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雪-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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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儿也回以他释然一笑，“不过是个手帕而已，少爷若不嫌它太俗气的话就收着吧！您该去用早餐了，我要去送送小琴姐姐。”说完幅了幅身就扭头要走。
“等一下！”妍儿都走到门口了又被叫住。
“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请代我把这个交给小琴。”他的手上举着一个小包裹。“就当是我送她的新婚贺礼好了！”
“您，为什么不自己拿给她？”妍儿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并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本少爷吩咐你做什么事情难道都需要理由吗？”看来是穷词了才拿少爷的身份压人。
妍儿只好接过包裹走出去，其实，少爷他好象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可怕哦，只是太要面子了而已，总放不下自己大少爷的身段……边想边笑着走回房间。
小琴向来是喜欢热闹的，所以把自己离别的场面也搞的轰轰烈烈的，送别的队伍也很壮大。只是她始终拉着妍儿的手舍不得放开，一直走到大门外了，她才和杜妈、于妈、张婶还有几个平日里相处的不错的小姐妹门一一相拥告别，最后却抱住妍儿呜呜地哭开了。所有的人都劝慰着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送走了小琴大家都个忙个的去了，于妈这几日的精神也好多了，说是要和张婶上街去走走；妍儿一个人恹恹地回东苑了，路过少爷的门口也没有进去，径直往后面自己的房间走去。桌子上还放着那件锦袍，她找了些锦线凑合成差不多的颜色织补着。
沈浩轩看见妍儿房间的门开着就走进来，见她背对着门口坐在桌边低着头忙活着，就悄悄地走过去。只是这一看却着实令他大吃一惊，吓得他赶紧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他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很乱，有很多事情、很复杂让他找不出头绪。
故 悲喜交加
于妈说想选布料做衣服，张婶就陪她去了布庄。各式各样的布匹、绸缎玲琅满目的，色彩鲜艳的、华丽的多的是，可她却挑了一块素洁的白色布料扯了几尺。
“于妈，你怎么选这块呢？那些样好看的有的是呢，怎么专挑了个白色呢？”张婶不解地问。
“因为妍儿她就喜欢白色。”于妈把衣服尺寸告诉了店里的师傅。“腊月初一是妍儿的生日，我想给她做件新衣服穿。”
“哦，我说的呢？这不还有两天就到了吗？哎，妍儿那孩子是真懂事，从来不用您操什么心，还体贴、乖巧的，多好个孩子啊！”
于妈付了半两纹银，又告诉店家在腊月初一把衣服做好送到沈家，就和张婶走出布庄。刚一出门张婶又想起还有点东西要买，就让于妈到前面街口等一会儿，自己急匆匆地往菜市跑去。于妈看见前面有个小面摊，就想过去歇歇脚，可是一回头却被一个人拦住去路，那人向她使了个眼色，她先四下里看了看才跟着前面的脚步转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
“于姐姐，不，现在该称呼您于妈才对了，好久不见了。”走了很远，前面的人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二小姐，真的是你吗？我该不会是老眼昏花还是大白天做梦了吧？”于妈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泪水却如泉涌般滑落。
“于妈，是我。”她的声音也哽咽了，两人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二小姐，你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于妈颤抖的手抚摩着这张和妍儿的娘亲一模一样的脸。她就是卓家的二女儿，也就是卓艳云的孪生妹妹卓艳冰。
“于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跟我来。”说完领着她又绕了几个圈走进一家客栈，两人直接奔楼上最里边的一个安静的厢房，一关上门她就把于妈拉到里边坐下。
“于妈，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你听我说……”看她紧张的神色于妈也感觉得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用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把二十多年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的梗概衔接上了，只是没有太多的时间细说来龙去脉。
“二小姐，真的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妍儿再也不用孤苦伶仃的了。”于妈抹着激动的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间断过的泪水。
“于妈，您先不要走漏风声，也暂时不要告诉妍儿这件事情，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以免再节外生枝，出了什么纰漏。您先回沈家，就当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定要好好照顾妍儿，很快我就会接你们回家了。”于妈虽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还是顺应地点点头。两人都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相继走出客栈。
卓家失踪了二十多年的二小姐，妍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突然出现了，于妈心里豁然开朗，她可以不必为妍儿今后的生活而担忧了，也许她可以问心无愧地去见妍儿的爹娘了。
周美娴给苏州的父亲传过信后，自己也没闲着，既然沈浩轩有心和她玩藏猫猫，她也就只好先从别处下手了。她和翠儿两人正在大街上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着，忽然间一抬头看见一家“沈记锦庄”。
“诶？小姐有办法了。”她神秘稀稀地指指头上的牌匾。
“死丫头，你这是什么烂法子，明知道我对锦绣一窍不通，还想让我出丑啊？”骂完就要拂袖离去，却被翠儿一把拉住。
“哎，小姐，你想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嘛？跟我来！”美娴也好奇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跟着进去了。
进出店里的顾客川流不息，伙计们都各自忙活着，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站在柜台前。翠儿见没有人搭理她们，就故意清了清嗓子，走到一个小伙计面前。
“恩，这位小哥，打扰一下，请问贵店的掌柜在吗？”翠儿故意拂弄着手里的帕子，而且轻声细语的好象蛮温柔的样子。
“请问，这位姑娘，您找我们掌柜什么事啊？”小伙计见来人不买东西，也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
翠儿虽然心里气得鼓鼓的，脸上却还得陪着笑。“哦，是我们家小姐找他。”翠儿拉过站在身后趾高气昂的，对眼前的人根本不屑一顾的美娴。“这位就是苏州‘志福锦庄’的周大小姐，是沈家少爷的朋友，近几日在沈府上做客，闲来无事便想到沈家的锦庄走走、瞧瞧，也好拜访各位前辈，多学习一点而已。”美娴也立刻换上招牌笑容，点头致意，伙计一听赶紧把店掌柜请出来了。
“真是不知周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啊！”掌柜的听说如此贵客光临，赶紧卑躬屈膝地客气着，让座，看茶……一路套地忙活着，他还当是沈家未来的少奶奶替少爷来检查工作了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掌柜的，您别客气了，我们也是顺便路过，就近来看看了，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周小姐您这样的贵客我们请都请不来呢！”
美娴在铺子里转悠着，挨个料子拿捏着、端详着，时而夸赞几句，似乎一副很懂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背后的赞语频频的时候她才满意地走去，开始进攻下一个沈家店铺。
“翠儿，你这丫头还挺机灵的嘛，看来还挺有效果的。”出了门美娴就得意地夸奖翠儿。
“小姐，只要在这些人面前树立起威信了，以后老爷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翠儿也贼贼地笑着。
两人边走边笑着，突然翠儿停下脚步拉住美娴。“小姐，你看！”
“看什么啊？”美娴好奇地东张西望，却什么新鲜玩意也没看见。
“对面那个老太婆啊，她啊，就是妍儿那个贱丫头的娘啊！”翠儿愤愤从牙逢里挤出这两句话。
“哦，终于有地方出本小姐这口恶气了，翠儿！”她们两人挡住了于妈的去路。
“老太婆，落到我们手里算你倒霉，要怪就怪你自己养了个下贱、不知廉耻的女儿，谁叫她去勾引沈家少爷的。”于妈从客栈出来后挑了这么一条人迹稀少的近道往回走，却没想到会撞上这两个煞星。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她怎么能容忍别人这样侮辱妍儿。
“翠儿，少跟她废话！”
“是，小姐！”她一把将于妈推倒在地上，紧接着拳脚相向，于妈旧患加新伤已经无力抵抗，“哇”地一滩鲜血从口中吐出来。
“好了翠儿，给她点教训就好了！”美娴瞪视着蜷缩在地上的于妈。“好好看住你的宝贝女儿吧！”说完就和翠儿两人幸哉哉地走了。
于妈慢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擦干嘴角的血渍，步履蹒跚地往沈园挪去……
赵骏连续几日都忙着探望亲友，都没时间多陪娘亲，终于今天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该见的人也都见过了，逮到空赶紧往娘亲的寝院跑。进屋寻了一圈没看见娘亲的身影，就往别处去找，一出门撞上夫人一身粗衣俗布的装裹从外面走进来。
“娘，您这是去哪了，怎么这身打扮啊？”
“哦，我就是随便出去走走，这身打扮也不用下人跟着，不是挺好的吗？”
骏挽起娘亲的手臂走进屋里。“娘，这几日您让昭阳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只是让他托人给你父王捎点东西，事情办完了，他已经回来了。”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想起苦命的妍儿，自己未曾谋面的外甥女儿，不禁热泪盈眶。
“娘，您怎么了，又想父亲了吧？要不然托人捎信让他回来好不好？孩儿也挺想父王的。”夫人含泪点了点头，“那好，孩儿这就去信，娘您不要难过了哦！”说完就快速地奔往书房，留夫人独自坐在窗前思酌着……
雪 不寒而栗
妍儿已经在门口站了将近三个时辰了，从午饭过后张婶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她说自己和于妈走散了的时候开始，她就就焦急不安地前后两个门口来回顾盼着。冬日里的天很短，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是没看见于妈的人影，妍儿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干等着，偌大的京城要满大街地找个人，简直就如海底捞针啊。
沈少爷从书房走出来正好撞上神色慌张的张婶，听她说和于妈约好了在街口碰面的，可是她在那里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都没等到于妈，还以为是她一个人先回来了，就回府来看看，结果这里也没有人，她就开始着急起来。沈少爷听说妍儿在门口站了几个时辰，就一阵风似得跑开了。
他先跑到前门去瞧了一眼，见没人，又跑到后门才看见妍儿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地抖着，看着她的背影就觉得自己象被某种奇怪的磁力吸引住一样，不忍看到她痛苦，更忍不住想保护她、安慰她。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走到妍儿身后，替她披上。“妍儿，这里太冷了，我们进去等好不好？”
妍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我想在这里等，也许我娘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是你已经在这里站很久了，万一你着凉生病了，你娘她知道的话不是会更自责吗？再说，你看这天怕是要下雪了！”
妍儿抬头看了看头顶黑压压的云，好象也同意了他的建议，准备和他一起回去。在她转身之前又往门外看了一眼才转回头，而又迅速地把头转了回来。在模糊的夜幕里有一个身影匍匐在墙根下，妍儿仔细看了又看，当她断定那人就是于妈时，脸上已经布满泪水了。
“娘！……”妍儿的撕喊声划破划破这个沉寂而寒冷的严冬傍晚。天空中开始落下鹅毛般的大雪……于妈又吐出一口鲜血，白色的雪又变成了红色，妍儿的泪流得更汹了……
东苑里的人被少爷的吼声吓得慌成一团，请大夫的，烧水的，送衣服的，取被子的……忙得不可开交。沈老爷和沈夫人听说了此事也都赶到东苑打听情况。
大夫刚刚从妍儿房间里走出来就被沈浩轩揪住。“大夫，怎么样了？”尽管大夫知道他很有可能给自己冠上“庸医”的头衔，但还是无力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大夫的，连个人都救不了？”他紧紧地揪着大夫的衣领。
“轩儿，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沈母劝慰着快要抓狂的儿子，拉开了他的手。
“大夫，病人情况何至如此严重？”沈老爷将大夫引至旁边说话。
“她本来就已经肺痨成疾，时日无多了。”沈老爷听了此话很诧异地看着大夫。“可是这并不是致命的主要原因，从她身上的淤伤来看应该是今天遭到殴打致使她急火攻心导致心血管爆裂，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沈老爷更是吃惊的很，难道是谁要报复沈家，可是为什么要从一个仆人身上下此毒手呢？看来沈家真的无法再过安宁日子了。他吩咐儿子好好照顾于妈母女，自己携夫人先回了西苑。
妍儿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前，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留神于妈的呼吸就停止了，泪水还是不停地流。她忽然之间又有那种恐惧的感觉，好象于妈也会象爹爹那样离他而去。越想就越害怕，脑子里不停地交替着两个画面，在离开爹爹的那个夜晚看见火光映照的金雪和被于妈的鲜血染成红色的雪，想到这些她就不寒而栗。
“爹，娘……妍儿好怕，求求您们不要带走于妈好不好，不要……”
沈浩轩告诉杜妈给妍儿弄了点吃的，他亲自端了进去。“妍儿，已经很晚了，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好不好？”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如此的温柔，让妍儿听了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我娘她，还会不会醒过来？她会不会离开我？……”声音颤抖而沙哑。
“妍儿，……”沈浩轩一把将她拦入怀里，任她伏在自己肩头放声地哭。“你一定要坚强，妍儿……”他虽然没有勇气亲口告诉她于妈的病情，但也并不想隐瞒她。
于妈在昏迷了一天一夜以后，在回到沈家的第三天清晨渐渐苏醒过来。而支持她醒来的毅力当然就是妍儿，她还是不放心就这样丢下她一个人走。
“娘，娘，你醒了……太好了，娘……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妍儿感觉到于妈的手动了一下，然后握住了自己的手，几滴泪珠落在于妈干瘪、粗糙的手上。
“妍儿……好孩子，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看见妍儿又瘦了一圈，她心里免不了愧疚。“别哭了，妍儿，于妈……有话要跟你说，你要好好听着……”
“娘，您先不要说了，等你好了再说吧！”
“不行，我知道自己好不了了，也没多少时间了，你一定要乖乖听着。”她又咳嗽了几声吓得妍儿赶紧点头答应。“你这孩子命苦啊，从小就没了娘，我又没有好好照顾你，可是我现在也可以放心地走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一个亲人，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除了你，我哪还有什么亲人啊？”妍儿晃晃她的手，还以为她糊涂了呢？
“你真的有一个亲人，她是你的姨娘，你娘的亲生妹妹，而且她和你娘是孪生姐妹，所以你和她长得很象。”
“姨娘？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也没听人提起过她？”
“这些事情以后她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你要记住你爹生前的话，还有千万不要怪你爹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他从来没公开过你的身份也是为了保护你，因为宋家的产业有太多居心叵测的人惦记着，他不想你成为那些纷争中的牺牲品，而且这也是你娘临终前的遗愿，正因为你爹他那样做了所以直到现在我们还能是安全的。”妍儿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还有一件事，妍儿你一定要答应于妈。”她也感觉的到死神正一点点逼近，可还是放心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