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最冰冷杀人武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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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枪,结果没有找到。今天,今天我就来看你了。我真的长大了。我还年轻。我还没有死。我还有甜蜜的巧克力。
车里的座位上有一盒CD,我把它打开,一张一张地翻过去,都是我不认识或不熟悉的名字。在遥远的南方冬天,我曾经也有自己的歌,我唱着那首歌把自己的喉咙都唱破了。现在这些唱歌的人,他们怎么比得上我。我仍然将一张不知名的唱碟放进唱机里,静默5秒之后,一个女声开始细声细气地唱起来,是不是你呀,是不是你呀,一只沙哑手风琴追随着这个声音,接着是钢琴,反复单一的和声,太阳底下能呼吸的逃不了这一天,那细声细气的女声唱着,是谁错看了剧情分不清界限,她说那玫瑰永远不凋谢……我就拿了一张纸巾来擤鼻涕擦雨水。她在唱什么哟。我的车还在往前开,再转一个弯,我会看到那个两层的小楼房,楼下花园的花儿在狂风暴雨中一定雨打风吹去了。我没有打开左灯,有什么关系呢。我甚至把车头灯也关闭了。我徐徐地将车停在一棵香樟树的树阴里面,树旁边有一盏高高的雕花路灯,不过坏了,没有亮。时间是晚上八点,天空漆黑,雷雨的季节。
像从前一样,我惯于耐心地等。
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他们打了黑色或灰色的大雨伞,经过我的车旁的时候一律不抬头。这些黑色的人影他们将会忘记这里有一棵树,树下是一辆隐没在夜色中的黄色吉普车,吉普车里面有个细声细气的女人在唱歌,不过这暴雨会遮挡他们柔弱的耳膜,雨水也模糊了他们的微弱视线,所以,他们不能够看见,烂掉的车窗里面独自坐着的我。
我还在等。
前面三十米的地方,小楼房的二楼,亮着灯。窗帘半开,看不清里面的人,有电视机的蓝色荧光在晃动。
我应该学会好好唱歌,我可以坐在你面前的电视机屏幕里唱歌给你听,只唱你喜欢听的,只唱那些叫人掉眼泪的,只唱温馨的爱和回忆,不管那首歌动不动听。
我应该学习写回忆录,在封皮上包装“最深的记忆,最动人的倾诉”,然后在新华书店门口贴上“冬日最美的私小说恋歌,感性上市”的大横幅标语。
我应该在十一年前学一手好钢琴,这样我这双手就不是用来打一个人的麻将,而是用来弹钢琴曲,我应该用最好的曲子来追随你。这双手也不会喜欢去碰碎玻璃,让血水滴答流一地。我这双手本来应该画出最美的画让每一个看画的人都喜悦或哭泣。
这双手,现在,它们,就静静停在方向盘上,没有呼吸,连那些刚才还在流动的血一起,静止了。黯蓝的血管隐没在一层薄薄的青灰色皮肤下面。它们和我一样等着。时间是夜里十点,暴雨仍然在继续。
第一部分完美杀人计划(5)
一个女人从楼梯口出来。她撑一把橘红的雨伞,伞上有隐隐的波浪形图案。女人穿一件淡色碎花的睡衣,脚下穿拖鞋,女人的拖鞋在湿地面上哒哒地响着。女人手里拎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她往离家十米,离我的吉普车四十米的一个黄色垃圾桶走去。你可以明天一早去扔垃圾,你是个严肃认真的人所以你不能容忍过夜的垃圾,你怕垃圾发臭引来苍蝇。如果你说,就放那儿吧,明天再倒也不迟,因为外面在下着大雨。如果你说,等我看完这个电视剧。如果你说,电视剧也完了,我困了,想去睡了……可是你这个蠢女人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来倒垃圾。
我的车灯熄着,但是我发动了引擎。
我朝着一个方向,我只有一个方向。
我有很快的速度,不要忘了我亲自考取的货车牌照虽然那个牌照早已经被吊销。我可以一手握着一只咬掉一个缺口的巧克力,一手握着矿泉水的瓶子。我只要照着我的目的地,平稳地滑过去。光滑的路面泛着冰凉的光,我的车好像一对极速的冰刀行驶在北极寒地的荒凉里。
女人听到沉默的汽车的喘息。女人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刚刚掉进了黄色垃圾桶里。女人回头望我。
你不用望我。你不用记得我是谁。我沉在即将沉没的黑夜里面,你不会记得我的样子。
女人想往路边的花圃里躲让。我怎么会让你躲得开。我先撞翻那个垃圾桶,让各个颜色的垃圾洒了一地,让雨水再把它们冲散,我再来撞你。你怎么躲得过。女人在尖叫。这叫声为何如此熟悉。曾经有一个小旅馆里,我听过这样类似的尖声呼叫。但是没有用。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了,或者从更早更早更早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尖叫没有用。哭泣也没有用。就算你吼破喉咙!那短促的尖叫声将会在它刚刚接触空气和雨水的时候,就被彻底消灭。
我笔直地驶过去,车身连抖一下都没有。
一些冬青树匍匐倒地,一些七里香的花枝折断下来,一些虞美人火红的花瓣正在逐渐熄灭。一把橘红色雨伞刚刚粉身碎骨。
女人现在睡在我的车下,张开了双手,用一个安详的姿势,睡在开着美丽花儿的花圃当中。明天早晨你将要化成泥化成水化成花肥,这个花园将开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全世界最动听的夜莺都会飞来你的枝头为你唱歌。你应该多谢我。你的死亡鉴定上将写着:女,28岁,由于受到猛烈撞击,头骨粉碎性骨折,胸腔骨盆受严重挤压,颅内与腹腔大量出血,经抢救无效死亡。
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叫莫尼。
这是最安静的摧毁场面无声无息,请同时放两部摄像机在我的身后和侧面,请一直追随我,给我一个深刻的特写,发丝飞舞,口唇微张,眼神寂寞而决绝,千万不要错过。请手风琴和钢琴的和声在这之后五秒钟才缓缓响起,请那个细声细气的女声,在这个时候轻轻叹一口气,停顿,再重新唱起。
我把车倒回来,缓缓地倒,不偏不倚地,顺着来路倒在小楼的大门口。丁香树街7号。
雨水哗哗地下着,这是个雨水的季节,你知道么。
我开车门,下车,雨水立刻冰凉地流过我的全身,从头顶到衣领到脊背到胸到小腹到大腿到脚尖,这感觉让我想起了从前,从前南方的江水缓慢地流过我的身体,我多想变成一条绿色的美人鱼一直游到深海里去,深海里有蓝色的水草和白色的水母,我本来可以和它们永远在一起,一起跳舞,永不死去。他们却阻挡了我的去路,用一张柔丝渔网将我捞到岸上。
我上二楼,站在虚掩的木门前面,我还是习惯性地抬起手来,敲门。我敲门。从门里传来大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
这一次我要亲口告诉他:莫尼死了。
我说过的,让你等我。
第一部分怀揣了银色匕首(1)
如果可以拥抱那就拥抱吧,如果可以,请让你覆盖,请让我舞蹈。如果灯光亮起,如果生命之火被幽幽点亮,如果你怜惜我。
罗拉的圆舞
罗拉辞了以前那份工作到这个城市来居住是因为一次爱情。没有人知道这个原因。这是一个静悄悄的原因,如夜之微火,星星点点,不为人知晓,却在罗拉的心中熊熊燃烧。
罗拉就是这样,把衣服装在一个巨大的牛皮口袋里,把银行所有的积蓄取出来,买了一张飞机票,横穿大半个中国,她就飞到现在这个城市来了。她在离那个男人的住处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地段很贵,房间很小,只有十六平方,但是已经足够了—足够她每天下午或者傍晚起床的时候打开窗,打开窗她看见他。
他住在街斜对面那座房子的二楼,有时她看见他从楼里出来,匆忙或是悠闲,手里拿着东西,或是空着手。有时她看不到他,罗拉站在窗口伫立很久。她就看着他的微亮或是已经熄灭的窗口。
男人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他过着他自己的生活。他帮一家网站做兼职,他习惯凌晨时分关上电脑,跟网络里的男人和女子一个一个地说晚安,再见。有时候他也跟罗拉说晚安,晚安,我的爱。然后他倒在床上,也许会想一些心事,也许不,很快他进入梦乡。
天空在此时开始灰蒙蒙地白了。
罗拉的心也雾蒙蒙了,有点暗暗的喜悦,有点倦。但是不能让他知道。
她站在自己的窗前,她看见他的窗户里挂着黑白格子的窗帘,窗帘静止不动,罗拉的身体也静止不动。隔着一条街,她感觉他睡着以后的呼吸,秘密的气息。
罗拉光着一双脚,在木质的地板上来回走动,有时候她将音乐打开来,晨光中有女子的声音在细细地唱歌—如果你遇见我,你的手放口袋里,还是会把我拥在怀里—罗拉在晨曦的透明的光里跳着圆舞,往前两步,再往后退,转身。再转身。她在镜子里遇见她自己。微微笑着,眼睛漆黑。
罗拉是在两个星期以后的一个黄昏,看见男人带了年轻的女子一起走进对面大楼的门。
晚上八点,灯火都亮了。如果拨通他的电话,会犹如飞蛾扑火。
还是把电话打通了,呜呜呜,她怀疑电话里传来的是她自己的哭。但是他拿起电话了,喂,他说。她说,嘿。她不再说,他就紧跟着问,怎么了,还好吗?在做什么呢?
她看见他走到窗口,手里握着电话。
她说,嗨没什么。
罗拉看着对面窗户的他,她没有看见那个女子的身影,也许坐在沙发上,也许在洗手间,也许已经卸了妆脱了衣裳,也许她开了音乐声,也许她在等。像她在等。
她说没什么就打个电话突然想起你了。她听见他笑。她也只好笑。她觉得自己笑得勉强,就不再笑了,哑口无言地挂了电话。
也许什么事都没有,那都是她胡乱猜的。她一直有很好的想像力,她总是觉得自己适合去编故事或者写戏剧。
男人在夜里十一点半的时候给罗拉打来电话。罗拉此时正坐在一家热闹喧哗的酒吧里。身边坐着一个刚认识的男孩子。那男孩头发微曲,眼睛细长,看她的时候仿佛总带着温柔的笑。
男人在电话里问你还在外面吗?她说唔,喝酒呢。
他说是不是醉了,啊?
是有点醉。但是她回答说哪有啊没呢,还早,才喝了一点点。
从八点半到十一点半,三个小时,慢慢地沉醉。长夜很长,寂寞很深重。
我还没醉呢我还能再喝。
男人说早点回家吧,小心点。
她说唔我知道啦。她转头望向身边的男孩,眼睛细长看她的时候仿佛总带着温柔的笑。如果可以拥抱那就拥抱吧,如果可以,请让你覆盖,请让我舞蹈。如果灯光亮起,如果生命之火被幽幽点亮,如果你怜惜我。
罗拉放下电话,她看向男孩的眼睛。美丽优柔的眼睛,但是她并不想在里面看到什么。
她独自往住的地方走,往前走,两步,再退后,转身,生命不过是一场圆舞。
如果要问他,又怎么开得了口。如果真问了,未必不会失去一些什么。这是冒险的游戏。
所以她决定沉默。
她沉默的存在,也许能令他爱。
凌晨两点,她上网。看见他熟悉的身影。他问这么晚还没有睡吗?
她说没有睡怎么睡得安稳?
他又问这些天过得好吗?
她说还好,上班下班,吃喝玩乐。
他就微笑了。
第一部分怀揣了银色匕首(2)
她在这头就想,他的笑有几分真的?他的话又有几分真的?他的心呢?
罗拉看不到他的心,只能掀开窗帘看见他微明微暗的窗口。
她继续住在他的对面。她统计他的生活:星期一下午5点,他穿黑色的衬衣出门,目光坚定,头也不回;星期二下午3点,他手里拎着一袋东西,看上去是去洗衣店,二十分钟之后他空着手回来,5点半的时候他再次出现在门口;星期三的晚上他给罗拉打了一个电话,他问她这两天睡得安稳了吗,他说他一切还好,偶尔有点无聊,偶尔想起她,想起她于是给她打电话;星期四罗拉再次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与他走进大楼,这一次这个是短头发,染了棕色,头发蓬蓬松松,露出长长的颈;星期五,罗拉想,接下来应该怎样呢?
然而睁不开两眼看命运降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然而未知的总归要好些。
罗拉想就这样离开不如留下来。
晚上她给那个眼睛细长的男孩打了电话,她说,出来喝酒吧。
出来喝酒吧,让我们不醉不归吧,让我们在月光下面彼此发现然后彼此忘却吧。
那晚她触到男孩细致光滑的脸,她将自己的脸凑到男孩面前,请你记住我,不,还是忘了好些。她在午夜起身,穿上衣服,薄而轻透的衣服,像生命的脆薄随时褪下随时坠落随时只剩下一具躯壳。她带上门,不要送我,不要问我去哪里,因为我不会告诉你,因为你并不会真的来找我,即使你找我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因为迟早我们都会失去记忆。一片空白。
因为说不上谁跟谁曾几何时真的爱过。
她再次缓缓走在无人的深夜的街,一些车子从她身边飞快驶过,一些街灯亮一亮又熄了。她一直往前走,如果可以飞,如果给她双翼,她也不想留在原地。但是她一直走到一个地方,她抬起头,仰望。如果他知道,如果他此时开窗,如果他也看见她,他是把手放口袋里,还是把她拥在怀里?
她想起那些年轻的女子。长发的或是短发的,黑的或是棕色的。
也许什么都不是,她们只是他的好朋友。
罗拉在信箱里给他留言:我辞职了,也许我会来看你。
很快她收到回复:真的吗,你真的会来吗?
罗拉说:是真的,如果你想我。
他回答:我想你。
那么那些长发或是短发的女子并不是真的,她们是她的幻觉。她并不曾真的见过。
他只是真的见过她一面,那一次他在她原来的城市停留了两天,那天罗拉曾经牵着他的手说,我带你去这个城中最高的那栋楼,那里的天台可以触摸到天空。那天他们坐车到了那栋最高的楼,他们又乘电梯一直到达顶楼,到了顶楼的时候他们被告知,顶楼暂停开放,在维修。他们又乘电梯往下走,电梯往下降的时候,他用塞尔维亚语对她说了一句话,她问,什么意思。他说就是,我爱你。
如果是真的,何至于她就住在他的对面而她不敢见他。
罗拉在深夜的房间开着音乐,唱歌的女子又在细细地倾诉,当我忍不住又想起你只能在原地静静闭上眼睛,她闭上眼睛,当她的声音在心底轻轻响起,当他听不到她遥远的耳语,当他不知道她就近在咫尺,她觉得他比天涯还远一千倍的距离。
罗拉又在房间里一个人跳舞。她往前两步,又往后退,再转身。她的电话响了。
眼睛细长的男孩在问,你在哪里呢?我想见你。
罗拉说你不要见我了见我也没有什么意思。
男孩问那么什么才有意思。
没有意思,就是没有意思。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那个意思。所有的意思到最后都是没有意思。
男孩沉默了,仿佛要哭泣。但她知道他不会真的哭了,也许他会红一红眼睛,温柔妩媚的眼睛。她知道他挂了电话之后会一个人去一个什么地方,会喝一点什么,然后在那个地方会遇见一个什么人,那个人会望着他,直到他的眼睛又笑了。他不会记得她。她是昨夜之花。
那么他呢,住在对面的那个男人,她想他会不会一直记得她?
如果再见一面,是不是就好忘记了。
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她说我现在过来见你。他说好啊,你飞过来吧。
罗拉说不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