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无情也动人-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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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由“软红阁”到“百花洲”，不过是数步之遥，几棵桃花开的正好，树下的小径上，散落著几瓣早凋的淡粉色花朵。
被遮挡的若隐若现的视线中，是两个俊逸男子相谈甚欢的身影，凤无非默默看著，唇角噙著一丝冷笑，衬的一双狭长凤眼越发清澈冷冽。
凝视著花丛中毫无察觉的两人愈行愈远，“啪”的一声，一枝茂盛豔丽的桃花被从中折断。让身旁的宫女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殿下，那不是……那不是要送给太子殿下插瓶的桃花吗？”
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已断成几截的残骸，宛如月光般俊美的少年轻轻哼了一声：“不必了。”然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一间小小的静室内，几缕淡淡的香气四散漂浮著，凤无非站在一副巨大的画像前，晨星般的眸子定定的注视著画中栩栩如生的女子。
母亲，您曾经告诉过孩儿，如果只想生存下去，就要远远的离开这里，从此平凡的度过一生。如果想要得到什麽，就要费尽心机保住皇子的身份，将来封王封候。尝尽权力的美妙滋味。你也说过，只要乐在其中，这两条路的尽头都是幸福。当时孩儿选择了第二条道路，可是母亲，孩儿现在想要得到的东西，已经远远不是目前或者将来所拥有的权力能够得到的，那麽，孩儿该怎麽办呢？
几缕薄雾般的轻烟缓缓的拂过画像，衬的画中女子越发似真似幻，斜挑的蛾眉，吊梢的凤眼，上扬的嘴角，隐约中，一股锐气喷薄而出，显出这女子生前定是一名极聪明刚强的非凡之人。
“母亲。”凤无非忘情的呼唤出声，踏前一步，触到了红木桌缘，才知刚才不过是个幻觉，立定了身子，他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母亲，孩儿已知道该怎麽做了。”
门外，秀丽的宫女垂首裣衽，沈静的禀报道，“殿下，太子殿下来了，就在前厅等著呢。”偷看一眼前一刻还沈稳冷厉不似凡人的主子立刻就换上了一副欢欣雀跃的面孔，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主子的心思一日比一日深沈，这到底是好是坏？
“皇兄。”听见熟悉的欣喜呼唤声，凤湛微笑著转过身来，看著日渐内敛成熟的小弟对自己不变的热情，心中一股暖意缓缓流淌而过，他知道自己对无非的感情与对凤翔的不同，只是他不知道哪里不同，而这不同又意味著什麽。
“无非，软红阁前的桃花开的正好，你怎麽不去看看？整日只在屋里闷著有什麽趣？”凤湛爽朗的笑，揽住宝贝弟弟的肩：“走吧，我已吩咐人备了好酒，是你最喜欢的‘三秋白’，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
凤无非启齿一笑道：“皇兄有命，敢不相从？我还真不知道软红阁前的桃花开了呢。只是真要醉了，小心父皇说你。”言罢回头吩咐道：“翠烟，将‘枫露茶’泡上，待我和皇兄回来後喝。”一边挽著凤湛的胳膊，相携而去。
那被唤作翠烟的丫头默默望著两人逐渐去远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软红阁的桃花吗？殿下的谎言已到了面不改色的地步，看来一场暴风雨是免不了的了，就不知将来该如何收拾残局。”一边想著，一边已熟练的将散发著清香的茶叶倒进了造型古朴的红泥火炉里。
×××××××××××××华丽的寝宫里，美貌妖媚的女子熟练的剥著葡萄，纤纤玉手再将晶莹的颗粒送进身边威严的老者嘴里，一边撒娇的道：“皇上，太子殿下又拉著无非去喝酒，您也不管管他，这麽个身份，还是这样放荡，他自己不修边幅也就罢了，万一连无非也带坏了，您让妾身以後可靠谁啊？”说完抹抹眼角，一个水蛇般的身子也随即靠了上去。
凤凛怜爱的搂住宠妃，呵呵笑道：“爱妃放心，朕心里有数，湛儿虽不羁，大事上却从未出过差错，无非也大了，知道该怎麽做。”
“皇上心里有数，臣妾就放心了。”姚妃很识时务的闭上嘴巴，心中却暗暗得意：这件事皇上表面上虽不看重，却已多少往心里去了。无非啊无非，你该如何感谢我这个母妃呢？真想你改口称我为“母後”的那一天早点到来啊。
××××××××××××软红阁里，凤湛已有了三分醉意，正高声吟著李颀的《古从军行》，吟道兴起处，不由得抽出长剑，霎时寒光闪闪，几千几百道银华在黑夜里舞出万丈豪情。
凤无非目中异彩连闪，一眨不眨的盯著凤湛潇洒的身影，口中忘情的唤著“皇兄”，却仍不忘压抑住这充满不寻常感情的自语。
迷离的目光中，凤湛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让他倏然惊醒过来。眸中瞬间闪过一丝狠历之色：姚妃应该已经成功的将凤湛醉酒这件事告诉那个老家夥了吧。他暗暗的想，很巧妙的掩饰住嘴角稍纵即逝的一丝冷笑。
第二章
“湛儿，你昨日喝醉了？”朝阳殿里，凤凛状似不经意的问著，批阅奏章的手却停了下来。
“啊，是啊，昨天下午和无非去看桃花，因为太尽兴，不觉就喝多了。”凤湛嘿嘿的笑著，有一点心虚流露出来。
凤凛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你怎麽还是这个样子，朕老了，不知道哪一天就要撒手，一国之君可不只是一个无上的地位权利而已，你也该收收心了。”
凤湛呵呵一笑：“孩儿知道了，父皇，孩儿以後会注意的。”
凤凛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你和兄弟的感情好，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你和无非走的太近了，朕之前告诉过你，翔儿是你的亲兄弟，他为人聪明沈稳，将来也会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该多和他亲近才是。”
凤湛微微皱了下眉头，沈声道：“父皇，非儿的才智虽然比不过翔儿，但他也是我的兄弟。父皇为何总是要我厚此薄彼呢？我和凤翔很好，父皇放心吧，为君者要善於笼络人心，这是你教会我的啊。”
凤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心里却道：但愿你是真的会笼络人心才好。旋即想到凤无非，心不由得一沈，这孩子……真的象表面那样单纯吗？毕竟，他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啊。
一旁的凤湛丝毫未觉察到父皇复杂的心思，批完最後一章奏折，他站起来道：“父皇，孩儿和翔儿要去巡视城防，您还有什麽吩咐吗？”
听说他要和凤翔一起，凤凛挥挥手道：“你去吧，早些回来。”
××××××××××××走进重云宫，正看到翠烟剪了几枝桃花拿在手里玩，见他进来，忙笑道：“三皇子刚吃过了早饭，正在後花园练剑呢，奴婢这就去禀报。”
凤湛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说完来到後园，果然看见凤无非正在竹林里舞剑，白色的衣袂翻飞，衬著蔷薇剑的淡红光彩，煞是夺目，他不由看的呆了。忽见那剑尖方向一变，直直向自己而来，倏忽而止，再定睛细看，凤无非已立在他面前，凤目含笑道：“皇兄，这麽早来我这里有什麽事？”
凤湛连忙收摄心神，假装抱怨道：“你还说，是谁缠著我说想看咱们凤琉的军威，这才来找你，今日我和凤翔要去巡城，你去不去？”
凤无非目中立即闪出灼灼光彩，惊喜道：“是吗？那好，皇兄你等等，我换件衣服就来。”说完兴高采烈而去，凤湛痴痴注视著他狂奔的身影，浑不觉自己的目光中掺杂了多少的爱怜。
兄弟两个悄悄由东门策马出城，凤翔早已等在那里，他虽和凤湛是亲兄弟，却不同於哥哥的阳刚俊朗，也不象凤无非近乎於完美的俊秀，而是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中透出一股天生的威严，两种矛盾的气质却让人生出莫名的亲切感，很自然的就想和他接近。因此，虽说是二皇子，他却比天性豪放不羁的凤湛还有人缘，再因他应对得体，善於交际，朝中大臣也多喜欢与他来往。
此时，他见凤湛和凤无非并肩前来，不由得微愣了一下，随後尔雅笑道：“你们两个怎麽碰到了？倒像约好了似的。”
凤湛哈哈笑道：“什麽倒像，本来就是我去找他的。无非一直想见识一下我们凤琉的军威，却总是碰不上机会，因此今天我就把他带上了。”说完，凤无非也催马上前行礼，“哦，这样啊。”凤翔看了一眼面前笑得一脸单纯的三弟，似笑非笑道：“原来无非也喜欢研究行军布阵。”
凤无非对著他锐利的眼神，丝毫不惧，扯了一下嘴角回道：“二皇兄言重，谈什麽研究，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再怎麽说我也是皇室的一份子，若连自己国家的军容都不知道，怎也说不过去呢。”
凤翔沈默不语，再看了他两眼，忽然别过头去一抖缰绳道：“既这样，那我们还等什麽，这就去吧。”说完当先策马狂奔而去。
凤无非故意落在後面，凤湛不忍撇下他，也就放慢了速度，却听凤无非语带惶恐的道：“怎麽办？皇兄，二皇兄似乎不高兴看到我来呢。”
凤湛笑著宽慰他道：“你别多心，翔儿就是这麽个人，你不爱交际，所以也没和他怎麽相处过，常了就知道他的为人了。”
凤无非这才露出笑容，看著前方马背上的身影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有些怕二皇兄，我最喜欢皇兄了，只有你对我最好。”心中默默跟上一句：所以我绝不会放弃，绝不会。只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多年以後再回想起这段往事，他也不由得後悔，如果当初能够说出来的话，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另一个幸福的结局了。
第三章
“皇兄，无非似乎很喜欢你啊。”高高的城墙上，兄弟两个专心注视著城下进行的操练，凤翔忽然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凤湛宠溺的看向军队前兴奋的白衣身影，微笑道：“有吗？我不觉得，无非几乎从来不去找我，也不怎麽出宫门，我都担心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把自己孤立起来。”
凤翔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大哥什麽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人，尤其是相信他这个并不单纯的三皇弟，无非虽然伪装的很好，可是那偶尔流露出的不与他年龄相符的世故眼神，是瞒不过自己的。只是若说他有什麽企图，却也不见他与谁结党，或是到父皇面前邀宠显功。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安静的人。
想到凤凛，他又沈思起来，父皇似乎并不怎麽喜欢无非，甚至可以说，他对无非有一丝戒意，难道是父皇也发现了无非掩藏在单纯表相下的真面目吗？抑或是什麽别的原因？
虽说是巡视，但因为凤无非在旁，凤翔也只是简单的看了看便提议回去，凤无非心中知他所想，却丝毫不露，见凤湛还在犹豫，他反而主动道：“皇兄，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凤湛这才点头答应，一行三人，便在士兵们崇拜豔羡的目光中打马而去。
×××××××××××轻轻将一小碗茶与几盘点心放在凤无非面前的桌上，翠烟静静退到一旁，不敢打扰正在沈思中的主子。
京城的城防显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坚固，凤翔果然不是等闲之辈。现在看起来，从外破城逼宫不是明智之举，一旦失败，便满盘皆输，这法子太过冒险，必须要另劈蹊径才行。
手指在红木桌上轻轻扣出清脆不成调的声响，翠烟知道这是凤无非的习惯，每当他做出什麽重大决定时，便会做出这小动作，偷偷向俊美的脸上望去，只见狭长凤目中的杀机一闪而过，她心中一寒，难道皇宫的未来不仅只是一场暴风雨，还是一片腥风血雨吗？
拈了一块百合酥放进嘴里，味道出奇的好，凤无非笑著看向站立在一旁的翠烟：“是你的手艺吧？不愧是我的侍女，该做的事从来都能做到最好，尤其懂得把握我的心思，是不是啊，翠烟？”
翠烟福了一福，沈声道：“殿下过奖了，做好分内的事是奴婢应该的，至於把握殿下的心思，翠烟愚笨，不懂殿下的意思。”
凤无非嘿嘿一笑道：“何必装傻呢，你还能瞒得过我吗？别忘了我自己就是装傻的祖宗。翠烟，这世上懂我心思的，勉强算来，也只有你了。我早就知道，本想除了你，可是你……你和她真的很像。”他微叹了口气，黯然望向旁边的静室，良久收回依恋的目光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安分守己，我是绝不会对你施毒手的。”
即使听到了这样一番悠关自己生死的话，翠烟也仍然是面不改色，垂首道：“奴婢的命是殿下的，要死要活自然也由殿下。身为奴婢，眼里理应只有主子，没有对错，这点奴婢清楚的很。只是若说懂殿下的心思，奴婢也不过是妄加猜测殿下的一些日常习惯罢了，皇上与二殿下只怕才是殿下真正的知己呢。”
凤无非目中寒光稍纵即逝，摇头道：“父皇戒备我，多半是为了母亲，并非真正懂我。至於二皇兄……”他顿了一下，思索良久，缓缓道：“他或许清楚我是在伪装，却绝不会料到我将如何行事，因此倒也不足为惧。我只不知你是否料得到？”说完戏谑看向翠烟，想知道这个聪明丫头会如何做答。
果然，翠烟沈著道：“殿下太高估奴婢了，再说，奴婢若猜到，只怕真就是死期将近，所以奴婢还是这样愚笨下去的好。”
“好丫头。你若是男儿身，必非池中之物，幸好是个女儿，如今方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凤无非脱口赞叹，翠烟确实很合他的心思。望了望天色，已近黄昏，他站起来道：“走，陪我到‘景平宫’去一趟。”
翠烟奇道：“到太子殿下那里？殿下还从未主动去过呢，难道不怕惹嫌疑吗？”
凤无非深沈一笑道：“傻丫头，从来都不去倒更惹人疑窦呢。适当的去两次，说不准还会收到奇效。”说完望向窗外，嘿嘿冷笑道：“凤翔啊凤翔，你就好好用心猜测我的用意吧，我保证你在死前一定会明白的，哈哈哈。”
第四章
凤湛正要吃晚饭，听到凤无非来了，连忙迎了出去，大笑道：“稀客稀客，无非你从来不肯来我这里，今日怎麽倒有良心，想起我来了？”
凤无非也半开玩笑的道：“皇兄说哪里话，能让小弟放在心上的人，唯父皇与皇兄而已，只是你贵为太子，我怕落人一个逢迎口实，才一向谨言慎行啊，饶是这样，二哥还对我有敌意呢。”
凤湛揽过他的肩向里屋走，一边正色道：“翔儿不会的，他就是那种谨慎性格，你一定误会他了。就算有，将来他发现你其实单纯没有心计，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凤无非笑容更深：“恩，但愿如此吧。”心中却道：这一天怕是不会到了吧，也只有你会这样毫无理由的相信我。想到未来要做的事，心中忽然染上一抹酸涩，却被他刻意的忽略了。一边还自嘲的想：呵呵，果然是亲兄弟，反间计不是那麽好用呢。
冥思间，凤湛已拉著他来到桌边，笑指著底下一只巨大炭盆里的烤全羊道：“这是宫里新来的厨子做的，倒有些意思，我正想给你送一半呢，正好你来了，咱们就一起吃吃看。”
凤无非依言坐下，目光默默注视著那只烤的香气四溢的全羊。从来都是这样，凤湛本是个粗心的人，却唯独对自己的事心细如发，这麽多年来，就是这份真挚的体贴，让他不自觉的陷进了背德的陷进，再也不想离开这个人，失去这份关怀。虽然知道他对自己不过是一份怜悯之情，但同样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早已变质。所以他不容任何人来和自己分享凤湛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