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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匕首的故事--卫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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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宣笑笑,那笑意象是从心底里一点点泛出来,双眸如星,从容自若,布衣难掩倾城之姿,便是隔着帷帽,管云仍然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以前的朱九宣绝不会有的笑容,以前那眼中,也绝无这样醉人的真情流露。  
 找了一家精致干净的客栈投宿,管云便即找了一家成衣店铺,买了数件精致衣装。九宣说了一句,见他充耳不闻,便笑着由他去。管云又挑又拣,让他换了一件淡青的长衫,那衣料如水丝滑,却不失挺括,边上有淡淡的水墨字迹。九宣看那字淡淡的,写作“春来春去尽无绪,花开花落原有因”,不由得吃吃笑起来。管云道:“你不喜欢么?再换一件。”九宣忙道:“我很喜欢。”  
 管云便眉开眼笑,要了许多精致好菜来,看他吃了些,又要了好茶来与他喝。拉着他出了客栈,说道:“今晚说是有灯会,文人雅集,九宣你定然喜欢。”  
 九宣看他面上欢容尽展,便说:“嗯,倒是有好久没有赶过这热闹。”两人在小街上走了一段,转上一条大道。道上果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九宣仍然戴着那帷帽,夜色中两人挽着手,倒也无人留心。九宣原不在乎人言流非,现在却不想管云的名声受他带累。只说是不想引人注目,管云也深以为是。  
 街上花灯甚多,不独小门小户家家悬挂,酒肆茶坊中更是流花溢彩,处处霓虹。两个人看看走走,堪堪走到一栋牌坊下面,忽然四周人声喧哗起来,只嚷道:“放烟花了,放烟花了。”  
 住脚看时,果然一点流星疾升,在半空中爆了开来,各色纷呈,便似一朵彩菊,急急的绽开,四下里尽力延伸出去。又一点朵开在先一朵之旁,扯出万道金丝,迷绚艳丽。下一朵,再下一朵,越来越繁疾,越来越精致耀眼。管云却不再看,因为九宣把帷帽拿了下来,流溢的彩色霞光映在他的脸上,他从没有这般美过,一丝丝的眉眼都在那耀眼的光华下面纤毫毕现,粉雪的肌肤晶莹生辉,红唇轻扬,齿若碎玉。四周的人尽在抬头看天,管云看他露出一个非常淡然的微笑来,心跳得很快,握紧他手,说道:“九宣,我不是做梦么?”  
 
  
  
 管云意乱情迷之间,一泄如注,觉得他轻吻如兰,一点清甜的滋味滑入口中,两人唾腻交缠,那清甜不知不觉中滑下肚去,嘴里回泛起无穷的酸涩苦意。  
 管云挣开了他手,垂眸细看他酡红的容颜,嘴角带一丝苦笑,眼角一滴泪落了下来,坠在他的腮边,又滚落到发里。  
 耳中听得他轻声又唤了两声,小四,小四。他心底里泛起一阵凉,又想起适才在镇上看的烟花,极瑰丽,又极短暂的,只亮了那么一瞬间,便人事不知。  
第二卷 问剑  


藏剑山庄几个铁钩银划的大字,仿佛要破纸而出般龙飞凤舞。九宣仰头看那匾,足看了半晌,脖子都酸痛难当,那大门还是紧闭,刚才招呼过他的小童也不见踪影。  
 他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深秋的风吹到身上一阵冷似一阵。日头暗淡无光,也让人觉不到一点温煦。靠着门口的石狮子,他也没指望着一介无名之辈能轻易见到藏剑山庄的庄主金平。虽然叫做山庄,宅院不算太大,只是地方难找,藏在山坳里。他戴着刚做好不久的人皮面具,言语举止都和从前大不相同。九宣看看这荒野中那一条还算平整的小径,忍不住直想笑。如果不是来求剑的人多,想必不能将山道踩的如此平滑。被人求得多了,烦得多了,也难怪这庄主要躲在深山中,而且闭门谢客。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小童探出头来,讶道:“这位公子,你还没有走?我们先生说了不见客的,你便是等到天黑也没有用。要是现在不走,天黑前就下不得山了。要我说,你还是快走吧。”  
九宣诚恳地说:“小兄弟,我真的只是想见一见金前辈,问他一把剑的由来,不是有其他所图。我相信金前辈深山独居也甚无聊,见一见面说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大碍。”  
那小童犹豫一下:“那我再跟先生说一说,要是还不成,公子就趁天早下山去吧。”  
九宣抱一抱拳:“那么多谢小兄弟。”  
那小童缩回头去,门砰一声又关紧了。  
九宣苦笑。  
这种闭门羹,以前他可从没尝过。仗着少年风流,容颜绝色,医术超卓,在哪里也是无往不利。  
他重又在门口坐了下来。  
又过了大半晌,那小童把门拉开一条缝,说道:“先生请你进去,可是也说了,你进去后,先生若不开口问你,你不可以讲话。否则先生便要发怒的。”  
九宣微微一笑,把一锭银子塞给那小童:“有劳你了小兄弟。”  
那小童却双目迷离。眼前来的这人面目普通,皮肤黝黑。却一笑之下,两眼亮如寒星,面容便似会发光一般。那锭银子递到手边,迷迷糊糊便接住了。  
院内几间青砖房,小童有些恍惚的引着他到了左首一间房门前。九宣朗声说:“打扰先生清静,先生勿怪。”  
屋里静悄悄的,一人说:“进来吧。”  
九宣迈进屋去,窗前坐着一个人,穿件竹布长袍,面目并不似传说中粗豪。九宣作一个揖,金平并不起身还礼,只是点头示意他坐下。九宣在他对面坐定,解下背上包袱,平放在桌上解开,里面便是两把长剑。  
金平看看其中一把,说道:“这是吴大家的手笔,他共炼四名剑,风云水火,这是青水,剑是好剑了,只是灵性稍欠,数年前被孟家所购。”九宣点点头。金平再看另一把,点头说:“这一把难得,是秦氏所铸,名曰厉日——只是秦氏三剑的凝霜失落已久,,寒绝早折,厉日剑为宫禁所藏,小兄弟从何得来?”  
九宣谨慎的说:“偶然得到。还有个小东西,想请先生法眼一断。”  
金平微微颔首,九宣便从袖里把那匕首摸出来,放在桌上。  
金平只看了一眼,便站起身来,双目亮闪闪的说:“这匕首你从何得来?”  
九宣说道:“这匕首据家师所讲,关系到晚辈的性命。若先生知晓此剑由来,还请相告。”他一向冷静自持,这时声音却已微微发颤。  
金平双眼一翻,光芒似电,看着九宣道:“关系你的性命……你身上有情痨之毒么?”  
这情痨二字,世上除了师傅映雪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九宣大惊之下,站起身来,眼望着金平,急切地说:“前辈若通晓其中奥秘,还盼不吝相告。”  
金平却又缓缓坐下,摆手示意他也落坐。九宣心中从无如此惶恐期待,眼定定的看着金平,盼他讲出这匕首究竟有什么秘密,能化解他身上的奇毒。  
 
  
 
 金平喝了一口茶,说道:“想不到传说中的情痨之毒,竟然真有其事……且今人也有受其害者……虽然说这匕首我早知道,传说中也有提及过情痨之毒,我却没想过,有生之年真能见到此物此事。”  
“我还在少年之时,家师曾提过情痨二字。说天下奇毒中,杀人不眨眼只算普通,杀人于无形也不算稀奇。盖此毒令人惧怕之处,却是看不见摸不到,动情便要殒命。相传是一个女子,得不到情郎的爱,便制了此毒,下在心上人的身上,要他再爱不得别人。此毒会繁衍相传,母亲若是中毒,孩儿也不能免,一代再传一代,直至血脉断绝。那男子后来寻到了真心所爱之人,却命在旦夕。这时有位异人相赠了一把匕首,并传了一套要诀,那男子依法所行,居然多活了十几年。那时师父说到这把匕首,讲它长五寸三分,宽七分,柄作青铜,双丝环扣蝴蝶绦,乌金吞口,鞘子上刻有一套口诀。这些话我只当是野谈。不料今天真有一把这样的匕首出来,而且真有情痨此毒在世上流传。”  
这一番话讲的平淡,听在九宣耳中却惊心动魄。他握紧了拳,定一定神,道:“依前辈所言,我得匕首却是无用,得找到鞘子才行?”  
金平摇摇头:“我所知不多。这匕首形状极奇独特,我才触动前事想起来。”  
九宣握紧的手又松开,又再握紧。站起身来,长长一揖:“多谢前辈今日一席话,晚辈便是寻不到长命之法,前辈这番言语,也是永不能忘。”  
金平眼见这年青人将两剑和匕首一起包好,又施了一礼,头也不回的走了,长长叹一口气。童儿捧饭出来,白饭素菜。金平忽然觉得生命极其宝贵鲜活,忘了许多烦难之事,将饭吃的干干净净。  

九宣大步下得山来,若是能寻到鞘子……若是寻到了鞘子……那映雪身上的毒便可以解,她与少年就离别的情人,还有重聚之期!  
鞘子往何处去寻……  
九宣低头皱眉想了一想。何深已死,霜剑已毁。  
恐怕……只有一人知晓这匕首的鞘子会在何处。  
语嫣。  
何语嫣。  
只是少年时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她会否还记得?便是记得,又肯不肯见告。便是她说了,又是不是找得出来?若真是在霜剑山庄那已成废墟的武库中……能不能找到?  
他翻来覆去只是想个不停,天色已经黑透,远近只有幽幽风响,时已深秋,连一声虫鸣也听不到了。  

映雪……映雪……  
九宣在心底里反复念着她的名字。温柔的映雪,美丽的映雪,却不能爱自己所爱的人,忍痛成全意中人与别的女子结缘,自己吞了忘情,在烟花之地容身……一直象长姊爱护幼弟一般的宠爱他,照顾他的映雪……世上唯有他知她知的痛,两个不能爱的多情的又薄情的人……  
九宣越走越快,提气在树梢上纵跃,直奔山下而去。  
第二卷 囚×伤  

九宣望空,轻轻弹一记指甲。  
微风由他的方向吹向这园林的另一方,树下的青砖道,那里三个女子慢慢软倒在地。  
九宣慢慢走过去。他的样子不象是潜进温家的贼人,倒似温家主人,在自家的院里漫步。那倒在地上的三个女子,两个穿着婢女的衣饰。九宣轻轻把那第三个衣装华贵的女子翻过身来,俨然便是何语嫣。  
九宣横抱起她,坐在道边的亭子里,点了一支香,轻烟缥缈,九宣托着腮,看何语嫣动弹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她的眼神异常迷惘,没有一点神采。  
九宣轻声的问她几个问题,生在哪里,喜欢什么点心,少女时住的什么样的屋子。然后他问,有一天,你在家中武库里拿了一把匕首,蝴蝶环扣柄,刀鞘在哪里?  
何语嫣木然地答:“在我的妆台里。  
九宣声音都有些颤:“哪里的妆台?”  
她说:“我房里那靠窗的桃木镶镜妆台。”  
九宣轻轻在她身上点了一下,何语嫣便又伏倒在石桌上。九宣虽然于有些事情模模糊糊,但却分明记得何语嫣在霜剑的房里并没有靠窗的妆台。  
他转过两重院子,庭园里一团死寂,并有来往的下人。他见到何语嫣曾在后面起居,打开门看时,心里猛然一颤,那靠窗的底下,果然有一张桃木镶镜的妆台。  
九宣这时步子都不太稳当,双腿绵软,撑着走到跟前,拉开罗镙小抽屉,里面首饰水粉胭脂混放一团,另有一个小小的布包。九宣捏了在手里,不必再看,那大小一定便是。  
 
  

 他一拿到东西,头脑立时便回复清明,飞身从窗子出去,跃上了屋顶,全速的奔离了温家,到了人群密集之处,就停下了势子,慢慢悠悠,象任何一个过路的闲人一样,左瞧瞧右看看,回到宿处,收拾了行李包裹,当天离了城。  

那匕首鞘子他一直紧紧攥着,他从未有如此紧切的握住过一样东西,哪怕是救命的忘情的瓶子。  
他骑在马上浑浑噩噩的走,一手把那鞘子摸索了一个遍,上面的每一个花纹都已经摸熟,在鞘子靠底的地方,有细微如发丝的字迹。  
他想这个想了太久,真的拿到了,却觉得身在梦中,半睡半醒。  
那些字言简义骇,便是如何运气行气。九宣深明医理,那些字在心中一个一个流过去,他体内的真气便在四肢百骸间慢慢游移而动。映雪,映雪,我们可以逃出生天了么?可以摆脱那流传不息的诅咒了么?  
映雪,映雪,你想不想再见你的爱人?我记得他是谁,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他没有娶过另外的女人,他还是想着你的,只是以前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想起了来,我怕你伤心呕血,我怕你那阴沉难测的门主不肯放手你,现在我什么也不怕了,谁也不能再伤害我们……  
他从早到晚都在道上,不曾歇宿,连水也没有喝一口,晚间马儿疲了,他便胡乱在哪里窝一宿,手里始终紧紧攥着那匕首的鞘子。  
他进城时天尚未亮,快到那家院子时,突然省起自己模样狼狈。这本是末节,从离开北狼后他便没在意过自己的体面。这时却不知道怎么计较起来,找了家小客栈,梳洗过换了衣衫,才慢慢走过去。清晨的院子,是没有什么声音的。嫖院的男人要么没睡醒,要么已经走了,花娘也是如此。他进门时,门是虚掩着,并没有看守。  
九宣进了门,左右看了一看,忽然觉得不妥。  
他停住了脚,影壁后走出一个人来,向他微微一躬身,道:“公子来得好早。”  
九宣眼波流转,他脸上的易容早已洗去,这时晨曦的淡淡的白雾里看来,清秀飘逸绝俗出尘。他微微一笑,说道:“严六叔也早。怎么千里迢迢来这小小的娼馆寻乐子么?”  
严六低头道:“公子离家甚久,城主十分惦念,小人特来接公子回去。”  
九宣语音轻柔,心里却杀机暗萌:“城主姓严,我姓朱,北狼又怎能算是我的家?”  
严六感到那一点寒意袭到咽喉时,退闪已经是来不及,他甚至没有看到九宣怎么出的手,没看到那剑是从哪里拔了出来。九宣的剑尖点在他的颈上脆弱的凹处,声音柔缓依旧:“六叔还是让开的好。”  
这是从没有人见过的九宣。  
从来也没有人见到九宣这一面。  
“我其实不想杀你。”九宣轻轻摇摇头:“我要是杀人,办法极多,你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了的。可是这处的风里也全是血腥,这院里的人你们一个也没有放过吧?映雪又在哪里?你们杀了她么?”  
严六惊惧之极,失色摇头,说道:“城主说不许杀她,活擒下之后送回北狼去了,公子千万手下留情!前两年里公子身子弱,我也曾尽心侍候过的。”  
九宣说:“这院里的人又有甚么错了,你们要赶尽杀绝?”  
严六声音抖索:“公子不顾柳映雪的死活了么……”  
九宣剑尖轻轻向前一送,严六颈上顿时剧痛,下半句话便吞下说不出。九宣满眼的轻蔑,道:“你以为你是当紧的人物了?我杀了你再去找严烈阳,他会否会为了你这狗腿子的死活与我为难?”  
严六只吓得魂不附体,心知九宣说的确是实情。眼见九宣微微一笑,碎玉一样的贝齿一闪,长剑洞穿了他喉头。严六眼睁的老大,九宣拔出剑来,血喷溅的到处都是,那沉重的肉身便颓然倒地。  
九宣垂着手,剑尖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四周破空之声大作,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已经将这院子围的密不透风。  
九宣嘴角带着冷冽妖丽的笑意,倒提着长剑出了那院门。  
不再修炼沁心诀的朱九宣,从无人得见过的朱九宣。  
从前他绝顶聪明,惊艳四方。可是他是没有心的,他的心被冰雪冻着,不会喜怒嗔痴,笑非笑,嗔非嗔,旁人羞辱他也无妨,伤害他也无妨。  
现在却是全然两样。  
 
  
 想到映雪死硬的脾气,她若是被活擒去北狼,这一道儿上会吃多少苦处。九宣握着那剑的手紧了一紧,想到金平讲这剑时的神态。  
小四的青水剑……孟家独门的铁钩银划——他脸上现出倾城绝世的微笑来,极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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