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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难为小人-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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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居然会这么天真的以为──
  「炽,这个伤是透胸而过的,对吧?」
  「嗯……那时差点送命。以前还不知人心险恶,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不过近三年来,能伤我的人已经不多了。」
  瞧着于光磊的神情越来越不对,白炽予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提起此事,只得再补上一句想令他放心。
  而于光磊只是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替他穿好了衣裳。
  「……光磊?」
  「以后……小心。」
  纵然心下有千言万语待说,但最终仍只是四字。
  于光磊的神情严肃,却大多是因为自责。
  这八年间他们所置身的地方完全不同。心下虽然一直期盼着能看到他成熟而迷人的风采,却完全忽略了要让一个人从少不更事变成沉稳精练需要多少的磨练,更何况是那纷扰的江湖。直至此刻,他才惊觉自己仍是一个天真的读书人,用着对待孩子的态度来对待白炽予。
  一阵叹息,躺下身子:「睡吧。过几天我就回京城,你也别跟了,马上回去山庄吧。听飒说之前你才离庄数月,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不,我要和你一起回京城。」
  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于光磊的提议,白炽予的语气坚决,而以锐利的目光直直与他的相对。「我的直觉向来极准。而且这事若真牵扯到江湖恩怨,难保你不会有危险。不论你拒绝也好,同意也好,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强硬的语调,肃然的神情完全不容人拒绝反驳。
  于光磊本想再说什么,最后终是在那坚决的眸子之下选择了妥协……「没想到你比以前更霸道了。」
  「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以当小人为志。若行为太君子,我反而会困扰。」
  见目的达成,白炽予面上肃然消去,神情转为柔和,而划出一抹潇洒迷人的笑意:「好了,休息吧。别妄想不告而别,你逃不出去的。」
  如此言语令于光磊莞尔,先前的自责已然逐渐淡去。看着那张正等着自己阖眼的俊美面容,他唇角扬笑,轻道:
  「晚安。」
  双眸阖上的同时,另一双睁着的眼睛,也终于是放心的阖了上。 
  * * * 
  翌日,三人又同温克己询问了一些有关于冯万里之事,并借了昔日温家父子与冯万里所通之书信后,便即道别了温克己,准备北上京城。
  扬州本为江南水陆路交会之处,商业繁盛,向有扬一益二之说,是江南最大的城市。因为时间有限,一番讨论之后三人舍水路而选陆路,只望能尽快察明真相。
  早先来扬州乃是乘船而来,故刻下三人欠了马匹。白炽予长年四处奔走,常以马匹代步,故于辨别马匹好坏自有其一套方法,便接下了任务前往马贩处挑选、购买马匹。
  仔细观察一阵之后,白炽予挑了三批骏马,正打算同马贩议价付款,却因忆及什么而回过头望向于光磊:「光磊,你可善于骑术?」
  八年前的于光磊会骑马,却不算高明,是以白炽予有此一问。
  闻言,于光磊先是一怔,随即苦笑摇头:「只怕比八年前更差。」
  这八年来他埋首公务,根本很少有骑马出游的机会。
  回答的语音方了,白炽予已然改变主意只留两匹马。同马贩讲价一阵后,才付了钱,并将马牵至在一旁等候的于光磊及许承面前。目光凝向了于光磊,道:「你不精骑术,若独自一骑,只怕难以赶路而且易生危险。这路上便与我同骑,也方便我关照你的安危。」
  「我明白。」
明白白炽予所担心的,对此安排并无异议的于光磊便笑着答应了。
  此时已是薄暮,要启程只怕也得待到明日。于光磊不想再打扰温府,正打算征询许承意见看是否乘夜赶路还是留宿客栈,却见一旁的他正默默的牵着马,不发一语。
  于光磊这才想起连日来他话比平时少了许多,想来定是因为插不进二人中间的缘故。加以白炽予似乎又因这八年间自己与许承游处相交甚好,心生妒意,对许承总是隐约带着些不善。思及至此,不由得心生愧疚。
  「许兄,昨日初到时还未及提起……不知你可还记得,此处便是当年咱们上船、相遇的地方。没想到八年过去,你仍旧是如以前一样怕生哩!」
  打趣的口吻,却是刻意要缓解三人间区隔明显的气氛。许承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因而露出尴尬一笑:「兄弟莫要笑我。实则是你二人感情融洽,又多年未见,让姓许的不好插话呀!」
  尤其,他总觉得白炽予对他似乎有些若有似无的敌意……
  于光磊知他也已感受到白炽予对他的敌意。这敌意不消除,只怕那二人是难以相处融洽的,当下只得苦笑着对上了那张俊美的面容。
  明白于光磊是希望他别这样,瞧着那带着苦恼的神情,向来最无法违抗他的白炽予终是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勉强敛下心下存有的不快,主动释出善意:
  「许兄可善于饮酒?」
  「于三庄主面前,何人敢称善饮?只是浅酌一番却是无妨。如不嫌弃,便趁着启程前的空档对饮一番如何?」
  见白炽予主动出言相谈化解尴尬气氛,早就想与之相交的许承心情大好,面带笑意立即响应并作了邀约,「就不知大人能否让下属偷闲交际一番?」
  向名义上的上司于光磊做了个请示,却祇是象征性的而已。于光磊又怎么不知?当下有模有样的作了官腔允诺:「无妨。」
  如此模样惹得一旁的两人一阵好笑。笑声同时脱出,四目亦因而相接。毕竟同是江湖儿女,这毫无心机芥蒂的一笑,竟然当下就化去了不少隔阂。
  三人决议既有,便同入了间酒楼。
  两坛醇酒,一壶香茗。许承其实颇爱饮酒,只是在京中只有与于光磊交好,其余则都是泛泛之交,难有倾然就醉,痛快畅饮的机会。此时既然有一个同样嗜饮之人,自然是兴致大好了。当下主动替彼此斟了杯酒:「之前一直没能说清楚。在下久仰三庄主大名,现下终能得见,实在令人不胜欣喜。能与三庄主共识更是万分荣幸。许某不才,只望公务了结后,能有机会能见识见识那名闻天下的九离。刻下,便让许某先敬庄主一杯吧!」
  「那等闲话休提。饮酒,便是要豪气万千,哪还顾什么礼制仪礼,应酬交际?咱们酒碗一拿,干个杯也就够了!」
  说着,白炽予已然身体力行的拿起酒碗往许承的碗一碰,而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痛快!」
  动作虽是豪气,却又无低俗之感。俊美面容之上闪着异样光彩,双眸熠熠生辉。举手投足间俱是潇洒不羁的况味,令人瞧得入迷。
  「好!今日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汉子!喝酒就该像三庄主这般,才真叫豪气干云!来!咱们喝!」
  许承受他影响,当下也自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并与白炽予相视而笑。二人俱是坦荡之人,又同好杯中物,这一番对饮,竟然又拉近了两人不少距离。白炽予原先对许承的些许嫉妒亦因而忘得一乾二净。两人一面喝着,一面谈起江湖中事。对饮相谈之中,才发觉彼此竟是投契如斯。
  一旁静坐浅啜香茗的于光磊见二人藩篱尽去,性子还颇合得来,心下便是一阵喜悦。一个是他的知己好友,一个则是他生命中最重视的人……这二人若也能诚心相交,结为挚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心下高兴归高兴,却仍是受到了一旁两人的酒气影响,因而有些微晕了……察觉于光磊情况不对,正自饮酒的白炽予忙移了位子坐到他身边。
  如他所料。没多久,于光磊便给醺昏了,靠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
  白炽予略为动了动身子,扶着于光磊让他能靠得舒服些。
  不容旁人插入的气氛隐约扩散开来。白炽予虽仍自饮酒,却已不似先前那样全无顾忌。目光不时落上于光磊沉睡的面容,而在饮完杯中残酒后,便自运功散去酒气。
  一旁许承见他如此了解、在乎于光磊,回想起先前拜访擎云山庄时的情景,心下累积已久的疑惑升起,终于是忍不住问了:「白兄与光磊感情为何特别深挚?先前光磊亦是居于白兄的居室……令兄虽与光磊是至交,却似乎也未如两位这般亲。」
  由于他与白炽予已算是有了交情,称呼便也由「三庄主」改为「白兄」。
  闻言,白炽予唇角因而勾起了一抹有些怀念的笑容。
  一番对饮相谈之后他已将许承当作了自己人,故没加以隐瞒,道:「实不相瞒,我打小好武,于读书习字最是抗拒不喜。而之后之所以会愿意开始读书习字,都是光磊的功劳……他自我四岁起便住进小人居,成为我的启蒙之师。在娘亲过世之后,更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我,几乎可说是给光磊照顾大的,连机关之学,也是因为光磊才开始接触。直到八年前我第一次出任务时,光磊才不告而别,远赴京城应试任官。」
  简单的将两人之间的牵绊说与许承,神情之间的怀念更甚。
  「我的居室本名『侠客居』。后来之所以改为『小人居』,也是因为光磊的关系。我想许兄应有所闻吧?有关于我花名在外之事。」
  「这……确实是有。」
  听白炽予主动提起此事,许承不禁有些尴尬。「只是这些乃是个人私事,故我未曾将此事告诉光磊。」
  「那我可真得多谢你一番了?若给光磊知道,只怕他要恼我……唉!最开始也只是因为对光磊赌气才……结果诸般因素却造成了今日如此景况,而我一心想当小人,却始终得不到一声认可。」
  白炽予以着感叹的语气道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因而令许承诧异的瞪大了双眼。
  早有听闻擎云山庄三庄主居室名为「小人居」,许承以前一直以为这乃是他谦虚的表现﹔而他的花名在外,也以为是多情公子风流成性……直至今日,他才知道白炽予原来竟是立志当小人的。
  这等事情若是说出去,只怕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白兄要想有小人之名只怕极难。如此侠义心肠,又俊逸非凡。除非是真正的真小人,不然有眼之人,都不会这么说白兄的。」
  许承直言了自己的想法,因而惹来白炽予一阵苦笑。
  这点他又何尝不知?只是,这「小人」之志其实是他对于光磊强烈执着的另一种表现,故至今仍是「努力不懈」,纵然只是徒劳。
  低头,不知第几度的望向那张受酒气影响,昏睡着而微微泛红的俊秀面容。
  这世上最能令他甘心妥协之人,就是于光磊了。既然今日于光磊会因为他的缘故而不娶,他自然也能因于光磊而不娶。毕竟,于光磊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向是独一无二的。
  由于之前的酒酒性浓烈,连带也使得于光磊睡得极沉。此时又见天色已是一片幽暗,白炽予当下起身,扶起于光磊……「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找间客栈歇息吧?」
  「好。」
  许承也知时间已晚,便即做了答应。清了酒钱,找了间客栈住了。白炽予仍旧与于光磊同房,好方便就近保护照顾他。
  也或许该说是他放不下心把于光磊交给别人。即使是许承。
  替于光磊褪下外衣,扶着他到榻上睡了。灯火乍熄,以他的视力却仍是能清楚的看到身旁的俊秀轮廓。凝视的目光深沉却又柔和,彷佛是要补足那八年的差距一般,将容颜深深刻划入心。
  八年前与八年后的容貌相差不多,只是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而自己……心底对于光磊的执着,则是在八年之间增长了。
  白炽予从来没有去思考那份强烈的执着究竟该如何称呼,也无须如此。
  与于光磊之间的感情,又怎是三言两语说得尽的?于光磊曾是他的师,也曾是代替父母亲自照顾他长大的人。他们更是至交,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只要确认那份心情是在乎的,又何须顾虑其名为何?
  虽然……
  凝视着那张毫无防备的俊秀面容,白炽予神情一暗,抬手便打算搂上于光磊腰际。却听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直至房门前。白炽予侧耳细听。
  那是个不会武女子足音,但白炽予却摸不透来人为何,心下一凛,主动贴近于光磊以身护住他。
  只听门外女子似乎是犹豫了一阵,而后,抬手,推门而入。
  一股浅浅香气在女子入屋的同时扩散开来。那香气极为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闻过。白炽予故作熟睡,目光悄悄望向来人,只见他身着一件紫色斗篷,而在关上房门,走近床边时褪下。
  这一瞧,令白炽予登时大惊,忙坐起了身:「萍儿,你怎会……」
  那姑娘名唤萍儿,乃是白炽予于扬州一间青楼包养的姑娘。她容姿秀雅,斗篷之下却仅是薄衣敝体,玲珑有致的身材在月色中隐约可见。
  只见她神色凄楚,一个上前便投入白炽予怀中:「三公子,您足足有半年没来看萍儿了。若非今日我的小婢瞧见您、认出了您,只怕又要与您……三公子,您不喜欢萍儿吗?为何这么久都……」
  「别穿的这么少,会着凉的──」
  瞧着她神情如此,白炽予怜香惜玉之心便起,一把勾起她脱下的斗篷替她披了上,心下却又暗叫不好……「我有任务待理,故无法时常寻你……萍儿,你怨我吗?」
  他说话的嗓音微哑,音色低柔悦耳,而比平时同于光磊说话之际更添了几分成熟迷人的魅力。
  「三公子,萍儿怎会怨您?只是萍儿想您想得紧啊!求您今晚到萍儿那歇一宿吧?萍儿求的不多,只要您一晚的垂怜……」
  轻柔低诉着的同时,身子更是挨近了白炽予几分,白皙藕臂揽上宽阔背脊,以温软躯体有意无意的摩擦着白炽予的身子。
  白炽予毕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如此动作当即引得他血气上涌,不自禁的已是欲念窜升,但却仍是以理智将一切平抚,轻抚着萍儿发丝,柔声道:「对不起,萍儿。我分不开身。刻下我必须时时刻刻保护一位极为重要之人,所以无法──」
  「你就去吧。」
  解释的语音未完,却给一阵平和的嗓音打断了话头。「许兄便在隔房,大不了我去叨扰一晚便是,莫要顾虑我而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番痴情。」
  白炽予闻声回眸,心底已暗叫糟糕。果然,入眼的是于光磊微带责备的神情,纵然语气仍旧平和。

心下虽然想解释,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怀中的女子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她继续挑逗引诱。当下只得无奈一应,替萍儿穿好斗篷,搂住她腰际便脱窗而去了。
  瞧着二人的身影隐没于夜色之中,于光磊不由得一阵感叹。
  那女子应是青楼的姑娘吧……只是会如此执着甚至于夜半寻来,应该是对炽予动了真情才是。方才白炽予说话的口气是于光磊从未听过的,心下不由得感慨这八年的差距终究是太大。
  他本是被醺得醉了,直到刚才才稍微清醒些,不料却瞧见如此情景。本想让白炽予自行处理,却又因那女子凄楚的音声而终于是插了口。
  食色,性也。这事儿他也不是不懂。只是昔年还是个孩子的人如今却已连这些都懂得了,而且还似乎颇为熟稔……就是这一点,令于光磊分外感慨。
  反观自己,虽也曾光顾过两三次青楼,但也……发觉自己朝着不寻常的方向思考去了,于光磊面颊微微一热,一声轻叹,起身关上窗户、房门,径自躺下寝了。
  看来,今晚白炽予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怀着某种交杂着失落的感慨,先前的些许醉意又让意识变得昏沉……
  却在神智朦胧间,门窗开阖声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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