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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日知录-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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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伸,昏然俯首,一听于法度,而事功日堕,风俗日坏,贫民愈无告,奸人愈得志,此上下之所同患,而臣不敢诬也。”又曰:“万里之远,颦呻动息,上皆知之。虽然,无所寄任,天下泛泛焉而已。百年之忧,一朝之患,皆上所独当,而群臣不与也。夫万里之远,皆上所制命,则上诚利矣。百年之忧,一朝之患,皆上所独当,而其害如之何?此外寇所以凭陵而莫御,仇耻所以最甚而莫报也。”
  陈亮《上孝宗书》曰:“五代之际,兵财之柄倒持于下,艺祖皇帝束之于上,以定祸乱。后世不原其意,束之不已,故郡县空虚,而本末俱弱。”
  洪武六年九月丁未,命有司庶务更月报为季报,以季报之数类为岁报。凡府州县轻重狱囚即依律断决,不须转发。果有违枉,从御史、按察司纠劾。令出,天下便之。
  ○省官光武中兴,海内人民可得而数,裁十二三,鄣塞破坏,亭燧绝灭或空置,太守、令长招还流民。帝笑曰:“今边无人,而设长吏治之,如春秋素王矣。”以故省并郡国及官僚,屡见于史。而总之曰: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务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以此知省官之故缘于少事。今也文书日以繁,狱讼日以多,而为之上者主于裁省,则天下之事必将丛脞而不胜,不胜之极必复增官,而事不可为矣。
  晋荀勖之论,以为“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萧、曹相汉,载其清静,民以宁一,所谓清心也。抑浮说,简文案,略细苛,宥小失,有好变常以徼利者,必行其诛,所谓省事也。”此探本之言,为治者识此,可无纷纷于职官多寡之间矣。
  ○选补汉宣帝时,盗贼并起,徵张敞,拜胶东相。请吏追捕有功效者,得台切比三辅尤异,天子许之。上名尚书,调补县令者数十人。是汉时县令多取郡吏之尤异者,是以习其事而无不胜之患。今则一以畀之初释褐之书生,其通晓吏事者十不一二,而软弱无能者且居其八九矣。又不择其人之材,而以探筹投钩为选用之法,是以百里之命付之茸不材之人,既以害民,而卒至于自害。于是烦剧之区遂为官人之陷阱,而年年更代,其弊益深而不可振矣。然汉时之吏多通经术,故张弊得而举之,宣帝得而用之。今天下儒非儒,吏非吏,则吾又不识用之何从也。于慎行《笔麝》言:“太宰富平孙公丕扬,患中人请托,难于从违,大选外官,立为掣签之法,一时宫中相传以为至公,下逮闾巷翕然称诵,而不知其非体也。古人见除吏条格,却而不视,以为一吏足矣。奈何衡鉴之地,自处于一吏之职,而无所秉成,亦已陋矣。至于人才长短,各有所宜;资格高下,各有所便;地方繁简,各有所合;道里远近,各有所准。乃一付之于签,是掩镜可以索照,而折衡可以坐揣也。从古以来,不闻此法。”
  南人选南,北人选北,此昔年旧例。宋政和六年,诏知县注选,虽甚远无过三十驿。三十驿者,九百里也。今之选人,动涉数千里,风士不谙,语音不晓,而赴任宁家之费复不可量,是率天下而路也。欲除铨政之弊,岂必如此而后为至公邪?夫人主苟能开诚布公,则自大臣以下至于京朝官,无不可信之人。而铨选之外有不必在京师者。唐贞观元年,京师谷贵,始分人于洛州置选。至开耀元年,以关外道里迢递,河洛之邑,天下之中,始诏东西二曹两都分简。留放既毕,同赴京师,谓之东选。是东都一掌选也。黔中、岭南、闽中官不由吏部,委都督选择士人补授。上元三年八月壬寅,敕自今每年遣五品已上强明清正官充南选使,仍令御史同往注拟。大历十四年十二月己亥,诏专委南选使,停遣御史。是黔中、岭南、闽中各一掌选也。《李岘传》曰:“代宗即位,征岘为荆南节度、江陵尹、知江淮选补使。”又曰:“罢相为吏中尚书,知江淮选举,置铨于洪州。”《刘滋传》曰:“兴元元年,改吏部侍郎,往洪州知选事。时京师寇盗之后,天下旱蝗,谷价翔贵,选人不能赴调,乃命滋江南典选,以便江岭之人。”是江南又一掌选也。宋神宗诏川陕、福建、广南八路之官罢任,迎送劳苦,令转运司立格就注,免其赴选。是亦参用唐人之法。今之议者必曰:如此,多请托之门,而启受赇之径。岂唐人尽清廉,而今人皆贪浊邪?夫子之告仲弓曰:“举尔所知。”今之取士,礼部以糊名取之,是举其所不知也;吏部以掣签注之,是用其所不知也。是使其臣拙于知人,而巧于避事。及乎赴任之后,人与地不相宜,则吏治堕,吏治堕则百姓畔,百姓畔则干戈兴。于是乎军前除吏,而并其所为尺寸之法亦不能守。岂若廓然大公,使人举其所知,而明试以功,责其成效于服官之日乎?唐太宗谓侍臣曰:“刺史,朕当自选;令,宜诏五品已上各举一人。”有明正统元年十一月乙卯,敕在京三品以上官,各举廉洁正明达事体堪任御史者一人,在京四品官及国子监翰林院堂上官、各部郎中员外郎、六科科给事中、各道掌道御史,各举廉慎明敏宽厚爱民堪任知县者一人,吏部更加详察而擢用。夫欲救今时之敝,必如此而后贤才可得,政理可兴也。自南北互选之后,赴任之人动数千里,举债方得到官。而土风不谙,语言难晓,政权所寄多在猾胥。昔唐之季世,尝暂一行之于岭南矣。文宗开成五年十一月,岭南节度使卢钧奏:“伏以海峤择吏,与江淮不同。若非谙熟土风,即难搜求人瘼。且岭中往日之弊是南选,今时之弊是北资。臣当管二十二州,惟韶、广二州官僚,每年吏部选授,若非下司贫弱令史,即是远处无能之流,比及到官,皆有积债,十中无一肯识廉耻。臣到任四年,备知情状。其潮州官吏伏望特循往例,不令吏部注拟,且委本道求才。若摄官廉慎有闻,依前许观察使奏正。事堪经久,法可施行。”敕旨依奏。此固昔人以为敝法而改弦者矣。处台衡者,其可不用读书人哉。
  掣签之法未行,选司犹得意为注阙,虽多有为人择地,亦尚能为地择人。自新法既行,并以听之不可知之数,而敏剧之区,有累任不得贤令,相继褫斥者。夫君子之道在乎至公,存一避嫌之心,遂至以人牧为尝试。昔唐皎为吏部侍郎,当引入铨,或云其家在蜀,乃注与吴;复有言亲老,先任江南,即唱之陇右。史书以为讥笑。以此用人,岂能致太平之理哉!《实录》言洪武四年正月壬辰,河南府知府徐麟以母老,居蕲之广济,请终养。诏改麟为蕲州府知府,俾就养其母。圣主之兴,坦怀待物,其所以劝群臣者至矣。
  万历末,常熟顾大韶作《竹签传》,其文仿《毛颍传》为之。谓签对主上言:“上而庶吉士科道之选,下而乡会议取士,台皆用臣,臣乃得殿其材。”此愤世滑稽之言,然以之晓人,可谓罕譬而喻矣。夫楚王之厌纽,盆子之探符,古之人用以立帝立王,而今日廑廑施之选人乎?
  唐时所谓铨者,有留有放。总章二年,司列少常伯裴行俭始设长名榜,宋白曰:“长名榜定留放,留者入选,放者不得入选。已定注,则过门下、侍中、给事中按阅,有不可黜之,故放者多而留者少。景云中,以宋为吏部尚书,李义、卢从愿为侍郎,皆不畏强御,请谒路绝,集者万余人,留者三铨不过二千,人服其公。宋时此法犹存,孝宗乾道元年五月乙亥,诏未铨试人毋得堂除。未有若近代之一登科而受禄,如持券者也。
  ○停年格今之言停年格者,皆言起于后魏崔亮。今读亮本传,而知其亦有不得已也。传曰“迁吏部尚书。时羽林新害张彝之后,灵太后令武官得依资入选。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前尚书李韶循常擢人,众情嗟怨。亮乃奏为格制,不问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于不得;庸才下品,年月久者则先擢用。沈滞者皆称其能。亮外甥司空谘议刘景安,以书规亮曰:‘殷周以乡塾贡士,两汉由州郡荐才,魏晋因循,又置中正。谛观在昔,莫不审举,虽未尽美,足应十收六七。而朝廷贡秀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惟论章句,不及治道;产中正惟辨氏族,不考人才。至于取士之途不博,沙汰之理未精。而舅属当铨衡,宜改张易调,如之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之士谁复修厉名行哉!’亮答书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乘时徼幸,得为吏部尚书。常思同升举直,以报明主之恩,乃其本愿。昨为此格,有由而然。今已为汝所怪,千载之后,谁知我哉!古今不同,时宜须异,何者?昔有中正,品其才第,上之尚书;尚书据状,量人授职。此乃与天下群贤共爵人也。吾谓当尔之时,无遗才,无滥举矣,而汝犹云十收六七;况今日之选专归尚书,以一人之鉴照察天下。刘毅所云一史部,两郎中,而欲究竟人物,何异以管窥天而求其博哉!今勋人甚多,又羽林入选,武夫崛起,不解书计,惟可广弩前驱,指踪捕噬而已。忽令垂组乘轩,责以治效,是所谓未曾操刀而使专割。又武人至多,官员至少,设令千人共一官犹无官可授;况一人望一官,何由不怨哉!吾近面执,不宜使武人入选,请赐其爵,厚其禄。既不见从,是以权立此格,限以停年耳。昔子产铸刑书以救敝,叔向讥之以正法,何异汝以古礼难权宜哉。仲尼有言:知我者《春秋》,罪我者亦《春秋》。吾之此指其犹是也,但令将来君子知吾意焉。”后甄琛、元修义、城阳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贤愚同贯,泾渭无别,魏之失才自亮始也。然观其答书之指,考其时事,由羽林之变既姑息于前,武人之除复滥开于后,不得已而为此例。今也上无陵压之勋人,下无噪呼之叛党,何疑何惮,而不复前王之制,乃以停年为断乎!
  《魏书?辛雄传》:上疏言:“自神龟末来,专以停年为选。士无善恶,岁久先叙;职无剧易,名到授官。执案之吏以差次日月为功能,铨衡之人以简用老旧为平直。且庸劣之人莫不贪鄙,委斗筲以共治之重,托硕鼠以百里之命,皆货贿是求,肆心纵意,禁制虽烦,不胜其欲。致令徭役不均,发调违谬,箕敛盈门,囚执满道。二圣明诏,寝而不遵;画一之法,悬而不用。自此中外之民相将为乱,盖由官授不得其人,百姓不堪其命故也。”呜呼,此魏之所以未久而亡也欤?《北齐书?文襄帝纪》:“摄吏部尚书。魏自崔亮以后,选人常以年劳为制。文襄乃厘改前式,铨擢惟在得人。又沙汰尚书郎,妙选人地以充之。至于才名之士,咸被荐擢。”
  《通典》:“唐自高宗麟德以后,承平既久,人康俗阜,求进者众,选人渐多。总章二年,裴行俭为司列少常伯,始设长名姓历榜,引铨注之法,又定州县官资高下升降,以为故事,其后莫能革焉。至玄宗开元十八年,行俭子光庭为侍中兼吏部尚书。先是,选司注官惟亲其人之能否,或不次超迁,或老于下位,有出身二十余年不得禄者。又州县亦无等级,或自大入小,或初近后远,皆无定制。光庭始奏用循资格,凡官罢满,以若干选而集,各有差等,官高者选少,卑者选多,无问能否,选满则注。限年蹑级,不得逾越,非负谴者皆有升无降,庸愚沈滞者皆喜,谓之圣书。虽小有常规,而抡才这方失矣。其有异才高行,听擢不次;然有其制而无其事,有司但守文奉式,循资例而已。自宋以下,年资之制大抵皆本于光庭也。”
  宋孙洙《资格论》曰:“三代以下选举之法,其始终一切皆失者,其国家资格之制乎!今贤材之伏于下者,资格阂之也;职业之废于官者,资格牵之也;士之寡廉鲜耻者,争于资格也;职业之废于官者,资格牵之也;士之寡廉鲜耻者,争于资格也;民之困于虐政暴吏,资格之人众也。万事之所以抗弊,百吏之所以废驰,法制之所以颓烂决溃而不之救者,皆资格之失也。惟天之生大贤大德也,非以私厚其人,将使之辅生民之治者也;惟人之有大材大智者,非以独乐其身,将以振生民之穷者也。今小人累日而取贵仕,君子侧身而困卑位,贤者戴不肖于上,而愚者役智者于下,爵不考德,禄不授能,故曰:贤才之伏于下者,资格阂之也。才足以堪其任,小拘岁月而防之矣;力不足以称其位,增累考级而得之矣。所得非所求也,所求非所任也。位不度才,功不索实。故曰:职业之废于官者,资格牵之也。今夫计岁阀而争年劳者,日夜相斗也。有司躐一名,差一级,则摄衣而群争诉矣。其甚者或怀黄敕而置于丞相之前也,其行义去市贾者亡几耳。故曰:士之寡廉鲜耻者,争于资格也。来而暴一邑,既岁满矣,又去而虐一州也,非以赃败,至死不黜。虎吏靡刂牙而食于民,贤者郁死于岩穴,而赤子不得爱其父母也。故曰:民之困于虐政暴吏者,资格之人众也。夫资格之法起于后魏崔亮,而复行之于唐之裴光庭,是二子者,其当世固已罪之,不待后人之讥矣。然而行之前世,不过数十年者也。后得称职者矫而更之,故其患不大。今资格之弊,流漫根结,踵为常法,方且世世而遵行之矣。往昔不知非,来者不知矫,故曰:万事抚弊,百吏废驰,法制颓烂决溃而不之救也。虽然,不无小利也,小便也,利之者蠢愚而废滞者也,便之者耋老而庸昏者也;而于天下国家焉则大失也,大害也。然而提选部者,亦以是法为简而易守也,百品千群,不复铨叙人物而综核功实,一吏在前勘薄,呼名而授之矣。坐庙堂者亦以是法为要而易行也,大官大职,列籍按氏,差第日月,Ш然而宜大蠲弊法,简拔异能,爵以功为先后,用以才为序次,无以积勤累劳者为高叙,无以深资入考者为优选。智愚以别,善否陈前,而万事不治,庶功不熙者,臣愚未尝闻也。”
  金章宗谓宰臣曰:“今之用人太拘资历,循资之法起于唐代,如此何以得人?”平章政事张汝霖对曰:“不拘资格,所以待非常之材。”上曰:“崔甫为相,未逾年荐八百人,岂绵非常之材与?”
  ○铨选之害宋叶适论铨选之害曰:“夫甄别有序,黜陟不失者,朝廷之要务也。故自一命以上,皆欲用天下之所贤者,而不以便其不肖者之人。窃怪人主之立法,浑为不肖者之地,而消靡其贤才,以俱入于不肖而已。而其官最要,其害最甚者,铨选也。吏部者,朝廷喉舌之处也。尚书、侍郎者,天子贵近之臣也。处之以其地,任之以其官,与之以甄别黜陟天下士大夫之柄,而乃立法以付之,曰:吾一毫不信汝也,汝一毫不自信也。其人之贤否,其事之罪功,其地之远近,其资之先后,其禄之厚薄,其阙之多少,则曰是一切有法矣。天下法度之至详,曲折诘难之至多,士大夫不能一举措手足者,顾无甚于铨选之法也。呜呼,与人以官,赋人以禄,生民之命,致治之本由此而出矣。奈何举天下之大柄,而自束缚蔽蒙之,乃为天下大弊之源乎?虽然是几百年于是矣。其相承者非一人之故,学士大夫勤身苦力,诵说孔孟,传道先王,未尝不知所谓治道者,非若今日之法度也。及其一旦之为是官,噤舌拱手,四顾吏胥,以问其所当知之法令,吏胥上下其手以视之,其人亦抗然自辨曰:吾有司也,固当守此法而已。嗟夫,岂其人这本若是陋哉。陛下有是名器,为鼓舞群动之具,与夺进退,以叙天下,何忍袭数百年之弊端,汨没于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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