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雪-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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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人。”
杜妈扶夫人进屋坐下，解下她身上的披风，又沏了杯热茶。“夫人，快暖和暖和吧，这大冷的天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她站在夫人身边犹豫着想说什么又似乎不敢张口。“夫人……”
“恩？”夫人看见她的表情放下手中的茶杯。“又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该不会是着急回老家去吧？”
“不是了夫人，正和您想的相反，我是想说我还是过阵子再回去吧，还是让妍儿好好陪陪她娘吧，那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夫人也点了点头。“再说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我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了”
“恩，你说什么？”夫人没听懂她的意思。
“哦，没什么，我是小琴也要回家嫁人了不是，少爷那边也没个可心的人我这也放心不下呀！”杜妈胡乱找了个借口掩饰着自己的心慌。
“怎么？你怕我撵你走啊？放心，你想在这呆多久都行，在这里养老我才高兴呢，也好有个伴不是？就怕你啊想孙子哦！”夫人象是拿人寻开心似地笑着。“不过你说得也对，轩儿恐怕一时半会还离不开你呢！”
“哎，说到少爷怎么没见他和您一起回来啊？”
“啊，你是说轩儿已经回来了吗？”一听到儿子的消息夫人一下精神起来。
“是啊，就我去东苑那会儿工夫，他也进去扎了一头，可是连凳子边都没挨着呢就说要去给您请安，就奔这边来了，怎么您没看见他啊？”“嗨，对了您去后院了……”
“那这孩子现在会再哪啊？”她也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自己的儿子。
“没准儿少爷见您不在就回东苑去了，我再过去看看，若是他在我就叫他过来，您先歇会儿吧！”说完就顺着回廊直走过去了。
杜妈走到东苑门口正好看见少爷从园子外面走进来，因为他顺着前面的小路绕了个弯慢慢走回来所以正好和杜妈碰对头。
“少爷，您这是到哪去了？”
“哦，是奶娘啊！怎么了？”从刚才到现在他都好象在梦里一样惶惶忽忽的。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急着要见你娘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急了呢？”杜妈奇怪地看着他恹恹的表情。
“哦，娘她回来了吗？那我现在就过去。”没等话说完人先一阵风似得跑了，弄得杜妈一头雾水。
“少爷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她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
“娘，娘，孩儿回来了。”少爷一进门就开始大叫，看见夫人在塌上侧仰着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哎呀，我儿回来了，可把娘想坏了，来让娘好好看看你。”她捧起儿子的脸仔细审视着，又浑身上下来回打量了几遍。“恩，我儿又长高了，好象瘦了点，不过结实了许多，已经长成大人了。”边说边拍着儿子的肩膀，脸上洋溢着慈母的幸福。
夫人起身和少爷一起到桌边坐下，握着儿子的手却始终没放开过。杜妈进屋时看见他们母子正聊得起劲就没去打扰，转身去了厨房吩咐准备午饭。
妍儿给娘煎了药看着她喝下后让她在屋里休息，因为天气太冷了不想让她到处走动，自己就往东苑去了。因为她从没去过那边也不认得路只好冒懵地试探着走，拐了好几个弯之后又穿过一条很长的回廊终于看到了“东苑”两个字。她今天才知道沈府原来这么大，难怪娘告诉她不要到处乱走呢！
刚进院就看见小琴弯着腰在门口忙活着。“小琴姐姐。”
“啊，妍儿？你怎么过来了？”她是惊讶妍儿居然找得到路。
“哎呀，你这还真的难找呢，我都差点迷了路。”
“妹妹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迷路呢？怎么有时间过来，你娘好些了吗？”小琴放下手中的活拉着妍儿到一边坐下。
“大夫给我娘开了药，我刚给她煎了服下就到你着来了。对了，姐姐我是要告诉你今儿早上给你绣的帕子被我弄丢了，我想给你重绣一个所以你就得再等等了，这不我过来跟姐姐说一声。”
“嗨，我还当什么事呢让妹妹亲自跑一趟，没关系的。”
“那就好，等我绣好了再给你送来。”
“诶？妹妹，姐姐还有个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你就说啊，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我是想让你帮我绣对香囊。”小琴的脸竟然红了起来。“你也知道的，我是要回去嫁人的，可是我和相公之间连个信物都没有，所以……”
“所以你就想让我绣两个香囊，好带回去给他一个，你一个，对不对？”
“妹妹你真的好聪明哦，可是你愿不愿意帮我啊？”看见妍儿没反应她只好做一个小小的让步。“那这样好了，我不要手帕了，只要香囊行不行？”
见小琴着急的样子妍儿扑哧一下笑了。“当然行啊！”
“啊，太好了，好妍儿……”她兴奋的和妍儿拥抱在一起。
“好了啦，姐姐，这个样子被人家瞧见多难看啊？”小琴赶紧坐好理了理头发和衣襟。“可是姐姐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你说，别说一件就是十见都没问题。”
“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给你绣香囊的事情，即使有人问起来你也不要说是我给你绣的，好吗？”妍儿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呀，妍儿？这……”很奇怪她为何如此一本正经的。
“姐姐如果想要香囊的话就什么也不要问记住我说的话就好了。”是妍儿记住了于妈的话不可以在府上做锦绣，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所以她平时做的都是一些简简单单的刺绣而从不做锦绣。若不是她也想送小琴一份贺礼才不会瞒着于妈答应她这件事。
“好，好，我什么也不问行了吧？”听她这样说了妍儿才放心地答应她。
“那等我尽快把香囊绣好了就给姐姐送来，我也该回去了出来久了娘找不到我该着急了，姐姐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妍儿走了小琴又开始忙活起来，因为在少爷回来之前她必须把这些整理好。妍儿也走出很远了才想起来忘了问小琴姐少爷回来了没有，想想好象和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所以就径直回去了。
昔 恩怨纠葛
沈浩轩陪着母亲在西苑里一起吃了午饭，饭后两人又继续聊着，好象这半年多没说的话都要在这一天说完。杜妈端近来一碟点心和一壶茶放到桌上。
“啊，是黄松糕，奶娘您太好了。”轩儿抓起一块小点心放进嘴里。“洞庭碧螺春。”他端起茶嗅了嗅，“奶娘，还是你最了解我了。”
“是啊，这些都是你最喜欢的苏州家乡的特产，虽然我们在京城住了这么久可你还是忘不了这些东西，我又怎么可能会忘呢？”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我们也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哎……”夫人也跟着感叹起来。“好了，别提这些陈年往事了，如果老爷在的话又要不高兴了。”
“好，少爷多吃点啊！”杜妈看着少爷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的吃相也会心地笑了。
“对了娘，咱们府上最近有来什么客人吗？”她又想到了刚才见到的女孩。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呢？”
“哦，没什么了，爹有没有来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也就这一两天吧，我托人告诉他说你要回来，说不定他也正往回赶呢！”
“夫人，老爷回来了，说是还有客人一起来了，请您到客厅呢！”正说着呢管家就进来通报了。
“这还真快啊，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娘，我们一起过去吧！”她扶起娘亲，杜妈递过披风给她披上。“诶，刘管家，来得是什么客人啊？”
“这，我也不清楚，老爷只说是江南来的客人。”管家具实以报。
“那好，我们走吧！”
客厅里沈老爷居中儿坐喝着茶，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装扮高雅、雍容华贵，也有着倾国倾城之容貌，杏眼黛眉、俏鼻朱唇还有婀娜的身段真可谓国色天香，但比起妍儿来她也只能算是众多之中的佼佼者而已，而妍儿却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老爷，爹！”夫人和轩儿走到厅前异口同声地喊着。“爹，孩儿给您请安！”
“好孩子，还以为你没这么快回来呢，却没想到比我们先到了，呵、呵、呵……”看着自己的儿子日益成熟而且出类拔萃让他很欣慰。
“老爷，一路上还好吗？很累吧？”沈夫人走到相公身边，看见他也消瘦了些不免有些心疼。
“夫人不必担心，我这不是很好吗？”挽起夫人的手坐回椅子上。“瞧我光顾和你们聊了，冷落了我们的客人，过来世侄女。”听老爷这么说所有人才回头看见坐在旁边的女子。
“这位是你的婶婶还记得吗？”她指了指身边的夫人问道，“这是我的儿子，你们小的时候也见过的该不会忘了吧？”他又指向自己的儿子。
“怎么会忘记呢？小女美娴见过夫人，见过公子。”嘴角微微扯起一点弧度却不漏齿，身子轻轻往前一欠，一副大家闺秀的优良仪表，令沈老爷赞许的边笑边捋着那把长胡须。
“美娴？这该不会是？……”沈夫人很是惊讶。
“对啊，就是她。”老爷提醒夫人她的想法是对的。
“天哪，这才几年的光景，就张得这么大了，而且如此得端庄贤淑，真不愧是名门之秀啊！”
“夫人，您过奖了！”她的一颦一笑都不失名媛淑女的风范。“沈公子，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恩，还好！”沈浩轩似乎对于她并没有父母那样的欢喜出于礼貌打个招呼也是必然的，只是他也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小时侯围在他身边转悠的小女孩。
所有人都入座了，边品茶边聊着。这位千金小姐乃是苏州目前最权威的锦绣商周志福的女儿，据说此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从未有人亲眼目睹她的绝艺演做。几日以前沈老爷路过苏州处理生意上的一些事情顺便到周府做客，而周老爷似乎很中意沈公子就有意撮合，说是美娴还未出过苏州，想借这个机会让她出来见见世面，沈老爷也不是个糊涂的人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意图只是不好推脱就带她一起回来京城了。
“美娴今年也十七岁了吧？真是越长越标致了，出落成个大美人了啊！”美娴不语娇似羞怯地低着头。“哎呀，想想你和轩儿在一起玩的时候还都是小孩子，如今啊，都张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我们也都老了。”
“夫人哪有老啊？我看您还年轻得很呢，瞧您的皮肤细嫩的还象少女一般呢怎么可能会显老呢？”
“呦，瞧这小嘴甜的，真是的……”夫人都开心的拢不上嘴了。“啊，你父母都还好吗？”
“谢夫人惦记，家父、家母都安好。
“哦，那就好，美娴既然来了就在府上多住些时日，正好轩儿也回来了，就让他陪你四下里转一转吧，这京城可比苏州大得多，你们可有得玩呢！”
“多谢老爷、夫人的盛情，只是各位不嫌我打扰就好。”说话时眼睛却瞟着沈浩轩，她也看得出他似乎不是很热情。
“怎么会呢，只要你不嫌气就好了，在这里就象自己家一样想住多久都行。”沈老爷的话才是他要的定心丸。“轩儿你也要好好的尽地主之宜啊！”
“是，爹，孩儿知道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美娴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贼笑。
“好了，美娴这一路也很劳累了，先去休息吧！明天再让轩儿带你四处看看好吗？”美娴点点头。“杜妈，东苑的客房收拾好了吗？”
“娘，为什么……？”他想问娘亲为何让她住在东苑，话却被老爷打断了。
“好了，杜妈你先带周小姐去客房休息吧！”杜妈和身边的丫鬟拎起行李包裹和美娴一起出去。“轩儿，你随爹到书房来一下。”说完就起身先走出去。
书房里沈老爷一脸愁容，点好的烟袋刚吸了一口就开始咳嗽。
“爹，别再抽了，多注意您的身体。”沈浩轩也看得出父亲的憔悴。
“儿啊，你也张大了，该明白爹今天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他不做声也不抬头。“我知道你从小主意就很正的，爹这样做你会不高兴，但是这件事希望你能听我的，因为它关系到我们家的生死存亡啊！”
“爹，您这话什么意思，孩儿不明白。”
“哎，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现在也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沈老爷磕了磕烟袋放下。“你还记得我们家和周家是世交吧？而且我和周老爷也是多年的生意伙伴，只是他这个人太贪得无厌、为富不仁了，这些爹虽然知道但也和其他的同道中人一样敢怒不敢言啊，哎……”他可以理解父亲的苦楚，毕竟是为了家族的生意不能得罪那个有高官权贵撑腰的庞大财团。“你还记得三年前败落的宋家吗？其实宋家的老爷宋文玉和我也是多年的好友啊，而我却……”父亲老泪纵横的样子令他十分诧异。“三年前爹做了一件这一辈子都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可是如果当时爹不那样做，落成宋家那样下场的就可能是我们沈家。”
“爹，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您从未跟我提过这些呢？”他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听爹慢慢跟你说，当时苏州城里最红火的三家锦绣庄其中就有周家、宋家和我们沈家，虽说是出现了‘三国鼎立’的局面大家也相安无事、天下太平，可是就是因为周老爷的贪心想要垄断苏州的锦缎生意才酿出了那场悲剧。”
“可是爹您做了什么对不起朋友的事情呢？”
“说来真的很惭愧啊，当时宋家的锦缎刺绣是任何一家都无法比拟的，那是宋文玉过世的夫人卓艳云亲自传授给自家的师傅们的，外人都不为所知。宋夫人的娘家是世代的织锦高手，织出的每一件做品都令人惊叹。周老爷觊觎宋家的技术就暗地里做手脚，挖走了师傅、工人，还勒令与宋家有生意往来的商家不许供货给他们，还再他们的货品里制造瑕疵使宋家声誉大损，慢慢地宋老爷债台高筑，周老爷又劝梭债主一起上门讨债，逼迫得他无路可退，最后绝望无助之下就将自己和宋府付之一炬。如果当时我不是忌于周老爷的威胁没有伸出援手也许事情就不会那样了，毕竟我和宋老爷是多年的好友，而且他曾经在我们家生意的难关上帮助过我们，而我却拒绝了他的请求，我这是恩将仇报啊！”沈老爷懊悔得泪流满面。
“爹，别难过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再说您当时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是啊，可我还是害怕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在我们沈家，你也知道自从三年前我们搬离了苏州爹就不想与那里的人有任何往来了，可是几日以前我又不得不亲自前往苏州一趟。”
“为什么？”父亲的表情让他感觉到一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因为我们的原材料蚕丝都来自苏州，而近来一段时间各地的商家都说我们的锦缎质量越来越差，怀疑是材料里有一些以次充好的成分，所以爹只好再回苏州走一趟。而我刚进城就被周老爷请到府上做客，他却说是要我带他的女儿来京城走走，其实他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
“爹，您的意思是说他希望通过和我们家联姻来拉拢我们成为他为富不仁的傀儡。”他即时明白了话中的含义，而沈老爷没有否定说明他的想法是对的。“爹，您不能那么做，那样才是真的毁了我们沈家。”
“爹也不想啊，可是爹真的老了，沈家只有靠你了，孩子虽然这个担子很重我还是希望你能把它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