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2-水龙吟-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兕牟君朗声道:“卫大小姐,令尊藏有一部名为《方圆诀》的书册,请你交了出来罢。”
卫盈凄然一笑:“我若交出此书,你便能放我一条生路?”
“不能。”兕牟君摇头:“但我若得书,必会为你妥善安葬令堂,免教她身首分离、曝尸火场,沦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投胎。”
“我没有书,也没听过这本书。”她突然厉声道:“你且不怕沦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娘生前善行无数,又何必担心?”蓦地银光霍霍,挺剑疾刺兕牟君咽喉!兕牟君不闪不避,等剑尖来到身前,倏地伸指掐住,一股强横霸道的劲力透剑而过,震得卫盈五指松脱,踉跄退后。
兕牟君心中一凛:“娃儿好深的造诣!硬接我这一手,居然还能站稳脚步,再教她练上十年,岂非又是另一个卫玄?”杀意大炽,随手倒转剑尖,指向卫盈雪白细腻的脖颈。一人突然自横里抢出,急道:“且慢!”竟是那名身材魁梧的黑袍客。
兕牟君睨了他一眼,目光冰寒。“你做什么?”
黑袍客被他看得低下头去,颤声道:“此女所言必有诡诈,她身为卫家长女,岂能不知经书下落?不如……不如暂且留她一命,慢慢审问。”
“喔?”兕牟君紧盯着他:“你倒是思虑深长哪!不如你现在便去问问她,倘若她肯说,便饶她一命。若她坚不吐实……便让你一剑杀了,嗯?”黑袍客冷汗直流,心知只要稍不小心泄漏了心思,卫盈便非死不可,低头道:“孩儿遵命。”伸手接过长剑,剑尖抵着卫盈的粉颈,向前踏一大步。
卫盈面色苍白,却凛然无惧,犹如风中寒梅,望之令人自惭形秽。
黑袍客心揪疼起来,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一句话在心里问了千万次:“司徒齐啊司徒齐,你要拿她如何?”回头瞥见她衣衫单薄,紧抿着唇坚毅不屈的模样,心中雷鸣似的轰然一响:“我当然要她活下去!那怕……那怕她恨我一世也好。”故意沉声:“卫大小姐,你听明白了?乖乖说出经诀的下落,别与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剑尖一逼,低声道:“你反手夺剑,跃上墙头。东侧守备不严,径转东南即可离去。”
卫盈微微一怔,还未有反应,司徒齐“哎唷!”故意向前踉跄,悄悄将剑柄塞在她手里,拦腰一掌扫去。
腰腿是女子的紧要之处,岂容唐突?卫盈想也不想,施展家传“揉云升”身法闪避,轻轻跃上了墙头。司徒齐为防旁人追赶,也一跃而上,挡在众人与卫盈之间,怒斥:“呔!我好意饶你性命,你竟如此不识好歹!”双掌一分,假意攻击,谁知卫盈舞了个剑花,竟一剑刺进他的胸膛!
司徒齐目瞪口呆,总算长空神掌的护体气劲发生作用,一痛之下骤然清醒,伸手握住剑刃,捏得指节紧绷,悚起惨惨青白,指缝间汩汩流血。玄牝庄依山而建,一边紧邻山壁,另一边却接着峭崖,其下波光粼粼,正是芦花荡的湖心水港。两人高立墙顶,一侧便是数十丈的高崖,风声猎猎,刮得卫盈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司徒齐唯恐她失足跌下,紧抓着长剑不放,伤口深可见骨仍不自知,仿佛这是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系。
“你要先活下来,才能报仇。”他强忍痛楚,一字一句地说。
卫盈凄然一笑。
“我全家都死了,我一个人活下来做甚?就算报了仇,我爹娘可会活转来?”
司徒齐无言以对,鼓起勇气望去,发现她眼中并非怨毒,而是一种深沉难言的悲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双眸笼着薄薄水雾,黑夜里看来分外迷离,如梦似幻:“司徒公子。”她生性端庄善良,虽悲伤至极,说话仍是客客气气的,说不出半句恶毒言语。
司徒齐如遭雷击:“你……怎知……”
“我认得你的眼睛。”卫盈轻轻说道:“莫说今夜你们杀了我的爹娘弟弟,就算杀的是卫家的婢仆庄客,我也决计不能原谅。我不能死在你们手里,正如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司徒齐从小到大一直视人命为草芥,只要是父亲所命,对他来说就是毋庸置疑的圣旨,为了贯彻父亲意志而杀几个人,可说是鸡毛蒜皮之事。即使至今他仍不以为杀人有什么不对,却由衷希望自己杀的不是卫家之人。
卫盈看出他对自己的情意,淡然一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松开剑柄、闭上眼睛,缓缓倒向湖崖。藕色的苗条身影临空坠落,长发飞散,衣袂飘飘,宛若仙子凌波,转眼没入湖面蒸起的大雾里,再也难以望见。
庄院顶上的山道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姐姐!”
众人抬头望去,隐约可见一抹小小黑影在岩顶移动。
卢九真与徐纮对望一眼:“是卫家老三!漏网之鱼!”只听兕牟君低笑道:“卫玄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儿子是个傻瓜,既然走脱,竟还巴巴地跑回来。经诀必在他手里。”挥手沉声:“快追!”众哨子化为一道道黑影朝岩顶掠去,转眼便去得干干净净。
“姐姐!”
《水龙吟》 第四部分第八回 天马绝尘(6)
卫缺目睹姐姐跳崖自尽,大半个身子直要俯出山岩,喊得嘶声裂肺的,脸上血泪纵横。滕贵气喘吁吁追赶上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前抱住卫缺腰腿,才没让他骤失平衡,摔落岩下。卫缺心神激动之下内创加剧,蓦地喉头一甜,呕出一大口鲜血,眼前金星乱舞,几乎晕厥过去。
迂回的山道上,无数黑影飞窜而来,越逼越近,滕贵心急如焚,连忙抱起卫缺奔回密道,剥下他的蜀锦白外袍与白绸头巾,将自己的灰布棉袍披在卫缺身上,对卫缺道:“三少,现下是俺报恩的时候了。老天有眼,保佑您大仇得报,福寿绵长,大富大贵。”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奔出密道,径往反向发足狂奔,片刻便去得远了。
一道纤细的黑影无声无息落下,静待众追兵都过了密道口,才抱起卫缺,迅速地飞掠而去。
司徒齐不知道自己在墙头站了多久,等到他回过神时,才发现已站在那个高大的黑影旁,掌心缠着几层渗有殷红血渍的布巾,胸前的伤口也已点了穴道,不再淌出鲜血。
黑影严酷地凝视着他。
“以你的武功,绝不该被她所伤。”
“孩儿知错。”每次说这句话的前后,他总是不自觉地浑身战栗,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只想着要屈从。今夜,或许是心中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缘故,司徒齐初次觉得那种戒慎恐惧的感觉突然不真实起来,他低着头随口应付,耳中却回荡着卫盈的话语。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司徒公子。”
——“我认得你的眼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人世之中,能有几回“早知如此”?
司徒齐怔怔望着遍地尸骸,眼中却仿佛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个他最想注视的,终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永远离开他的视线,“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对照内心万马奔腾般、无一刻安静的轰隆澎湃,司徒齐的神情却益发显得宁定。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尝试抗拒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静静地、孤独地、清晰无比地品尝着自己的痛苦。
=TXT版本编辑制作TurboZV,更新消息请访问 turboz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