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29-扫起落叶好过冬-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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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其中包括乔治·多尔西的墓地。
第一辑早春的门罗(5)
1999年的老兵节,美军为乔治举行了隆重的军人安葬仪式。以纪念这位“二战”老兵。他从战场上回来只有九个月,就被暴徒杀害了。
在六十年代民权运动高潮中,发生了一些著名的谋杀案,都是所谓的“仇恨犯罪”。一些黑人和民权工作者在南方遇害。当年由于类似的原因,一些刑事罪没有能成功起诉。这几年,这些案子在各个州重开调查,甚至有一些案子成功地起诉、定罪。虽然四十年过去了,这些当年的年轻罪犯现在都是老人了。可是在这里,谋杀就是谋杀。杀人是个人行为,任何政治气候的原因,都不能成为个人凌虐、谋杀他人的借口。对谋杀罪的起诉没有时效的限制。
“摩尔滩事件”比一般民权案子都要早二十年,当年的凶手们没有受到法律制裁。证人证据在流失。现在事隔六十年,重新起诉就更为困难,仅仅一个人的目击证词是不够的。但是在民权组织和佐治亚州一些政治家的推动下,在2001年,佐治亚州议会全体通过决议,由州长签署,州调查局对“摩尔滩事件”重新开始调查。
现在,这个案子的状态是开放调查、尚未解决。起诉正在推动之中。当年的暴徒们虽然大多已经死去,但仍有两名涉嫌者仍然活着。今天的集会和游行,就是推动此案起诉的一个表达:寻求司法公正不是复仇,是为死难者伸张正义。假如罪恶不予追究,它带来的恐惧永
远不会真正消除。只要还有一个罪犯活着,这样的努力就不会放弃。
前一天刚刚下过大雨,阿巴拉契河水在湍急地冲向下游。辛迪从摩尔滩上来,显得脸色苍白。我们回到桥上,所有的人手拉着手,一起站在风中祈祷,为死难者安魂。我们闭上眼睛,微微低下头。
大风拂过,我的眼前,出现了穿着军装的黑人士兵乔治,他一只手搭着军用包,高兴地笑着,往家走去;另一只手里,牵着一个十岁的白人小男孩。一段完全被湮没的历史,那四个受害者就因为这个孩子生长起来的勇气,从黑暗中这样走出来了。
他们将留在阳光里,再也不会回到黑暗中。门罗和南方一代代的孩子们,将继承他们以苦难留下的精神遗产,会有一个全新的生活。
第一辑国会大厦里的游魂
每个国家都有让自己尴尬的历史,美国也不例外。
美国建国的时候,就是个很奇怪而尴尬的国家。论政府构架,现代而先进,两百多年过去了,还运作得好好的。可是,要论国家状态,却原始而落后,证据也有一大堆。建国时没有火车汽车,没有电灯电报;虽有新闻自由的法律,却没有新闻业;直到美国第十八个总统,才有幸在白宫打上电话。
美国和别的国家,更是没法放在一起比较。美国制宪时候的1787年,当时最大的城市是费城,人口才四万。你一定要奇怪,那么纽约呢?纽约当时比费城还小,只有三万三千居民。波士顿更是只有一万八千人。这就是美国建国初期几个最大的都市了。只要作个比较,你就可以知道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了。当时,巴黎有六十万人口,伦敦有九十五万人口。根据今天专家的考证,当时的北京的人口大致是一百万,面积据说比刚刚扩建的伦敦城还要大,是十八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当时中国正值乾隆年间,文明古国正值“盛世”。所以,当时的欧洲人当然看不起美国。
可是建国了,总要有个首都。美国首都的建造,颇
费了一番周折。费城和纽约都在争着当首都。它们小归小,总是美国的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它们还各有各的理由:费城是1776年《独立宣言》和1787年《美国宪法》的诞生地,而纽约是建国后美国政府的所在地。就在举棋不定的时候,第一届政府发生政治危机。1790年,华盛顿的财政部长汉密尔顿要改革,受到弗吉尼亚州一批政治家的反对,僵持不下,就作了一个好像很不恰当的交易:这些政治家不再反对他的财政改革,可是,美国首都要放在当时的弗吉尼亚州。这就是美国定都的故事。
华盛顿总统虽然是弗吉尼亚人,凭他一贯的作风,对定都的事情态度中立。虽然首都最后定在他的家乡附近,华盛顿总统却是惟一一个没有在新首都上过班的总统,虽然,后来大家用了他的名字命名首都。
华盛顿市并不属于弗吉尼亚州,而是一个独立的、叫做哥伦比亚的特区,可是,说什么也没有想到的,正是由于首都的地理位置选在当时的弗吉尼亚州境内,却让美国人蒙上了永久的羞耻。
今天的首都华盛顿,当时还是一片荒原。直到建设了十年之后的1800年,在亚当斯总统的传记里还有这样的记录,“这里根本还没有形成一个城市,不如说这还是个简陋村庄。城里还有大片的树桩、收割后的茬地和沼泽。没有学校,连教堂也没有”。这是在森林里面,用原始方法,硬开出来的一个方圆十英里的特区。劳力奇缺,于是建都工程的负责人,开始向周围的农场主付出租金租用劳力。是的,我没有写错,是租用而不是雇用。
弗吉尼亚州是在美国的南北交接处,本身是蓄奴的南方州。所以和费城、纽约不同的是,华盛顿附近的弗吉尼亚州和马里兰州,都还是蓄奴州。因此非常自然地,当地农场主拿了租金后,送来干活的是他们的奴隶。南方的
奴隶制,是美国当时原始落后的另一个证据。
美国南北的差距非常大,1800年,生长在北方的约翰·亚当斯总统来到建设了一半的首都华盛顿,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南方”。奴隶劳作的现实,令他非常不快,亚当斯夫人在信中写道,“在我们那里,两名吃苦耐劳的新英格兰人一天就能干完这十二个人(指奴隶)的活儿”。她不是责怪奴隶,而是说,奴隶主令“这些奴隶吃不饱穿不暖……他们的主人却在边上闲逛,虽然他能吹嘘的财产,只是一个奴隶”,她因为白宫附近有奴隶在干活,感到十分忧虑。
这就是美国的历史包袱。它是十三个独立殖民地凑起来的联合体,就像今天正在筹备中的欧盟。在联合的时候,讲好各州基本保留原来的主权,自己的事情多半是自己管,联邦无权干涉。所以,联邦总统对南方奴隶制,看着再不舒服,一时也无可奈何。
两百年多前,美国南方的奴隶劳动,是“正常”的景观。在他们的参与下,在砂岩上堆起了国会山,巍峨的国会大厦盖了起来。过了八十年,南方的奴隶制终于被根除。又过去一百四十年,今天的华盛顿已经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当年的国会大厦还屹立在那里,民众的代表、包括黑人们的代表,在那里进进出出。历史的一页已经翻了过去,当年国会山下的奴隶劳动,也完全被大家忘记了。
几年前,一些历史研究人员在美国财政部翻阅文件,突然发现了财政部当年向奴隶主支付奴隶“租金”的文件。尘封的历史又被重新打开,经过几年的研究,确认有四百多名奴隶,曾经参与了美国国会大厦的建设。今天想为自己国家自豪的美国人,自然感到很羞耻也很尴尬。
可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尴尬历史?国家不是抽象的
机器,它是由人组成的,而人都是有弱点的。人总是希望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有意无意地掩盖自己尴尬的历史。国家也一样,一些国家在指责别人忘记历史的时候,甚至不会想到自己也会存在同样的问题。正视自己的尴尬历史,才是万分困难的、对自己本身人性弱点的超越。
今年五月的最后一天,在华盛顿,美国国会的两大党领袖,一起宣布了一项决定。国会要专门成立一个小组,研究这段历史,查出全部实情,并且对奴隶们建造国会大厦作出的贡献,提出国家的纪念方式。
人们常常传说,一些含冤而亡的灵魂,会不肯离开他们生前待过的地方。美国国会大厦的大厅里,也许两百多年来也一直飘荡着奴隶们的游魂。两百多年过去了,美国民众在逐渐建立自信之后,一直在一桩桩地清理那些令自己难堪的历史旧案。只有清理,才能得到一个终结。当国会山竖起纪念碑的那一日,那两百多年前的奴隶之魂才能够安息,美国也才能因此卸下自己的一个历史重负。
然后,才可能真正开始一段新的历程。
第二辑当黑杖被关在大门外的时候(1)
每年10月或11月间,英国国会有一个开幕仪式。英国国会的官方正式名称很奇怪,叫“QueeninParlia…ment”,主角是Queen,是女王。在这个仪式上,惟一的中心是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这相当于他们的国庆大典,怪不得是一个竭尽炫耀之能事的仪式。炫耀的是王权,或者说是国家主权,那在英语里是同一个词。整个场面金碧辉煌,庄严隆重,甚至可以说是气焰万丈。对于那些挤在马路旁等着看女王马车经过的伦敦老百姓和游客们来说,这个热闹场面还真有看头。所以年年重复老套,年年热闹不减。美国的电视上有实况转播。我们通常会一边开着电视机,一边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只是偶尔扫上一眼。之所以开着电视机,那是在等待,等待着冗长的过程,发展到最精彩的一刻。
这一刻是什么呢?
一、寓意丰富的仪式
国会开幕仪式正式开始以前,上下两院的议员们都已经在自己的议事厅里就座,早早等着了。
在上议院,只见一片红色的大袍子,袍子镶着宽大
的金边和各种纹章字符。虽说我们对这些装饰不知其所以然,却一定是大有来头。上议员们不仅服饰辉煌,还一律头戴灰白色带小卷卷的假发,使得他们看上去一个个地都令人有不真实感,颇为可笑。正是这种不真实的感觉,突出了他们竭力要表达的庄重,表示他们是半人半神的超越世俗的权力载体。即便历经长时间的等待,这些人照样不苟言笑,肃穆如初,等待女王来临。
下议院里,却是另一番光景。英国下院的议事厅经常在电视里出现,连我们在美国都看熟了。此刻议员们到齐了,本来就俭朴的下院议事厅就显得拥挤局促,像大学里挤满人的梯形教室。民选的下议员们穿的是现代服装,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套装套裙。虽说在现实生活中,还算是正规场合的刻板服装,可是和上院一比,就无可救药地凸显了下议员们的现代化、平民化和世俗化。等候之中,下议员们相互聊天说笑,议长显得无所事事,就连英国首相此刻都一脸轻松。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不同。美国总统一般一年只需要去一次国会,几乎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英国首相则必须经常出席下议院的质询,舌战群儒。一走进下议院就必定是精神紧张,全力以赴,否则根本应付不了。只有在今天,没他什么事儿,堂堂首相在此刻也只是一名普通观众。
著名的西敏寺国会大厦之外、马路两边,满是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人。
女王要出发了。出发之前,她的皇家卫队(Yeomenofthe
Guard),据说是王室最古老最忠实的武士,先期出发对上下两院的议事厅作一番搜查。这番搜查源于
1605年一次试图爆炸国会的阴谋。如今这番搜查纯粹成了仪式的一部分,却一丝不苟地重复了四百年。女王总是在爱丁堡公爵的陪同下,坐着镀金镶钻的皇家马车,
由一色骏马拉着,马蹄得得,不迟不徐,前往国会大厦。一路上,看热闹的民众发出阵阵欢呼,还有人一本正经地行着淑女的屈膝礼,恍如时光倒流。
到了西敏寺国会大厦,女王头戴那顶著名的皇冠,身披拖着长长后摆的大皇袍。皇袍是专为这个仪式准备的,后摆如此之长,须得有四个绅士穿扮的童子,为女王提着衣摆,跟着她缓缓行进,女王前面有人肩扛代表女王的权杖开道。前面后面,长长的队列,全是中世纪打扮的各种名堂的人物。当古代装扮的武士,站在高处,举起长长的喇叭,吹出一串报告女王凌驾的号音时,那真是看得开心的一刻,原来莎士比亚的舞台排场,活在21世纪的我们,竟能有幸在真实的世界里欣赏。
女王一如既往,带着人们熟悉的不置可否的表情,似乎还有点怠倦。她好不容易地通过这番长长行列,到达上院,在正中的皇位上落座。开幕仪式将在上议院举行。
这个时候,那二百五十来个下议员,还在自己的下院议事厅候着。女王是从来不到下议院议事厅去的。她没有权力去。1642年查理一世国王进入下议院逮捕了五个议员,造成英国历史上议会和王室的最严重冲突。议会砍了国王的脑袋,就此禁止国王进入下议院。此后三百五十年,英国国王再也没有踏进下议院一步。可是此刻,女王还是得把下议员们召来,因为她即将宣布她的治国方策,而议员们名义上还是要为女王效力的。
通过电视我们看到,一位半似武士半似绅士模样的人,笔挺地站着,等候女王命令。他就是“黑杖”,正式头衔是“黑杖礼仪官”(GentlemanUsher
oftheBlackRod),乃上议院最重要的礼仪官,他也已经有了五百年的历史。他的头衔来自于他置于肩上的那根半米来长的
黑色木棍,木棍顶端镶着金色的狮头。他得到女王示意,便神气地一个转身,郑重其事地一步步地向下议院议事厅走去。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黑杖”的身上。电视机的镜头随着他扫过周围肃立的人们。我们等着想看的那一刻终于来到了!
“黑杖”昂首挺胸一脸严肃地走到下议院议事厅门口,这时门里头二百五十来个议员们也全都面对着大门,一脸嬉笑。这种有点恶作剧的轻松表情似曾相识——那是在老的英国戏剧或英国小说的铜版画插图中所描绘的街头民众脸上经常出现的表情,是一种平民特有的表情,好像在等着看一出精彩的段子。“黑杖”跨着沉重的步子,眼看着就要到门口。这时,只见议事厅的两扇大门从里向外缓缓移动,不迟不早,就在“黑杖”即将迈进的一瞬间,“哐当”一声合拢,差点碰了“黑杖”的鼻子!
“黑杖”给关在了门外。这一幕,寓意深远。
只见吃了闭门羹的“黑杖”,举起手里那根代表女王授权的棍儿,用棍上金色的装饰狮头,砸在大门上一块专门的木块上,发出脆脆的声响。一下、两下、三下!大门上立即打开了一个几寸见方的小门,小门上还安装着细密的铁栅栏。铁栅栏后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按照老规矩,这眼睛扫视了一下“黑杖”的背后,确定“黑杖”
第二辑当黑杖被关在大门外的时候(2)
没有带来武装的士兵,确定他只是上院派来的一个和平信使,下院议事厅的大门,这才重新缓缓打开。“黑杖”
迈进一步,在地板上的一条白线前站住。这又是“祖上的规矩”,王室和上院的任何人都不允许越过这条白线。
“黑杖”抬起头来,中气十足也礼貌十足地庄严宣布,女王陛下正在上议院等待她的议员们前往开会。
“黑杖”话毕,转身往回走。这时,“哄”的一声,身
“黑杖”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