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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黄河谣-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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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头,看见黑金刚似的白蛟双手叉腰,立在那儿,正朝他瞅着,笑脸立马沉下来,问道:“咋是你来哩?白龙那小子呢?”
    白蛟虽有武功,但无宗无派,即使他的兄长白龙,在蓝大顺面前也是小弟之辈,便抱拳说道:“蓝英雄,我兄长偶得风寒,正卧床不起,遇到如此大事,他本来强撑着要来会盟的,还没出门,就晕倒哩,没奈何,小弟只好代兄前来。”
    “又在做鬼,”蓝大顺瞥了一眼白蛟道:“又是这般神神鬼鬼,哪有绿林豪杰的坦荡胸怀?胡诌甚身体有病,我说心里有鬼才是。”又冲陈永年及纤班人马道:“你们知道么?民间怎么编排他们的?‘蛟龙蛟龙,河伯化身;打家劫舍,来去无踪……’这是骂土匪呀……”
    白蛟一听,火冒三丈,上前说道:“蓝英雄,要不是看兄长面子,我早不客气哩……”
    话还没说完,蓝大顺“喝”地一声,来了个“乾坤霹雳掌”,将毫无防备的白蛟击出老远。
    “你……”白蛟一个踉跄,站稳之后,骂道:“我知道你对我兄长心怀芥蒂,但并不想与你计较,而今眼目之下,你居然先动手哩,那就且吃我一拳……”
    说时迟,那时快,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弓身上前,胸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个“扫堂腿”飞过去,就将蓝大顺踢翻在地。
    蓝大顺双掌着地,来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红着脸骂道:“偷梁换柱啊!明明宣的是拳,为何出的是脚?你呀你,和你兄长一样,皆是下贱小人……”
    “哈哈哈哈……”白蛟捋着胸毛,仰天笑道:“骂得痛快!蓝英雄呀,有何气不过的?无非就是你兄弟蓝仲顺入了我们的伙么?你总是耿耿于怀,嫌我兄长挖了你的墙角。实不相瞒,你兄弟日日都在骂你哩,说你就是疯子,义军风餐露宿,没吃没喝,过着叫花子般的日子……知道么?他如今在我绿林之中,已被拜为大师爷,坐上了第二把交椅。”
    “休要多言……”蓝大顺气得脸膛乌紫,忽地一窜,如猛虎下山,腾起一片尘土,挥拳打将过去……
    事情发展得如此突然,这使陈永年始料未及。他跳到俩人中间喊道:“快住手,快住手,皆出自一门,何必兵戎相见?有话好好说嘛,贵贱莫伤了和气。”
    “永年说得对……”刚才,听到庙外一阵阵喧哗,道长李道之早已出来,带领着李忠义和阎大浪在一旁观看。
    当蓝大顺和白蛟动起手来时,李忠义本要上去劝解的,却被李道之拦住,嘱咐他道:“顺其自然吧……我倒要看看,我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下山之后皆是何等德行。”于是,师徒三人便坐壁上观。
    那阎玉水性子急切,就跟着他们就出了庙。孔秀才惶惶喊着:“别去搀和,他们那些鲁莽汉子,与咱百姓是两类人呀!近墨者黑,贵贱别染上匪气哩!”

    然而,他的话根本不起作用,赵四爷起身道:“厦房憋死人哩,我出去透透气就回来。”
    “既然这么说,你便在这守着吧……”阎赵氏更是想要出去,将河子交给孔秀才,拉着鱼儿的手,说道:“鱼儿要撒尿,我带她到庙外去。”
    孔秀才明知所有人都在撒谎,抱着孩子,抖抖地嚷:“皆是借口呀!快回来,快回来。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可一切的努力皆告失败,偌大的厦房里,只剩下他和他怀里的小河子。
    门边,阎玉水扬着脖子在纤班队伍中张望,刚想要过去,被阎大浪制止住,小声说道:“你们且站到我师傅身后,只管观看,谁也不要出声。”
    这女子按捺不住“砰砰”直跳的心儿,从后面悄悄溜走,来到纤班队伍前,把汉子们一个一个细心查看,引得岩子、杨子等人好一番议论。
    说起来她也可怜,丈夫阎存孝吸大烟一命呜呼后,便整日价哭哭啼啼,以泪洗面,如是天空中失群的一只孤雁。
    有一次,鲤鱼滩来了个纤班汉子,其貌不扬,头发扎撒着,牙齿也不齐整,可能说会道,口齿伶俐。他采买了一袋新麦,交割清楚之后,盯着她“嘻嘻”直笑,说道:“咋嘛,这位大嫂,咱可是公平买卖啊,并不欠你什么,你年纪轻轻的,为何悲伤?为何老是红着眼眼?”
    “呸!”她吐了他一口,才知道自己天天痛哭,眼睛红肿,架不住人家观看,就抢白道:“谁悲伤哩,人家日日欢笑,哈哈哈哈……”
    那汉子说道:“你把我当娃耍哩!我看得出,大嫂是才哭过的。”眨了眨眼又道:“是家里的汉子变心哩?不给你买好吃食?不给你买花花衣裳?嘿嘿……你只管开腔啊,我疼你……”
    一听这话,她恼怒起来,骂着“这人好轻薄,这人好放肆”,一把夺回自己的新麦,怒目圆睁道:“不卖哩,不卖哩,我不跟你交易哩!”
    那人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一块花花布,歪着脑袋笑道:“我没打黄腔啊,这位大嫂,你脸上的哀伤挂不住哩,这样下去,不过几年,就成老太婆哩……”这样说着,将花布放进了她的手里,狡黠地挤了挤眼,一转头,扛起麦包,就下了河滩……
    她莫名其妙得到了花布,一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处置,想要追赶,但脚却没有动弹。
    从那时起,她嘴里常常骂着“挨千刀的下流胚”;可穿穿上花衫衫,整个心房,已经被他占据了。
    后来,那人时不时会来鲤鱼滩买红枣、买柿饼,一回生二回熟,她也渐渐知道了,他叫栓虎,姓妫,是纤班的采办,颇有本事,胆子比天大,说到甚做到甚,从不食言。
    在阎赵氏等众人面前,这妫栓虎装着不认识她的样子,还故意问:“这位大姐好眼生,不是本地人吧?”
    一旦避开别人,他就大笑开怀,对她说:“哈哈哈哈……这就对哩……看看,花布做成衫衫哩?你穿在身上,真是独一份啊!看看,眼窝窝里没了泪水,眼珠子也清亮哩!哈哈哈哈……女人嘛,本是花朵,就需要雨露滋润呀。”
    她听得脸红气短,向四周望望,见没人看到,低下毛脑袋嗔道:“你呀,咋恁坏哩?天底下的歪歪话,尽让你一个给说尽哩……”
    妫栓虎一脸灿烂,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玛瑙挂坠,塞进她的手心,说道:“大老爷们揣着可惜了哩——这是专意拿来给你的。这小玩意儿,跟了我好些年哩……”复又指着玛瑙解说道:“你看你看,里面红丝丝的,那是我的血肉啊!没听人说么?玛瑙玉石,皆通人性,带的时间久啦,就和主人血脉相连在一起哩……”
    “这位大哥,”她急忙推脱道:“平白无故,我怎么能收你这么重的礼物啊。”手也抖了,气也短了,说话也语无伦次了:“我贵贱不能……你……快拿回去吧……”
    妫栓虎脸上含着笑,斜着脑袋道:“你咋恁嗦哩……嘿嘿……你且来,我还有宝贝哩!”说着,就大步流星,向河滩走去。她心儿“咚咚”直跳,说着:“甚宝贝呀,我不能要……我不要……”可腿儿已经不听使唤,身材娇小的她,不由自主相跟着那背影,忐忐忑忑,下了河滩。
    洪水刚退去,水流比先前更急,滩里一蓬蓬蒿草,长起一人多高,哗啦哗啦响着。妫栓虎在草窝间穿行,嘴里自言自语:“这还太浅……到前面才好……”
    “我……我不看宝贝哩……”她有些胆怯,说道:“我要回转去,你那宝贝……”
    话没说完,就见妫栓虎豹子似的将她扑倒在深深的草窝里,嘴里肆无忌惮喊着:“宝贝!你就是我的宝贝……”
    她方知上当,又急又恼,用拳头捶打着他;可他并没有还手,而是对她说:“你知道么?第一次看到可怜兮兮的你,我就喜欢上哩……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她挣扎了一会儿,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自动放弃了反抗,整个身体瘫软下来,嘴里喃喃地说:“天呐,我……我这是咋的哩?我也稀罕你……”
    在蒿草疯狂无忌的颤抖中,在黄河哗啦哗啦的鼓噪中,她和他完成了一次生命的交合。
    从此,她把整个身心投给了妫栓虎。俩人只要一见面,便干柴烈火,你死我活,拼尽全力,快乐一场。
    然而,后来发生了变故,他的情哥哥妫栓虎在纤班消失,再也看不见了……她总抱着“这人恁鬼,不知哪时就会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只要有纤班的消息,她会立马前去探询,可每每失望而归……
    这会儿,她进庙院,见李道长信步登上戏台,怕被人呵斥,便停了寻找。
    4 这鲤鱼娘娘庙,过去常常是黄河三滩百姓聚会的地方。每逢谷雨节和上元节,都有一次大庙会:耍把戏的,卖糖葫芦的,吹糖人的……皆都集中在这里。
    庙院里,紧靠东墙,还专门修了个戏台台。太平年间,常有眉胡剧社、宛宛腔剧社来此演出,还有上党梆子和秦腔大戏,也时不时前来光顾。
    李道之在戏台上站定,甩一下拂尘,蓝大顺和白蛟一见师傅出现,立马住手,争先恐后挤到台前,“扑通扑通”双双跪倒下去。
    蓝大顺说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没有想到,师傅比徒儿来得还早……”
    白蛟也急忙抢话道:“大盟主,我兄长日夜惦念你老人家,本来要……”
    李道之打断白蛟的话,说道:“你刚才说过缘由,我已听到哩。既然如此,快快起来,叫大伙皆都进来。”
    李道之一挥拂尘,蓝大顺、白蛟站了起来。
    李忠义、阎大浪、陈永年也进庙来,后面跟着泉子、岩子、枫子、杨子等徒孙一辈,接着是第二坛的义军、第三坛的绿林,一时之间,呼呼啦啦,院里成了义和团的拳场。

    孔秀才看着这些夯汉就生气,心里骂道:“如此神圣之地,竟来了这么多兵马践踏,岂有此理!”无论院子里多么热闹,他也下定决心,绝不出去。
    鲤鱼滩的人们,本来是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看到了庙里如此情势,也都放下活计,纷纷围拢过来。
    庄主阎千山见婆姨站在台边,并没有恐惧之感,便带着一拨庄稼汉,靠着东墙观看。
    只见李道之神情肃穆,高声唱道:“皆来——归宗。”
    李忠义、阎大浪、陈永年的河侠纤班,挽起裤腿,每人将蹼掌似的大脚踩一段老槐树根。
    蓝大顺听到师傅的号令,利索地脱下马靴。他的义军兄弟们也效仿头领,如此这般脱了鞋。
    “啪啪啪啪……”一只只大脚,在大槐下排列开来;每一个脚指头,都紧紧贴着蜿蜒的根须,一直伸向很远很远……
    他们默默的,默默的……谁也没有吭气,神情庄严肃穆,豪迈自然。
    当李忠义踩住树根时,突然勃然大怒,运足丹田之气,一肘过去,将身边的白蛟撞出老远,骂道:“你这杂种,还敢在祖根面前亮蹄子?大家皆看,这家伙的小拇指混沌不清,中间并未分岔,不是华夏子孙,实乃鞑虏……”
    “你胡说……”白蛟一个踉跄,扑倒在黄帝手植柏上,指着蓝大顺叫骂:“你他妈的眼睛瞎哩,谁说我的指甲含糊?”将大脚架在斜倒着的残碑之上,吼道:“皆过来验吧!”
    李道之皱了皱眉头,说道:“咋搞的?刚还晴空万里,这便雷雨交加哩?”就命令阎大浪道:“去,看看他的脚趾再说!”
    “是,师傅。”阎大浪应命,刚走过来,就被李忠义揪住领口,吼道:“你是代表师傅看验的,可得秉公办事!咱都是大槐树的子孙,今日认祖,如若查出孽障外夷,按规矩,你先告诉我该如何处置?”
    阎大浪抱拳道:“大哥,如若小指甲无缝,便不是黄河儿女,敢踩祖根冒充嫡系,格杀勿论!”
    “这便好!”李忠义放开手道:“二弟,你去吧。”又对着白蛟的手下喊道:“愣着干甚?准备收尸呀!”
    “哗啦!”就见白蛟的绿林汉子们拉起架势,举起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对准了纤班弟兄。
    “狗日的杂种!”这下,把李忠义激怒了。他从背上抽出鬼头大刀,挥手道:“纤班兄弟们,看见了么?刀已经举起来哩——刀锋一横,立即动手!”
    两方面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械斗起来,阎千山、阎玉水等鲤鱼滩的人们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赵四爷也说:“都传说这些人生性鲁莽,草菅人命,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呀!”
    阎赵氏瞥了他一眼,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丈夫,说道:“往下出溜个甚?危险还远着哩,把腰挺直哩,别丢咱鲤鱼滩汉子的脸……”
    这时,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了阎大浪身上。只见他绕过夏禹手植松,来到黄帝手植柏下,瞅了一眼白蛟的小拇脚趾,发现混混沌沌,纹理不清。
    当他抬起脑袋,擦去脸上的汗时,与气哼哼的白蛟对视了一下,望了望他身后的绿林队伍,知道肩上有千斤重担,只要自己一言既出,这儿立马会血流成河……
    白蛟捋了一下毛乎乎的腿肚子,特意抖了抖大脚,说道:“看呀,你且仔细验查,可别因为面子,便宜了李忠义!”
    这一回,阎大浪不但用眼,而且用心验起来,依稀看出,那上面好像也有分理,也有纹路,心中不免一喜,不敢再看了,怕自己否定自己,就仰起头来,高声宣布道:“巍巍大槐——赫赫先祖——白蛟脚趾——实乃树须……”
    白蛟得意洋洋地从残碑上拿回大脚,身后的绿林汉子皆都收起武器,欢呼起来:“噢噢,我们皆是大槐子孙……噢噢,天在上,地在下,黄河哗啦啦……”
    在欢呼声中,阎大浪向台台走去。李忠义颇不情愿地把刀收了起来,有意撞了他一下,说道:“二弟,你若徇私舞弊,我可饶不了你!”
    阎大浪连连拱手道:“大哥,我确实看清楚哩……不会错的,不会错的……”而李忠义却抠着脑袋,暗自嘀咕:“我才刚三十出头呀,眼眼就花了么?”
    李道之手里这柄拂尘,实乃一件宝物,是由洁白的象牙雕成,上面缠着两尺来长的天蚕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拂尘便是道家传家之宝,也是武林盟主的权柄。
    这会儿,太阳高高升起,大槐树张开了天下最大的伞,洒出满院的阴凉,三坛人马皆在护佑之下。
     “呼”地一声,李道之道长将拂尘一甩,说道:“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而今眼目之下,西方列强组成八国联军,侵我国土,杀我黎民……更有甚者,他们竟率领虎狼之师,占领了北京,到处烧杀掳掠,将圆明园的亿万珍宝抢劫一空,连大缸上的镀金,也被这些贪婪的畜生刮尽,然后一把大火,将万园之园焚烧……”
    说到这儿,他气得浑身打颤,闭了闭眼,吸口长气,接着道:“你们知道么?时至今日,这火还没有熄灭啊……我义和团在民族危亡之际,担负起救亡大义,匡扶社稷。”他高举拂尘,提高嗓门喊道:“我黄河三坛河侠,虽各立门户,但顺应天意,编为义和团,皆应遵循八字主旨:‘驱除鞑虏,扶清灭洋’!”
    话音刚落,台下的李忠义看了阎大浪一眼,两人一起举臂高呼:“驱除鞑虏,扶清灭洋!”
    顿时,陈永年等纤班弟兄和白蛟的绿林豪杰一起呐喊,口号此起彼伏,声震云霄。
    河子吃饱了羊奶,睡得好死,厦房里的孔秀才听着这惊天动地的口号,兴奋地说:“对啊对,就应该扶清灭洋。虽然这些人行为不够文雅,却大义凛然,在民族危亡之际,扛起义旗,真是好样的……”这样唠叨着,就抱着娃出了房门,嘴里不停地说:“喊得解气,喊得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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