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番外(和你在一起)-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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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说:山,你撑著点,就快到了。少年听到这句话,温柔地笑了。蒋大雷想哭,可是他哭不出来。这个谎言多美,这个谎言多虚假,可是这茫茫世间,总有那麽一个人,毫无理由相信他所说的一切。这个人,就是他要用全部生命去保护的唯一。
太阳摇摆起来,跳著舞,前方出现一扇门,金碧辉煌。那门缓缓开了,门内绿水青山,鸟语花香。蒋大雷低吼一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门消失了,荒漠重新展开在眼前,它丑陋,但它真实。
走啊,走啊,没有尽头。
蒋大雷呵呵笑了,他说:“山,你见过绿洲麽?”少年没有回应,好像又睡著了。蒋大雷兀自说著:“沙漠中,有那麽些地方,终年都是天堂。河水跌跌撞撞流进沙漠,在它消失之前,绿洲诞生了。”
“那里有成片的树林,有新鲜的、蓝汪汪的水,有羚羊、狒狒、犀牛、大象……它们在河中洗澡,洗啊,洗啊……还有鸟在叫,聒噪得很。这绿洲真美,它就在前方,你看,离得不远了,已经冒出一点绿,我看到了。你听啊,水在哗哗地流,猎物在奔跑……”
冷山紧紧闭著眼,开心地哭了。
6
冷山又做梦了。他梦见自己的视力恢复正常,蒋大雷蹲在一簇明黄的篝火前,翻来覆去烤著什麽。那东西黑糊糊的,被插在一根树枝上,滋滋冒著油光。
冷山慢慢向蒋大雷走去,他的嗓音有些发抖:“大雷,你在烤什麽?”蒋大雷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他把树枝举到冷山面前,说:“你说呢?”冷山啊地叫了,那树枝上插著的,赫然是一截胳膊。他感到剧痛袭来,低头一看,袖管空空的,在篝火的映照下飘来飘去。
冷山大汗淋漓醒转,耳边是断断续续的鼾声,蒋大雷背靠坐垫,握著他的手睡著了。他喘著气,心脏突突跳。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多久,一天?一周?一月?他不知道。他的世界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浸在昏睡与清醒之间,沈沈浮浮。他总是害怕,怕有一天他睡著了,就再也醒不来。
蒋大雷睁开眼,发现冷山抖得筛糠一样。他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山!”
冷山直直瞪著顶棚,脸白得透明:“大雷,我饿了……我要被饿死了……”蒋大雷举著军用水壶凑到冷山唇边:“喝吧,喝一点。”冷山死死咬著牙关,水一滴不漏顺著嘴角溢出,流到坐垫上。蒋大雷沮丧极了,也不知是心痛水,还是心痛冷山。他哑著嗓子说:“喝一点吧,山,喝了就不饿了。”
冷山突然哭了:“你骗我,大雷,你骗我,我喝了,可我还是饿啊,我要被饿死了……你骗我,你说你看见绿洲了,可我看不见,我什麽也看不见……呜呜……”
蒋大雷觉得胃中刀绞般剧痛,所有被意志封闭的感官都复活,随著这个被戳穿的谎言、随著这个破灭的童话翩翩起舞。他的嗓子更哑了:“山,我没有骗你……吃的总会有的,你再等等,等到明天,吃的就会有了,我发誓。”
冷山浑身剧烈震颤一瞬,不动了。他把脸转过来,直直盯著蒋大雷,像死不瞑目的尸体。这一刻蒋大雷竟觉得冷山并没有瞎──冷山看得见,什麽都看得见,看得见他,看得见这荒漠,看得见遥远的前方没有绿洲……他感到胸中涌起潮水般的恐惧,冷山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冷山了。
冷山嘿嘿笑了,笑得很凄厉。“大雷,”他说,“你还是在骗我。你说明天就有吃的了,可你其实是在打著主意,想要吃我的肉吧!”蒋大雷吓了一跳:“山,你在说什麽啊!你开什麽玩笑!”冷山又笑,笑得像哭:“你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你的诡计麽。你也饿了,你比我更饿,所以你想要吃我的肉,就在今晚,你趁我睡著,就要来割我的肉了。”
冷山一下子坐起,在黑暗中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以为我不知道麽?呵呵,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我做了这麽久的恋人,战场上生死与共。如今因为饥饿,你就忘了携手之情,想要吃我的肉果腹,我错看你了……你想割我的肉,还想把我的胳膊插在树枝上烤著吃,我都知道,哈哈,我都知道,有人告诉我了……”
蒋大雷震惊到极点,瞪著血红的眼,结结巴巴说:“你在说什麽啊……山……你疯了……”他看著疯狂中的少年一点点逼近,鸡皮疙瘩爆生,毛发根根竖起,终於忍不住,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冲下去。伤口一阵裂痛,他摔倒在软绵绵的沙地上。
冷山也下了车,摸索著向男人靠拢。他抓住蒋大雷的一只脚,顺著结实粗壮的小腿向上滑,快到膝盖时,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将它拔出,放在手心摩挲,原来是一把“骑士”折刀。他得意地笑了,像是发现了什麽天大的机密:“你看,你把刀都磨好了,可惜你藏得不是地方,让我发现了。现在你没话说了吧,如果你不是想要割我的肉吃,那带著这把刀做什麽?”
蒋大雷惊恐到说不出话。这种折刀战士们人手一把,随身带著做防具,他有,冷山也一定有。他张嘴想解释,却被冷山揪住头发,狠狠扇了一巴掌。脸被打得歪向一边,鼻血涌出。他紧紧闭住嘴,一声不吭。
冷山头痛欲裂,双眼被怒火烧得通红。蒋大雷不答话,便是默认。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被战友、被爱侣、被最亲密的人背叛了。他直起身,将仅存的气力凝在脚底,一下一下踩著蜷缩成一团的蒋大雷,边踩边骂:“我让你吃我的肉,我让你吃我的肉,我让你吃……”
蒋大雷听到咯!一声,肋骨断了。他喷出一口血,静静望著暴怒的少年。他又看见绿洲了,青青葱葱一片,高高矗立著,就在前方不远处。他想喊冷山,想要告诉他这件事,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
冷山将死鱼般的男人四肢打开,呈大字形趴在黄沙里,开始扒他的衣服。其实总共只有两件,一条迷彩裤,一条内裤,都穿了很久没有洗,快烂成布条。
蒋大雷全裸了,黑黝黝的肉体在月色下泛著油亮的光,两片圆滚滚的屁股瓣从窄小的胯间隆起,像女人高耸的奶子。当然这一切冷山是看不见的。他唾了一口,掰开蒋大雷的屁缝,收起折刀,将它抵著紧紧闭合的肛门圈塞进去,一直捅到底,整根没入。指尖湿湿的,是血。蒋大雷连哼都没哼一声。
冷山踉踉跄跄摸到车上,从座位下取出一支步枪,又摸回男人身边,抓著蒋大雷短短的头发,枪口对准太阳|穴:“你能够吃我的肉,我就能够杀你。”嗓音冷冷的,很沈痛,很哀默。
蒋大雷闭上眼:“山,对不起,不能陪你数星星了。”
冷山浑身一震,枪掉到地上。他捂著脸蹲下:“为什麽,为什麽要吃我……”蒋大雷一阵无力:“我什麽时候说过要吃你,我爱你都来不及……”
“住口!”冷山大吼,表情极度狰狞,“我都看到了,你想要吃我的肉,我都看到了,别以为你瞒得过,我都看到了……”他捡起步枪,摸到男人血糊糊的屁眼,对准了狠狠插进去,枪管碰到一个硬物,是埋在男人体内的折刀。“啊……”蒋大雷叫了声,神智开始恍惚。他只觉得两块冷冰冰的金属在肠子里撞来撞去,小腹突突跳,火辣辣的。
冷山泪流满面,捏著枪管一下一下捅著蒋大雷的屁洞。他凑过去啃男人的唇,鼻涕眼泪糊得两人满脸都是:“为什麽骗我,为什麽骗我……”蒋大雷虚弱地笑了:“我没骗你,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你。”
“啊────────────────”冷山发出一声悲鸣,死死搂住昏过去的男人。“大雷!大雷!”他拔出枪管,捏著荫茎,颤巍巍插进男人肛门,“如果你离我而去,我就什麽也不剩了……”他陷在在蒋大雷温暖的体内,哭得像个孩子。远方腾起一团火光,这场战争,终於快要结束。
7
半梦半醒间,冷山闻到肉的香味。他刷的坐起,两只手在身上摸来摸去。摸了很久,似乎是完整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他舒了口气。蒋大雷折了灌木的枝干,在车外沙地上烤肉,看到这一幕,苦涩地咧了咧嘴:“我不会吃你的,山。”
“这是被秃鹫吃剩的腐肉,我看到,就扛回来了。”他突然笑了,很开心,“山,我们有肉吃了,我们不会被饿死了。我们还剩一点水,现在我们又有了肉,我们能走出这片沙漠了。”他的眼被冉冉上升的黑烟熏出泪。
冷山愣愣坐著,过了很久,他拍著手,也笑了:“大雷,真的麽,我们有吃的了,我们有救了。”他觉得希望就在不远的前方冲他们招手。
冷山狼吞虎咽。烤肉没放盐,尝不出味道,嚼著像干巴巴的碎木屑。其实有没有味道都无所谓,冷山已经丧失味觉。最难熬的那几天里,他甚至感到周身的器官只剩一只胃,没有四肢没有躯干没有舌头。那只胃翻江倒海滚动著,越变越巨大。
蒋大雷眯起眼,天边压著一片茶色的云,转瞬又消失不见。冷山说:“大雷,你不吃麽?”蒋大雷笑了笑:“我刚吃过,你不要省著,还有很多,我都扛回来了……”他猛地捂住嘴,再打开时,手心里一团黑糊糊的血。他按了按胸腔,里面有杂音,昨晚冷山的那一脚,实在太狠了。
这几日蒋大雷总是很困,白天开车开著就会睡著。大腿上一层层淤青,全是用手掐出来的。他知道自己不能睡,睡著了,就没有人叫醒冷山。
沙漠不停倒退。驶过岩石块,驶过灌木丛,驶过纵横交错的枯木,驶过古老城墙的残垣断壁。驶过日升,驶过日落。
半夜,冷山被一阵喧哗吵醒。他坐起身,把耳朵贴在车窗上。哗啦啦,哗啦啦,还有男人在笑,是蒋大雷,他又笑又叫,大声唱著歌──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麽,擦干泪,不要问,为什麽。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麽,擦干泪,不要问,为什麽……
冷山打开车门,迎面扑来一股湿气,硕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猛砸。他用手护著头,喊道:“大雷!大雷!你在哪?你在干什麽?”他的话很快被雨声淹没。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拦腰抱起他。蒋大雷在他耳边大声说:“山!你看,你看!下雨了!这是沙漠中难得一见的雨水,这是好兆头,我们有希望了,我们有救了!你看,你看,我们今天找到了食物,现在又下雨了,这是老天爷在告诉我们,我们一定能走出去,我们一定会活著走出去!”
冷山哭了,他从来没有这麽痛快地哭过。这几天他总是哭,眼泪都快流干了,现在雨水为他带来新鲜的泪,快乐的泪,希望的泪。他紧紧搂住蒋大雷的脖子,被他抱著,两脚腾空在泥呼呼的沙地上转圈。他想起以前,蒋大雷总是喜欢这样抱著他转圈,在空旷的打靶场上,在绿幽幽的森林里,在深蓝的星空下……
轰的一个响雷炸开,他飘飘忽忽,像在飞。
8
这场雨下了一夜。蒋大雷接了满满三大桶水,拧紧了放进後备箱。
冷山发著低烧,躺在後座昏睡,他梦见了半个月前的事情。一个个片断如同记忆残像,蜂拥而至。
战场上双方激烈交火。“冷山!左边!”他听见一声吼,蒋大雷瞪著血红的眼睛向他扑过来。晚上,黑乎乎的帐篷里,冷山摸著蒋大雷胸口的纱布:“大雷,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离开这鬼地方?”蒋大雷张大嘴:“离开!去哪?”冷山说:“营地後面就是沙漠,我们驾著车,不到一个月,就能走出去。”蒋大雷吃了一惊:“穿越沙漠,你疯了!”冷山笑了:“你不相信我麽?”他在蒋大雷身边躺下:“我的眼睛,撑不了多久。部队不会放我们走,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大雷,你想想看,我们走出去後……”冷山不说话了,他陷入绮丽的幻想世界。蒋大雷望著冷山,少年的侧脸那麽美,那麽纯洁,像天使。他握住冷山的手:“我答应你,我们一起走。”
“你们!干什麽的!”射灯扫过来。“大雷,够了,快走!”冷山催促蒋大雷。“食物,还要再多些……”“来不及了,走啊!”
冷山浸在梦里,沈沈浮浮。
蒋大雷听到“扑”的一声,吉普车向前挪动几米,不动了,他的脸变得刷白,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
冷山醒来时,蒋大雷又在烤肉。“吃吧。”蒋大雷说,“补充点体力,现在开始,只能依靠双腿。”冷山终於听明白蒋大雷话中的意思,他呆了呆:“没油了?”“引擎坏了。老吉普,能支撑这麽久已经很不错。”蒋大雷摸摸冷山的头,笑著说,“没关系,我们什麽都有,有水有食物,还怕走不出去麽?”他笑得很疲惫,有点牵强。这个男人瞬间老了许多,眸子和神情都显出沧桑。冷山看不见这些,他一点也不沮丧:“对啊,我们什麽都有,不怕。”
吃饱後,蒋大雷背著三大桶水、食物和一些救急品,扶著冷山上路了。一轮血红的残日半悬在地平线上,悲壮得很。
9
沙漠,沙漠。这沙漠像一张巨大、滚烫的嘴,吞噬了一切。头顶悬著火轮般的日头,无处躲藏。像要将腹部切开,扯出心、肺、肝、脾、胃、肠,拖得长长的,长长的,晾在这赤裸裸的天光下暴晒。看得见的,看见的是融浆,看不见的,嗅到的是血腥。沙漠似一个巨大的战场,金戈铁马,声如裂帛。
冷山软绵绵倒在黄沙里:“大雷,大雷……我走不动了,我受不了了……”蒋大雷浑身浴血,汗水和著脓水向下淌,一道黑一道红。他二话不说,卸下行李系在脚上,背起冷山,身体晃了晃,咬牙稳住,一步一步向前走。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只是觅著本能,朝著幻想中的绿洲行进。生的希望和死的恐惧驱使著他,在他耳边低语:活著,要活著,活著把冷山送出这个鬼地方……
天地旋转起来,无数个日头在眼前飞舞,张成无数血口,露出尖利的齿啃咬他的骨肉。活著,活著,就快到了,再坚持一秒,再坚持一分,再坚持一小时,倒下就什麽都没了,倒下就看不到冷山,看不到一切了……风卷著沙呜呜作响,像呐喊,像嚎哭,像死在沙漠中亡魂的悲泣。
夕阳西下。
冷山接过蒋大雷递来的烤肉:“大雷,五六天了,肉是不是快吃光了,我们又要挨饿。”蒋大雷紧紧盯著篝火:“怎麽会。还有很多,很多,吃不完的。”他喃喃自语:“一大只死羚羊,一大只,秃鹫没吃几口就被我发现了,还剩很多,很多,我都带上了……”
冷山埋头继续嚼肉。过了不久,他的寒毛噌噌竖起来,面色变得青灰,牙齿咯咯作响。
他的手一抖,肉掉到地上,粘了一层沙。
“大雷……”冷山浑身打颤,“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腿……”蒋大雷一震,转头死死瞪著冷山:“干什麽!你不要过来!”冷山抖抖瑟瑟站起身,向蒋大雷的方向走去。蒋大雷发出一声恐怖的怪叫,跌跌撞撞向後爬:“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冷山朝前一扑,两人摔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