,缓过神来,冲村里父老乡亲大嚷大叫:“大叔大爷们,婶子大嫂们,都别乱,快都跟着,到后山躲起来……”
孔秀才已经吓得缩作一团。他嘴在颤抖:“这便完哩……这便完哩……”
河子急忙叫来几个逃命的村民,搀扶着孔秀才,向后山跑去。
吵吵嚷嚷,纷纷杂杂……从村前到村后,大人在嚷,碎娃在应,老人在骂,女人在哭……从村东到村西,到处都喊着“快跑呀,晚了就没命哩……快逃呀,土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望着这纷乱凄惶的一切,阎大浪习惯性地咳了一声,冲河子吼道:“我这就上场院去——你快把纤班的人皆叫来,咱去迎那些狗日的!”
河子不想离开阎大浪,但在那双血红的眼睛逼视下,不敢违抗命令,只好目送阎大浪离去;用手做成喇叭筒,向四下里广播:“纤班的兄弟们——大家快去场院集合……纤班的兄弟们,咱准备和土匪拼命啊……”
根子、岩子、路子等人,在平常没有事情的时候,皆会口袋里装上几块洋元,或者怀揣几尺花布,或者藏掖些稀罕物什,去村里串女人。这会儿,听得呼唤,便分头向场院汇集。
一时间,村里的人皆已散尽;纤班汉子,一个也不缺地簇拥着阎大浪,怒目圆睁,严阵以待。
土匪并没有直扑场院,而是分头包围,抄了村里人的后路,将四散的村民悉数堵住。然后,土匪强行将人们排成队;少扶老,男携女,一字儿被押到场院里来。
河子环顾四周,见土匪黑压压的,似有千军万马,而且个个凶神恶煞,青面獠牙,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咚!”孔秀才这就向土匪跪下,抖着山羊胡子,扯着沙哑的嗓子嚷:“各位老大,有话好说呀……有话好商量,我们鲤鱼滩……”
土匪们并没有理睬他的辩解,冲人们吼道:“皆都站好了——不许动,谁动砍谁的脑袋!”
孔秀才连滚带爬,缩进人群,被河子和正在给杏花递眼色的根子搀扶起来。
人们安定下来后,土匪们面向河滩,迅速地排成两行,惊天动地喊了声:“请——大——哥……”就见从船的方向,大摇大摆过来四条猛汉——像四团黑球,向人群滚压过来。
人们紧张起来,眼睛都在分辨,想看清哪个是龙头老大白龙。
孔秀才抖抖地向人们介绍:“你们知道这是谁么?这四位,皆是天上煞星下凡,我在禹王滩听说,这四魔头皆有封号:一个唤作霹雳,一个唤做闪电,一个唤作雷鸣,一个唤作雹神。他们便是白龙旋风的四大金刚,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在土匪们的恭迎下,四大金刚来到场院;那个叫雷鸣的煞神,挎着盒子炮,举着鬼头刀,果然声如惊雷,冲人们吼道:“是何人杀了我家二当家?有种的就站出来,老子要见识一下这位英雄豪杰!”
这声音,把孔秀才等人吓了个半死,他不由得的冲四大金刚跪下,抖抖地说:“各位老大,我们鲤鱼滩男女老幼,世代善良,务农度日,不偏不倚……白蛟的确是在这儿被人打死的,可凶手不是我们,是下游蛤蟆滩的人呀……”
那位叫霹雳的煞神,不容他说完,上去就扇了他一记耳光,将石头镜打飞,嘴角顿时冒出血来。
“这是咋回事?”孔秀才眼冒金花,暗道:“喊话那煞神,怎么酷似当年升堂坐案的马县长?这……”头也晕,气也短,又惊恐地辨认半日,实在无法将恶魔与县长联系起来,边擦嘴角的血,边暗道:“不可能,绝不可能,许是我老眼昏花哩……”正准备说话,就听霹雳吼道:“老不死的,大爷不听你这一套!有话,就对我们师爷说吧,他是子房附体,孔明再世……”
接着他的话,就有叫闪电的煞神,用双手握住银项圈,伸长脖子,冲黄河高唱一声:“敬——请——师——爷……”但见霹雳、闪电、雷鸣、雹神四大金刚皆掏出盒子炮,冲天上“乒乒乓乓”放了一排枪,如是年节里的礼炮。
人们方才领悟了盒子炮的威风。紧接着,放眼望去,就看见:河滩之上,在两个手持鬼头大刀的彪形大汉护卫下,健步走来了土匪的师爷。
河子看得头皮发麻,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叫道:“我的天呐——这不是昨天的那个叫花子吗?他怎么不瘸不拐哩?他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土匪的大师爷……”正当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师爷已经来到了人们面前。他是个老汉,满脸皱纹,背有点罗锅。但是,今天却穿着缎子玄衫,手持一把折扇,鸡血石扇坠,一晃一晃,鲜艳欲滴;边煽风边冲人们笑。
对此,根子也吃惊不小,回头与身后的阎玉水等人对视片刻,面面相觑。
阎大浪热血沸腾,心里暗道:“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哩……我必须按我想好的策略行事,沉住心气,让他们把戏全部演完,我再来个大收场!”就紧皱眉头,并不惊讶这人由叫花子变成了大师爷,而是琢磨着:“他……好像从前在哪见过?”
大家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在做梦,太不可思议哩……
四大金刚见师爷上来,皆都跑步迎上前去,抱拳纳头,恭敬有加。叫雷鸣的指了指跪在地上,正在擦拭脸上嘴上血迹的孔秀才说:“这老东西,还嘴硬,说不是他们干的……师爷呀,你运筹帷幄,满怀韬略,明察秋毫,请你对他们说话吧!”
“哗!”那师爷将折扇合拢,轻轻敲打着手掌,一步一步来到孔秀才面前,笑道:“这位老先生,可是有一大把年龄了!你老实告诉我,谁杀了我家二当家,我就叫他们放了你。怎么样?咱哥俩做个生意?”说完,他便仰头哈哈大笑一番,并没有想听孔秀才解释什么的意思,就径直来到阎大浪和河子面前,笑道:“二位老大,还认识我么?咱们这些人,可不是第一回见面呦?”从人缝中,他瞅见了阎玉水,便用扇柄拨开人群,来到阎玉水面前,瞅着她,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这位姑奶奶,你好吝啬呦,打发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居然只是一个圆馍!哈哈哈哈……你好厉害呦,一个女流之辈,敢对我吆三喝四!知道我是何等人吗?”笑着说着,他转过身来,漫不经心走出人群,发现河子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正瞅着自己,便用扇柄敲了河子肩头一下,说道:“好小子,我现在可以如实相告——我肚子好了,不拉稀了!哈哈哈哈……”师爷在四大金刚簇拥下,来到场院中央,环视一番,就对阎大浪、孔秀才、河子、根子、阎玉水、阎一石、杏花等父老乡亲们做起了演讲:“诸位,用不着害怕,也用不着满世界乱跑——我家二当家的事,暂且不论……而今眼目之下,我要说,你们都是一群刁民贱妇,千方百计将粮食藏起来,自以为很高明,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们藏粮食的地方,我全都搞清楚了!”
听到这儿,阎玉水的脸“唰”地白了,阎大浪也紧张起来,孔秀才已经瘫倒在地,嘴里仍在有一声无一声地申辩:“遭了大灾……哪有粮食呀……人都饿死哩……遍地都是坟包……”
那师爷扒拉着指头,接着笑道:“你们的粮食藏在三处:第一处是坟包里——第二处是草垛下——第三处是柿树旁……哈哈哈哈……”
在这疯狂的大笑笼罩下,河子的心突然一紧,暗自叫苦不迭道:“这老家伙真厉害!昨晚,他将藏粮的地方全都摸清哩……要是早知如此,昨天晚上不如把他干掉……”
阎大浪惊奇之余,也有些许暗自庆幸。因为,他和阎玉水、阎一石等人,已将一批粮食,秘密埋在了后山。幸亏他当时多了个心眼,带的人极少,知道的人更少,甚至连孔秀才也不明底细。“后山——藏了那么多粮啊……”想到此,他觉得鲤鱼滩的人们并没有绝望,脸上微露惬意。而四大金刚却在“哇哇”乱叫:“师爷啊,别跟这帮刁民贱妇嗦了,你老人家就快快发话吧……”师爷这才住了得意洋洋的奸笑,将扇子在空中“唰”地抖开:并没说一句话,这便是个号令;血红的扇坠,又开始晃悠了。
雷鸣朝众匪徒吼道:“师爷已经发令了,弟兄们兵分三处,快给老子装粮去,不许给老子剩下!”土匪们呼呼啦啦:霹雳带一队人马,闪电带一队人马,雹神带一队人马,向埋粮食的三个地方扑去……
人群大哗。孔秀才扯着沙哑的嗓子喊:“不能装呀……粮食没哩,我们还咋活命……贵贱不能装啊,大爷们行行好……”
老人和孩子们皆跟着他喊叫,妇女们有的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哈哈哈哈……”就见师爷将那扇子翻了个面,突然显出“通天达地”四个字来。
“啊?”
人们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便戴上黑石头眼镜,“嘿嘿”笑道:“来来来,看我再给你们算一卦——天乾地坤,承德载物,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河子惊得直往后退,脑中立即闪出上游赵家遇害之前,街上那个算命瞎子,不禁脱口而出:“天呐!这家伙原来是探子——太狡猾哩……”
阎大浪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终于明白赵家是怎么遭袭的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口吞下这个恶魔。
根子低声说:“叔,咱拼了吧!”
河子也热血沸腾,双拳紧握,眼睛通红,这就要冲将上去,与土匪拼个你死我活。
阎大浪冷静一想,心里暗道:“对付这帮虎豹族,象族眼下时机未到,”就用铁钳般的手分别钳住河子和根子的胳膊,横竖不许他们鲁莽造次。
黄河,一泻东去,千万层波浪在哗哗地响。头顶,天高云淡,一群大雁,凄厉地叫着,排成“人”字,匆匆向南飞去。
一袋烟功夫,三队土匪抬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向场院啸聚而来。
人们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粮食,就这样被抢走,皆都扼腕痛惜。
师爷又将扇子冲河滩摇了摇,四大金刚便吼道:“弟兄们——装船喽……装船喽……”声音里,透着嚣张和喜悦。土匪们一字儿排开,大匪支小匪,小匪支喽,将粮食全都向船上运去。
和乡亲们皆在哭喊:“不能装啊,给咱留点吧……行行好吧!给可怜人留条活路吧……”
雷鸣一脚踹翻孔秀才,对土匪们吼道:“全都给老子装船,一粒也不留!”
大小土匪刚刚装好船,就见滩下好一阵纷乱骚动,好一阵熙熙攘攘。原来,从蛤蟆滩方向,缓缓驰过一排船来。
2 人们放眼望去:正是昨天那位白面先生,乘着龙船画舫,向鲤鱼滩悠然而至。
阎大浪立马盘算起来:“如此看来,这帮土匪没有证据,并不想真正追究杀人之事,他们是冲粮食来的——何况,他们已将粮食装上了船。过一会儿,就会放无辜村民离开这儿的——到时候,我准备的那些凿船工具就派上用场哩,先将土匪灭掉,再去为昨天那位先生拉纤不迟……”想到此,他镇定自若,拨开寒光闪闪的鬼头刀,心平气和地指了指河面,对那位师爷说:“我们纤班与那画舫先前有约,这就要下滩去,为他们拉纤过滩做准备。”
“你且慢走——”而师爷却用扇子挡住了他,说道:“别急!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