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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869-忏悔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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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这样,为什么当我快乐地记念过去的一种忧愁,我心灵里有快乐,而我记忆里有忧愁呢?假使我的心灵快乐,这是为了快乐在心灵里。那么,又怎么忧愁在记忆里,而记忆不是忧愁呢?可不是记忆不关心灵的么?这又谁敢主张呢?    
    可能记忆像心灵的胃,苦乐像甜酸的食物。那些印象进入记忆,仿佛进入肠胃。它们进入之后,就失去一切的滋味。    
    想在这些东西间,求个类似,这是可笑的;可是不能说它们间绝无相似之处。    
    我说心有四情:欲望,喜乐,怕惧,忧苦,这不是从我的记忆里提出来的么?我讨论四情,逐一予以分类解析,记忆是它们的储藏室,记忆是我言论的发源地。我想从记忆里唤起它们,我不感到什么烦闷。在我记起它们和付诸讨论之前,它们已经存在。我靠我的记忆力,才能把它们发掘出来。返嚼可使胃中的食料重新升到嘴里,同样记忆力可使那些印象从记忆的底层里浮起来。那么,为什么那些唤起这些印象的人;在他们的思想的嘴里,觉不到喜乐的温柔,忧愁的酸苦呢?这正是为了类似中的差异,十足的类似是不可能的。假使读忧惧二字的时候,同时当感到忧惧之情,请问,谁愿去谈这些东西呢?    
    可是,假使在我们的记忆中,不存这些东西,我们怎能谈呢?就是字音的印象,情绪的意义,也莫不如此。这些观念不是由五官之一,从外面进入我们的心灵。心灵根据它对于情感的经验,把自己感觉的,托付于记忆。或许记忆能不待心灵之命,自动予以登记。    
    这种登记是否乞灵于影象?是很不容易谈的。我说石头太阳,石头太阳本身并不在我的感官里,在我记忆里的,是它们的印象。我说肉体的痛苦,它也不在我身上,因为我不觉痛苦。可是假使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痛苦的印象,我怎能谈痛苦?我又怎能辨别痛苦与快乐?当我健康的时候,我说健康。这是个实在的问题。假使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它的印象,我怎能明了这个嘹亮字音的意义呢?人家在病人前谈他缺少的健康,假使病人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健康的印象,他是不会懂的。    
    可是我谈数数的数,在我记忆里,不是它们的影象,而是它们自身。我谈太阳的象,它在我的记忆里。当我回忆一物时,我所有的,不是物象的象,而是物体的象。我说记忆,我就认识我所指的东西。可是,我在哪里认识它呢?不在记忆里在哪里?记忆在记忆里,靠它的象呢,还是靠它自己?


卷十第十二章  忘记的记忆

    还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说忘记,我同样认识我所说的;可是我记不得的东西,我怎样认识它呢?自然,我不说忘记的字音,我却说忘记表示的东西。假使我忘记这个东西,我决不能认识字音表示的东西。我提起我的记忆,记忆因记忆而在记忆之中。我说忘记,记忆和忘记同时出现在我心灵里;记忆,因为我记忆正靠我的记忆;忘记,因为我正在提起它。归根结底,忘记是什么?不是缺席的记忆么?怎么它存在?而又要我记忆它呢?它既存在,我还要忘记它么?假使我们用记忆记着我们的记得的东西,又假使我们不记得忘记,那么,我们说忘记,我们绝对不能认识那两字的意义。那么,忘记当在记忆里。它当存在,不是这样,我们要忘记它。可是,正因为它存在,我们才能忘记。    
    那么,我们应否这样结论:我们记忆它,在我们的记忆中的不是它,而是它的象。因为,假使它存在的话,它要使我们忘记,而不会使我们记得。    
    这个谜,谁能去打破?这个奇迹,谁能去解释?    
    主,为这个问题,我辛苦极了;为自己,我辛苦极了。为我是块难耕的田,是块逼出我汗液的田。现在,我们不研究天空,也不测量星辰,不寻求地球的均衡律。记忆我的,就是我的心灵。一切非我的东西,远离着我,这是不足怪异的。离我最近的就是我。我记忆的要素,我实在不懂。我没有它,连我自己也叫不出来。我还说什么?我记得我忘记,这是一定的。我能否说:我记得的东西,不在我的记忆中?我能否说:忘记在我记忆中,只是为了要我不忘记?这两种假说都是不可思议的。    
    下面的第三种学说,你看我能怎样说:假使我记得忘记,我的记忆记得的,不是忘记,而是忘记的影象?我怎样能说:欲一种物的象印在记忆中,物的本身先当在场,然后它的象才能印出。这样我记得迦太基,我活过命的地方;我也记得我遇到过的人物,和一切我的五官所接触过的:如身体的健康或痛苦。这些东西在前,我的记忆才能接受它们的影象,而使我觉得它们存在,和使它们重现在我脑海中。假使它们远去,我得予以追还。假使记忆保存的,不是忘记本身,而是忘记的影象,那么,必先当有忘记,而后可以获得它的影象。假使忘记在场的话,它怎能把它的象印在记忆中。因为忘记报到,什么记录过的,都得取消。随事情怎样难讲难懂,随记得的形式怎样变幻,我一定记得我的忘记,那个一切存记的毁灭者。    
    


卷十第十三章  记忆力的奇迹

    记忆的力真大哪!我的天主,它的深奥,它无变的变化,实在使人惊骇。这,就是我的心灵,就是我自己。我的天主,我是什么?我的本性是什么?是个多变的,多头的,神妙莫测的生命。    
    请看,在我的记忆里,有广大的土地,万千的洞穴,中间住着不知多少种类不同的东西。有形的东西,它们的影象住着;无形的学识,它们自己住着;已经过去灵魂的情感,我不知道,它们怎样也住着。——当知在记忆里的任何东西,同时也在我们的灵魂里。——在这区域里,我这边走走,那边飞飞,大有无远弗届,无孔不入之概。人的记忆力真大!人的生活力真大!可是,人生来是为死的!    
    我的天主,我的真生命,我当怎样做呢?我要超越的我的记忆,飞向你温柔的光明前。你要给我说什么?我靠我的灵魂,我要升到你高高在上的台前。我要超越我的记忆,希望捉摸你可以捉摸的一面,拥抱你可以拥抱的一面。记忆,飞禽走兽也有:不是这样,它们怎能找到它们的窝,和它们许多的习惯?这些习惯,不就证明它们有记忆么?我要超越记忆,为能与那个使我别于走兽,灵于飞禽者相接触。我要超越记忆,可是到哪里去找你?好天主,稳定的温柔,我哪里去找你呢?假使在我的记忆以外,我找到你,我不就是忘记了你么?假使我不记得你,我怎能找到你?    
    


卷十第十四章  上升的阶梯

    那个失去银元的妇人,点上灯去寻。假使她不记得失掉的东西,怎能找到手呢?找到了以后,假使她没有记忆,怎能知道她找到的,就是她所失去的呢?我记得,我当寻觅,而终找到了我遗失的东西。假使在我寻找的时候,人家给我说:是不是这个,是不是那个,在我没有看见原物之前,我的答案,总是否定的。假使我记不得遗失的东西,无论如何,为了我不认识它,就是人家把它放在我眼前,我也只得失之交臂。我们寻获一样遗失的东西的步骤,是常常不变的。一样不在我眼前的东西,仍能在我们的记忆中。譬如一样物质的东西,它的象印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寻它,就是使它重现于我们的脑幕上。我们寻样东西,我们当根据它在我们内心的印象。并且,假使我们不认识那样遗失的东西,我们不能说找到它的,因为认识脱不出记忆。已经遗失的东西,我们的眼固然看不见它,可是我们的记忆仍把握着它。    
    可是,假使记忆自己失掉了什么东西,譬如我们忘记了一样东西,或想再度记得一件事情,我们到哪里去寻呢?不是也就在记忆中么?假使记忆给我们找出来的,不是我们所找的东西,我们不予接受,直至得到原物才满意。当原物出现,我们就会呼道:“对了,就是它。”请问,假使我们不认识它的话,我们怎能这样说它?为认识它,我们该记得它。可是,我们的忘记,也是不容否认的。    
    或许人家可以说:我们遗忘那个东西,不过遗忘了它的一部分;那么,我们依赖它存留的一部分,去找那遗忘的一部分:因为我们的记忆觉得记不出整个的它,正如缺了一个肢体的人,觉得不惯,而想予以补足。    
    这又正如一个我们认识的人,忽然发现于我们的眼前,或我们的像司思想前,而我们一时记不得他的姓名。假使我们寻他的姓名,我们找到的不是他的姓名,我们一定不会张冠李戴的:因为在我的记忆中,从没有发生过这种观念联系。在没有找到我们认为合乎标准的姓名前,我们总不肯接受它。可是,那个姓名从哪里来,不是从我们的记忆里来的么?当在旁人的提醒之下,我们找到了它;它仍是从我们的记忆里来的。它对我们并不是样新东西,不,不过我们重新记得之后,申明这正是它而已。假使我们遗失了整个的它,我们还有什么方法去找它呢?记得忘记一样东西,这就是证明:我们没有忘记整个的它。假使一样遗失的东西,不留一鳞半爪在我们记忆里,我们决不会去找它的。


卷十第十五章  幸福的观念

    主,我怎样寻找你呢?我的天主,我寻你,就是寻幸福的生命。我寻你,所以使我的灵魂活着:因为我肉身的生命,是从灵魂来的,灵魂的生命是从你来的。只要我还没有说,还没有被迫说:够了,幸福在这里;那么,我还没有把握它;没有把握它,怎能找它呢?在我忘记了它以后,是否在忘记的回忆中,我能找它?幸福不是众人所求的么?幸福谁不渴望呢?那么,在哪儿曾认识它而这样仰望它呢?在哪儿曾见过它一面,而这样爱慕它呢?我们一定还保留着它;怎样占有的呢?我却不知道。有人得到一站幸福就满意,有人的幸福只在希望中。后面的人自然比不上前面的;可是比那些既没有幸福,又没有幸福希望的人,要胜过一筹。就是这些没有幸福希望的人,在某种程度下,也认识幸福;不然,他们不能有要享福之心。可见,他们享福之心的存在,是不容疑惑的。是的,他们也认识。怎样认识的呢?我也不知道。怎样的一种观念呢?我更不知道。现在我要研究的,是想确定那个观念是否存在记忆中。假使存在的话,我们从前当是有幸福的。我们是否个别的有幸福,或者我们的幸福,只在第一个人,我们的原祖身上?他犯了罪,他的死就是我们的死;我们生来都是可怜虫。现在,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只问:幸福生活的观念,是否存在记忆中。假使我们不认识它,我们是不能爱它的。一听到幸福的名,我们都承认:这是我们希望的东西。这并不是因为幸福两字的声音,迷醉了我们。不懂拉丁文的希腊人,听到拉丁文的幸福的名词,因为不懂它的意义,绝对无动于衷,如同他们一听到希腊文里幸福的名词,也有同样的感想一般。为此那样东西,也不是希腊的,也不是拉丁的。希腊人,拉丁人,或任何一个国家的人,只要谈到那样东西,就希望得到它。那么,这是众人所认识的。“你们要享福么?”假使他们听到这个问题,他们一定要同声答应道:要,要!假使他们心内不存幸福二字表明东西的印象,这个一致的答案,是不可能的。    
    这种回忆,和迦太基游客对于该城的回忆,是否一样?不,幸福不是形体,不是肉眼可以看见的。    
    那么,和数目的回忆,是否一样?不,认识数目的人,不想得到数目;可是幸福的观念,驱策我们追求幸福,爱慕幸福。    
    那么,和雄辩学的回忆,是否相同?不,不娴于辞令的人们,听到雄辩两字,虽也明了它们所指的东西;可是仍靠他们的五官,认识他人的雄辩之才,而后予以欣赏,希望也有一天能这样。而没有雄辩观念的人们,怎能希望有雄辩之才?这种愉快的情绪,自然是一种内心认识的后果。假使他们感觉不到雄辩的可贵,他们不会希望做演说家的。可是他人身上的幸福,不是我们的五官可以感到的。    
    那么,和喜乐的回忆,是否有异?或许无异:因为我在痛苦中,可以回想喜乐;在艰难中,可以回想幸福。况且这个喜乐尽可以同我的五官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当我喜乐的时候,喜乐是在我心灵内感到的。它的观念存在我的记忆中,使得我随便使用。它来时,为了我想到的东西不同,我对它,有时冷落,有时热烈。从前我享受的淫乐,假使我今天想到的话,我会出以轻慢痛恨之心。有时我愉快地想到我过去的功绩,为了现在已无法再行树立,我会出以懊丧之情。    
    那么,最后,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我凭我的经验,认识了我的幸福,而能记得它,恋爱它,期望它呢?这不是我一个人,或某一少数阶级的人的问题;整个的人类要求享福。一个弱小的观念,怎能在我们身上,引起这样一个坚强的意志?你问两个人,愿意当兵么?可能一个说好,一个说不行。这又为了什么呢?假使你问他们,愿意享福么?他们一定没有疑惑,要答应你说:这正是我们所求的。实在,一个愿意去当兵,一个拒绝去当兵,他们都为了愿意享福。某人爱这个职业,某人谋那个职业,他们的爱好可以不同,可是他们求幸福的心理,总是一样的。在他们要快乐的问题前,他们也不会有不同的答案。这个快乐,就是他们所称的幸福,他们惟一的目的;不过各有各的途径罢了。谁都不会说:他在听到了幸福两字,才在记忆中找到它,认识它;以前他与快乐从没有一面之交。    
    


卷十第十六章  幸福基于真理

    主,愿向你坦白的仆人不要想:任何喜乐的观念,能使他有幸福。因为有一种喜乐,不是凶恶的人能享受的;这种喜乐是爱你和事奉你的人的专利品;这种喜乐就是你。幸福的对象是你,幸福的理由是你,幸福的路径也是你。你以外,没有什么幸福可言。在你以外,可能找到的幸福,一定是假的。一句话,意志的对象,总脱不出幸福的影子。    
    你既是惟一的幸福,那些不到你身边寻求喜乐的人们,就是不要幸福的人。那么,这不是证明了:不是众人都要享福的么?或许众人都想享福,可是为了血肉和精神的互相攻击,他们不能为所欲为,而只得以做到能做的为满意。有些他们不能做到的事情,假使他们加强他们的意志,或许也能做到。    
    假使我问众人:他们想在真理里寻喜乐呢,还是在虚幻里?他们一定不稍迟疑地要说:假如他们要享福,他们要真理。不差,从真理里来的,才是幸福。我的天主,我的光,我的救援,你是真理;这是从你来的喜乐。众人都要这个幸福的生活,都要这个独一幸福的生活,都要这个从真理来的喜乐。    
    我见过许多骗人的人,我从没有见过自愿受骗的人。他们幸福的观念,是从哪儿汲来的?是从汲取真理观念的地方汲来的。他们也爱真理,因为他们不愿意受骗的。爱幸福就是爱从真理来的喜乐。他们自然爱真理;假使在他们的记忆里,没有真理的观念,人间决不会爱的。    
    为什么他们在那里找不到喜乐?为什么他们没有幸福?因为他们过分萦心于可使他们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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