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坡的生日-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哼!妈妈闭着眼笑了!
“啊!妈妈你又冤我呢!不行!不答应你!你个小妈妈!”小坡说着,把头顶在她的胸口上:“妈,小猴儿顶你来了,顶!顶!顶!”
“小坡好好的!妈妈真困了!”妈妈睁开眼说;“快去,找仙坡去!别惹妈妈生气!”
“走喽!找妹妹去喽!”小坡跑出去:“仙!仙!你在那儿呢?仙——!”
“别嚷!”父亲的声音。
小坡赶紧放轻了脚步,手遮着嘴,恐怕出气儿声音大点,叫父亲听见,又挨说。
快走到街门,门后忽然“咚”!吓了他一大跳。一看,原来是妹妹抱着二喜在门后埋伏着呢。
“好你个坏姑娘,坏仙坡,吓噱我!好你个二喜,跟妹妹玩,不找我去!”小坡叨唠了一阵。
“二哥,父亲说了四点钟去看电影。”
“四点?现在什么时候了?看看吧!”小坡把手腕一横,看了一眼:“十三点半了!还有三刻就到四点。”说完,他假装在手腕旁捻了捻,作为是上弦。然后把手腕放在耳旁听了听:“哼!太快了,咯噔咯噔一劲儿响!仙,你的表什么时候了?”
仙坡学着父亲掏金表的样儿,从小袋中把二喜的脚掏出来,看了看:“三刻!”
“几点三刻?”小坡问。
“就是三刻!”
“你的表一定是站住了,该上弦啦!”他过去在二喜的脚旁捻了几捻。二喜以为这是捻它玩呢,小圆眼儿当中的一条小黑道儿随着小坡的手转,小脚儿团团着要抓他。他们和二喜玩了半天,小坡忽然说:“到四点了吧?”忙着跑去看父亲,父亲正睡觉呢。回来又玩了一会儿,又说:“到四点了吧?”跑去看父亲,哼,还睡觉呢!跑了几次,父亲醒了,可是说:“还早呢!”简直的永远到不了四点啦!一连气问了四五次,父亲老说:还早呢!
哎呀可到了四点!
原来电影园就离家里不远呀!小坡天天上学,从那里过,但是他总以为那是个大礼拜堂。到了,父亲在个小窗户洞外买了票。有趣!电影园卖票的和二喜一样,爱钻小洞儿。
父亲领着他们上了一层楼。喝!怎么这些椅子呀!那个桌椅铺也没有这些椅子!可是没有桌子,奇怪!大堂里很黑,只在四角上有几支小红灯。台上什么也没有,只挂着一块大绣花帐子,帐子后面必有好玩艺儿!小坡心里说:这就是电影吧,看,四下全是黑的吗。
他们坐好,慢慢的人多起来,可是堂中还是那么黑,除了人声唧唧嘈嘈的,没有别的动静。来了个卖糖的,仙坡伸手便拿了四包。父亲也没说什么,给了钱,便吃开了。小坡一边吃糖,一边想:“赶明年过生日,叫父亲给买个大汽车,他一定给我买!过生日的时候,父亲是最和气的!”
人更多了。台上的绣花帐子慢慢自己卷起,露出一块四方的白布,雪白,连个黑点也没有。小坡心里说:这大概是演完了吧?忽然,叮儿当儿打起钢琴,也看不见琴在那儿呢。当然看不见,演电影吗,自然都是影儿。一个人影打一个钢琴影,对,一定是这么回事。
电灯忽然一亮,把人们的脑袋照得象一排一排的光圆球。忽然又灭了,堂中比从前更黑了。楼上嗒嗒嗒嗒的响起来,射出一条白光,好象海岸上的灯塔。喝,白布上出来个大狮子,直张嘴儿。下面全是洋字,哎呀,狮子念洋字,一定是洋狮子了。狮子忽然没了,又出来一片洋字。字忽然又没了,出来一个大人头,比牛车轮还大,戴着一对汽车轮大小的眼镜。眼毛比手指还粗,两个眼珠象一对儿皮球,滴溜滴溜的乱转。
“仙!看哪!”仙坡只顾了吃糖,什么也没看见。“哟!我害怕!”她忽然看见那个大脑袋。
“不用害怕,那是鬼子脑袋!”父亲说。
忽然,大脑袋没有了。出来一群人,全戴着草帽,穿着洋服,在街上走。衣服没有颜色,街上的铺子,车马,也全不是白的,便是黑的。大概全穿着孝呢?而且老有一条条的黑道儿,似乎是下雨了,可是人们全没打伞。对了,电影中的雨。当然也是影儿,可以不打伞的。
来了辆汽车,一直从台上跑奔楼上来!喝,越跑,越大,越近!小坡和仙坡全抱起头来,往下面藏。哼!什么事儿也没有。抬头一看,那辆汽车跑得飞快,把那群人撞倒,从他们的脊背上跑过去了。楼上楼下的人都笑了。小坡想了想,也觉得可笑。
汽车站住了,下来一个人,父亲说,这就是刚才那个大脑袋。小坡也认不清,但是看出来。这个人确乎也戴着眼镜。下了车,刚一迈步,口邦,摔了个脚朝天,好笑!站起来了,口邦,又跌了个嘴啃地,好笑!小坡笑得喘不过气来了!“二哥,你笑什么呢?”仙坡问。
“摔跟头的,看着呀!”小坡立起来,向台上喊:“再摔一个,给妹妹看!”
这一喊,招得全堂都笑了。
连汽车带摔跟头的忽然又都没有了。又出来一片洋字,糟糕!幸而:
“仙,快看!出来个大姑娘!”
“那儿哪?哟!可不是吗,多么美呀!还抱着个小狗儿!”
戴眼镜的又钻出来了,喝!好不害羞,抱着那个大姑娘亲嘴呢!羞!羞!小坡用手指拨着脸蛋。仙坡也说:羞!羞!好了!后面来了个人,把戴眼镜的抓住,提起多高,口邦!摔在地上!该!谁叫你不害羞呢!该!那个人拉着大姑娘就跑,跑得真快,一会儿就跑得看不见了。戴眼镜的爬起来,拐着腿就追;一边跑一边摔跟头,真可笑!
又出来一片洋字,讨厌!
可了不得!出来只大老虎!
“四眼虎!”仙坡赶快遮上眼睛。
老虎抓住了戴眼镜的,喝,看他吓得那个样子!混身乱抖,头发一根一根的立起来,象一把儿棒儿香。草帽随着头发一起一落,真是可笑。
看哪!戴眼镜的忽然强硬起来,回手给了老虎一个大嘴巴子!喝,打得老虎直裂嘴!小坡嚷起来:再打!果然那个人更横起来,跟老虎打成一团。打得草帽也飞了,眼镜也飞了,衣裳都撕成破蝴蝶似的。还打,一点不退步!好朋友!
小坡握着拳头往自己腿上捶,还直跺脚。坏了!老虎把那个人压在底下!小坡心里咚咚的直跳,恨不能登时上去,砸老虎一顿好的!那个人更有主意,用手一捏鼻子,老虎立刻抿着耳朵,夹着尾巴,就跑了。
“仙!四眼虎怕咱们捏鼻子!”他和妹妹全捏住鼻子,果然老虎越跑越远,不敢回头。
大姑娘又回来了,还抱着小狗。那个人把眼镜捡起来,戴上。一手拿着破草帽,一手按在胸前,给她跪下来。“二哥!”仙坡说:“今天是戴眼镜的生日,看他给大姑娘磕头呢!”
又亲嘴了,羞!羞!羞!口邦,后面有人放了枪,把草帽儿打飞了!忽!灯全亮了,台上依然是一块白布,什么也没有了!
小坡叹了口气。
“父亲,那些人都上那儿啦?”仙坡问。
“回家吃饭去了。”父亲笑着说。
小坡刚要问父亲一些事,灯忽然又灭了,头上那条白光又射在白帐上。洋字,洋字,一所房子,洋字,房子里面,人,老头儿,老太太,年青的男女,洋字,又一所房子,又一群人,大家的嘴唇乱动,洋字!
好没意思!也不摔,也不打,也不跑汽车,也不打老虎!只是嘴儿乱动,干什么呢?
一片海,洋字;一座山,洋字;人们的嘴乱动,洋字!
“父亲,”小坡拉了父亲一把:“他们怎不打架啦?”“换了片子啦,这是另一出了!”
“呕!”小坡不明白,也不敢细问:只好转告诉妹妹:“仙,换了片子啦!”
妹妹似乎要睡觉。
“妹妹要睡,父亲!”
“仙坡,别睡啊!”父亲说。
“没睡!”仙坡低声的说,眼睛闭着,头往一旁歪歪着。房子,人,洋字,房子,人,洋字!
“父亲,那戴眼镜的不来啦?”
“换了片子啦,他怎能还来呢?”
“呕!”小坡说:“这群人不爱打架?”
“那能总打架呢!”
“呕!”
小坡心里说:我也该睡会儿啦!
十二 嗗拉巴唧
小坡,仙坡的晚饭差不多是闭着眼吃的。看猴子,逛植物园,看电影,来回走路,和一切的劳神,已经把他们累得不成样儿了。
吃过晚饭,小坡还强打精神告诉母亲:“大脑袋”怎么转眼珠,怎么捏鼻子吓跑四眼虎。说着说着,眼皮象小金鱼的嘴,慢慢的一张一闭,心中有些发迷糊。脖子也有些发软,脑袋左右的直往下垂。妈妈一手拉着小坡,一手拉着仙坡,把他们两个小瞎子送到卧室去。他们好似刚一撒妈妈的手,就全睡着了。
睡觉是多么香甜的事儿呀!白天的时候,时时刻刻要守规矩;站着有站着的样子,坐着有坐着的姿式,一点儿也不自由。你不能走路的时候把手放在头上,也不能坐着的时候把脚放在桌子上面。就是有意拿个“大顶”,耍个“猴儿啃桃”什么的,也非到背静的地方去不可!谁敢在父亲眼前,或是教室里,用脑袋站一会儿,或是用手走几步“蝎子爬”?只有睡觉的时候才真有点自由。四外黑洞洞的,没有人来看着你。你愿把手枕在头下也好,愿把两腿伸成个八字也好,弯着腰儿也好,张着嘴儿也好,睡觉的时候你才真是自己的主人,你的小床便是王宫,没人敢来捣麻烦。
况且顶有意思的是随便作些小梦玩玩,谁能拦住你作梦?先生可以告诉你不要这么着,不要那些着,可是他能说,睡觉的时候不要作梦?父亲可以告诉你,吃饭要慢慢的,喝茶不要唏溜唏溜的响,可是他能告诉你要一定怎样作梦吗?只有在梦里,人们才得到真正的自由:白天里不敢去惹三多的糟老头子,哼!在梦中便颇可以夺过大烟袋,在他带皱纹的脑门上凿两三个(四五个也可以,假如你高兴打)大青包。
作梦吧!小朋友们!在梦里你可以长上小翅膀,和蜻蜓一样的飞上飞下。你可以到海里看鲸鱼们怎样游戏。多么有趣!多么有趣!
请要记住:每逢看见人家睡觉的时候,你要千万把脚步放轻,你要小声的说话,简直的不出声儿更好。千万不要把人家吵醒啊!把人家的好梦打断是多么残忍的事呀!人家正在梦中和小蝴蝶们一块儿飞呢,好,你一嚷,把人家惊醒,人家要多么不痛快呢!
来!我挨在你的耳朵上轻轻告诉你:小坡睡着了,要作个顶好玩的梦。我自己也去睡,好看看小坡在梦中作些什么可笑的事儿。
小坡正跪在电影园中的戏台上,想主意呢。还是把白帐子弄个窟窿,爬进去呢?是把帐子卷起来,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呢?还是等着帐子后面的人出来,给他们开个小门,请他进去参加呢?
忽然“大脑袋”来了,向小坡转眼珠儿;小坡也向他转眼珠儿,转得非常的快。他向小坡摇头儿,小坡也赶快摇头儿。他张了张嘴,小坡也忙着张嘴。“大脑袋”笑了。啊,原来这转眼珠,摇头,张嘴,是影儿国的见面礼。他们这样行礼,你要是不还礼,可就坏了。你不还礼,他们就一定生气!他们一生气可不得了:不是将身一晃,跑得无影无踪,再也不和你一块儿玩;便是嘴唇一动,出来一片洋字,叫你越看越糊涂!幸而小坡还了礼,“大脑袋”笑了笑,就说:“出来吧!”
“你应当说,进去吧!”小坡透着很精明的样儿说。“没有人不从那边出来,而能进到这里来的,糊涂!”“大脑袋”的神气很骄慢,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小坡因要进去的心切,只好咽了口气,便往白帐子底下钻。
“别那么着!你当我们影儿国的国民都是老鼠吗,钻窟窿?”“大脑袋”冷笑着说。
小坡也有点生气了:“我没说你们是老鼠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怎样进去!”
“碰!往帐子上碰!不要紧,碰坏了帐子算我的事儿!”“碰坏帐子倒是小事,碰在你的头上,你可受不了!你大概知道小坡脑袋的厉害吧?”小坡说。
“呕!”“大脑袋”翻了翻眼,似乎是承认:自己的头是大而不结实。可是他还很坚强的说:“我试试!”“好吧!”小坡说完,立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往前碰了去。哼!软忽忽的好似碰在一片大蘑菇上,大脑袋完全碎了,一点迹渣没剩,只是空中飞着些白灰儿。“怎样告诉你来着?我说我的头厉害,你偏不信,看看!”小坡很后悔这样把大脑袋碰碎。
忽然一回头,哈!“大脑袋”——头已经不大了——戴着眼镜,草帽,在小坡身后站着笑呢!
“真有你的!真有你的!你个会闹鬼儿的大脑袋!”小坡指着他说,心中非常爱惜他。“你叫什么呀?大脑袋!”“我?等等,我看一看!”“大脑袋”把草帽摘下来,看了看里面的皮圈儿:“啊,有了,我叫嗗拉巴唧。”“什么?”
“嗗拉巴唧!”
“噜行不行?”小坡问。
嗗拉巴唧想了一会儿,说:“行是行的,不过这顶帽子印着嗗拉巴唧,我就得嗗拉巴唧。等买新帽子时再改吧!”“那末,你没有准姓呀?”小坡笑着问。
“影儿国的国民都没有准姓。”
“呕!呕!”小坡看着嗗拉巴唧,希望问他的名子,他好把为什么叫“小坡”的故事说一遍。
嗗拉巴唧把帽子戴上,一声也没出。
小坡等不得了,说:“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呢?”“不用问,你没戴着帽子,怎会有名子!”
“哟!你们敢情拿帽子里面印着的字当名子呀?”“怎么,不许呀?!”
“我没说不许呀!我叫小坡。”
“谁问你呢!我说,我的帽子呢?”
小坡哈哈的笑起来了。他初和嗗拉巴唧见面的时候,他很想规规矩矩的说话行事;而一看嗗拉巴唧是这么一种眼睛看东,心里想西,似乎明白,又好象糊涂的人,他不由得随便起来;好在嗗拉巴唧也不多心,嗗拉巴唧原来就是这么样的人:两眼笑迷迷的,鼻子很直很高,透着很郑重。胳臂腿儿很灵活,可又动不动便摔个嘴啃地。衣裳帽子都很讲究,可是又瘦又小紧巴巴的贴在身上,看着那么怪难过的。他似乎很精明,可又有时候“心不在焉”:手里拿着手绢,而口中叨唠着,又把手绢丢了!及至发觉了手绢在手中,便问人家:昨天下雨来着没有?
小坡笑了半天,嗗拉巴唧想起来了:帽子在头上戴着呢,赶紧说:“不要这样大声的笑!你不知道这是在影儿国吗?我们说话,笑,都不许出声儿的!嘿喽!你腰中围着的是什么玩艺儿呀?”
“这个呀?”小坡指着他那块红绸宝贝说:“我的宝贝。有它我便可以随意变成各样的人。”
“赶快扔了去,我们这里的人随意变化,用不着红绸子!”“我不能扔,这是我的宝贝!”
“你的宝贝自然与我没关系,扔了去!”
“偏不扔!”
“不扔就不扔,拉倒!”
“那末,我把它扔了吧?”
“别扔!”
“非扔不可!”小坡说着,解下红绸子来,往帐子上一摔,大概是扔在戏台上了,可是小坡看不见,因为一进到帐子里面去,外边的东西便不能看见了。
“我说,你看见钩钩没有?”嗗拉巴唧忽然问。“谁是钩钩?”
“你不知道哇?”
“我怎会知道!”
“那么,我似乎应该知道。钩钩是个大姑娘。”“呕!就是跟你一块儿,抱着小狗儿的那位姑娘!”小坡非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