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英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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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真服了她的脸皮功，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那么您应该不会不认得自己的签名吧？”我有备而来，把她之前收我支票时写给我的收据放在她面前，她老人家终于不得不承认：“哦，这个是我写的。”
哼哼，那就结了，我心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句国骂精粹，脸上还是客气的，嘴上也不松动：“请您按规定退我五十英镑。”
第一部分战争（2）
Jane 拿着收据和讲义进去转了一圈，出来对我说，她需要她的头签字以后，才能让我去财政办公室领五十英镑支票。我才不会再上当呢。一推二阻三不认，他们的作风我早就吃透了。惟一的杀招就是签字确认。我拉住她，要她在收据背后写下具体时间，让我知道到底何年何月何日给我退钱，并且要签上她的大名。她极不情愿，想再分辩什么，可一看到我凛凛而立，据理力争的样子，只好退让。承诺一周内退款。走的时候，瞟了她一眼，发现她有身孕，便祝她心情愉快，母子平安，心里却在想：睁眼说瞎话，也不注意胎教？
荒谬的事情一桩接一桩。Jane 在她承诺期限的最后一天打电话给我，通知我去财政办公室拿支票，财政办公室的人居然跟我说支票用完了，要我等几天再来。想糊弄我？没门！我叫住那个出来答完话就想溜的人，说：“以我的常识看，银行会在支票本快要用完之前寄新的支票本给用户。就算银行还没来得及寄，在接到用户电话索要支票本的24小时之内，会用一等邮递在另一个24小时之内寄到用户指定的地址。对吗？”
“您说的没错。”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两天之后来就可以拿到我的支票呢？”
“基本上，对。”
“很好。我两天以后来。您是不是给我一个书面的确认呢？”
“我想，我想不必了吧，我确定您两天后一定可以拿到支票，或者，我们寄给您。”
算了，放他一条生路，我满意地走了出去。对付官僚主义的“一拖二阻三不认”，惟一的办法就是：步步进逼，签名留念。
想来也真是辛苦可怜，一个人在这清冷的陌生国家，陌生城市，陌生环境里奔来走去，要读书，要生活，还要跟这许多人开战，以争取自己的权益。很想有个依靠，可是找不到。
从财政办公室出来已经快五点了，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刮着风，一个人走在校园中央广场上，十分孤独。周围一整圈的红砖房子围着广场，让我觉得窒息。广场中间的钟塔仿佛是这包围圈的惟一出路。
我快步走向钟塔，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楼梯之类的东东可以爬上去看看。快走到塔下的时候，钟响了，吓了我一跳。钟塔下面的门锁着，我试着推了推，可推不开。一位老太太经过，问我：“小姐，你干吗呢？”我老实地说：“我想进里面，爬上去看看。”老太太仔细打量了我几眼，说：“很多年前，有个学生考试不合格，从上面跳下来自杀，以后就锁起来了。千万不要在钟响的时候站在塔里面，考试可能会不走运。”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人们都认为这是迷信。”“谢谢您的故事，我想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存在吧。”
回到宿舍，不大想吃饭，也不想看书，一个人坐了很久。有住同一个公寓的室友来敲门，在门口不停地喊“Scarlett”，我懒得起身去开门，只想一个人待会儿。坐到很晚，所有的功课都没做，觉得很罪过，想去冲个凉，接着看书做功课。拉开冲凉房的门走进去，竟然看见一头“白熊”正在光着膀子穿上衣，我惊声尖叫，引得室友们都冲了进来，仔细一看，才发现“白熊”原来是隔壁希腊女孩Sophia的男朋友。
我大为光火，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下可找到出气口了，厉声呵斥他：“你难
道不知道这里是单一性别宿舍吗（Sinsle…Sex acmodation）？你怎么可以推开写着‘女士专用’的冲凉房进来冲凉呢？你有权利来探访你的朋友，但是你没有权利进来任何写着‘女士专用’的区域。你就不能多走几步，去楼下的男生宿舍冲凉吗？你是不识字还是装糊涂？”噼里啪啦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以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速度一气讲完。
“白熊”站在那里有如“木鸡”，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希腊女孩Sophia看不过去，想帮腔，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我抢了先：“你关起门来爱干嘛干嘛，是你的隐私，可冲凉房不是你一个人的，并且，从你签住房合同的那天起，你就要遵守合同里的一切规定。合同里明白写着：这是单一性别宿舍，且不许有外来人员留宿。这几日你留宿你的男朋友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留宿也就罢了，居然还进来用我们的冲凉房。我们这就去楼下管理处投诉，你是不是不打算在这儿住下去了？”
Sophia知道没道理，可还在狡辩。同一个公寓的室友也都跟我一条战线，尤其是苏丹来的女孩White，她平时去厨房都会蒙着脸，生怕遇到陌生男人，现在有男人用她也有份的冲凉房，她哪里受得了。我烦透了，要Sophia和她的男朋友跟我下楼，去管理处讲个明白。这下大震动了，隔壁公寓的人都听到不对劲，过来打探，我的好朋友，台湾来的Carol从隔壁过来，见我气势汹汹，火冒三丈，走上前来安抚我。跟我同一个公寓的捷克女孩Elaine刚刚从外面回来，听到冲凉房这边的声音，走过来问了三两句，更加直截了当地对Sophia说：“你们真的是又吵又闹。你们能不能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你们老是搞出那么大声音，我听了就觉得很兴奋，现在居然搞到了我们的冲凉房！”
God，她一定是误会了！我和Carol的脸刷地就红了，White蒙着脸，不知道是什么颜色。Elaine依旧不当一回事地一路讨伐下去。如果我可以被称为“爱憎分明”的话，Elaine 就可以被称作“嫉恶如仇”。Sophia最终还是不想闹到管理处去，道歉加保证了事。这件事后来被几个朋友茶余饭后谈起，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怜惜起Sophia，都觉得我小题大做了，或许吧，毕竟这里是英格兰。为了避免这样的纠纷再次发生，我申请换到了有自己独立冲凉房和卫生间的套间，还是在同一个公寓里；搬起来不麻烦，却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这个那个的男朋友来过夜是不能完全禁止得了的，只有自求多福。
今天的几场战争都以我的胜利告终，心情却坏到了极点。这几年的独立生活将我打磨得很坚强。今晚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坚强其实是一种迫于无奈的可悲。如果我可以选择不坚强的话，我干吗要硬撑着坚强？我第一次怀疑自己一贯的人生态度和坚强作风，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可我除了坚强，还能选择什么呢？我又没有别的选择，又或者有，而我不知觉。
第二部分Dr。 Donald唐纳德博士
人力资源的期末作业在感恩节后的第一个星期一要上交，占总评成绩的30％。为了舒坦地过个感恩节，去曼城和利物浦看我的死党们，我想在感恩节假期前就把作业给办了。一连几天在线查找图书馆的存书，都没有找到Armstrong（阿姆斯特朗）的那本1999版的《人力资源管理实践手册》。这本书是人力资源的畅销书，曾改版7次，可现在哪一版的都找不到。眼看感恩节到了，一定是被同学们先下手为强，选人力资源这科的学生一捆一捆的，借起书来异常凶猛。
就当我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上亚马逊网上书店去买这本书的时候，图书馆在线查找系统提示说有一本《人力资源管理实践手册》回到了书库里，乐得我哟，赶紧直奔图书馆而去。
我嘴里不停念叨着书的编号，在B2 书库里来回转悠了几圈，就是找不到。我在它最可能出现的书架上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看了第N 遍（N 大于10），放弃地坐在了地上，靠着书架，见四下里无人，烦躁地喊：“该死的HF5549（HF5549 是该书的编号），你到底在哪儿？”
“该死的HF5549还没回来呢。”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吓坏了，立马跳将起来，不满地说：“先生，你应该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
“哦，放心，我会保守你的秘密。”来人调侃我。
我毫不客气：“先生你真不是君子。”
“小姐，你也不是淑女啊。”
“好吧，虽然我的名字叫Scarlett，但你应该不是Rhett。”
“我确实不是Rhett Butler，你可以叫我Dr。Donald（唐纳德博士）。”
＇这一段对话我必须用英文重写一次，因为来自电影《飘》的一幕。当Scarlett在Ashley的图书室里对他表白爱意，遭到拒绝，Ashley抛下Scarlett离开，Scarlett操起一个花瓶砸在了墙上，忍不住哭泣。躲在沙发后面的Rhett假装从睡梦中惊醒，令Scarlett大吃一惊，Scarlett于是怪罪地说：“先生，你应该让人知道你的存在。”Rhett调侃她，保证会保守秘密。Scarlett恼羞成怒地说他不是君子，Rhett还以颜色，批评她亦不是淑女。巧的是我的英文名叫Scarlett，当有了这几段对话后，我认为这个家伙自我感觉太好，所以刺他一句“我的名叫Scarlett，你可不叫Rhett。”假如这个家伙真的那么巧叫Rhett的话，那我可就糗大了，幸亏他叫Donald（唐纳德），与唐老鸭同名。＇
“Sir； you should make your presence known。”
“Don’t worry； your secret is safe with me。”
“Sir； you are no gentleman。”
“You miss are no lady。”
“Fine。 My name is Scarlett； however the chance for your name to be Rhett is slim。”
“Well； I am not Rhett Butler； but you can call me Dr。 Donald。”
唐纳德博士走近来，问：“你在找该死的HF5549吗？HF5549，HF5549，那应该是Armstrong的《人力资源管理实践手册》。”
“哇，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在这个中心图书馆有7 个版本一共39 本，最新的版本是1999版。不过一本都不在书库里了。”
我不死心地反问：“那为什么电脑查询系统说有一本？”
“电脑常常出错，你难道不清楚吗，小姐？”
“电脑出错的几率难道比人脑高吗？”
“这个，或许，一般地说来，平均出错率电脑低，但不适用于唐纳德博士。”这个家伙如此寡廉鲜耻，还真的像唐老鸭。
我受了打击，正想消失。唐纳德博士又开腔了：“你是在找书做作业吧Scarlett，不妨告诉我你选了什么题，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本来不予搭理他，想了想，说不定真的遇到牛人呢，便告诉他：“绩效管理。”
“呵呵，你不如去找另一个Armstrong。”
“别逗了，还另一个Armstrong，你以为是唱爵士的Louis Armstrong吗？”
“Scarlett，你真有意思。我说的是另一本Armstrong 写的书。Kogan page 出版社于1994年出版的《绩效管理》，相信比你要的那本更有用。编号应该是HD 64R，你前面一个书架的第三排靠窗边的地方。还不去拿，好像只剩两本了。”
我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怕他耍我，面对着他，倒退着走到前一个书架。他老实地站着，也不恼。第三排，靠窗边，果然有两本《绩效管理》，作者还真是那天杀的Armstrong，出版社和年份都没错。
唐纳德博士又说：“假如你要几本泛一些的参考书呢，你现在看第五排中间的地方，有一本Rosemary Harrison写的Addison…Wesley出版社于1993年出版的《人力资源管理事件和策略》，隔壁那个书架第四排还有一本David Goss 写的Routledge出版社于1994年出版的《人力资源管理原则》。啊，对了，绩效管理，你回到刚才的那个书架，就是现在你背对着的那个，第四排，有Alain Mitrani；Murdray Dalziel 和 David Fitt 三个人合写的Kogan page出版社在1992 年出版的《基于竞争力的人力资源管理：招聘，发展和奖励的价值驱动策略》。这些应该足够了。”
我对这头有着鸭子名字的牛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了，抱着这几本书，走到他跟前，虚心地说：“博士，请原谅我的冒犯。”
“不要放在心上，Scarlett。很高兴遇见你。”
“我也一样。博士，你有时间吗？你能给我一些建议，看看我写的作业大纲吗？”
“噢，Scarlett，要知道我可是数学博士，我只不过业余看些其他科目的书，我可不敢随便发表人力资源方面的建议。”
唐纳德博士微笑着离开，我抱着书愣了好一会，分特（faint），分特，分特到极点。霎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我觉得这书库里有好多先贤智者在呼吸着，用他们各自不同的方式存在着。
唐纳德博士的出现是他们存在的现在完成时，刚给了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番教训。
第二部分 午夜凶铃午夜凶铃（图）
英伦的冬天来得早，又实行冬令时，让人心理上感觉白天更短了。整日忙着读那永远读不完的指定阅读和推荐阅读作业。每科老师每上一堂3小时的课都会给出30 个小时甚至300 个小时都读不完的功课。他们并没有期望学生全部读完，如果有人全部读完的话，一定是在医院里读完的。一向自认聪明过人的我现今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理解能力和工作经验实在有限。往往很难像那些打扮上老土保守的同学那样从容优雅地侃侃而谈，发表自己于工作中得来的独到经验。现在读MBA，是太早了一点。没错，我每一步都走得比别人快，可还没有快到如今就能应对MBA课程的那一步。既然已经上了台，只有硬撑下去了。
每晚都看书看到很晚。其实是跟同学在内线电话里聊天，剽窃人家的心得在先，然后很晚才开始看书，于是就睡得更晚了。屋子里的暖气很足，我总是开着窗，又怕冷又要通风，矛盾而浪费。寂寞得无以复加，跑出房去，在楼梯上跳上跳下，好想大声喊几声，可是不行，怕惊扰了别人。在楼梯上撞到一个抱着一大堆脏衣服下楼去洗的黑哥哥，拿奇怪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待他抱着洗好的衣服上楼时我还在楼梯上跳上跳下，他犹疑了很久，问：“要我帮忙吗？”我心说：帮什么，帮我跳吗？神经！嘴上还是很客气，“不用，不用，我锻炼呢，保持体形！”我走回屋里，加了件衣服，换了鞋子，想出去走走。普园里除了宿舍，活动中心，酒吧，电脑房，还有很大的网球场在山坡下面。夜凉如水，怕是快要到下雪的冬天了。本来想去网球场转转，可看见山坡下一丛丛的树影，有些害怕，还是往回走算了。这个晚上算是白白晃过去了，一定看不进书了，不如冲凉睡觉，明天重头来过。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才不想逼迫自己呢。
洗漱完毕已经是凌晨1点了，这个时候中国应该早晨9点。来英国快两个月了，一直没有给他打个电话。刚来的时候那么多事故发生，给他写了Email诉苦，他也没有回复，我不想去猜测为什么，因为越猜测越烦恼，我只想记着他在我走的时候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