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英伦-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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鏣ony 爱就爱了，喜欢就喜欢了，毫不掩饰，全无避忌，不失淳朴。
去灯谜会去得太晚，简单的都被人猜中撕下来去兑了奖，剩下的都不容易。我喜欢猜地名，可能是我中学时地理学得特别好吧。可战果寥寥：
银铜铁（猜亚洲一国名）——锡金
第一个到达赛跑终点（猜亚洲一城市名）——冲绳
故宫（猜亚洲一城市名）——名古屋
还中了一个打油诗迷：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猜一自然现象），当然是下雪。小时候老爸教我念这首诗，是宋朝张打油所作，后人将此类“下里巴”品种的诗都称作打油诗。
我兴高采烈地拿着四张灯谜去排队兑奖。我一边排队，一边打量前后的人和他们手里的灯谜。两个带着小孩的父亲模样的人排在我前面，拿住的都是非常高深的猜化学名词，数学名词之类的灯谜，我猜他们看年纪和神色该是读博士的“牛人”。
两个都和颜悦色地向孩子们解释为什么谜底是这样，有意思的是，猜化学名词的那个谜语的谜面是一句诗：汾水长流，好女远游。做父亲的顺便教孩子念诗，让我想起我的童年：老妈那时上三班倒，老爸怕我在家吵闹影响老妈休息，总是领我去离家不远的江堤上散步，教我识字念书，吟诗颂词。我三岁启蒙，四岁学诗，五岁习练中国书法，被众人捧上天，赞为“神童”，成就了今日的聪明机敏，还有自命不凡。
正想着，外面哗啦啦进来一票小朋友，由一个稚气的小老师领着，令他们站好，宣布：“来，我们最后排练一次。大家看我的手势，上，下，上，开始！”小喇叭们一齐开播：“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呵，这应该是中文学校的学生们即将表演的节目。
Denis悄悄走到我身边，“嘿，想什么呢？”我吓了一跳，懒得告诉他，只说：“等兑奖，你排练完了吗？”“练完了，陪你一齐兑完奖，我们去领饭盒吃饭。中国同学会已经在唐人街订了饭盒给所有演员和观众。Tony和Moon先去排队，我们等会去找他们。”很快到我，报答案，领了两张奖券，去另一个柜台换奖品。奖券很有意思，一面盖了一个“奖”字的章，一面盖了一个羊的图案，代表羊年。看起来很像上世纪80 年代我们小学时期得奖的古物，我早不记得小时候得过多少这样的东西，可现在觉得尤其珍贵，我决定拿一张去换奖品，另外一张留下做纪念。一张奖券换的奖品很少，不过是两条巧克力，就像小时候得过的两条泡泡糖一样，我却无比珍惜。长大的日子里，得了许多贵重的奖品，有考上重点高中那年九舅爷寄给我的一块名表；有考大学后，六舅爷夫妇带我去旅游散心；有大学每年的一等奖学金；有大二暑假做邮轮翻译导游第一个月的工资加小费近万元人民币；有在深圳过顺之后买给自己的第一件宝姿大衣……人在价值加码的过程中麻痹了：表被大头虾的我弄不见；坐飞机坐到呕，生怕出事，每次买保险并心中暗念“大吉利是”；一等奖学金如流沙一样在手指间溜走；大学时代的积蓄在初来深圳的最艰难时期花得只剩9 元钱，在挨饿边缘挣扎；年年有新款，宝姿大衣早不穿了……记忆里的两条泡泡糖就像现在真实躺在我手里的两条巧克力一样，我舍不得吃下肚去。
Denis很奇怪我为什么只换一个奖券，我不想解释，他想追问，我转台：“去找Tony和Moon，饿死了。”
“饿死前先吃块巧克力啊，请我吃一条我不反对。”
“休想，我的奖品。”我撇嘴，紧张地把巧克力揣进荷包。
“没想到你这么小气。”Denis故意逗我。
“我就是小气，怎么啦？”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人哪，过来帮手啊！”Tony大叫，两手端着四个饭盒，Moon捧住四个可乐走在他后面。
“乌拉，有东西吃，好饿！”我跑过去帮他们拿，却被Denis挡开，“走啦，你这个大头虾，弄翻了大家都没得吃。”哼，那么小看我，我只有作壁上观了。四个人拿着饭盒转了一大圈，就是找不到地方坐下，曼大礼堂外面的石凳木凳都坐满了人。Tony 见到两个坐在石凳上的人快要吃完，拉住我们站到他们旁边，一声不吭看着他们，两人被看得不好意思，三口并作两口吃完走掉。我当仁不让地坐下，招呼Moon 一起坐，我们是女生嘛，Moon 不置可否，望向Tony，说：“你坐凳子我坐你身上？”
“别介，没法吃。”Tony 反对，“叫你坐你就坐，我坐地上得了。”我拉过Moon坐下，说：“别理他，你越好心他还越卖乖。”Tony 鼻子哼了我一声，不分辩，一屁股坐在地上吃饭。Denis打开一个饭盒递给我，警告我：“端好。”我瞪了他一眼，接住，他又问：“要不要我帮你端住，你先吃。”我立马反应：“那岂不是待会要换我帮你端？不要。”
Denis摆出“鸡同鸭讲”的表情，“我有说让你帮我端吗？”
Tony终于忍不住出言讽刺：“你干脆喂她，不是更好？”
第二部分新年（3）
我生了气，不再讲话，不停扒饭。Denis又开口：“你吃慢一点，胃不好要多嚼嚼。”这下我真的烦了，停筷，起身，放下饭盒，背过去，往地上一坐，捂住头，大声说：“不吃了！”Denis不敢过来哄我，既怕被Tony笑话，又怕被我数落惹出更大乱子。待Tony 和Moon 都吃完，Denis 叫我，我又大声说：“唐僧，讨厌！讨厌的唐僧！”Tony 大笑，“Denis，这个女孩子有意思，我忍你好久都没敢说你特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从来没见过你被搞得这样狼狈，嗯，有意思。”
这是一个愉快的周末，更是一个愉快的新年。虽然独自成长了很久，早已不介意把节日都看作平常日子一样度过，可还是感激Denis邀请我去跟这许多人一起闹腾。我在人群里思念一个人的影子，决定收藏起点。不管这是不是转弯的时刻，不管是左转还是右转，一定会有新的答案出现。我知道世界很宽，路口很多，转弯不难，越释然越勇敢，我还是执着于在现在的路上前行，去给我的好奇心找一个答案。在谜底揭晓以前，我决定任性地享受孤单。
多年后，某个下午闲来无事乱翻书，找到Denis送我的两本书，伦敦经济学院沃顿等大牌商学院出的MBA 教材。当年我曾讲我最喜欢Marketing（市场行销） 这一科，所以这科拿优秀，而最讨厌Finance（金融） 这科，所以这科差点当掉，涉险过关。Denis 买了这两本书给我，《市场行销》，还有《金融学》，让我知道生活里不但要面对喜欢也要面对不喜欢，就像读MBA，不但要读中意的科目也要读不中意的科目。没得选择，只得面对。
突然想知道Denis 现在怎样了，拨电话给他，他说，他那里是早晨，正赶火车去Nottingham（诺丁汉）。呵呵，诺丁汉，就是买这两册书的地方。那时Denis 刚刚在CO…OP 实习，生活稍稍宽余了一些，但还是不改多年的勤俭习惯，他第一次去诺丁汉审计工厂产品质量，等火车的时候顺便逛了逛旁边的书店，遇到惊喜。那家店以十分之一的价钱卖略微有些残次的书籍。要知道英国的书多么贵呀，尤其MBA 的参考书，动辄三五十镑一册，遇到这等好事，爱书之人岂不美哉？Denis一路把这两大部书由诺丁汉带回曼城，再从曼城带来B市给我。
想起这许多，我坐到电脑前，写信给Denis：
SUB： Nottingham
I got to know you'd gone to Nottingham on the phone just now。 Nottingham； I remember the city I Passed by on my way to Centra parcs。 I also remember the bookstore I heard from you but have never been to； which sells nice books with little damages at dirt…cheap prices。
Do you know why I called you？ I found the two books of Marketing and Finance you bought me from the Nottingham bookstore。 I read the words you wrote on the preface： wish you prosperity and all dreams ing true。 Yes； I have got Prosperity already； but how about my dreams？ I have to agree that my old dream of prosperity has e true； however my dream keeps changing and it makes me quite confused。 What is my final dream actually？ prosperity？ Happiness？ Honour？ …… I do not know whether I am lucky enough to have all of them； but I do know that I need to let go off something。
When in lack of prosperity； I was eager of it。 When I have gained it； I chase happiness； honour and more。 What a greedy woman！
主题：诺丁汉
刚刚在电话中知道你要去诺丁汉。诺丁汉，我记得这个城市，我曾在去莘崔帕克斯的路上经过。我也记得这里有一家你讲过的但我无缘去的书店，它以很便宜的价格出售一些有稍许损坏但很不错的书。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吗？因为我找到你送我的那两册书：市场行销，财务。我读到你写在扉页上的话：愿你前程似锦，梦想成真。呵，我果真已经有了前程似锦，可我的梦想呢？我必须承认我那关于前程似锦的旧梦已经成真，可我的梦不停地变着，让我很迷惑。究竟我的最终梦想是什么？前程？快乐？荣耀？……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会足够走运到拥有这全部，我却知道我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当没有前程似锦的时候，我渴望得到，得到了，我又想要快乐、荣耀还有许多。多么贪心的女人哪！
第三部分洋买办是怎样炼成的（1）
我的朋友Denis立志做洋官买办，或者洋商买办。Denis是我高中时同年级不同班级的校友。Denis是一个极其善于把握机会的人，也是一个极其好命的人，不过有的时候由于他的目光不够长远，居然把机会往门外推，可他就是好命到了推都推不走，让我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力量超凡。Denis最令我佩服的还是他周旋于是非，平衡于各方的能力，凭着这，他走了很远很远。
Denis大学读武汉某重点大学的英语专科，毕业那年就业形势严峻，本科生都很难找工作，他好命地进市政府某职能部门做办事员。一年半之后，武汉的友好城市曼彻斯特有一个副市长率领的代表团访华，代表团成员都是一些有心在中国发展的曼城中小企业主和学术界人士，其中一位是曼彻斯特都市大学（Manchester Metropolitan University）的副校长，此君给了Denis一个改变他一生的机会。代表团到武汉的时候，武汉市政府派出的翻译们中有一位因临时变故而无法参加原定的翻译工作，他的缺席成就了Denis。就这样阴差阳错地Denis成了都市大学副校长在武汉访问期间的翻译，几天的相处中，双方彼此印象不错。假如Denis像其他翻译一样安分守己，热情有礼地把工作做完，然后说Goodbye就不会有以后的故事了，也不会有我们在英国的相识。
Denis跟副校长说他想去英国读书，副校长一口应承，并且慷慨给予6000 英镑的奖学金，让大专毕业不到两年，专业是英文，且没有任何权威英语考试成绩的他去都市大学读电子商务研究生。在英国这样一个极少授予奖学金的国家，得到6000英镑奖学金的机率跟彗星撞地球差不多一样了，还有，都市大学的学费便宜，电子商务研究生的学费不过6700 镑，这样，都市大学几乎是全免掉了Denis 的学费。命运伸出橄榄枝，Denis勇敢地抓住它向上一跃，成就了他人生道路上的第一次起飞。
Denis很勤奋。念书的同时还给都市大学、市政厅、中国驻曼彻斯特领事馆做义务工。曼城和武汉结成友好城市之后，双方之间的交往频密，Denis主动给访问曼城的国内大学老师做翻译，之后又给领导带队的代表团做翻译。一来二去地认识了一些做英中贸易桥梁的洋公司，比如曼城的China Marketing munication （CMC），关于CMC，我之后再讲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是我和它的渊源。
CMC 的老板叫Simon，毕业于剑桥，主修中文，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能听懂白话，是个中国通。CMC的主要业务是帮助曼城的企业界和学术界搭建跟中国的桥梁，有点像国内的外事办之类的地方，不同的是，它是一家私营的企业，而不是政府部门。
CMC接了一单大生意，帮助中国的供销合作总社和全英第五（另一说是第六）的零售集团CO…OP接洽。Denis被CMC临时聘用做供销合作总社代表团的翻译。Denis很勤奋，工作表现也出色，尤其是工作态度，让CO…OP的人刮目相看。
公事谈完之后，CO…OP的人也挺精的，学着中国人的习惯，要招待供销合作总社的人马。CO…OP在曼城唐人街的皇城酒家请客，彼时楼外楼还没开张，皇城就是曼城最NB 的中餐馆了。CO…OP 为了做足面子，请了曼城中国领事馆总领事大人到场。总领事到的时候，面上无甚表情，陪同的一位参赞说，领事今天已经有三个饭局了。总领事见到Denis，隐约记得哪里见过他，便问他名字，他说，上次某国内代表团来的时候，他给做过翻译。总领事问：“是你建议他们请我来吃饭的吗？”倘若是我，一定听不出里面的道道，Denis 立马谦虚地撇清：“我哪里有资格做这个主张。CO…OP的采购总监提议的，他很感激您一向为他们引荐国内的同行。可巧，来的又是供销合作总社，也是您的引荐。您来，是双方的脸面啊。”
总领事转嗔为喜，坐定下来，Denis长舒一口气。总领事非常赏脸地吃完晚饭用过点心水果才走，供销合作总社觉得大有面子，CO…OP 觉得大受重视。CO…OP 又提议周六请供销合作总社的人去曼城的Traford Centre（特拉夫德中心）逛，特拉夫德中心是欧洲最大的购物中心，去特拉夫德中心的路上还能经过曼联主场Old Traford（老特拉夫德），中国来的客人，几乎没有不喜欢去曼联主场看看的。CO…OP想让Denis多工作一天，又因为是周六，提出给他双倍薪水，Denis 非常爽快地答应，但没有接受双薪，他说：“我自己也很久没有去特拉夫德中心逛了，大家顺便一起去，双薪就不必了。”
我必须承认Denis的品位比起国内的供销合作总社的那群人要强百倍。Denis帮他们参考买给老婆老公的衣衫，买给父母、孩子、同事、领导的礼物，颇得他们欢心。供销合作总社代表团离开曼城的时候对Denis赞赏有加，对CO…OP的采购总监大力推荐Denis。采购总监意味深长地留了一张名片给Denis。
Denis的毕业论文要完成的时候，他翻出那张他一直存着的名片，打电话给CO…OP采购总监，跟他说：他想去CO…OP实习工作。他们见面，谈了半小时，敲定Denis做采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