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天下 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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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师末了又不知玩了什么花样,弄得空中火星乱冒,一团绿色磷火在流川面前闪了三次,忽的火焰爆涨起十来丈高,在众人惊呼声中又化为灰烬。那大师道:”行了,此人身上邪毒已去,不会再受恶魔操纵了。”
众人俱都看着流川,流川几将舌尖咬出血来,硬逼着自己向那人鞠了一躬,道:”多谢大师再造之恩。”三井等心下一松,宫城朗声道:”仙道那小贼怙恶不悛,用邪法害我师弟,又害死众多英雄好汉,天幸已在鹫峰上为我三师兄推下深谷,必死无疑。白发一门虽误中奸计,做了对不起大伙儿之事,但望大伙儿念在我们并非有意犯过,又功过相抵的份上,在这里将这个过节揭过。若还有哪位英雄不服,竟可上童山理论,但要是谁敢再以此事为由,找我们小师弟麻烦,白发弟子可也不是一味贪生怕死之徒。”
众人向来知道白发弟子厉害,何况此事确非完全是他们之责,就算还有人心存疑惑,也不敢提出,当下唯唯否否,与三井等寒暄了几句后散了。
宫城喜道:”此事总算告一段落了,流川,你也不必自责,总之,一切都是仙道的错。今日你便搬出那铁密室吧。”
流川怕自己双目泄露心事,不敢抬头,应了声”是”,但听彩子接着淡淡地道:”我们反正住不了多久就要回湘北了,搬来搬去,也让人家总镖头为难,我看那间密室一应俱全,也没什么不妥,小师弟,你便再忍耐几天吧。”
宫城不知彩子何意,但他对彩子向来百依百顺,自不违拗。三井默默地看着地上,心中苦笑。流川一言不发,从院中回转密室。
他经历了这番折腾,四肢无力,多日来强自撑起的精神也似要倾覆一般,但一念及仙道,立刻又振作起来,不断告诉自己:”他没死,他一定没死,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逃出去见他。”
想到自己适才被逼当众认错,胸中又是一股逆气上升,他强自压下气去,心道:”以前我说要去禀明师父后才好和仙道去隐居,他说师父会把我关起来,我不信,他便大为光火,还要和我分手。当时我以为他小题大做,莫名其妙;现在看来,他洞透世事,非——非我所及。我若早听他话,哪至——哪至——”又想,当时在半崖上若非自己让仙道出啸邀来三井,说不定现在他们早已逃出陵南,比翼双飞了。心中一时懊悔无已,他知再想下去,势必陷入疯魔,不敢再想。
闭眼运了会儿功,觉得内伤基本痊愈,决定好好睡一晚,养足精神,明日三井送早饭时便制住他逃出去。他将逃出去的法子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觉得已无甚遗漏,这才合眼睡去。
睡梦之中尽是仙道的种种笑颜情态,温言软语,他知自己实是在做梦,但他十几日来已是相思欲狂,见不到真人,便梦也是好的,便看着梦中的仙道微笑。
忽觉仙道伸臂抱住了自己,张口在自己脸上亲吻,感觉异常真切。流川又惊又喜,还怕仍在做梦,轻轻问道:”是仙道么?”仙道含糊应了一句,一只手替他宽衣解带,滑入他胸口抚摸。流川颤声道:”你——你没死么?我可想死你了,大白痴。”那人道:”我也想死你了呀。”
流川虽在心情激荡之下也立即察觉声音有异,用力睁眼一看,不禁又惊又气:这哪里是什么仙道了?分明是三井在抱着自己温存。他想要将他格开,但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立刻知道是穴道被点,心中只感恶心无比,沉声道:”滚开!”
三井一震,却并不放手。此时流川上衣尽畅,三井将脸贴在他胸膛上,双手不断抚摸他,颤声道:”流川,我一直都喜欢你,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便答应三师兄一回吧。”不等他答应,俯身在他胸口上一咬,流川莹白赛雪的肌肤上立刻呈现一个红印,三井脑中一昏,更加放肆起来。
流川又羞又恼,但一来三井于他有救命之恩,又是半师半兄,他若大声喊叫须于他面子上不好看;二来他也不愿自己这副窝囊样子被别人看到;三来他从未在这个英俊豪爽、待他百依百顺的三师兄身上见过这般势若疯虎的模样,心中颇为惊惶,一时忘了喊叫,任三井在自己身上放肆。
便在这时,外头雄鸡报晓,三井吃了一惊,蓦地里天良发现,一下子跳离流川,站在地上,双目瞪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妖魔鬼怪。
流川见他离开,心头一松,又怕他再发兽性,暗暗运气冲穴,但他越是情急,穴道越不易被冲开。幸好三井并没再去侵犯他,他呆了半晌,忽然以额撞墙,直撞到满头是血,才暂时冷静下来,一言不发走出大门。
他去马厩乱牵了一匹马,策马飞奔,也不知奔了多久,马口中已吐出白沫,脚下踬蹶,他才不再鞭策,任它停在路中。
来往行人不断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三井心道:”这下子全完了,流川定会将此事告诉宫城他们,师父和江湖上的朋友们也都会知道,他们——他们全要瞧我不起。”他幼年时随着安西学艺,年纪极轻时便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的万儿,白道朋友人人尊称他一声”少侠”,黑道中人闻他之名便心魂俱丧,他心中一直以此为傲,突然间做出这等丑事,想到以往争来的荣誉就此毁于一旦,今后人人都瞧他不起,不禁失魂落魄,不知如何是好。周围人们的好奇眼光也好似嘲笑,让他抵受不住。又想自己对流川的欲望越来越深,便是此事不被揭穿,他也绝无偌大定力斩断情丝,以后不免重蹈覆辙,惹流川厌恶,而自己终身为他所制,更是永无出头之日,与其受这般无穷无尽的折磨,倒不如一死了之,也是干净。
他虽骄傲好胜,但内心颇为脆弱,一生又殊少挫折,一旦闯了大祸,心智俱乱,加上对流川与日俱增的欲望确实让他苦不堪言,此时一想到”一死了之”四字,当即心情一松,双腿一夹,催马往湘江跑去,打算投河自尽。
忽然,头顶几声鹰叫,一物从天而降,落在他肩头。三井见是师门用来传讯的白头鹰,心中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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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被三井气得不轻,他走后又过了半天他才冲穴成功,快手快脚将上身衣物穿好。三井出去时忘了带门,他轻易便来到门外。
他心情恶劣已极,怕有人守在正门,撞上自己后被自己一怒之下打死,便想从边门、或者翻墙出去,猛听的门口一声马嘶,有人大叫:”宫城,彩子,不好了!”
流川一听是三井的声音,不禁气往上冲,心道:”好啊,你还敢来?你于我有恩,我杀你固是不妥,但打你一顿出气可不会心软。”他不愿与宫彩二人正面冲突,隐身一根廊柱之后,打算趁三井落单时动手教训他一顿。
三井冲到院中,满脸血污,狼狈不堪,一手上站着只白头鹰,一手上拿着封信。
流川在安西门下五年,自是识得这种鹰,知道师门有急事时,便以这种鹰传讯联络,见了三井手上之鹰,忽有不祥预感,心中一个声音道:”流川枫,快走吧,快去找仙道。现在,你反正什么也不知道,走了也不打紧;若再过片刻,便走不了了。”但脚下如生了根般,半步也移动不得。
宫彩二人已闻声而出,见了三井的模样都一惊,二人同时出口询问。宫城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点子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彩子道:”你受伤不要紧么?快进屋,我为你疗伤。”
三井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晃了晃手中信道:”二师兄说,师父得了重病,危在旦夕,让我们立即返回童山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三井等几人均是生世孤苦,或被父母抛弃,或遭仇家追杀,而为安西所救,师恩深重,当真是为其百死不悔。忽然听到师父病危,三人心中都急如焚火,恨不得当即插翅飞回童山。
彩子道:”我去收拾行李,我们马上走。宫城,你去告诉流川。三师兄,麻烦你向铁男镖头借几匹快马。”三井道:”没问题。”正要走,身前一暗,被一人挡住,却是流川。
三井一愣,随即满面通红,想他定要当众拆穿自己的丑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流川却看也不看他,面色苍白地冲宫彩二人道:”不用等我,我先回童山了。”也不等他们回答,便往庄外走去。
走不多久,背后马蹄声响,初闻时这马尚在几里之外,倏忽间便跑到近前。马上乘客跳下马冲流川抱拳道:”流川公子么?我家总镖头听三井大侠说了尊师之事,知公子急欲赶回见他老人家,特命我将此马送给公子。”流川见这马通体乌黑,四腿修长,昂首顾盼,神骏非常,谢了一声,也不见他怎样动,便已跨坐马上。
那人大喝一声”好”,马已带着流川绝尘而去。
流川也无须挥鞭策马,双腿轻轻一夹,马便能顺着他意思跑快跑慢,他心情郁闷,纵马一番驰聘,才稍减心中抑郁之情。
不多久到了一个市镇,他停马向人打听路途,知此地是离巫云湾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他来时也曾路过,却没什么印象了。
他听说此地离巫云湾不远,便心中一动,想:”这马脚力如此之快,我何不先往鹫峰一探?”勒马立途,呆了半晌,自觉不妥,只得叹了口气,继续前往湘北,心中默默对仙道道:”我不是离你而去,只是师父病了,要见我,我去见他一面后,立刻会回来找你。你放心,无论你到何处,我都会找到你。”他这时虽仍不信仙道已死,但分离十多天,音训全无,再坚定的信念也难免有动摇之时,他说”无论你到何处,我都会找到你”,是已下了决心:如果仙道已死,他也绝不独生。
正文 (十一)忍分飞斗转城荒(2)
从陵南京城到边塞雄关原要几十天路程,但流川胯下的黑马乃是当世一等一的神骏之物,流川又一意催快,风驰电掣,不过三天多便走完了十多天的路。
流川见黑马已露疲态,过了雄关后不忍再催,下马牵着它缓步而行。
雄关外就是湘北的地界,流川一路过去,身边帐篷越来越多,男女牧民一起放牛牧羊,言笑无忌,更不时传来大姑娘小伙子嘹亮的歌声。流川虽挂念师父安危和仙道生死,忧心忡忡,听了歌声后,也不觉愁怀开解,精神为之一振,又想:”若是仙道这时在我身边,我们一起骑马去见师父他老人家可有多好。”
当夜,他在牧民处借了一个帐篷,安睡一宿,次日清晨继续赶路。湘北人一向豪爽好客,又见流川相貌秀美,对他颇有好感,他走时硬塞给他一包包奶酪点心,流川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这日行到中午时分,黑马力气已复,流川任它低头吃草,自己也饱食一顿,便要上马,继续趱程赶路,突然间,几匹快马从对面跑了过来。
流川见来的一共七匹马,两匹在前奔逃,五匹在后追赶。追赶的一匹上乘客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中了前一匹上的乘客,那人翻身落马,他的四名伙伴在旁掠阵,喝了声彩,他继续取箭射另一人,这回却射偏了,趁此空挡,前一人已奔到流川近前。
流川不欲多管闲事,拉开马头让道。那人见流川腰上悬着一把剑,忙向他求救:”这位大侠快救我!”流川见他短衣小帽,看服饰不是自己部族的人,一时也想不起他是什么部落的,便冲他一瞪眼,道:”干么救你?”那人一愣,指着后面结结巴巴地道:”名——名鹏的人忽然来打劫,我——我——”他见后面那些人越追越近,这时也看清流川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子瘦弱,想他即便会武恐怕也不是以凶悍著称的名鹏士兵的对手,不等说完,勒转马头又要跑。
流川听说追他的人是名鹏的,心中一动。这时敌人又是一箭射来,正中逃者马臀,马吃痛,前足立起,将马上乘客摔了下来。名鹏士兵哈哈大笑,上前捉拿他。
流川看他们服饰果然是名鹏部落的人,又见他们径自去拿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有气。手中捏了一把奶酪屑,待他们近前,便要发射。名鹏的士兵看到他后却一愣,接着淫笑起来,适才射箭的一人道:”你们看这兔儿相公,长得可不比画儿上的人还好看么?小相公,这便跟哥哥们走吧,哥哥们定不会亏待你的。”另一人道:”把他献给森将军,我们也算立了场功劳。”射箭之人便上前来拉流川之手,使力极轻,怕碰坏了他似的。
流川待他五指抓住自己手腕,忽的手肘后带,将他连人拉了过来,他一手反抓住他前臂,一手抓住他肩膀,猛一用力,生生地将那人的手臂从他身上扯了下来,扔在地下。
那人一声惨叫后痛死过去,名鹏士兵虽然一向残酷,但突然间见到这美貌稚弱之人以这种毒辣的手法杀人,也不禁面色大变。流川厌恶地看了看身上沾到的血迹,对余下四名名鹏士兵道:”谁还要来?”名鹏士兵被他凛冽如刀的目光扫过,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顾不得地上的伙伴,策马飞奔逃去。
先前逃跑那人本以为难逃一死,哪知这少年竟身怀绝技,吓退了名鹏士兵,让他绝处逢生,心下感激,忙上前施礼道:”多谢大侠相救之情,但名鹏大军转眼即至,恐怕好汉敌不过人多,我正要去投奔不远处的炎王旧部,不如你也一块去吧。”他虽是提议,心中却期盼流川答应,路上也好有个强助。
流川问:”你是哪个部落的?他们干么追你?”那人上了那名被流川裂身的名鹏士兵之马,道:”我们边走边说。”流川点点头。那人没命价地催马,黑马只是悠悠小跑已与他并驾齐驱。那人羡慕地看了几眼黑马,一边将经过讲出。
原来湘北草原疆域宽广,历来各个部落争相驰聘,不断吞并别的部落以壮大自己,谁也不服谁。炎王当年曾一举统一了几乎整个湘北,只有名鹏等几个虽小却强悍的部族尚未屈膝。炎王一死,湘北又四分五裂,赤木铁树一意秉承炎王遗志,纠结了炎王余部,十几年来不断征战草原,成了湘北第一大部落;名鹏却也逐渐壮大起来,虽在赤木手下吃了几个败仗,损伤不少元气,却也是无可置疑的湘北第二大部落。
赤木铁树近年来为了拉拢余部,已不大采用武战,更多是经由怀柔政策收买人心;名鹏却不改草原英豪本色,仍不时用武力征伐各个小部落。流川所遇这人叫阿木塔,是塞特部族的人,也是碰巧,他和那个已被射死的同伴去放羊时走远了点,无意中闯入了名鹏扎营地,羊全被名鹏部落抢走,他们却逃了出来。但他们心中疑惑:不知名鹏何以到此?暗中潜进去偷听,一听之下才发现他们要出其不意攻打自己部落。二人大吃一惊,他们知名鹏势大,当下也不管族人性命,抢了两匹马,落荒而逃,半路却还是遇到名鹏散兵追击,若非流川出手,均要死于敌手。
流川听完便一勒马,停了下来,伸手又在阿木塔的马头上一按,那马发力疾奔之余,也禁不住流川轻轻一按,顿时止步,身子晃了几晃,阿木塔急忙抱紧马头,才没被马甩出去,惊道:”你干什么?”流川见他临危抛弃自己族人,心中不屑,冷冷地道:”名鹏在追你们族人,我们迎上去杀一阵,能救几人救几人。”阿木塔脸色惨白,道:”这不是自寻死路么?名鹏人这么多,又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凭我们——凭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