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 +番外 by:无幽-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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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离我最近的男子,倒下了,瞪大着眼睛,血从他开口的喉管处疯狂地涌出。我大笑。
我不在意,是因为他们笑不久。
不在乎衣衫的破碎,我站立在众人的面前,手中的短剑还在滴着温热的鲜血。
我那时的模样一定像极了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每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而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似乎是连跑都不会了。
简直是笑话,我杀人三年,居然还会有人想与我斗狠。
我手中的短剑原本是藏在腰间那柄玉箫里的。蓝羽宵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手中的定亲信物还有这种作用。
这柄玉箫是祖父留给父亲的,身为世族之后,身边总有些防身的器物。父亲将它交给蓝少言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这柄玉箫的秘密。
后来,父亲将我抱坐在他的膝上,把它告诉了我。
我杀光了那些意图染指我的废物,随后,看着卫莲生不甘心的眼睛,将刀插进了他的胸膛。
戚辰易已经在地下了。而人世间对他来说是如此得痛苦。他该去陪他的。
轩辕迟和海都回来的时候,都没有说些什么。只不过是在听剩下的那些侍从诉说经过的那一刻,用一种很奇特的目光看着我。
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见到了我的本性而已。我那时还在大笑,侍从们大概都以为我是疯了。他们用很惊恐的眼来看我。
而海都的目光也变了,他的目光不再只是停留在我的身上。看来我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是毁灭了。他喜欢的一定是有着软弱性格的人,他也许以为那就是纯真。可是他从来就没有看懂我。所以他是不再喜欢我了。我这么想。其实不是我自恋,可是他以前看我的眼神和蓝羽宵的实在是太像了,只不过,蓝羽宵的目光里还有着全然的包容。
蓝羽宵在那个晚上,说了那句很令我心动的话:我爱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回到京都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令人惊奇的是,幽帝还在缠绵于病榻,昏迷不醒,却没有驾崩。也许是有什么他是放心不下的。现在国中大小事物都由轩辕迟管理,俨然已经稳住了自己的地位。
还记得那日回京,病榻之上的幽帝强撑起瘦弱的身躯,扬手就挥了轩辕迟一个巴掌。他皱着眉头,止不住的血从他的口中慢慢地淌了下来。他愤怒地瞪着轩辕迟,像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是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晕厥了过去,从那一天开始,幽帝没有再醒过来。宫人只得每日哺以汤水来延续他的生命。那天,轩辕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留我在他的玉玑殿里过了一个晚上。那个晚上,他把我搂得很紧,很紧。但到了天亮的时候,他却毫不留恋地推开我,上朝去了。
我被送回了少傅府,轩辕迟派人告诉我,他准了我三个月的病假。从这一天开始,我没有再见过他。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我该称赞他有帝王之风,果断非常吧。
你在想什么?蓝羽宵这么问我。他其实总是这么问我。
我回头看他,呼啸着的北风冷冷地灌进了房间,很冷。
是时候了。我靠在窗棂上,推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窗边花瓶里的梅花开得很美,一种冰冷而疏离的美丽。梅花是他替我折回来的,他说过,我有些像梅花。
但是我恨花。我恨他们每个人都把我当作女人那样来看待,更恨他们把我与薄命的花归为一类。
我其实根本就不是花,我是夜晚的荆棘。我要让每一只驻足在我枝条上的鸟,都被扎得鲜血淋漓。然后在黑暗的寒风中,倒在雪地里,流淌着鲜血。呻吟着,在垂死的喘息中,懊悔它们的盲目。
雪刻骨,夜刺荆。
时候已经到了。
第十九章:日里流光梦
食君之禄,也该担君之忧吧。我靠在窗棂上,身后猛烈的北风直灌进我的脖子里。发丝在空中飞舞着,如乌绢般的发里夹杂着点点银光,好像是暗淡天色里寞落的坠雪。
早已经是冬天了,只不过,我为何会觉得得今日尤为寒冷?
这话是何意?他看来是知道我将要说的话了。于是我察觉到,他的声音正在微微颤抖。
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或者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面带嘲讽地看着他。贵国向来积弱不振,想必也无力出兵用武力来踏平我国的边界。不过也就是想借用我的手,灭轩辕一族。群龙无首,以你的手段,将若大一个小国玩弄于股掌之中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很早就已经知道我和轩辕迟之间发生的事,却过了这么久才出现。也许是更早,在我父亲出事的时候,你家就已经知道了。而你却在这个时候出现,我能相信你?我能感激你?
他踉跄着倒退一步,神情似乎是有些凄凉,还想要说写什么的样子。但我截住了他的话。
不要借着当初的指腹为婚来对我说“爱”。我的目光很冰冷。在你的口中,“爱”未免太廉价了些。况且,我根本不相信爱。你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半个月后,我进宫面圣。
主人的蓦然清醒,使得景阳宫依旧巍峨如昔。帝王的那种无法比拟的威严在这巍巍宫闱之中,再一次地向四下辐散开来。
但是,所有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轩辕王朝最后的温和光芒即将消失。此时此刻,病危的幽帝却下旨,召见少傅——凌绝尘。
所以,我来了。在跪满一地的臣子边上,在这一群表面上万分悲伤,暗地里却在估算着如何向新主献媚的墙头草边上,我看见了轩辕迟。
只有他一人还在站立着。他靠在景阳宫寝殿外长长的回廊上,目光却在注视着院里的飞雪,脸上却并没有那种即将失去亲人的恐惧与伤痛,更没有我所猜想的那中爱人快要死去的绝望。
我于是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误会了些什么?我可不可以再幻想些什么?轻轻闭上眼睛
,飞雪的冰凉开始在我的脸上融化。可是这对我来说是已经太迟了。
睁开眼睛,我踏进了寝宫的大门。
一个时辰之后,我从景阳宫的寝殿里走了出来。在众臣惊讶的眼神里,我的左手正牢牢地牵着一个大约只有二、三岁的男孩——流光。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轩辕迟向我走了过来。他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流光。
这是什么?他看着流光,语气极其冰冷。
当着众人的面,我蹲下身,轻轻地问那孩子。流光,说说看,你叫我什么?
流光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充满恐惧的目光看着轩辕迟阴沉的眼睛,好像是一只看见了蛇的青蛙。
阿爹!
我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轩辕迟的面前笑得这么深,这么痛苦。笑很冷,冻彻了我心里的每一点伤痛,直到绝望把我埋葬。
很好。他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很理解的样子。但我却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浓烈的杀意。只不过这杀意并不是冲着我,而是直向着流光而来。
从今天起,凌少傅必须辅政,就暂居景阳宫的偏殿。来人带少傅去吧。
他的神情很平静,实在是太平静了。
我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一旦流光落入他的手中,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我还记得方才寝宫里幽帝对我说的话。
他说,我知道你很想毁掉轩辕王朝;我也知道,阿迟对你很过分。所以,我无法阻止你。但是,请你替我保住一个人。他是阿迟的骨血。关于你和阿迟的事,当初也许是我做错了。我可能真的不应该让你和阿迟有这么深的交集。是我毁掉了你们两个。我是看明白了很多东西,可是我却看错了你们两个的性格。曾经,阿迟骂过我一句话,他说我太自以为是。当时,我觉得他是无理取闹。但现在看来,他是对的。我所认为的对他最好的做法,却是毁灭掉他的根缘。现在,你们两个是看不见自己的未来了。但是,很快地,所有的罪恶都将终止。在这之前,我给你和阿迟留下了希望。流光是宫女生下的,阿迟并不知道。那个晚上,我给阿迟灌了药。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然后脸上泛起了一抹很淡,却很温暖的笑容。
你的自欺欺人和我的自以为是毁灭掉了阿迟。我们是两个罪人,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毁灭了他。但是,我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秘密——我们一起藏匿了阿迟的骨血。
幽帝依旧仍然是这么得自以为是。我冷漠地看着他眼里的乞求,却还是点了头。他凭什么以为流光这孩子会是我和轩辕迟的希望?
绝望从那一刻开始,在我的心头蔓延。
阿爹!阿爹!我正在被拉离流光的身边。
不,绝对不能!
挣脱了侍卫钳制的手,我下定决心,猛地一头撞上廊边浑圆的廊柱。努力稳住摇晃的身体,无视自额上淌下,慢慢滑落眼中的数道血流,我笔直地站在轩辕迟的面前。
把孩子还给我。
头真的很痛,也很晕眩。但我绝不能倒下去。
其实,我并不明白,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绝望的感觉。心力交瘁的同时,我已经无力去追寻它的缘由。所以,我选择忽视。我忽视这种感觉在我的心头蔓延,然后像是有无数的虫子一般啃噬我的心。
我要保住流光。可是我很怀疑,这也许只不过是我内心绝望的作祟。因为绝望,所以我要毁了轩辕迟,夺走他的一切。王权、国家、亲人,我什么都不会留给他,我要让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把孩子还给我。我向他逼近了一步,又重复一声。
然而,轩辕迟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用他那双阴沉的眼睛,愤怒地瞪着我。
第二十章:望月锁宫闱
当任何言语都已经显得多余,你会对我说什么?
—— —— —— —— —— —— —— —— —— —— ——
伯伯去哪里了?流光和我被囚禁在玉玑殿的别殿里。他是个很乖很乖的男孩子,不声不响地坐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啃着他的小指甲。转动着那双灵活的大眼,他悄悄地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很冷淡地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就是这么个小东西,竟然能让残暴的轩辕迟恨不得噬之而后快却得不了手。
伯伯去哪里了?他又问了我一声,只不过,这一声比方才远远地轻微了许多。
去地狱了。我的口气很恶劣,心底里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一看见他,就会感觉到莫名其妙的痛苦不安和厌恶。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什么是地狱?他更小心地问我,然后整个人慢慢地缩进角落里去了。
我站起身来,走近窗口,远处,一阵悠远的琵琶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是苏越的琵琶。他离我不远,而且我猜,试剑也来了。
突然间,又一阵空茫的箫声冒了出来,纠缠着那琵琶声,绵长地直入云霄。原来,蓝羽宵也到了。
此时此刻,我计划里所有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这皇宫的周围。我闭上眼,感觉自己的唇角正勾起了一弯淡薄的弧度。
地狱就是我要去的地方。睁开眼睛,我微眯起双眼,紧紧地盯着冬日寒风里萧瑟的秃树。然后,我看见了那种时常栖息在秃树上的黑鸟,人们是怎么看待它来着,丧门星。
阿爹,那你不要去好不好?留下来陪流光,流光会很乖很乖的。我诧异地猛然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个我其实一直很厌恶的孩子。他已经从木椅上跳了下来,静静地站在了我的面前。短短的黑发覆在他的额头上,编成八股的红绳束着耳边的两簇过颔短发,眼睛是那样得明亮。
为什么?你应该把我忘记,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我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蹲下身,目光与他的平视。
阿爹,你的眼睛在哭……。他伸出短短的手臂,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把脸埋进我的颈窝里。很温暖的感觉。
胡说八道!谁哭了!宽大的衣袖顺势滑下,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他雪白的手臂上,布满了一条条黑色的伤痕。
这是谁做的!我抓住他的手臂,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这么一个身世高贵的孩子,这么一个乖巧温柔的孩子,是谁这么大胆,这么狠心,竟然伤害他至此!
许是我抓痛了他的伤处,他低喊了一声,却还是咬住嘴唇,忍住了痛楚。
笑眼弯弯得,像一勾弯月一般。他的眼角还有着隐隐约约的泪花,只是不让它落下。他说,阿爹,今天窗外的月亮好圆哦,很像是上次和伯伯一起吃糕点的晚上,只是月亮还没有这么圆。伯伯总是半个月才来看他一次,现在就好了,有阿爹可以陪着流光了。阿爹哪里都不要去,流光会很乖的,乖乖地跟着阿爹。
我愣愣地看着流光,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对他说些什么。
时值大雪,我和流光被移至玉玑殿。玉玑殿已经在轩辕迟登基为迟帝的时候起就成为了帝王的寝宫。
史官楼断提起他的那枝笔,在《皇帝起居录》上记下了一笔:承乾元年,大雪。帝迟禁少傅凌于玉玑殿帝寝。
《皇帝起居录》上记载的东西本是除了史官外,谁也不能知道的,就是当朝帝王也不得翻阅。可是他让我看了。是不是有意的,不得而知。
我不知道,也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我曾经猜测过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可是却无法去求证。
只不过,在这以后,楼断却没有再做出过什么怪异的举动。
他的面容总是那样低垂着,几乎每个人都开始忽视他的存在。
然而,就在人们都不曾注意的时候,我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见他那双默默注视着流光的眼睛。
很深沉,很深沉的目光。
而我却始终没能看懂他的心思。其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注意这么一个看来与我毫不相干的人。但是,也许这就是天性使然,我非但注意了他,还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个月后,轩辕迟来了。
这是从轩辕无幽死后五个月来,我第一次看见他。
他变了。他开始学会了平静,岁月似乎已经沉淀了他身上太多的气息。
可是我只不过是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好像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定。而这个决定恐怕会是他这一生当中最大的一个。
日将西倾的时候,他像是很久以前那样,静静地靠着我的双膝,将脸枕在了我的掌中。乌黑发亮的发丝似一钵光华柔软的绸,披散了我一手。此时此刻,他的脸冰冷。一如他那白色的,覆了一地的白色外袍般。是这么得近,却又像是离我那么遥远。
不着痕迹地,将一张小小的纸片塞进前来送茶的宫人手中。看着他将之悄悄收入袖中。他是蓝羽宵多年之前就暗藏在宫里的棋子。
也正是这样,我终于确定,蓝羽宵志在必得。
对此,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表现出果然不出所料的了悟表情。明明是应该知道的啊:对于权利的追逐,不只会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赤贫者会做出的事。
是的,我承认,我一无所有。否则又怎会在夜里独自辗转。
今日是轩辕迟的生日,按惯例,会放礼花和爆竹来庆祝。这是即使前任帝王刚死都不能取消的规矩。
目光注视着窗外,等待着礼花飞起的那一刻。一切都是如此得平静,谁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