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英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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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哪里有下雨,下雨的是我的心,雨的名字叫漂泊不安。
第一部分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中国秀(图)
晚上的迎新晚会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早晨在车站接站的欢迎团队里的中国男孩拦住我,用英文对我说:
“Hi,我是Bin,来自中国武汉。”
“我叫Scarlett;我从深圳来,但是在武汉出生长大。”我无比惊讶,原来还以为这里读书的中国学生,多半是广东、江浙、北京等地方来的呢。
“我们今天晚上的晚会要出节目,你能不能参加?”
“对不起了,我五音不全,手脚不灵,唱歌跳舞的事情就放过我吧。”
“不用唱歌跳舞,你会走路就行了。”
“会走路?”我心想,哪有这样便易的节目出。
“我觉得你走路的姿态很美,骄傲而内敛,很有傲骨。”
“你开我玩笑?”
“当然不是。我很认真。我们中国学生会负责出一个展示中国唐装的节目,叫中国秀,现在还有不到一小时了,我们已经找到七个女生了,还差一个,就是你了。”
我觉得很“可爱”,眉毛一挑,问他:“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带唐装来英国呢?”“中国女生来这里,多半会带一两件,舞会、演讲都用得上。像你这么讲究的女孩子,一定会带。”
我不得不承认,他很会说话。这么会说话的男孩是任何一个女孩也不忍拒绝的,哪怕心里压了万千负担。转念一想,这么晚了,就算要找住房服务部理论或者找私人租房,都要等明天,为什么不今天晚上Enjoy(享乐)一下呢?我回房开箱,找出两件临走前在“白海记”定做的唐装:一件旗袍,还有一件对襟褂子。拿不定主意穿哪一件好,旗袍是我自己的设计,一半是镶金叶的正红,拼配另一半的暗夜漆黑,中间用明黄的滚边依身体的自然曲线分隔开来,我叫它“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美则美矣,太招摇,太香艳。还是穿那件碧绿的小凤仙领对襟褂,上面起着浮雕一样的暗花,是夜来香。衬了一条长及脚面的宽松黑绸裤子,怕Bin在楼下等得急了,不敢花时间化妆,只随便收拾了一下,觉得镜中的皮肤够水嫩,粉也不抹了,涂了点自然唇色的润唇膏,打了一道暗绿的眼影,喷上Lane(兰寇)出品的Miracle(奇迹)香水,出门。
剩下差不多半小时,Bin让我们八个女孩子简短自我介绍以后,把我们交给了欢迎团队里的另外两个中国女孩子Mary和Rose,开始排练最简单的步法和队列。赶鸭子上架,也只能这样了。
迎新晚会开始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个晚会,并不是我们印象中那样严肃的“晚会”,叫“派对”更合适。如临大敌的情绪在搞笑的气氛里烟消云散。副校长洛宾逊爵士被请上台讲话,旁边留学生办的主任范妮女士不时举起写有“JOKE(笑话)”,“BOAST(吹牛)”,“REALLY?(真的吗?)”的牌子,做噱头,造气氛。洛宾逊爵士讲到四十年前他在香港的爱情艳遇时,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嘘声和口哨声。
“四十年前,我在香港遇到了一位中国淑女,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我
的太太Jennie。如果你现在单身,我强烈推荐你们去香港遭遇你们的另一半。”
中国秀在洛宾逊爵士的艳遇噱头铺垫下开场。我突然想到,观众的胃口会不会因此被吊得太高,而后却要经历一个感觉平平的失望呢?不管那么多了,硬着头皮走一圈就算完事了。出场时,发现对面那一队的第一个女孩有些不对劲,走多两步才发现,她迈左脚,出左手,迈右脚,出右手,走成了一顺边。幸好被后面的女孩发现,提醒她立马改正,不然,死脑筋的老外一定会认为“一顺边”也是中国特色。
走完下台,我去餐台旁倒水喝。几个男生上前搭讪,有一个开口就讲白话,说:“我刚刚问了朋友,你是深圳来的,对吗,我叫Michael,我是香港人……”他还没来得及讲完一套说词,我清清嗓子,用绝对标准的白话,把我为了好玩而背的一套香港亚洲电视台每天播的广告词念出来:“你可以搭车,搭船,搭台,搭架,但是,千计不要搭讪。”搭讪者讪讪而退。
又有不知死活的人上来,讲很好听的英文,是爱丁堡口音的,问我是不是Scarlett,觉得我跟Scarlett 神似,尤其眼睛。我横他一眼,问他,这是不是洛宾逊爵士秘传的战术。他倒脸皮够厚,说:“我刚发现,你不止眼睛像,连性情都很像。”搞错没有,思嘉的眼睛是猫眼绿,我不过为了衬这件绿色的褂子,抹了一抹墨绿的眼影。不知是不是讽刺我扯大旗充虎皮呢?马屁都不会拍,令人作呕。我喜欢思嘉,尤其是她的坚持与坚强,还有她无比的美丽。我总是记得这样一幕:她扯下妈妈的绿色窗帘,要做一身美丽衣裳,去引诱瑞德,让他帮她交清税款,以保住塔拉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我记得她眼睛里的坚强,还有她遭到拒绝时的绝望,还有她遇到妹妹的情人弗兰克,发现有了转机时,眼光里的狡黠。我最最喜欢的还是战前的她,天真无忧。她是人间的精灵,而我什么都不是。我这个人最大的好处是骄傲且有自知之明。当然,给人恭维总是开心的,不论恭维我的那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恭维的主题是我的美丽,就尤其开心了,如果恭维的类比对象恰恰是我一直欣赏的美丽女人,就尤其尤其开心了。只是我心里明明白白,恭维我的那些人,一定又会落得过尽千帆都不是的结果,因为,我的心只装得下那个从来不曾恭维,甚至难得讲一句好听的话的人。
我祝福洛宾逊爵士和他的中国太太,虽然我不认为老外会是中国女孩的Mr。Right。一场中国秀,秀的不过是几件衣裳,而不是衣裳下人的灵魂。
单凭这场秀,就立马走上前来的男人,无论如何也入不了我的眼。我永远都欣赏中国绅士谋定后动的忍耐和深沉,当然,老外的直白外露也不乏可爱。现时代的中国女孩早不是含羞带怯,而是张扬香艳的了,激进些的甚至在老外心里留下一个“性+绿卡=中国女人最开放”的方程式。没有什么大是大非值得去批判,各人的路,各人自己选,自己走。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是和非。但随本心就好。
第一部分你知道我在等你吗(1)
吃晚饭了,我端着托盘,选不定吃什么好。炸鱼条索然无味,土豆泥热量太高,烤鸡腿的皮上面还隐约看得见一层毛发,还有那看上去一颗一颗像子弹一样的米饭,只剩下蔬菜沙拉,既不太难吃,也不难消化,还不会有暴肥的危险。不由得想起TT网上的肥胖预警,苦笑。
来英国前,在TT 网上看到许多网友的帖子,最火爆的例如“利物浦师姐的生存指南”,“逃培养费之高招”,“留英食谱”等等。但凡提到吃食与体重,有一条放之全英皆准的真理:女生来英国一定会变胖,男生一定会变瘦。原因有许许多多。例如,女生爱吃零嘴,而大英的零食资源实在贫乏,且不提海苔、干果、瓜子、话梅等奇巧货,惟一的选择就是薯片(条)和巧克力,不论他们变幻出N种形状,M种口味,薯片还是薯片,巧克力还是巧克力,并且他们所含的高热量是女生“保重”的根源。男生普遍只吃三餐主食,不吃零嘴夜宵。来英国后,自己动手的水平比家里老爸老妈的“御膳房”差了不下X个档次,于是便消得人憔悴了。
TT 网是我们交流信息,谈天说地,憧憬未来的虚拟空间。TT 的“骨灰”级大虾和“元老”级斑竹无不古道热肠,指点提携我们这些新进“菜鸟”。从申请,择校,签证,打包,行程,找房,报到,学习,工作,到穿衣,吃饭,购物,旅行,只要有“菜鸟”敢发问,大虾斑竹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使是一些极其弱智的问题,在大虾耸耸肩,弹弹灰,拍拍手,不屑地讥讽你两句,顺便抬高一下自己之后,也会耐心地帮助解答。“骨灰”级大虾中享有“武林盟主”一般地位的是黑鸡,此君经年累月,不厌其烦地“为人民服务”,并把常见问题整理成专栏“为人民服务——黑鸡留英热线”,在TT网上江湖地位无人能及,备受尊重。
北京西瓜是我认识的另一位“骨灰”级大虾。与西瓜在TT 上我问你答几个回合之后,相谈甚欢,发现我们都要去B大,遂交换了电话号码,把我们的交流从虚拟搬到现实中来。西瓜先我两个月来B大读语言。她走的那天,我正忙着把我的户口、档案转去朋友的公司帮我代管,忙完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出门去机场了。我脑海里关于西瓜的全部记忆只有:爱吃西瓜,一米六八,六十五公斤,QQ号码是×××,昵称BEIJING…WATERMELON(北京西瓜),电子邮件×××@×××,爽朗的低音,喜欢ADIDAS不喜欢NIKE,B大经济系金融专业,还有TT上她留下的一长串帖子,每一个都标记着熊熊的火焰,表示着极高的人气指数。
亲爱的西瓜,我来B大了。
不想和许多人坐在一起,一个人坐到窗边的角落里吃饭。在伦敦到B 市的长途巴士上坐我旁边的男孩也端着盘子走过来,看见我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桌子旁,瞥了我一眼,坐到隔壁桌上。我不由得很生气,本大小姐既不难看,更不是没文化,讲话也风趣,还略略懂点察言观色,就那么让你讨厌吗?从车站来学校坐校车的时候,你老大就扮酷,看也不看我一眼,也不跟我打招呼,现在吃饭,你都不屑跟我坐一桌,可恶!不就是气我在长途车上睡觉的时候,稍稍侵略了一点你的座椅靠背吗?小气!
Koklam乐呵呵地凑过来,“我坐这里,好不好?”
“你都坐下了,我能说不好吗?”
“咦——谁惹到你了?你要喝什么,我去帮你倒。”
“热巧克力。”
“会肥也,你们女孩子不都怕肥的吗?”他把“肥”字念得很重很重,讨厌死了。
“管你什么事?我又不嫁你!两杯!”
“两杯???我自己怎么办——?”他又把“办”拉得老长,真讨厌死了。
“用头顶,用嘴叼,用脚提溜着,随你。”
“幸亏你不预备嫁我。Thank God(感谢上帝)!还有,什么叫‘提溜’?”我简直要晕倒,这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人讲中国话这么难听,还这么笨,还这么不识趣?
GOD!GOD!GOD!我要气晕掉了。
Koklam不光倒了两杯热巧克力,还把Bin也带了回来。
“怎么样,还习惯吗?”他顺手顺走了一杯热巧克力。
“习惯,怎么不习惯,就差没改食草动物了。”
“你呢,做欢迎团队的工作很辛苦吧?”
“那还用说,全是体力活。光是这餐厅的桌子就已经搬了三次了,昨天中午摆开签到;晚饭后晚会,全摆在一起作舞台;晚会后又摆开。今天晚上自由活动,不用摆桌子了。很多人去PUB(酒吧),还要当向导。哦,对了,早上有个女生来找过你,你不在,给你在接待处的贴板上留了条,你看见没有?”
“是吗?有人找我?”我直觉一定是西瓜,热巧克力也顾不上了,拉着Bin跟我去接待处,在贴板上密密麻麻的易事贴们中间,我找到了那张:“亲爱的GENIE…BABY,艾小眉,你知道我在找你吗?如果你看到这张字条,请打我的手机07712345678,西瓜。”
跟班Koklam 看到我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易事贴,爆笑:“你的名字叫GENIE…BABY?妖怪宝贝?超搞笑也!”我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是资优宝宝,中文不好不要乱讲,那是我在TT网上用的名字啦。”跟Bin 借了手机打过去,却是关机。我向Bin 打听语言课程的学生的住处,Bin告诉我语言课程已经结束了,所有的语言课程学生都在岑百林大厦上跟我们的学前引导课程类似的辅导课程,我正想问他岑百林大厦怎么走,欢迎队的另外一个队员过来叫他准备带队出发去酒吧。
Bin 说:“跟我们一块去酒吧坐坐吧,明天帮你找。”我满腹心事,借口说我不喜欢有烟味的地方,拒绝了Bin的邀请。
第一部分你知道我在等你吗(2)
在美森大厦住了两日了,还没有仔仔细细地看过旁边的湖Vale(渭洱湖)。一个人出去湖边转悠,转了一整圈还不想回去,就坐在湖边发愣。夜晚很静,听得见有人说话,两个女,一个男。讲的是极惨淡的英文,并且听口音是中国人。有一个女声应该是香港口音,尤其她发“G”音,明显地发成“橘”,呵,典型的香港英语,广东大舌头。不过,口音虽难听,句法还不错。另两个句法、口音俱次。我知道躲在一边听人讲话很不道德,可我不想走,并且也不是我故意要听,而是他们声音太大。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该是刚认识不久,男孩叫Quincy,从浙江来,女孩中果然一个来自香港,叫Maggie,另一个来自深圳,叫Diana。我在心里暗自可惜,Maggie这个名给张曼玉用了去,是多么妖娆;而Diana,不该是那朵英伦玫瑰吗?
听得出来Quincy 很讨好Diana,我便很好奇,想知道这两个女孩的长相。但凡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在一起,优秀的那个一定不占便宜,漂亮的必然优势明显。我使了点小心眼,循着声音走过去,假装不经意地散步路过。看不大清楚他们的脸,只看得见大致的身材。Maggie 高且瘦,相比之下,Diana就显得骨肉匀停,不过那位Quincy同学实在没给我留什么好印象。男人不高不算太大的过错,不高且含胸驼背,就错得离谱。即便个高也不可含胸驼背,否则,一点俊逸挺拔的味道都没有了,哪里来的男人味?这样韵味别致的湖边遭遇了无味的人,再无兴致走下去,便回去美森大厦的房间冲凉,睡觉。
一早从美森大厦走去校园中心广场的那一片红砖裙楼Aston Web Building(阿思顿网络大厦),这么古老的楼房取了个这么新潮且高科的名,有意思。阿思顿网络大厦里面的Great lecture Room(大讲堂)要举行一系列讲座,看看手上的讲座时间表,竟然有五堂之多。
“Wele Speech by Vice Chancellor Sir Spencor(欢迎辞-副校长思宾赛爵士)”
“Warn of Plagiarism in Academic Work(警告学术功课中的抄袭)”
“Study Skill Workshop(学习技巧)”
“Greetings from International Office(留学生办的问候)”
“Greetings from Financial Office(财政办的问候)”
挑了中间的位置坐下来,就听见咋咋呼呼的女孩子的声音:“我们坐这里好不好,Quincy?”“Quincy?”我一惊,扭头看见旁边刚落座的三个人。我百分百肯定,就是昨晚湖边的那三个人。做贼心虚的我生怕被人认出,低头看手上的时间表。倒霉的是,坐我边上的Diana对着我“Hi”了一声,我不得不回应,开始了一段极难受的对话。老实讲,她的长相不如身材好,也还过得去。周身穿的名牌,不过很衬她,还算会穿衣服。让我难受的是她的英语。这位同学极富创造力,一些被我们称作CHINGLISH(中国式英语)的东东,从她嘴里蹦出来的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