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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书 by魈-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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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疑惑,我眯起杏眸,凝神聚魄,尽可能地把逸出窗外的每一个字捕捉到脑海里。然而,当陌生的诉说告一段落时,屋里另一个人那熟悉的淡雅嗓音随即刺入骨膜,惊得我险些暴露目标!没有错!那个声音不久前还在我身边呢喃过,我耳廓上的皮肤还记得随着那低沉的震荡拂过来的清香气息——说话的人……是林天恒?!他不是在水牢里吗?!他不是被关押吗?!为什么现在却出现在陌生的房间里,呼唤着陌生的名字,谈论着我一点都听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
林天恒……我还记得他颦眉时的模样,但此时此刻传来的冷笑声竟已是如此的陌生……

“……对,整件事绝对不能让皇上发现端倪!行刺瑜王的事情要趁热打铁,不能再拖!派人去动手了没有?”
“侯爷放心,佘风吟失风被捕过,属下调他去伺候皇上了。目前,由云伊带他执行任务,估计现在已经潜入王府,用不了多时,就可以将瑜王立毙刀下!”
“很好,拜皇上所赐……我们的计划全都乱了套,眼下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侯爷……您认为,皇上在您准备去偷放风吟的时候出现在天牢里,真的只是巧合吗?万一要是走漏了风声,您的处境岂不是会……”
“姜颀,你问的太多了。”
“属下知罪!只是……只是属下实在是为侯爷担心啊!若是被皇上发现刺杀四王爷是您一手主使的……君心叵测,就算皇上对您宠幸有加,也难保不会大发雷霆,将您治罪……”
“……我不是交代过你们了吗?统一口径,不论怎样,全都推到太后身上!”
“但要是皇上去和太后当面对峙呢……”
“……我不会给陛下这个机会的。解决完瑜王,下一个就轮到太后了……”
“侯爷,这样冒天下之大不讳,值得吗?”
“……姜颀,你出身富庶,你是不会懂得一无所有的恐怖的。那种无权无势,受人欺凌的侮辱,我已经尝够了!所以,我决不能……”

听不清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了,我的太阳|穴附近一片嗡鸣,脑子空空的,眼泪在眶中打着转,浑身抖得如秋风中最后一片执着于不肯落地的枯叶。我不想相信!但亲耳所闻又不由得我不相信。我不想怀疑,但太昭然若揭的事实又让我不得不怀疑……
没道理啊……天恒,你本该爱我的,就如我死心塌地的爱着你那样……
没道理啊……天恒,你不该背叛我的,我已经把天书里会阻碍我们的矛盾全部扼杀在摇篮里了,不是吗?!你已是颐国的男皇后,手握兵政大权,挥指满朝文武。你已是天下人承认的我的伴侣,举国有口皆碑。你的家人已被妥善的安置好了,你的朋友我从未限制你与他们凭古论今。
宫里琉华殿长明灯昼夜不熄,宫外昭羽侯府前门庭若市!
天书里一个小攻可以给你的……我全都给了你啊…………
你还要什么?我的情不能满足的是你对什么的渴求?!
是肉体吗?还是……你那追逐至高无上地位的贪婪的灵魂?

若是按照天书所说,很简单,江山万里不比美人一笑展颜!不论是自己千辛万苦铁马金戈打下的皇朝,还是盛世里歌舞升平的皇位,再或者历尽艰辛,忍辱负重争得的皇权……天书里的皇帝们,为了与所爱的男人长相厮守,就算再怎么不舍得,再怎么辗转反侧,到头来,都是潇洒的挥手作别,留一纸传承,谱一曲佳话……
那么,我是不是该冲进屋中,搂着你,笑一笑,供手让出九五之尊?

然而……在天书中摸索了太久,我险些要忘记了自己的本意!我不是立志要作一个明君才去乞求上苍指引的吗?我遵循天书寻找男妃,不是就因为这是欲立天下先省己身的原则吗?!我会去爱男人,去遇见林天恒,去爱上这个美则美已,却与我同性为阳的男子……不就是为了天书上的明君之道吗?为什么如今天书却又要我放弃权势,唯孑然一身方可换得与他双宿双飞?!

哪个是错的?哪个是对的?天书的安排自相矛盾,到底是何用意?
我也听闻过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的佛理禅说……可此时此刻若选择放弃天下,我努力了那么久作明君又有何意义?!不为明君,我不会爱上林天恒;但我爱上了林天恒,又作不了明君了吗?黎民千万,河山千里,岂是儿戏,岂可儿戏……

江山与美人,天恒……你选择的是前者吗?你聪明一世,还是选错了吗……
那么,辜负圣恩,逆天而行,朕便不得已……要你付出夏虫语冰的代价了!

“皇上?!属下救驾来迟,幸得您无恙——”期待中贴身侍卫寒凌的声音终于响起,我就知道,天书自有安排,需要的人总是在尘埃落定后姗姗而来。但天书也没有错,他们来得……又偏偏恰是时候!
抬起头,在跃下屋檐的侍卫眼中,看到了映现在内的连自己都陌生的冰冷目光。我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反正我是笑出来了,听着屋内短促的惊呼声,笑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的疯狂!我在笑林天恒,笑他犯了天书中最傻的错。我更是笑自己,笑依照天书,小心谨慎,没有疏漏却输了所有的……这样的一个自己。
那个姜颀是谁?是不是他对你来说就如同盛枫的景元?是你真正决定去托付的人?
那个伴了朕六年半的贤明皇后又是谁?是不是……你遵照天书,配合朕所扮演的一个角色而已?!要天下的你,要情忠的你,爱我的你,害我的你,林天恒啊……哪个才是你?
我以为自己是懂你的,但爱给出后,心沉沦后,才猛然顿悟!
我……竟是从未懂得你……从未看透过你那汪深隧不见底的双眸……
我给的,你不要。而你要的……朕,给不了…………

“皇上?!您还好吗?属下当日慢了一步,没来得及阻止那贼人带您入院,这外面又设置了奇门遁甲,里里外外耗费了几天的时间,实在是……”寒凌被我笑得涨红脸的样子吓坏了,而破门冲出的林天恒,那刹白如雪的面色又令他方寸全无。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喉头的腥甜,我看也不看僵立在侧的情人一眼,凉凉地笑着,云淡风清地问着残忍的话:“寒凌,你不必急着告罪。朕且问你,以你的武功,要力战昭羽侯可有胜算?”
“这……”左右为难地瞥了微微颤栗的林天恒片刻,似是估算了一下两方的实力,寒凌纵然百般不解,还是照实禀报:“莫说昭羽侯气色不佳,便是寻常状态,属下扎实了二十余年的功夫,也可稍胜习武六年不到的林大人。”
“很好……”抬臂打断忠实的下属补充的说明,我只要听结论就可以了,所有似是而非的场面话,所有你来我往的奉迎,我已不感兴趣了,我已再不想听,一句也不想听了!
“寒凌接旨,朕要你立刻擒下昭羽侯!断手断脚也无所谓,朕要活的!”骤然回眸,怒中含怨,恨里带悲,我镇定地瞪视着仰天长叹的美男子,却不知他映入眼帘的绝望……是属于我的,还是属于他的:“寒凌,动手!记得留他一命,死太便宜了……他、还、不、配!”
天书中惨遭背叛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说过?天书中手刃爱侣时是不是我此刻的心情?天书里,曾有谁说过和我一模一样的话,曾有谁伤得和我一模一样的深……
我的话音已落,寒凌出手的招式已收不回来。静静地,我等待着林天恒的慌乱,我等待着林天恒的反击,我甚至猜得到,他也许会像天书里描写的那样,把摇摇欲坠的我挟持为质以求逃脱!林天恒……莫以为机关算尽,朕只是你掌握中的一枚棋子!莫以为……

“你——”瞠目结舌,我茫然地望着茕茕孑立的白衣美人,他没有动手,他没有抵抗,他除了默默凝视着我,一瞬不瞬地,深情的凝视着我之外……什么也没有做?!直到寒凌出手如电,飞快地一掌击中他的胸膛,打得那对我吐露过柔情蜜意的红唇喷出一口鲜红的血……他才抽搐嘴角,逸给我一丝,无怨无悔的人才有的微笑。
“昭羽侯,你行刺瑜王,栽赃太后,你可知罪?!”戏里戏外我分不清了,自己说得是冲口而出的话还是冥冥中早已拟定的台词我也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了……
“微臣……供认不讳。”惨笑着扑跌前倾,玉山崩催之际,林天恒白衣翻飞,宛如夏初一只翩然的素蝶,陨落时,依旧美得令人迷醉。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手原来也可以如此敏捷,自己的理智竟喝止不了躯壳,自己在他摔倒前,竟赶了上去,不假思索地出手,怀抱着他,支撑着他,拥着他……犹如本能。
“……天恒,你爱朕吗……”眼神被天边一朵不肯散去的浮云吸引了,我拥着林天恒,寒凌扶住差点被撞倒的我,三个人构成暧昧的姿态,静默着。许久,我开口,缥缈的声音,仿佛来自熙光十五年,掌权前夜,凄冷的殿内。那时我倚在榻边,他衣衫半敞,倔强地伏在龙榻上……
那时我是个不敢再爱的皇帝,他是个不肯交心的男娈……
一晃六年,原来那天的约定,还没有打破过……才想起,才林天恒的唇间,爱字,我还没有听过:“回答朕,天恒……你爱朕吗?”说不爱吧,犹如从前的每一次问对。既然你不在乎……便说不爱吧!也许这样一来,我们都可以轻松些,都可以自由些。记得天书里崇尚公平,要江山,就莫要美人在抱。
“皇上……云舟……”头靠在我肩上,林天恒虚弱地喘息着,身子渐渐瘫软,可眸子却亮如晨星。扑面而来的气息里有笑的波动,他给我的回答,轻描淡写,却不留置疑的余地……
我竟忘了,昏厥在我臂弯里的人,是如此的贪心……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是那么的爱着……我的……你……”
林天恒,江山和美人,你一个也不想放过吗?可知,你这样的人,在天书里是没有好结果的啊……究竟,你要我拿你怎么办?!你要我……该如何罚你———

回到宫中,按照律法先把林天恒投入了天牢。我忙着吩咐惊喜交加的二哥派人去寻找失踪的瑜王,直到三天后,才挤出一段闲暇,呆呆地坐在御书房里,很认真的考虑究竟要怎么对待那个身在天牢,把我的心也带进去了一半的负心人。
天书里提供的方法五花八门,但是附赠的后果描述也让人胆战心惊!算起来,我只是要惩罚林天恒的不忠而已,没有把自己也搭进去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道理。但翻开记忆,天书里的仇报起来可谓是惊天动地,你死我活,双虐双杀,损人不利己的典型……往往表面上爽的是一方,实际上被坑得最惨的也是那一方……

比如说,强暴吧~很通俗的一招,粗略的可分成自力更生和越俎代庖两大类。
以小攻身体力行来讲,就算两个人之前都是日以继夜的在床上翻云覆雨,就算殊途同归都是使尽浑身解术的让小受高呼“不要”~~但彼一时那个叫情趣,此一时就叫禽兽不如。然而,由于我坚信自己是受害者,况且吃掉林天恒是我做小攻应享受的福利,现下,我只是在不恰当的时刻用非常方法履行它而已。怀着这种自我安慰,我还是去了天牢一趟……

“天恒……”狱卒打开了牢门,一股腐败的气味窜了出来,我几乎不能呼吸地掐住衣襟,皱着眉,强忍住反胃的冲动,勉强憋了口气,总算是走了进去。捂了捂口鼻,惊讶的看着黑暗潮湿肮脏的牢房,真不明白在这种环境下,天书里的小攻们是如何超越本能,怀着近乎自虐的执念,蹿升出欲望的?!
……看来我的道行尚浅,在这种环境下,竟是除了想逃外没别的念头——
我是要惩罚林天恒……不是想虐待自己……
“来人啊!还不快给朕打扫出一间干净的牢房!务必干爽明亮,通风透气,清新怡人!”

半天之后,我在狱卒们一脸铁青的目送下,满意地走进窗明几净,熏香清爽的新牢房。
然后,我低头看见了冰冷僵硬的青石地面……
“来人啊!还不快给朕取来锦榻绒绵!这么硬的地硌着骨头不会痛啊?!还有棉被要厚要轻,最近的天气入夜后有点凉……”Zuo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是狠得下心叫林天恒睡石面,但却没想过让自己躺地板。于是,眨眼的工夫,雕花楠木的美人榻摆放在了牢房的一角,龙凤彩绣锦被铺盖在了上面。

只是,我回眸还看到了木栏外面大眼瞪小眼的狱卒们……
为什么我和林天恒算帐的时候要请他们在旁边观赏?!被看光的又不只受方一人~!
俊颜飞霞,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飞快地嘱咐:“你们几个~去给朕取琉华殿的四时景图双折屏风来,把所有不是石壁的部分遮好!听清楚没有,一个缝也不能露出来!”非礼无视,非礼无听:“还有,屏风摆好后,十丈、不、二十丈内一个人都不许给朕留下!”

接着,面对烛影屏风,软榻香衾,我不由自主地盯向了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林天恒。犹豫了片刻,我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扯开嗓子,高声唤回退避三舍的狱卒们:“来人啊!叫琉华殿的宫女太监们过来,伺候昭羽侯沐浴更衣!”抱一个面容憔悴,衣衫零乱,青丝暗淡的美人谈何快感?!

而等到焕然一新,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俊秀美的佳人哭笑不得的被难测天恩的下人们恭恭敬敬扶进与其说是牢房不如改叫洞房更为恰当的房间时,我已经倦得侧倚在美人榻上浅眠良久了。
“皇上?皇上?这里煞气重,您受不住的……还是回琉华殿的暖阁里休息吧。”隐隐约约地,耳边传来林天恒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哄劝着已经睡得神智不清的我。懒洋洋地正要勾他上榻一起补眠,突然间,我想起了自己折腾半晌的目的所在,一个激灵睁大眼睛,翻身而起,揪住展开双臂,似乎准备把睡着的我横抱起来的对方:“不对!朕是来强暴你的!”怎么变成了来这里你浓我浓,小别胜新婚了……
“……”闻言,一身素白罗衫的林天恒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捉狭的灵动眼神,诡异地抿唇一笑,轻盈优雅的坐在我旁边,倾身靠入我绷得紧绑绑的胸膛上,堪称消魂地挑眉眯眸,吐气如兰的悠然一叹:“这样啊~~也好,我没意见,皇上您动手吧~~”言罢,青葱般的十指暧昧地缠上了我的衣袍,不必我吩咐,就脱了个七七八八……
天书忘了写明,若是被强暴的一方甘之如饴,迫不及待的话……
……那是不是应该改叫通奸呢…………

“可恶~~~!”头昏脑涨地跳下软榻,我戒备地退开了几步,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袍,狼狈不堪的在林天恒爽朗的笑声里奔出了天牢!怎么搞的?!我不是来强暴他羞辱他的吗?为什么眼下搞得像是专程送货上门请君享用似的——

回到御书房,我深刻检讨了不久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教训,发现若是改用请人捉刀,换不相干的陌生男子来强暴林天恒,会比我亲自出马取得更加卓著的效果。对!吩咐三五个壮汉把美艳可口的昭羽侯吃干抹尽,看他还能嚣张到哪去!哼哼~~~
但是……那不就等于到手的鸭子替别人煮了吗?
况且,我堂堂君王明媒正娶,又在美人男后的身边守了六七年,却到今天为止连腥都还没有尝到!……就这样拱手让予,是不是有点亏大本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好像刚蒸腾起来的热情被名为嫉恨的冰水从头到脚泼了个透心凉!沉默了片刻,干脆利落的朱砂笔一挥,我气呼呼地把这条对策从纸上狠狠地一笔勾销了!搞什么嘛!俗话说得好~~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上好的白玉豆腐凭什么送去请别人下筷子?!
林天恒吃苦,我戴绿帽子……这还不是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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