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横-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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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安娜不知道往哪儿看才好,就达西的本意而言,他并不想提及上午的消息,但知道现在再要收住话头已为时过晚了。
“今天我们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他说。“看起来上尉确实已经离城,但是出城的目的可不是你所猜想的那样,先生。他私奔了,是跟珈罗琳·彬格莱小姐,我相信,你跟她也特别熟。”
他本想点到为止,就此打住,但直性子的嘉丁纳太太却克制不住自己。
“上尉和珈罗琳·彬格莱?”她叫道。“你不是当真的吧。我还以为……不过没关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能去哪里了呢?”
“这件事我几乎一无所知,”达西冷冷地回答说。“要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么,我想,是昨天晚上。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呢,也许是去了上尉的老家,我知道是赫勒福德郡的沃林福德村。更多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
野味馅饼端了上来,让大家都感到了一阵轻松。但是,片刻之后,坐在达西右边的休·琼斯悄悄地跟他说话。
“恕我冒昧,先生,”他低声说。“你说的那位海伍德上尉——我曾在你的起居室里遇见的那位军官一是从赫勒福德郡的沃林福德村来的吗?”
“我想是的,”达西答道。“虽说这位绅士是我姨妈的亲戚,我却不太认识他,这次事件使我不想再进一步踉他熟悉。”
“你这样做无疑是聪明的,”青年诗人认真地回答说;他没再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当儿,詹姆斯·利-库珀正沮丧地注视着达西小姐压抑的神情。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刚才的话多么欠思量,多么不明智啊。利-库珀是个性格坦率的人。有些人因为没他能干,行为处事只好靠礼数和虚情假意;而他,对自已的才华充满信心,对这些小节便可以不屑一顾。幸运的是,大多数英国人在对他本人技艺的评价上与他一致:他的唐突的谈吐常常引起别人的惊讶甚至恼火。他知道,他的这种谈吐不止一次地特别令乔治安娜·达西发怒,而且一直从这种交谈中获得乐趣。
但是刚才说这番俏皮话,他只想到要逗大家开心、想看到姑娘脸上升起红云而让大家一笑,想不到却引起了她真正的痛苦。这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他都会难受,而发生在乔治安娜身上,更让他无法忍受。
他那么出乎意料地引出来的消息——利-库珀一向认为海伍德上尉是个不值一提的家伙,现在他终于露出了真相——这个消息确实不完全是让人不高兴的;但是,在他的情敌名声败坏的当口,让这个消息来作为衡量他对达西小姐忠心的尺度,他只感到一阵小小的兴奋,这兴奋由于他对她的牵挂而很快淡化了。
他转身面向着她。这会儿,他跟她讲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取笑而是为了安慰她,他搜寻着他所能掌握的最温和的词语。
“伦敦变得让人压抑了,你说是吗,达西小姐,”他用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切口吻说。“我想你肯定又渴望呼吸德比郡的清凉空气了。下个星期初我要驾车去彭伯里,我很乐意邀请你和你的伙伴坐我的马车,如果你们想陪我一起去的话。我的马儿用不了两天就会把我们带到那里。”
但是乔治安娜受不了别人的怜悯,尤其是他的怜悯。
“谢谢你,先生,”她连忙答道,“不过,无论在什么地方,我对气候都不大在乎。如果我想回彭伯里,那也得由我的家人作伴,坐我们家的马车,那速度,我向你保证,决不会让我失望。”
她的口气十分轻蔑,弄得利-库珀无地自容,只好转过脸去。
第三十八章
饭后,女士们立即去了起居室。乔治安娜清楚地意识到由于她的不快,使她对利-库珀先生失了礼,她不想承认过错而使自己更加痛苦;她宁愿退而思量他本人的令人不能容忍之处,这才比较舒服一点。
“说真的,嘉丁纳太太,”她们刚一坐定,她就脱口而出道,“你真不知道我们刚才离开的那个小伙子让我受了多大的煎熬呢。他的傲慢让人难以忍受;他的意见——有些虽然比较有趣——强加于人。他是个百事通;你也亲眼看到了,他跟我说话时总是那么盛气凌人,我可是他的资助人的妹妹啊。我相信他准自以为是不可抗拒的!虽然我承认他干劲十足,才华横溢——有些人甚至会说他是个天才——那些长处不能作为他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态度的借口。”
她住了口,相信嘉丁纳太太会同意她的话,但嘉丁纳太太仍然沉默着,一脸的严肃。几分钟后,她终于开口了。“亲爱的乔治安娜,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像我现在这样直率地说一个我刚刚才认识的小伙子的,就像我刚刚才认识你不会直率地说你一样。但是,既然我相信我们彼此的感情完全是友好的,而且,我知道,伊丽莎白把你当成是亲妹妹,那我就不妨向你直说,相信你心地善良,不会怪罪。亲爱的,你怎么能那么傲慢地冷待那位小伙子呢?”
乔治安娜脸红了,但她想用打趣的话儿掩饰过去。“亲爱的夫人,我向你保证,”她说,“你不必为利-库珀先生的敏感担心,他不怕任何攻击。想一想吧,亲爱的嘉丁纳太太,我们不是常被这样提醒吗?‘许多花注定是开了不会有人看见的’,我可以向你断言,那个人啊,获得了那样大的名声,才不会有尴尬的时候呢。如果他当真注意到我的话,我猜想,他只会把它们当成善意的玩笑。”
“当心着点,亲爱的乔治安娜,”嘉丁纳太太依然板着脸说,“不要把社会地位的意义看得太重了。我可知道我说的话。在我的娘家,我的地位碰巧比我的丈夫高。权仅由于这个原因,娘家人一直以为他们高他一等,不仅仅就他们的地位这层意义而言,其实在这一点上他们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在其它各个方面他们也这样认为。我常常看他受他们的奚落:我的亲娘直到今天都认为我的婚姻只是一种不幸的下嫁。然而,我从没见过什么人能与嘉丁纳比美,也无法想象谁的婚姻像我这样幸福,就算拿英国所有的土地和爵位也买不到这样幸福的婚姻。亲爱的,我是最幸运的人。不过这只是顺带说说而已:我们现在说的是你,以及你对利-库珀先生的态度。”
“这是一个优秀的青年。虽然出生在无名之家,他却凭着不凡的才智,依靠堪称楷模的勤奋,终于出人头地,就连全英最著名的大师也来向他讨教,他的意见受到最大程度的重视,然而,不像许多这样崭露头角的人,他依然保持着毫不做作的脾性;我在你到达的前一个晚上碰巧看见,他说起诺森伯兰郡他母亲和妹妹的日常琐事来,就像说伦敦纳什先生的技艺一样迫不及待。单单为了这个,你,一个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受过较高的教育的小姐,就该好好尊敬他。”
“但是比这些品质更重要的是他的慷慨。我承认他的举止有时候也使人尴尬;但今天晚上,当他跟你说话时,他仅仅是为了对你表示最真切的关心。你这样打发他,干得太不漂亮了。你对任何人这样说话,都是不合适的,不管对方是谁。对利-库珀先生尤其不合适,他的处境与你这样不同,而他又是那么真挚地希望给你带来慰藉!”
乔治安娜苦恼极了。嘉丁纳太太竟然这样跟她说话——而且,她这么做居然还有根有据。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嘉丁纳太太注意到她把脸侧了过去,连忙用比较温和的口吻继续说:
“亲爱的,我看你精神不振,一定是这个原因才让你表现得这样无情。但是,请让一位比你年长的女人向你断言,时间会治疗一切创伤,即便是——恕我继续直说——你的那种创伤。现在你不会相信这一点,但以后你也会发现它的真实性。再说一句,乔治安娜,我就作罢了。也许短时间内你还不想把心交给任何人,但是,当你要这么做的时候,你得认真去做,要寻找一个像詹姆斯·利-库珀那样忠实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用甜言蜜语和诗句来行骗的人。”
“但是,我的孩子,”最后她笑着说,“请别这么愁眉苦脸。如果我的话听起来好像很严厉,那只是因为我盼你好,知道你哥哥跟我有同样的心愿。我们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但是乔治安娜无法正视她那鼓舞人的目光。嘉丁纳太太指责中的真情是无可否认的:她的爱情被出卖,她也同样冒犯了别人。她看出来,她对詹姆斯·利-库珀表现得很粗鲁,而且,在这么做的时候,还遭到了一位她那么看重的新朋友、嘉丁纳太太的严词指责。这一整天她只知道自己的痛苦,现在,痛苦之上又增加了对自己的气愤。
她的头又抽痛起来;她只能想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大家,回到她自己的安静的卧室里。嘉丁纳太太同情地注意到她的悲痛,想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但是可怜的乔治安娜,完全被悲痛压垮,根本就没有心思,只能尽可能简单地敷衍几句。
绅士们一到,她便连忙走向达西先生。
“好哥哥,”她轻轻地说,“求你了,我们这就回家吧?你知道,从早晨开始我就不舒服,我一刻也不想耽搁,这就想回去休息。”
“怎么啦?”听了她的话,好心的嘉丁纳先生叫道。“达西小姐也要这么早就离开我们吗?我们这里有两位小伙子,但一个劲儿地想着他们在城里有紧急事务;现在又是你,达西小姐,要撂下我们。这年头啊,年轻人简直很难在一个地方待上一个小时,不是吗,亲爱的嘉丁纳太太?”
“我相信,”他妻子平静地回答说,善意地瞥了乔治安娜一眼,“我们的客人准备离开我们了。她一个晚上都不舒服,我们必须感激她到底还是来了我们家。你最好吩咐人备车。”
马车一到,大家伙儿便准备告辞。乔治安娜相当镇静地与休·琼斯先生和男主人道别;略带一点不安地向女主人道别。然后,她鼓起勇气,转向最后的那位客人。此时此刻,这整个世界上她最不愿面对的就是他——她刚才发脾气的对象;但是正义要求她至少在他们分手之前表示出友好。她朝他走去。
“祝你晚安,利-库珀先生,”她热情地说。“要是在你回彭伯里之前我们不再见面的话,我祝你的彭伯里之行一路顺利。纳什先生肯定会惦记你,但是他有所失我们必有所得。”
但是,他只是稍微欠了一下身子,极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早晨,当乔治安娜醒来时,觉得城市的种种消遣似乎也索然无味。在这之前,这些消遣完全是提供乐趣的源泉;伦敦的每一条街道对她都是一个故事,那里的每一个障碍物都是街道的魅力的一部分。但是,今天伦敦给她的印象多么不同啊。它那阴森森的烟囱突兀地耸现在那双整夜未合的眼睛前;伦敦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拥挤不堪——这种想法预示的不是消遣,而是危险。难怪这会儿她的思绪飞回了德比郡。在彭伯里,她可以在宽广的花园里闲逛,寻求慰藉,然后,回到新嫂子面前,她那温馨的劝告似乎从没像现在这样对乔治安娜有益。在这里,出门就有危险;而待在家里,困在一种孤寂之中,又无法逃避痛苦的思绪。
在这位年轻小姐多事的生活中,很少发生过像昨天晚上那样令她心烦的情况。以前乔治安娜也尝过愁的滋味,但难得自责。不过嘉丁纳太太的话——以前从没有人敢对她说这么刺耳的话——让她受到了震动,使她清醒过来。以前尽管很傻,她一直把自己想象成沃尔特·司各特爵士的浪漫故事中的女主角,近来又把自己想成某一位休·琼斯先生诗歌中的女主角。现在,她清醒过来——而且,这种清醒是残忍的,好比一个在此之前一直失明的人突然看清了自己丑陋的面容——她明白了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任性,多么自私。她对保姆的批评不屑一顾;她引起哥哥的焦虑;她对姨妈的不敬;甚至她最引以为自豪的行为,她近来为维护伊丽莎白而与邻居的争吵,也只是造成别人的积怨,有百弊而无一利。然而,这一切与她昨天晚上对利-库珀先生的放肆态度相比,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好一个女主角!她只是一个任性的姑娘,一个十分自负的人,就像她常常诋毁的咖苔琳姨妈一样,只是表现方式跟姨妈的不同。
回想起过去与那位年轻的建筑师发生的争执,她再也找不到为自己辩白的理由。也许他的言谈举止中流露出专横,而她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曾那么冒昧地打听他的家庭关系,那么具体地询问他是怎样获得他的高等教育和学问的!这都是不得体的。如果她——出身高贵,地位优越——可以表现得这么没有礼貌,那么他生气也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但是文雅的风度,不管是她的也好,他的也罢,都不重要。詹姆斯·利-库琅也许会表现得比她傲慢,也许不会;比风度更重要的是,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一个正直的人,忠诚不贰,比外表潇洒的海伍德上尉高尚得多。乔治安娜完全亏待了他。他临走时对她的冷落完全是情有可原的。确实,如果他从现在起决定完全回避她,如果他们像在彭伯里的厅堂里那样无可避免地见了面,其结果不是像从前那样欢快的交谈,而是冷冷地点头和默默无声,那完全怪不了他。想到这个,她不由得叹口气,止不住的泪水刷刷地流了下来。
这天一大早,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乔治安娜的家门口,又有脚步声上楼来往她哥哥的书房而去,但是她太沉湎于自己的反思中,根本没有听到这些;不过,当汉娜带着十一点钟的邮件上楼来时,通过开着的房门从楼梯平台上传来了几个人的声音,其中有一个是乔治安娜最想不到这么快就在这里、在她哥哥的家里听到的,这就是詹姆斯·利-库珀的声音。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奔到楼梯口;只要她能友好地跟他打个招呼,她也许就可以开始弥补她早先的失礼。
但是她一看见他——他正和休·琼斯先生一起离开书房,两位先生的表情都挺严肃——她的勇气立刻就荡然无存了,她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等到他们离去。
直到这时她才上前去跟哥哥打招呼。“亲爱的费茨威廉,”她开口说,“我觉得今天我的头疼几乎没什么好转,我不得不想,也许德比郡的空气比伦敦的任何一位医生都对我有利。我们能不能马上就回去呢?”
达西和蔼地听着她说话,但是他的表情显得他另有心事。“乔治安娜,”她刚说完,他就接着说,“我得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消息,是一件关系到你也关系到伊丽莎白和我的事情。你先舒舒服服地坐下来,然后容我将这个消息全盘告诉你,因为我几乎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他这番话里的严肃劲儿把她给吓坏了,她乖乖地跟着达西来到起居室。等她坐好以后,达西开始说了起来:
“乔治安娜,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会觉得这是一件我们两人都不愿意听到的、不那么让人高兴的事情。我当然明白你近来在某位绅士手里遭受的痛苦。现在又该着我来让你增加对这个人的了解,虽然这会让你痛苦。昨天,我发现海伍德上尉是个寻机发财的无耻之徒,但那时候我想象不出他到底有多邪恶。”
虽然乔治安娜一听到上尉的名字就恶心,但她还是想公正一点。“哥哥,”她叫道,“你是什么意思呀?海伍德上尉选择眼彬格莱小姐私奔也许是让人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