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假凤-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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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孩童相比恐怕还嫌不够灵活。
正在咬牙懊恼之际,灵光乍时敲上脑门点醒他。
他怎么知道他怀中珍藏的手绢属于离休?
又问这问题不嫌烦吗?思忖当头,记忆中曾令他疑惑的那个“又”字重新涌上脑海。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他与离休之间的事?
疑云,逐渐成团,愈见浓重。
这个卢方,到底是何身份?
更重要的是,这人与离休有何关联?
? ? ?
夜半,山野雾气沁凉如冬霜凛冽,在确定屋里的人入睡后,离休才安心踱出他用来暂作栖身
之所的简陋屋舍,欲往城内去,准备回到德王府。
才走上渡口,隔空传来的嘻笑让他全身警戒。
“想的人就在屋里,何必睹物思人?”
“卢方!”听出声音属谁,离休低喝:“滚出来!”
“出来就出来,不必用滚的吧?”笑声落,人影现,卢方双足落在摇摆不定的孤船,吊儿郎
当的神态未减丝毫。“呵呵,我只是随口说说,该不会真说穿你的心思了吧?”
“闭嘴。”
“他死对你打好的盘算来说根本无伤。”
“我要他活着。”离休警告意味浓厚的话语随着目光戒慎的扫向卢方,颇有“你敢再出手就
别想活命”的意思。
“是、是。”卢方意兴阑珊地抱拳躬礼。“您说的话就好比圣旨,卢方不敢不从。”
圣旨?离休美眸恶狠狠的看向不知死活的家伙。“不准你提那两个字。”
“你说的是圣旨二字?”卢方像是故意,也的确是故意,更有甚者,口哨轻佻一吹,又动起
嘴皮子字字刺入专属眼前俊秀男子的罩门。“你不想听的是这两个字还是背后那个有本事拟
这玩意儿的人?”
“卢方!”
唔,冷!极冷!卢方搓了搓双手上臂,这声音听来还真教人毛骨悚然。“别这样嘛,不过是
开个玩笑,何必当真。”
“等你死后就知道我当不当真了。”离休腰侧两旁的双剑同时出鞘寸许,显露两道冷冽银芒。
这一厢的卢方是看得心惊胆战。“呃,算我输,看在这段日子我掩护你让你顺利来回不被德
王发现,还有借你名字的份上,饶我一命可好?”他是死士,但不想做真的“死”士。
命,可贵得很,损伤不得。
铿的一声,双剑同时回鞘。“你来做什么?”
“特来通知你这位离休‘姑娘’这阵子不必两地奔波,德王最近没那么多时间欣赏美人舞姿
。”
说到舞姿,卢方就忍不住佩服眼前的离休,明明是个男人,可轻舞婆娑起来比红坊舞娘媚上
千倍;光是舞惑,就让那色欲熏心的德王到此刻还舍不得动手轻薄,只当他是世间少有的空
谷幽兰,供在德王府里只差没早晚拈香膜拜,叩首臣服。
呵呵,也幸好德王舍不得呵,要不然他这虚凰假凤的招术早被识穿,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连带拖累他。
闻言,离休面露疑色。
“前不久这皇——”想到这两字跟圣旨同样会要命,卢方赶紧收口改辞:“那家伙下令要德
、宁二王一起办差,这两个老家伙抢功都来不及了,怎会联手?所以 ,现下德王正忙着抢
首功找人呢。”
“找人?”
“就是找人。”
“我问的是找谁。”这个死卢方,何时才肯收回吊儿郎当的脾性?看了就烦!
“十年前因后宫争斗不断而被迫潜逃隐遁民间的——”
咻!一块要命石子正面袭来,情急之下,卢方忘了自己站在哪里,直觉就是向后翻身一躲,
接着翻落船外湖泊,现成落汤鸡一只。
有没有搞错?这样对他!“离休!”
“小声点,吵醒怵言我就要你的命。”
太冤了,为啥他老这么倒楣,好事轮不到,坏事都找他?啐!他卢方是招谁惹谁啊!“你这
么重视他,咕噜……是、是为何——”
“敢再说,下场一样是死。”
狼狈地爬上船,坐在船板上喘气,卢方再次在心底埋怨老天爷不公;遇上谁都成,偏偏就是
让他一双色眼意外的被屎糊到,才会认识这虚假凤凰,惹来一身晦气。
“你——呼呼……真难伺候。”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阴晴不定得像个娘儿们似的,啐!“
说实话也死,不说实话也死,啐!”
“你说什么?”
“没,什么都没。”卢方摇头,甩出数也数不清的水珠,披头散发,模样可怜又狼狈。
“呵呵!”
还真敢笑,也不想想是谁害的。白眼斜眄,卢方却在瞬间惊艳得两眼发直。
月下银波潋滟,照映着渡口上笑声不止的愉悦神态。
其实无论是离休姑娘或离休公子,离休拥有一张出众容貌都是不争的事实。卢方忍不住这么
想。
察觉卢方的凝视目光,离休止住笑,“你看什么?”卢方怎么跟怵言一样,老望着他发楞?
易容之后的面貌令人注目是理所当然,可是卸下易容、恢复男儿身的他还被人这么凝视就奇
怪了。
怵言常望着他发楞就算,已经看惯他脸的卢方又为什么反常?
“你娘定是美人。”才会生出这么俊秀的离休。
“净说些没头没尾的话谁懂。”啧!嗤之以鼻时,离休双眸回望屋舍,别过头时,眼里有着
藕断丝连的不舍,十分犹豫。
卢方见状,凝起正经神色。“你很在意屋里的人。”
“嗯。”他坦言,不认为有何不妥。
“你很少这么在意一个人。”
“我知道。”
“别跟我说你不想利用他挑拨德、宁二王了。”
“我还在考虑。”
“为了他拨乱算盘?”卢方挑眉,“你可知这么一来就前功尽弃?”
“山不转路转,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言下之意你是决定这么做了?”
“有意见?”
“不。”他双手高举。“卢方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更动精心布好的棋局,离休,你可知这决定背后的原因何在?”他问
,答案也早为眼前的人备妥,就不知道被问的一方是否愿意坦诚。
“你认为呢?”离休反问,仰望无言的天幕。
看来是连他自个儿都察觉到了。有此了悟,卢方看向离休时,眸里闪过复杂难解的光芒。
“卢方?”
“我想的和你想的恐怕相去不远。”
“是啊。”离休薄唇抿起浅笑,这笑,淡淡的,夹有半丝自嘲。“和你想的相去不远。”重
复的话末了也化成叹息,混入深夜雾气。
之后,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哈——唔。”扬掌捂住打喷嚏的嘴,他可不想坏了这静谧气氛,要是又惹火他,下场岂是
一个惨字了得。
“卢方。”
“哈啾!”还是忍不住!“什、什么事?”
离休似乎没有注意到卢方杀风景的喷嚏,顿了一会儿再度开口:“对男人动情,是否荒唐?
”自己这些天的忧心忡忡与关切,再想不透个中涵义就是自欺欺人了。
他不想自欺欺人,遂只能承认。
卢方愕然张口,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话与他所想的相去不远,但听见他亲口说出震撼依然不小。
“荒唐吗?”离休催问,声音低得仿佛也在问自己。
这样的情爱是否荒唐?
谁知呢?
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
仿佛要把一切全掏空
往事虽已尘封,然而那旧日烟花
恍如今夜霓虹
也许在某个时空,某一个陨落的梦,
几世暗暗记在了心中,
等一次心念转动
等一次情潮翻涌
隔世 与你相逢
纯血地带
补充日期: 2002…02…07 22:47:25
05
口干舌燥得如火烧灼咽喉的感觉,让怵言在大半夜里睁开睡眼起身下床,欲到桌边倒杯水止
渴,双足才落地,就发现屋内那张胡床上有道身影正斜靠窗边,沉缓地呼吸起伏着。
皎洁月光穿过开启的窗,落在胡床上沉睡的人身上,在俊秀的脸上映出一抹淡雅光晕。
仿佛受到蛊惑般,他转了方向往胡床靠近,直至自己的肩也映上月光才停下。
眼前俊秀的面容在月娘有意无意的烘托之下,细心看去便可见其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尊贵傲然
,撇开这张脸的主人清醒时的伶牙俐嘴不说,沉静下来的他乍看之下也不过就是一名约莫二
十的少年。
这样的少年,怎么会与德王府扯上关系,甚至还是德王眷养的死士之一?
而这等身份的他竟救了自己,这又是为什么?这点怵言始终想不透。
照理说,他算是妨碍他行刺宁王的人,见他将死,就算他冷眼旁观也不令人意外,可是他却
救了他。
目的何在?数日来,他怎么想都想不透。
“咳、咳咳!”轻咳乍起,立刻被怵言抑回胸内隐忍,而未愈的伤势让他容易疲累,不得不
就近以不惊动人的小心翼翼坐上床沿,更靠近沉睡的人一步。
就因为这么近,就因为深夜声调俱寂、万物潜蛰,日间杂气入夜后逐渐沉淀,一股甜香气味
才分外明显。
怵言分神嗅了嗅,这味道他常闻到,只是不确定从何而来,始终心生疑云;直到此刻,他才
确定这气味是来自眼前沉睡入眠的人。
因为确定,更因为闻得真切,怵言忆起与离休相遇时在她身上闻到的胭脂水粉味,和这气味
是一模一样的。
他身上怎么会有胭脂水粉的味道,还如此浓烈?
男子与女子用的胭脂水粉有何干系?
再定睛一看,两侧白玉似的耳珠上竟有细如针穿的耳洞,这是?
耳洞、相似的身形、雷同的言谈口吻、知道他与离休相遇之事,莫非……
推想到最后的答案,骇得怵言倒抽一口闷气。
不,怎么可能?他和离休根本一点都不像,不可能是同一人,不可能!
然而,一句反问冷凝住他紊乱的心绪。
若不可能,他怎知你与离休相识之事?
但这太荒谬!一名男子化身为绝丽佳人,怎么可能不被识破呢?尤其德王是出了名的好色之
徒,怎么可能不被拆穿?这实在太……
不!定是他胡思乱想,这绝对不可能。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怵言亟欲甩开脑海里嗡嗡作响
的纷乱杂音,拒绝深思更多。
然,就在此时,床上的人横在腰上的手动了动,闪过一点突兀银光映入怵言的眼里。
他直觉就是低头一看——
若能视而不见那该有多好?当看清吸引自己目光的东西之后,怵言绝望地如是想着,恨不得
自己低下头的那一刻是个瞎子。
那道细微却突兀的银光来自一件银饰,一只精巧的耳饰。
那夜,他冒险送还离休的耳饰,此时此刻正安分的躺在眼前这名男子的掌上,闪动着月娘落
下的洁亮,发出淡然银光,同时也摧毁他仅存的希冀。
令他动情的不是绝丽佳人,而是虚凰假凤?表面上是纤弱女子,实则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子?
离休是个男人!?
他动心的对象是——
“离休?离休?”试探性地唤道,他不信,不信那荒谬乖诞的想法会是事实。
如果是,对他何其讽刺!
“离休?”轻拍沉睡中人的脸颊,怵言唤的语调一声慌过一声。“离休?”
终于,被他打扰好眠的人有了动静,眉头蹙起,闷声咕哝:“真吵。”
“离休?”
“唔,别吵我。”累坏的人压根儿不知自己被人逼问着,只觉得一切都是梦境。
“你真叫离休?”趁他睡得迷糊,怵言急切问道。
“嗯,废话!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离休伸手向半空中,像挥苍蝇似的。只想得
个好眠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回应有多骇人心神;只知道耳边吵人的声音消失,又
可以恢复一夜好眠而再度心满意足的入睡。
只是,嘈杂声响的始作俑者恐怕一夜不能成眠了吧。
想不到!要他如何能想得到,令他初次动情的佳人竟然是个男人!
那掌中闪烁的银光和怀里珍藏的丝绢,在一瞬间变得可笑且讽刺!
? ? ?
忽觉手掌被人触及,离休倏地自梦中惊醒,两眼忽睁,映入一张愤怒的脸。
“怵言?”离休惺忪睡意未减,慵懒的揉了揉眼,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这么晚不睡怒瞪人
作啥?这阵子我可没拿绳子把你绑在床上。”近来他啥也没做,何德何能承受他一脸蛮横的
气恼?
“离休。”
闻言心惊,离休扯唇强笑,“你又想起心目中的佳人了是吗?都说了你伤势未愈还需要静养
些时日,等到——”晃在他眼前的耳饰凝结住他所有言语。
他惊愕低首,掌中空无一物。什么时候不见的?
再抬眸,至此他终于明白眼前之人怒气因何而生。
“这是什么?”压低的嗓音为的是抑制不断攀升的怒气,被欺瞒、被诓骗,这些认知再三加
深怵言隐抑在丹田中的怒火。
接着,怵言从怀中抽出十数日来凝视以解相思的手绢,在他面前轻扬,以同样的口气逼问:
“这是你的?”
“我……”离休黑瞳不停流转回避,却怎么都避不开近在眼前的怒意压境,那股气势让人窒
息。
“刺杀宁王的是你,那夜误闯进屋撞见的也是你,街上巧遇的是你,救我到这儿的还是你,
无论是男是女,全都是你对吗?”
“我……这、这个……”
“离休!”
“喝!”活了二十个年头,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厉声厉色,刹那间教离休脑子一片空白,
平日刁钻的利舌全无用武之地。
反之,平日木讷屡居下风的怵言因为愤怒,气势竟高他一筹。
“看我拿着手绢睹物思人很有趣是吗?看我对假扮女子的你错动情愫很可笑是吗?所以你救
我,因为你想看我笑话,看我对一个虚凰假凤错置情种,要看宁王府的人有多愚不可及是吗
?”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
“哈哈哈!”怵言仰首狂放的大笑打断离休的解释。“可笑!是很可笑!我怵言从不欺人也
不诓人,怎知今日会被人诓骗,惹出这么个大笑话,呵!哈哈,你戏看够了,心满意足了吧
?宁王府的人正如你所想的,就是这么愚不可及。”
“我无意骗你,我只是——”有口难言,有苦难说。
“住口!”怒目眄视并狂吼喝止,怵言退离胡床,将怒气发泄在掌中紧握的丝绢与耳饰上。
他是该动武教训他,但他不能,迟迟不忍。
他欺他骗他,却无可否认的也救了他。
只是救他的人,却伤他的心神。
那么,胸中这股怒气和疼痛要如何宣泄?如何救治?
惟一的方法就是——
“笑话你已经看够。”怵言轻扬执物的右拳。“我想这些东西你也用不着了。哼!”既已真
相大白,这些可笑的东西留着也没有意义。
一切不过是个圈套,一个戏弄他的圈套。
无关情,亦非爱。这些不过是在提醒他曾是别人眼中的笑话、供人看戏取乐的证据。
离休步下胡床,跟随他往屋外退的脚步移动,双瞳锁住他的右手,神色紧张。
“你、你想做什么?”
温厚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