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人日记 1-12 bykreisna-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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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徐晓华,父母给我起名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个名字叫起来很容易变成“笑话”,不过我活到46岁的这前半生确实没有什么喜剧色彩,或者可以用平凡来形容。我是父母的长子,一般小儿子会比较受娇纵,而长子却被人们过度的期望。我正是按着父母的期望从小就习惯作个优秀的学生。在其他家长为孩子的学习头疼的时候,我的父母不知为我的学习成绩向人炫耀,引以为傲了多少次,而他们也从来没因为我淘气而被老师邀请过。进入重点的理工大学攻读我没什么兴趣的工科专业,不用说这也是按着父母的意思做的,虽然不喜欢,凭着我还算聪明的头脑大学毕业自然不成问题,而我还硕士,博士的一直读了下来,直到在大学里做了教授,不知不觉已经过了46个年头。所有事情似乎都是按部就班的走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的话,我的人生还会一直这样平凡的继续下去吧?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怀疑这一点。
在大学里一呆就是27个年头,我总是潜心于科研和教学,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个人问题,直到我突然惊觉已经吃遍了所有同事的喜酒。虽然父母已经不指望我传宗接代(早有我弟弟代劳),但还是一直苦口婆心的劝我为将来打算,赶快结婚。说来不好意思,从懂事到现在我还没交过一个女朋友,自然不懂恋爱为何物,可是总听现在的人说结婚和恋爱是两回事。而我也是很单纯的把相亲结婚看作是人生必需的一部分,按着既定规则要走的一环。既然是大家都要经历,我也一定可以做的到。不过看来我的理解是有些偏差,因为现在我对面做的这位美丽的女士——我今天相亲的对象脸上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真的已经46岁了?”
“是啊,难道婚介所没给你我的资料?”
“他们只是说你40上下……虽然我是想找成熟点的,但没想到这么老……”后面一句细弱蚊声,不过还是被我听到,虽然我很希望自己没听到。
“呃,我确实岁数大了点,不过我不是离过婚的,而且我在大学里当教授,工资也很稳定。”
我一心想挽回败局,虽然年龄和相貌都不是我的长处,至少我事业有成还算是一个优点。
“他们跟我说你是研究什么……”
“无机非金属材料。”我知道她肯定记不得这种晦涩难懂的名字,于是好心提醒她。不出我所料她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这表情从我大学学这专业开始已经在无数人脸上看过了。于是我又熟练的解释:
“就是研究陶瓷和玻璃之类的。”
“噢,玻璃啊,我比较喜欢琉璃工房的工艺品,都好美哦,你们也是做这个的吗?”美丽女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兴趣。
“琉璃工房是什么?……我们不是搞工艺品的,是研究陶瓷的各种物理化学的特殊性能,比如有的陶瓷会根据外界温度改变导电系数……”我还想把研究的东西更详细的解释给她听,不过她马上显出不耐烦的神情,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兴趣,比如唱歌拉,有没有去过钱柜啊这一类的地方。”虽然我知道她在竭力引起一些双方都有兴趣的话题,不过我真的只能辜负她了。
“我唱歌是不怎么在行拉,钱柜是什么地方啊,是当铺吗?”这句话一出口就知道又错了,因为美丽女士脸上除了不耐烦又多了无语的表情。
“你平常的生活都是怎么过的?”
“我是大学的教授。”我又重复了一遍,因为这可是我最引以为豪的。“每天有很多工作,除了搞研究还要代本科生的专业课。”
“原来大学的教授都这么无聊啊……”
“也不是啊……”我还想解释,她已经起身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
很有礼貌的说了这句话之后她就离开了座位,而我只好无聊的摆弄着面前的咖啡。
忘了说,这里其实是一间很有情调的咖啡馆,因为以前从没来过这种地方,所以一个人坐着让我越发觉得不自在。环顾周围,都是些打扮入时的青年男女。也许在学校里呆久了让我感觉不出自己的年龄所产生的差距,不过现在是很鲜明的感到自己的衰老,我如芒刺在背一样让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幽暗的灯影里。
等了很久,始终不见相亲的美丽女士回来,面前的咖啡已经喝光了。服务生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问我要不要把杯子撤掉,因为这咖啡确实挺贵的,而我对面的咖啡还完全没动过,于是我说要等对面的女士回来再说。
“那位小姐已经走了啊。”服务生疑惑的问我。
“走了?不会吧,她说她去洗手间。”
“可是我刚才看到她已经从正门出去了……”
我愣在当场,半天没说出话,服务生识趣的走开了。我故作镇静的抽出一支烟点上,来掩饰情绪的激动。虽然谈不上失恋,但我也许是创了最迅速被甩纪录也说不定。看着邻桌一个青年和他的女朋友有说有笑,我不禁有些嫉妒他能把女人哄的这么高兴。虽然我可以说我在知识水平上高过这里的每对男女,可我仍没有丝毫骄傲的感觉,反而是自卑感深深的抓住了我,让我痛苦的皱紧眉头。虽然我一直是按照既定的正确路线走过人生,但说不定我的人生仍然和人们普遍认为该有的人生有很大区别。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拿起对面已经凉掉的咖啡慢慢品咋着那种苦涩的味道,没提防一滴泪竟悄然溢出眼角。
真是傻,想想我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掉过眼泪了,怎么今天竟为这么点小事哭,也太糗了吧。就在我想用手拭去泪珠的同时,注意到一股来自头顶上方的锐利视线。那是来自一个黑衣的高大男子。他似乎已经这样盯了我很久了,并且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看过这么大的人哭吗?被他当成怪人了。我这么想着忙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经过他身边到服务台结了帐走出咖啡馆。路上华灯初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因为离家不算太远,又想调整一下心情,我选择散步方式回家。不过这又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当我发现被跟踪已经是独自一人走在昏暗小巷里的时候了。听到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而那脚步声也跟着加快,就在我回过头想要确定那人是谁的时候,咖啡馆里注视我的黑衣男人的脸映入我的眼帘。还没等我来的及发出惊呼声,一击有力的重拳已经打中我的腹部。
啊,难道我就要这么死了?相亲被甩之后被人抢劫杀害后弃尸……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所想的事情。
2
当我自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感到腹部疼得厉害,而头也格外的疼。眼前一片黑暗,这是因为我被关在一个完全密闭的小空间的缘故。我还没有死,当我回忆起发生的事后首先是感到庆幸,接着是疑惑。我这是在哪里?手被绑在身后一动也不能动,抢劫之后就算不杀我也没必要把我关起来吧?还是说这是绑架?也不对啊,我一没钱二没名,至多是个大学教授而已,难道现在的绑匪天真到认为绑架我这种高级知识分子能向学校要到钱吗?如果我是院士什么的说不定学校会帮忙发动一下学生为赎回我筹措资金。
正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隔着一层薄板可以听清“绑匪”的说话。
“听到消息了没有?浅水湾那批货还没出海就被条子截下了,公安还真他妈的厉害!告诉你们,办事小心点。另外快把货装船,再拖下去没法跟那边清老大交待!”
“是,老大!”回答的人沉吟了一下接着说:“老大,您回来之前出了点事……”
“什么事?”
“昨天我们哥几个跟姓王的小子说得好好的,谁知他胆子太小;心里还是不相信,竟然敢跟踪我们到这里,还被他听到咱们其实是要把人卖到香港,幸好发现的早,怕他闹起来坏了事就把他解决了,不过货就少了一个。”
“你们几个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公安查的正严,万一走漏了风声你担得起吗?!现在怎么办?少了一个人,不用等公安,清老大那边就饶不了咱们!”那个老大显然气得不轻,对着手下人破口大骂。
我越听越惊,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的绑匪,而是有组织的贩卖人口?!那他们抓我有什么用?一般被拐卖的对象不都是小孩儿和妇女么?我想起前几天还听新闻上说本市贩卖人口的犯罪活动日益猖獗,没想到没过几天就轮到自己头上。
“老大,所以我和兄弟合计,不管什么样儿的,好歹找个人临时凑上,总算能交得了差……”
“你说得容易,清老大的眼睛是那么好骗的?之前是把照片给他过了目,他才同意接这批货,现在随便塞给他一个人,他能干?再说今天夜里就要出货,你现在上哪儿给我找一个大活人来?”
“我们兄弟已经弄来了,就藏在这底下。”
我突然感到眼前一亮,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眼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等我能看清东西时我看见一张比预想的斯文许多的面孔,油光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身上是西装革履,如果不知道还会以为这个人是个公司经理什么的。在我打量他的同时,那位“老大”也在打量我。我被他的锐利眼神上上下下的审视一遍,那是种仿佛被人注视裸体的感觉,弄得我全身不自在。突然那人回身猛地给了旁边的黑衣男子一耳光,这下和他文质彬彬的形象就全然不符了。
“你就找这么个老头子搪塞?你自己看看他起码得40了!”我心里感谢他把我年龄说低了,如果他知道我实际多大恐怕要当场气昏。
“我以为他顶多三十多岁,当时灯光太暗,没有看清。”黑衣手下看清我的面容之后诚惶诚恐的对老大说道。
“你是白痴啊?!你把这种人交给清老大,是想要我的命吗?”
我真是欲哭无泪,看来我确实是老了,一天之内不但被相亲的对象甩掉连被贩卖的价值都被人口贩子质疑。
“老大,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急得没办法。”
“要你这种废物有什么用?只会坏我的事!”那个经理模样的老大竟然掏出枪来,指着黑衣的手下。
“老大息怒,万一被人察觉……,何况他也是赎罪心切。”其他手下也在劝,总算把他们的老大劝住。
“现在怎么办?难道真拿这个大叔充数?”他低头看着因为看见真枪而吓得蹲在地上的我,“放是放不了了,刚才咱们的话已经被他听到,只能先做了他,清老大那边,说不得我去赔罪,大不了以后赔他十个好货抵偿也就罢了。”
我当然明白“做了”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要杀我灭口!本来已经放下的枪现在正对着我,只要他一扣扳机我这平凡无奇的一生就要这么荒谬的结束。我知道应该为自己的生存权力做最后的斗争,可是过惯了安逸生活的我被眼前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我寄希望于他的手下能像为他们兄弟求情一样也为我求个情,可是转眼看看众人脸上的表情竟然都是一脸漠然。
不管我自己多么看重自己的生命,对这些人来说我只是个无关的陌生人,阴差阳错被抓到这里的可怜虫。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愤懑之情让我紧蹙了眉头,不甘心的心情化作泪水流下腮边。
“还哭,活了那么大岁数还那么怕死吗?”我听到一个人在哧笑着,让我的脸上火一样的灼热。
“等等,如果仔细看的话这男人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老大忽然放下手中的枪,凑近我并且托起我的下巴细细端详。
“他哭的时候让人感觉不错,相貌的话稍微修饰一下也过得去。”
我无暇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光顾为自己侥幸免于被杀而庆幸。
“你想死还是想活?”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惊觉自己已经被吓得发不出声音,只好一味的摇头。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原来我是这么的怕死。
“你如果想活的话当别人问你年龄的时候你一定要说你35,明白了吗?”
我猛地点头,表示明白了。
“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为了防止他泄露机密不要让他和其他的货接触。再过2个小时船就要来了,现在赶快把货点齐。”老大跟手下交待完带了几个人出去了,留下2个人负责看守我,其中就有绑我的黑衣男子。
“喂,你到底多大岁数?”沉默了一段时间黑衣男子开口问我。
“46……”我勉强的战战兢兢回答。
“妈的……老子被你害惨了。”黑衣男子抱怨着,越想越生气,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想我一介教授,虽然不算什么大人物,可在学校里一向是被人尊重,几曾受过这种侮辱?可现如今我的命攥在人家手里,怎敢出言顶撞?于是我的脸上露出的是一种既羞辱又不甘的神情,怒视着黑衣男人。
“还敢瞪我!”黑衣男子扬手又给了我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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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被押出外面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座海边小屋,离海只有四五百米的距离。深夜的海风冰冷刺骨,吹的人隐隐打颤。人贩子老大走在前头,他的手下押着我紧随其后向海边走去,大海像宇宙的黑洞一样深邃的看不见一点希望。已经走到海边我才发现在山崖隐蔽的浅海处停着一艘船,我们乘小船靠近,船上就有梯子放下来接我们上去。我多么希望这时候会出现电影中的一幕,突然警笛四起,7、8辆警车包围过来把这些不法分子一网打尽。可惜就算十起犯罪有一起是这样侦破的也不是我现在经历的这起。我跟着人贩子们上了船,有手下向他们的老大报告说:
“老大,所有的货都装运完毕。”
“开船吧。”人贩子老大沉着地说道。
虽然我以前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在未知的他乡建立起另一种新生活,可是却做梦也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开始。我不知道茫茫的大海将要把我运往何地,多半是香港;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把我卖给什么人;甚至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这种对未知的恐惧远比人贩子们的枪口来的吓人。
上了船我才知道在被贩卖的人中我算是幸运的,因为怕我和其他人乱说的关系,我被安置在人贩子能监视得到的地方,而其他人则统统被关在密不通风的舱底。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被贩卖到他乡,人贩子们跟他们说的是要带他们到香港去做工。其中有些人还是交了钱才允许上船的。
“那个……可不可以问一下。”我被绑在椅子上,看着这些不法之徒有的三五成群的闲聊,有的交替着到甲板巡逻,有的躺在铺位上打瞌睡,于是问那个把我抓来的黑衣男子。
“什么事?”黑衣男子还在因为被老大训斥而记恨着我,非常不耐烦地答道。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要把我卖到哪里去?”我心中的疑问还是没解开,如果是女人和小孩自然说得通,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男子他们要来干什么?
黑衣男人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到了你就知道了,是个你想去都去不了的好地方,如果你干得好绝对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阿力,别跟他多说!你忘了老大怎么说的?”旁边有个他们的兄弟厉声喝止了阿力继续往下说。
就这样再也没有人跟我说话,只有吃饭的时候我才被解开绳子,连睡觉都不得自由,这样一来被绑的全身僵硬的我反而盼着赶快到达目的地了。
终于熬了大约3,4天,我们才上了岸。上岸之前我被换上干净衣服,并且有人为我理发洗脸,这几天一直被喝骂惯了,突然受到这种待遇还真有点受宠若惊,我知道他们是为了让我看上去光鲜一点让收货的人满意。现在我已经不担心他们会杀我,只是以惶惑不安的心情猜测等着我的神秘买主。
“记住,任何人问你你都要微笑着回答你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