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风雨人生-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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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中国托派前途,陈独秀说:“没有前途,除非改变态度,改变过去的错误方针。
猴子这班人,只晓得摆第四国际的大架子,闭关自守、自立为主,连第四国际的威望也一扫干净。
11月3日,陈独秀在白竹纸上用小字给托洛茨基写了一封信,说:“中共人数远远超过我们,然亦只是些知识分子和没有一点工人阶级基础的武装队。
我们在上海、香港二处有组织的人共计不满50;其余全国各地游离分子大约在百人以上。
他将信交陈其昌转寄。
1939年1月9日,托派临委见到陈其昌带回的陈独秀致托洛茨基的信后,作出《给国际的政治工作报告》,附在陈独秀的信后,驳斥陈独秀在给托洛茨基的信中说他们是“极左派”。
托洛茨基3月11日写信给陈独秀,说:“我很难形成一种确定见解,来判断我们的同志的政治意见,或判断他们极左主义的程度,因之也不能判断我们的老朋友方面对于他们的严斥是否正确。
“我非常喜欢我们的老朋友在政治上仍旧是我们的老朋友,虽然会有若干的分歧。
托洛茨基再次建议陈独秀到美国来。
3月初,嗣母谢氏已卧床不起,因谢氏已有78岁,眼又失明,陈独秀平日亲手为谢氏盛饭夹菜,十分孝顺。
在生活的动荡和日本飞机来回的惊叫中,谢氏终于在3月22日去世。
陈独秀身披麻衣,为嗣母办了后事。
谢氏是昔凡夫人,一生未生育,陈独秀从小过继给她为嗣子。
陈独秀在外,谢氏一直和高晓岚生活在一起。
陈独秀与高君曼生的儿子哲民在北平大学读书时,谢氏叫北京“崇古斋”牛老板每月从陈昔凡股息中补助30元给哲民。
办完祖母的丧事,陈独秀对陈松年说:“等战事结束,我们回安庆,要把祖母的棺木带回去。
这时,陈独秀身体陡衰,血压高涨,两耳日夜轰鸣,几乎半聋。
潘兰珍不得不大声和他说话。
陈独秀常坐在椅子上养神,打算静下来写一部书稿,不得不暂时放弃。
邓仲纯为陈独秀抓了几付药,想降下血压,结果没有奏效。
一天,罗汉来坐,问陈:“可好些?”祖母去世后,北大同学会资助陈办了丧事。
陈独秀说:“血压还高,耳朵日夜轰鸣,像是什么东西堵塞,只听到轰轰的声音。
罗汉说:“安心静养,这一段别再看书写字。
陈独秀说:“已有40余日没有写字,前些时刘启明来信,要我作文作书,怕一时半载无法兑现。
“住在这里行吗?”“恐怕不是久留之地。
邓太太和潘兰珍处不好。
罗汉点点头,说:“近日我去一趟重庆,回来我再想想办法。
这次和罗汉分手,陈独秀再也没有见到罗汉。
后来罗汉夫人方志强说,5月3日,日机狂轰滥炸重庆,数千人丧生于大隧洞倒塌,罗汉再也没有回来。
陈独秀含着泪水对潘兰珍说:“罗汉出事了。
5月4日,延安报纸请毛泽东写一篇文章纪念“五四”运动20周年,使毛泽东又一次记起了陈独秀。
他写道:“陈独秀不是也‘信仰’过马克思主义吗?他后来干了什么呢?他跑到反革命那里去了。
潘兰珍扶着陈独秀到城东江津公园散步,和高语罕、欧阳竟吾、苏鸿仪、邓燮康等人聊天,他们邀请陈独秀打牌,陈说:“弟遭丧在身,玩牌应酬必在百日之后,谢谢,谢谢。
邓燮康等人听了,不再勉强。
胡宗南、戴笠来访(2)
潘兰珍问陈独秀:“他们每次邀你吃饭、玩牌,你为什么没有话?”陈独秀说:“酒食应酬的事我不太习惯。
一日,高语罕正和陈独秀闲谈,戴笠、胡宗南来到陈独秀家。
戴笠是特务头子,胡宗南是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
戴笠说:“蒋先生一直挂记陈老,他没有时间来看你,特地叫学生和胡司令来看你。
一位随从模样的人将苹果和茅台酒摆到了桌上。
陈独秀说:“谢谢。
胡宗南拿出剪报资料,递给陈独秀,说:“受到人身攻击一事,大家不平则鸣。”陈独秀一看,是去年3月15日《大公报》上傅汝霖等人写的公开信。
“今天特来请教,……大战当前,如国策不能贯彻,前途实堪隐忧。为今之计,陈老意下如何?”陈独秀说:“本人孤陋寡闻,更不愿公开发表言论,致引起喋喋不休之争。务请两君对今日晤谈,切勿见之报刊,此乃惟一的要求。言世界大势,大不利于苏,殊出意料。斯大林之强权政治,初败于希、墨的极权政治,苏联好比烂冬瓜,前途将不可收拾。苏败,则延安决无前途,此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改变,请转告蒋先生好自为之。出门后,胡宗南说:“我知道,要白跑一趟。戴笠说:“都是张国焘,黔驴技穷,出此馊主意。
他把共产党开山祖请出来,以此搪塞校长。张国焘叛逃后,到戴笠军统从事策反活动。
他向蒋介石建议,利用陈独秀的舆论对付延安的宣传,比叶青等人反共文章的作用大。
蒋介石看了陈独秀讲话记录,说:“陈独秀的见解深湛,眼光远大。
戴笠、胡宗南见蒋介石满意,也没有二话。
胡宗南、戴笠走后,潘兰珍兴奋地对来坐的高语罕说:“县长到那里去,要打扫街道;来看老头子的人,比县长大几倍,也没有人打扫街道。
高语罕说:“胡宗南、戴笠是微服私访,如果县长知道了,一定会来的。
鹤山坪石墙院(1)
1939年入夏后,敌机轰炸重庆、成都加剧。
日机轰炸重庆、成都,来回要经过江津。
每次飞机过后,陈独秀都要大口喘气,歇息半日才回过神来。
一天,他给杨鹏升写了一封问候信。
杨鹏升任国民党川康绥靖公署少将高参,两人在武昌认识。
发信路上,陈独秀在一个旧书摊前停了下来,上面有不少线装书。
有一本线装《皇清经解》手稿,引起了陈独秀的兴趣,作者是杨鲁承,他问卖书人:“杨鲁承是谁?”卖书人说:“只知道是江津鹤山坪人,清朝进士,其他的不知道。
陈独秀翻了一会,见书便宜,把书买了下来。
隔日,陈独秀和邓蟾秋、邓燮康叔侄在茶馆中闲谈,陈独秀提到这事。
邓蟾秋说:“杨鲁承是清朝二甲进士拔贡,写过不少书,家中有几箱子手稿,来不及整理就死了。
陈独秀问:“不知他家还有什么人?”邓燮康说:“杨鲁承有3个儿子,都已去世,只有一个媳妇杨彭氏还健在,家中事都由她料理。
陈独秀说:“如有可能,想和杨家后代见一面。
邓氏叔侄便托鹤山坪人江津一中施怀清校长带信给杨彭氏。
杨鲁承有一个孙子,叫杨庆余,很想出版祖父遗著,希望有一位名人作校正并作序,听说陈独秀对他祖父书稿有兴趣,正中下怀,立即赶到了县城。
陈独秀见杨庆余来了,十分高兴,留他用饭。
陈独秀问:“祖父书稿都是些什么内容?”“有《杨鲁承先生谈〈皇清经解〉》,这便是先生买的那一本,还有《群经大义》、《杨氏扈林》、《龙溪日记》等。
听说鹤山坪夏天凉快,陈独秀和潘兰珍决定去住一阵,好则多住,不好则少住。
这里敌机太吵,而且,潘兰珍和邓太太不和。
家在鹤山坪的施怀清校长听说陈独秀要去整理杨家旧书,邀请陈独秀夫妇住到他家——施家大院。
陈独秀想,给杨家整理旧书之余,还可以写自己的东西。
汪孟邹来信劝自己完成自传。
去年3月7日,汪孟邹在《实庵自传刊者词》中说,“现在陈独秀先生正在完成其自传的全部,并已允许续成各章归我们刊印单行本,这当是读者所乐闻的。
但陈独秀准备写完《小学识字教本》后再写自传。
他写《小学识字教本》的目的之一,是使学习者知其所以然。
诠释文字的来龙去脉,陈独秀运用了许多新兴学科知识,克服了古人的局限。
7月,几个挑夫随着陈独秀、潘兰珍两顶滑竿,走了20里地到了鹤山坪。
陈独秀住在施家大院,每隔几日,到杨鲁承旧居翻翻书稿,杨鲁承旧居又叫石墙院,离施家大院两里地,没有大路,不通车辆,但走石板路,来去很方便。
初来乍到,陈独秀感觉很好,敌机的声音很少听得到,也少了许多来往应酬。
陈独秀每月有北大资助,交给施家作伙食费。
后来,九中的何之瑜、儿子陈松年以及邓仲纯等人常来看陈独秀,潘兰珍就自己生火做饭。
邓仲纯来时,身上总背上一个药箱,顺便为陈独秀看病。
何之瑜在罗汉出事后,代表北大同学会照顾陈独秀。
住了一阵,杨庆余邀请陈独秀住到他家来,陈独秀也嫌施家小孩子多,便答应了。
进石墙院,主建筑是一栋砖木结构的大瓦房,拾3级砖砌台阶而上,是宽阔的过厅,两边是偏房。
左边有一折门对着过厅,是陈独秀和潘兰珍的卧室。
对着院子的窗子上有八九根窗格棂,中间一根横档。
房屋很高大,在大窗子上面还有一个小天窗。
屋顶没有天花板。
杨家另给陈独秀夫妇让出一间书屋,是7间正房中东边的第二间,20平方米,南墙有窗户。
这间房子是杨二太太彭氏住的,陈独秀来了,彭氏让了出来。
陈独秀住宅的东头一间是杨家的灶房,陈独秀和潘兰珍的灶房安在进门处。
杨鲁承家藏书很多,陈独秀开始静下心来整理杨鲁承的遗著。
潘兰珍做家务之余,新开了一块菜地,两人各得其所。
一次,陈独秀夫妇上江津县城,邓氏叔侄邀请他俩到大什宇菜馆吃饭。
邓燮康问:“怎么样?”陈独秀知道问整理杨氏遗稿事,说:“我花了两天时间,反复看了几遍,写得不错,有价值。
邓燮康说:“章太炎不欣赏杨鲁承的东西。
有一次杨鲁承听说章太炎到了四川,便带着《杨鲁承先生谈〈皇清经解〉》去见章太炎,章太炎先生在杨氏书稿后写了“杂乱无章”4个字。
杨鲁承十分恼怒,没有多坐就走了。
陈独秀哈哈大笑,说:“杂乱无章没有关系,只要稍加整理,就会有理有章了。
章太炎很小气,想不到给人家看稿也这么小气。
陈独秀想起章太炎在日本借钱给人要本息的事。
回到鹤山坪,陈独秀继续整理杨鲁承书稿,慢慢的就没有兴趣了。
一次,龚灿宾县长来鹤山坪见陈独秀,谈起杨鲁承书稿的事,陈独秀说:“开始看还不错,看多了,就不对胃口了。
鹤山坪石墙院(2)
陈独秀认为,杨老先生对群经的创见不如四川的廖李年,对诸子的阐述,不如胡适之。
独居山村,陈独秀常写诗赠给朋友,排遣孤独的心情。
一夜秋雨后。
陈独秀吟《自鹤山坪寄怀江津诸友》诗:“竟夜惊秋雨,山居忆故人。
干戈今满地,何处着孤身。
久病心初静,论交老更肫。
与君共日月,起坐待朝暾。
陈独秀还书自赠方孝远小诗给葛康俞:“何处乡关感乱离,蜀江如几好栖迟。
相逢须发垂垂老,且喜疏狂性未移。
杨鹏升妻子和平女士来信索要诗,陈独秀写诗:“前年初识杨夫子,过访偕君昨日情。
寂寞胭脂坪上月,不堪回忆武昌城。
1937年年底,陈独秀到武汉时,和武汉警备司令部少将衔参谋兼武汉防空司令部筹备办公署主任杨鹏升认识,故有“前年初识杨夫子”和“不堪回忆武昌城”句。
在德感场练习书法的葛康素写信向陈独秀请教书法,陈独秀回信谈书法三事:“一、作隶宜勤学古,始能免俗;疏处可容走马,密处不使通风;二、作书作画,俱宜疏密相间;三、初学书者,须使粗笔有骨而不臃肿,细笔有肉而不轻,然后笔笔有字而小成矣。
笔划拖长宜严戒,犹之长枪大戟,非大力者不能使用也。
郑学稼来信问他做官事,他回信说:“某生救国皆不一定要做官,人各有所长所短,若用所短,于谋生救国均不适宜。
10月中旬的一天,陈松年来看父亲。
从国立九中到鹤山坪,先要过江北上,再步行20里。
虽是深秋,陈松年走了一身汗。
陈松年送来一封川康绥靖公署杨鹏升寄自成都西顺城街的信,里面有某先生托杨鹏升寄来的钱,陈独秀大喜过望。
陈松年吃过午饭就回去了,陈独秀写了短函,叫陈松年带到江津寄。
因为有了钱,潘兰珍也喜滋滋的。
但他不知道某先生是谁。
入冬后,陈独秀耳鸣症状稍减,但血压仍然很高。
这时,杨鹏升来信邀他去成都住一阵。
听说住在成都顺城街的杨鹏升家距离商场近,潘兰珍羡慕地说:“好久没有逛过商场了。
陈独秀说:“听说成都海拔高,去了怕对血压不利。
再说,万一遇上飞机,炸死倒痛快,炸残废了就麻烦了。
“就那么巧,没有炸别人,单炸了你。
潘兰珍不以为然。
陈独秀说:“将来我们到芜湖,重开科学图书馆去。
12月30日,陈独秀给搬到成都骡马市街的杨鹏升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日内去重庆看病,因为一直没有诗作,便将昔日写的《告少年》诗寄去,以答谢杨鹏升夫人和平女士赠的画笺。
在《告少年》诗里,陈独秀骂斯大林是独裁者。
活不了三年(1)
1940年元月4日,陈独秀夫妇由鹤山坪到江津县城。
头一年二月到重庆的章士钊来信说,为陈独秀看病的医生去歌乐山,要陈独秀推迟几日去重庆。
在江津县城住了一个多月,国画家阎松圃来看陈独秀,谈到医药费用的事,陈独秀说:“倘有编译局约购一稿,可以支用,我不想累及别人。
国立编译馆馆长陈可忠拟为陈独秀《小学识字教本》预支稿费5000元。
自祖母去世后,陈独秀一病10个月没有写字,书稿没有动笔,已成一心病。
阎松圃说:“你是政治上软禁,经济上很穷,生活上靠朋友。
陈独秀笑笑,说:“幸亏有朋友帮忙,有的人连面也没有见过,就寄钱来了。
2月6日,阴历腊月二十八日,何之瑜陪陈独秀、潘兰珍到了重庆仁和医院。
章士钊来看陈独秀,见面说:“你很好,我像小瘪三样。
陈独秀说:“你找弱男回来管管好了。
吴弱男是清末诗人吴彦复的女儿,20年代末,章士钊有姨太太奚夫人、殷夫人后,他们就不在一起过了。
章士钊说:“快过节了,到我家过春节。
当时章士钊从重庆国府政乐庐搬到中三路聚兴村5号住。
陈独秀摇头说:“乱哄哄的时候,饭都吃不好,还过什么春节。
他答应出院后,到章士钊家住一阵子。
奚夫人带女儿章含之此时滞留上海。
章士钊说:“杨先生给我刻的印章样本,我已收到了,你替我谢谢他。
陈独秀感慨地说:“杨先生真是热心人,三番五次地支持我,我现在欠债太多。
这时何之瑜进来,叫他们说话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