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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漠祭-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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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的路不止一条。天下的饭不止一碗。干啥不好,为啥偏吃这碗饭呢?”
  “没治了。有治,谁还干这杀生害命的营生呢?儿子大了,总得给说媳妇吧?光种庄稼能种出啥来?谁都吃老子们。没治了。实实没治了。儿子连命死挣苦一年,嘿,连一个子儿都没见。为啥?黑包工跑了。跑哪儿了?谁知道……你说这世道。”
  孟八爷见狐子死了,便松了手。他踢踢脚下的狐子,笑着对汉子说:“你不是吃这碗饭的料。照这样瞎碰,够呛。弄不好,媳妇的毛没摸上,自己先摸上阎王老子的卵泡子了。”
  汉子羞恼地瞪孟八爷一眼:“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给你说了没治了。有治,谁愿受这份罪?”
  “打沙米去。城里有人收,一斤八角呢。黄毛柴籽一块多。只要吃苦,总比搞副业强。”
  “那多咋才能收拾上个媳妇钱?还是打狐子便利,一张二三百多,几十张就一个媳妇。打沙米?嘿,驴年马月,儿子都老了。”
  “哈,想得美哉。几十?你以为狐子是你裤裆里的虱子?由了你抓?实话说,你黑馍馍盖天窗,连个踪踪儿都不会辨哩。你瞎猫盯个死老鼠,见踪踪儿就撵,挣断膀颈连个狐屁也闻不上。碰上个夜踪,别说撵一天,十天也不成。狐颠颠,人三天。你还没撵上,人家又走了。人家走到哪吃到哪,又不等着叫你去要他的命……咋?不服?不信?今天是你瞎驴碰上个草,见个病狐子……知道不?这是个病狐子。你看是沙皮,肚里有虫。它肯定卧在阳洼里,对不?告诉你,只有老弱病残身体不行的才卧阳洼。”
  汉子颠了脸,一句话也不说,显得很沮丧。半晌,叹口气。
  孟八爷踢踢死狐,说:“那规矩,想来你知道。你打伤了,我打死了,按规矩归我……不过,你要是听我的劝,回家,不吃这碗饭。这个送你。”
  汉子抬起头,不相信地睁大眼睛。
  孟八爷对灵官说:“走吧”。就提了枪,径自走去。那汉子怔了许久,叫一声,扑下沙丘,抱了狐子,含糊地发出快乐的叫声。
  灵官一声不吭地跟着孟八爷。孟八爷说:“算了,给他算了,够可怜的。唉,够呛……你信不信?打不上个狐子,他连家门都不好意思进的。”
  灵官望一眼孟八爷,很欣赏他的做法。他感受过为了打张皮所付出的艰辛劳动,更能体会出汉子的沮丧。他本来也想劝孟八爷把狐子让给他,但又不敢开口。他想,会不会犯忌?这是不是那个牧羊人给的馍馍带来的好运气呢?把打下的狐子送人,会不会把运气也送了人呢?他没敢开口,但没想到孟八爷会那么爽快。
  听到一阵喊声,灵官闻声转身,见那汉子追了上来,提着枪,背着狐子。到跟前,他把狐子扔在沙丘上,说:“我不能要,说啥也不能要。破了规矩,成啥人了?”他的脸涨得很红,汗珠在脸上滚,出气声如拉风匣,前襟上淋漓着狐血。
  孟八爷生气了:“啥规矩?规矩是人定的。这又不是你抢的,是我送你的。交个朋友,你回家也好有个交待,脸上也光彩些。再寻个路数。吃这碗饭,得懂窍门,瞎碰不行的。”
  汉子抹抹头上的汗,喘着气。忽然,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叠裁好的卷烟纸,小心地翻一阵,抽出夹在里面的几张皱巴巴的票子,硬往孟八爷手里塞。“买包烟,买包烟。”孟八爷黑了脸,一把夺了,扔到狐子身上。
  “真是的。爱钱,几百块钱的狐子不背,要这点钱干吗?”说着,他扭头就走。
  汉子呆了,搓着手,不知该干些什么。望望远去的孟八爷,他很快掏出一个东西塞给灵官,说:“这个给他,真正的黑鹰膀子。”灵官一看,是个精致的烟锅儿,想塞给他,却见汉子脸已憋得通红,快要憋出泪来了,便嗯了一声。
  走了一里多路,灵官才取出那个烟锅,他以为准挨骂。那知,孟八爷眼睛一亮,一把夺过,问哪里的?灵官说出原委。孟八爷摇摇头,笑了。他用手捋着黑红的烟杆,说:“这可是个好东西呀,活了。瞧,活了,真正的活黑鹰膀子。不是干骨头。”
  孟八爷瞧瞧偏西的太阳,说:“成了。今日个成了。回吧,不要天天熬个贼黑。”
  快到窝铺的时候,太阳还很高。孟八爷把背包给了灵官,打发灵官先去。他说去收拾个兔子,解解馋,就提了枪,朝那片黄毛柴很密的沙洼走去。
  帐篷支在一个避风保暖的沙洼里。一见它,灵官就产生了十分温暖的感觉。连日来,他没能很好的休息一次。每天早晨四五点出发,回来已到夜里,两不见日。体力迅速下降,人也脱了相。脱相是正常现象,进沙窝打狐子的人没有不脱相的。孟八爷说这叫塌膘,就是把身体里多余的脂肪消去了,再适应几日,人就精干许多,跑多远的路也不乏。还没适应的灵官最渴望睡觉。今日回来得早,太阳还老高呢。他估计花球那个渴睡包也在睡觉,不想惊动他,就不声不响钻进帐篷。
  灵官听到了一阵含糊的呻吟。等他回味出这声音的奇怪时,他已钻进帐篷。
  花球光着下身爬在一个同样光着下身的姑娘身上。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灵官一眼就看到那姑娘那张不知所措的脸。花球的脸煞白。显然,他没想到这时会来人。很快,他笑了笑,很蠢,嘴里咕哝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知是啥内容。
  灵官一下懵了。他愚蠢地动动嘴唇,仿佛想解释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怔了片刻,才想到应该退出帐篷。
  逃出帐篷,脑子仍嗡嗡响,腿竟不争气地没了气力。他怎么能干这种事?灵官想。自己和孟八爷连命死挣地苦,他竟这样。畜牲。这一埋怨很快冲淡了方才的尴尬和慌乱。他知道自己待在帐篷门口也不是个办法,就咕哝一句:“我去看看骆驼。”离开帐篷,上了沙坡。
  肯定是那个拾发菜的姑娘。灵官想,一定是。灵官这才想起了姑娘那张因惊慌而扭曲的脸,心里很别扭。他想到了姑娘很水的笑。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使他的心境瞬间变得很坏。管她,他想,她又不是自己女人。真不是东西,才认识几天,就干这种事,就这样顺溜溜叫花球……花球也不是东西,竟在窝铺里……窝铺里宁叫挺棺,不叫成双。据说,犯了忌讳,枪管会炸裂的。
  灵官心里有了气,对自己的落荒而逃很不满意。
  一会儿,他听到唏嗦声,知道是花球来了。他觉得脸突地烧了,有些羞于见他。怪,倒象是他干了亏心事似的。
  “灵官哥。”
  花球叫了一声。声音很反常,称呼也很反常。他一向直呼其名,大不咧咧的,嘻皮笑脸的,尾巴叫人捏住就成“哥”了。你不是一向不认“哥”嘛?你不是一向不承认出生月份比你大么?咋突然成了“哥”了?灵官感到好笑,心里却很怪地被这称呼拽出一缕热感。他转过身。
  花球笑着,强装出啥都不在乎的样子,而这不在乎分明又是最大的在乎。而且,他的笑很生硬,充其量只能算咧嘴,但又咧得不对称,左边过大了些,显得非常难看。灵官觉出他的难堪,便垂下眼不去看他。
  “说好的,要娶她的。”花球说。他仿佛在强调自己的做法的合理性似的。果然,这句话一出口,他的表情便自然多了。他留意着灵官的反应。
  灵官肩头动动,心上也象卸下担子,问:“她爹知道不?”
  “还没告诉。那老汉倔得很。”花球叹口气。“不过,好多了。吃过几顿饭。等会还来,打发她来做饭。”
  “哈,你倒好,拿我们的东西做人情换媳妇。”
  “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七八天没吃饭。苦呀。没看见吗?姑娘嘴上尽是干皮。”
  灵官笑了。他哪里见啥干皮呀?连模样都没瞅清呢。这一笑,花球轻松了。
  “别给爷爷说。”
  望着花球的鬼样,灵官笑了:“怕啥?孙子找个媳妇,人家眼睛会笑成鸽粪圈儿呀。”
  “哪儿呀?八字还没一撇呢。”
  “啥?还没一撇?还要啥一撇?你是不是只是玩人家?耍人家?那可要坏良心。”
  花球笑了:“哪儿呀?我是说他爹还不知道呢。同不同意,难说。家里还有个嫂子,一个侄儿。哥哥死了,双龙沟挖金子压死了……你想,谁知道那老……榆木疙瘩的肚子里究竟是啥酥油?是叫她嫁呢?还是招?嫁就成,招是不去的。那个鬼地方,狼都不拉屎。穷不说,出门就是山。”
  灵官拧了眉头,不说话,盯花球好一阵,才说:“那你动人家姑娘干啥?要是老汉不叫嫁,不害了人家姑娘?”
  “害啥?她说了,同意了,就嫁过来。不同意,就……就跑过来。结果一样。”
  “人家爹妈养一场不容易,不能干缺德事。不同意的话,多劝劝,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说了,不说了”。花球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磨牙了……她害臊,不敢做饭了,可又急。她爹妈等会来吃饭。哈,怕见你呢。”
  “你明说。是不是叫我离开这儿,给你腾开地方。”
  “你待在这儿就成。等饭熟了,脸也就抹下了。”花球笑嘻嘻说完,就溜下沙坡。半晌,姑娘才羞答答出了帐篷。
  花球没想到那个姑娘会轻易地成了他的人。听灵官喧过他们的次日,他就翻过沙梁,去了那块黑戈壁。他比灵官活泛,几支烟递过去,就同老汉熟了。次日,这个倔老头就在老伴的唠叨和女儿的乞求下打发姑娘来做汤饭。正是焦光晌午。太阳到了一天中最肆无忌惮的时分。死寂、枯燥、乏味以及雄突突的大漠引诱出的原始冲动和心灵饥渴都到了最炽烈的时候。于是,那个姑娘一进入他的领地,他就扑倒了她。
  姑娘顽强地抵抗着,意外、愤怒、惊惧使她的模样很不美。但她的挣扎倒成了强烈的诱惑,刺激了花球腹内激荡的欲火。他觉得身下这个鲜活的身子简直妙不可言。她每次挣扎引起的胸腹肌肉相应的扭动都令花球狂乱不已。美中不足的是姑娘的双唇。花球吻到的不是柔软而是扎洼洼的感觉。后来他才明白这是七八天没吃饭的原因。
  搏斗了多长时间,花球不知道。只觉得时间很长,他都有些精疲力尽了。奇怪的是姑娘没有叫喊。只要她一出声,即令花球明白四周无人也一定会放了她。但她没有叫,只是挣扎。挣扎一阵,就咬着牙瞪他。那样子比刚扑倒时好看多了。花球就笑着一下下咬她的嘴唇。他不喜欢扎洼洼的感觉,但喜欢姑娘的呻吟。
  咬一阵,花球就去摸姑娘的胸脯。因为平躺的缘故,她的奶子看时不明显,摸时却软软的一大把。花球很喜欢这个感觉,就一下下捏。他记得姑娘不挣扎了,只是呻吟。花球这时才觉得姑娘很美。经他的吮吸后,姑娘的嘴唇很红。那是病态的上了火的红。花球觉得这种红才是世上最美的红。
  姑娘的呻吟成了鼓风机。太阳啸叫,血液轰鸣。
  在最该挣扎的时候,她却没有挣扎。花球很意外。经过一阵体力喧泄,他已能控制冲动。摸裤带,仅仅是小心的更进一步的试探。姑娘一反抗,他就会住手。但姑娘没有反抗。
  在亮晃晃的太阳下,花球开始了他黑暗中的摸索。他显得十分愚蠢和笨拙,成了一头在草丛中寻不到路径而陡然乱闯的蛮牛。峰回路转,长草迷径,心摇神晃,懵懵懂懂。花球非常羞愧。这时,要是姑娘取笑一下,他一定会落荒而逃。但她只是闭了眼呻吟。
  忽然,暖流包围了他。
  花球大梦初醒似起了身。姑娘赤裸的下体使他产生了罪恶感。他擦擦汗,说:“穿吧。”姑娘却闭了眼,一动不动。唯一的反应是夹了夹腿。许久,花球才听到她的抽泣。她的脸上尽是泪水。
  “我不活了。”她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说。
  天啊。花球觉得舌头一下子成了干皮。他跪到姑娘面前,用头一下下撞沙:“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大脑里火星乱迸。天塌了。活不成了。他想。
  花球懊恼极了。我还算人吗?畜牲,真是畜牲,还念了书呢。他狠狠用力,仿佛要撞出脑中的罪恶似的。真不是人。他想,咋这么下流?我完了。
  想到姑娘会怀孕,花球很害怕。纸里包不住火。他干了啥勾当,村里人迟早会知道……勾引人家姑娘,会招来搅天的唾星。……而且,勾引?这算“勾引”吗?是强奸。“强奸!”花球忽然想到了法院布告上看到的那个名字下被划了红线的强奸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会告吗?花球望望抹泪的姑娘。会的。她会的。强奸个姑娘,吃个铁大豆,实在划不来。“逃吧。”他想,这倒真是个法子。她又不知道他住那儿?姓甚名谁?他只是个打狐子的。沙漠大着哪,打狐子的多着哪。谁又能知道哪个“强奸”了一个姑娘。这倒是个法儿。望望窝铺,这些东西在他心里忽然轻了。比起命来,那算啥?
  他想到了爷爷和灵官。他知道,爷爷不会饶他。肯定。祖宗都羞得往供桌下跳呢。他会把他吊到中梁上用芨芨搓得草绳抽他,象当年抽爹那样。该打。门里出来这么个丢底典脸的东西,打是轻的。他想到了孟八爷昂得很高的头,心里一阵阵发紧。
  “你叫我咋活人?”姑娘抽泣道。
  “你说咋办?你说。”花球虽没了主意,但姑娘开了口,而且,他从姑娘话中听出她怕羞。“怕羞”?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不会报案。肯定的。她怕羞。好!他舒口气,感到自己跑了的命又回来了。只要不报案,剩下的好办。给钱也行,给啥也成。“你说,咋也成。”花球试探着说:“两张狐皮,成不?一张二百多呢,行不?”
  “我就值两张狐皮?”
  “你说几张?这些,都拿去。成不?我就说丢了,叫人偷了。大不了,挨顿骂。成不?再的不值钱,面,菜,水,铺盖,帐篷啥的……不值钱。”花球焦急地扫视,仿佛后悔没带件值钱的东西。
  姑娘摇摇头,说:“你只想到狐皮,是不?再没别的?再没别的值钱东西?”
  “没了,真没了。不信?你搜。”
  “你也一文不值?是不?”姑娘垂下头。
  半晌,花球才体会到她话中的含意,心哗地开了。就是,咋没想到这点呢?娶了她,一切不都解决了?花球觉得自己方才的惊慌很可笑。他望望姑娘。忽然发现,自己心中的爱人不是这个样子。是啥样呢?像兰兰那样。虽说兰兰早成别人的媳妇了。“她”不象兰兰。兰兰的脸没这么黑,力气没这般大--他都有些“降”不住--嘴唇没这么粗糙……一切都不是他希望的样子。这时,他才发现,她远没有他扑上去时的那么美,心中便掠过一丝阴影。没有了性命之忧,他开始考虑这姑娘当老婆合不合适。
  “你也一文不值吗?”姑娘重复一句。
  花球含糊地哼几声。他想,她是不是早相中我呢?她是不是想跳出那个山旮旯才有意引诱?解裤带时,她没挣扎。而且,没见血。也许……不是处女。是不是个圈套呢?……他懊恼地晃晃脑袋,但马上又挤出了笑。他怕姑娘看出他的心思,会反咬一口。想到“反咬”这个不恰当的词,他笑了。一“反咬”便会说他“强奸”,那可糟糕透了。他觉得自己的命又开始象肥皂泡一样在空中忽悠了。他慌乱地看姑娘一眼,怕她看出自己心思,遂笑了一下。
  姑娘也笑了,显然,她把花球两次的笑当成允诺。她这一笑,却令花球大吃一惊。她显然是属于那种静起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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