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男女错位婚姻:大校的女儿-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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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过他们又说这只是小道消息,但当大家问院长政委时,他们都笑呵呵地说:‘当兵是要打仗的嘛。’唉,回想我的当兵生活就像游民。从成都到重庆,重庆到成都,成都到雅安,雅安到夹江,夹江到云南,云南到夹江,这回又要从夹江到西藏……”
彭澄所在医院隶属成都部队,与成都部队辖区接壤的国家较多,俗称“邻国”。“邻国”和老百姓过日子所说的“邻居”是一回事,挨得近了,久了,难免会有摩擦,有时相互走动走动,串串门儿,说说笑笑地就能把事情解决了;但也有一些事很难解决,这时两方中间只要有一个不讲理的,或性子急的,就得动武,到那时,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了,所谓胜雄败寇。通常,一个家的“拳头”是身强力壮的男丁或这家所拥有的权势,而一个国家的“拳头”就是军队了。国家指哪儿,“拳头”就得打哪儿。因而当兵若当在了需要跟诸多邻国打交道的部队,“生活就像游民”不足为奇。关于赴藏一事,彭澄信中最后的结论是:听天由命。如果真去了,十月份就休不成假了,就去不成北京了。她说她特别想看看北京的国庆节,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北京,我是她唯一的北京亲戚。
大校的女儿 第三部分(2)
我给彭澄回信,开了无数个头,终是没能写下去。不想跟她说我这边的不愉快,不愿她不愉快,深知我和她哥哥的婚姻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可是不说不愉快,就只有说套话,费劲而且无味。于是就想,过些日子再写吧,等情况、心情有所好转,等现在成为过去时再写。我对我的婚姻仍抱有很大希望,决心以我的积极努力去经营好它。
“我要回家!”
身边的冉又嚷。我耐心告诉他,爸爸在睡觉,爸爸昨天晚上工作睡得很晚,我们再在外面玩一会儿,等爸爸起来。他不肯。我完全没有对付孩子的经验,我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当兵离开了父母。我又看了看表,一点二十,才刚刚过了五分钟。“冉你看,花开得多漂亮啊!”我指着花坛里的花大声说。冉不感兴趣。其实我也觉着自己甚是无趣;突然想起小时喜欢看蚂蚁,尤其春天蚂蚁刚出现的时候,心里一阵兴奋,开始带冉找蚂蚁窝,终于找到了一处,他果然被吸引住了,蹲在那里,瞪着双黑黑的大眼睛——这孩子长得像妈妈——看,我则站在他的身后,等。太阳很暖,花儿很美,散步的人们很是悠闲自在,我的心中却是一片茫然空虚,不知将来会怎样,明天会怎样,甚至不知道待会儿会怎样。
“我要回家!”
冉终于对蚂蚁也失去了兴趣,站起身来,嚷。觉着过了那么长时间了,抬手看表,才刚过了七分。我沉重地叹息了。我带冉回家。我不知他为什么非要回家,那个空旷、清冷、毫无生气的地方怎么就那么吸引他?问他。他的回答是:“我要回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同我待在一起觉着没有意思。我也是。但我是大人,可以克制,可以掩饰,也需要克制,需要掩饰,孩子则不。路过大院门口,我突然又有了新的主意:仍是不甘心,仍是想让彭湛再睡一会儿,我们这个家将来就靠他了。
“冉,我们上街去玩儿好不好?”
“我要买彩笔!”
“好!”
“买方便面!”
“好!”
彭澄寄来了一千元钱。钱是人的胆。刚一出大院门,融入人车滚滚的街道,冉就把他的一只小手塞进了我的手里,小手很软,很暖,我握住它,那温软的感觉由手掌直抵心里,我不由扭脸低头看冉,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影子。
这天是星期日,街上到处是出来采购或闲逛的人,明亮的阳光下一片熙熙攘攘。路过一条小河,河边上醒目地坐着个单身长发女子,背对我们,薄薄的肩胛,细瘦的腰身。冉挣脱我的手跑了过去,片刻后跑回来,告诉我:“她哭了。”停一会儿又说,“我知道她为什么哭,她和她妻子吵架了。”这里的“妻子”应为丈夫,到底还小;这么小竟就想到了这样的问题,足可见生活的烙印。冉从不跟我提他的妈妈。他叫我阿姨,对我不多么亲近但也看不出明显敌意。不知他知不知道我的出现跟他妈妈的消失之间的关系。他不说,我也不问。不想利用年龄、经验的优势去套小孩子的话,那未免卑鄙,就我和冉这对人物关系而言,还要加上残忍。再者,我也怕,怕正视,面对这样多变无绪的纷乱,闭着眼过最明智。
先去商场买了彩笔,买了方便面,又说服冉跟我一块去了菜市场,手中有方便面啃食,冉随和多了,这孩子不喜欢甜食。菜市场很大,几乎占满了整个一条街,绿油油的、红艳艳的、白生生的,各种菜蔬比比皆是。我买了小白菜,买了葱姜香菜,又去卖猪肉的地方称了猪肉。晚饭包包子,冉和彭湛都爱吃带馅食品。都说主妇在制定食谱时很少或者几乎不大考虑自己,我业已无师自通地进入了角色。不知不觉,两点半了,我和冉往回走。路边有一个卖活鸡的摊位,鸡们挤在逼仄的两层铁丝笼里,由于不舒服,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上层笼子里的鸡屙屎直接就屙在下层鸡的身上,其状惨不忍睹;当然鸡也许不在乎这个,但它们不得不在乎空间的拥挤,有几只鸡被挤得趴在笼底,两脚爪支棱在铁丝笼外,任别的鸡在背上踩踏,动弹不得,这种境况的鸡通常是连叫都不叫了,紧闭着嘴,半睁着眼,一副只求速死的样子。冉在这个摊位前停住,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方便面都忘了吃。等他看够了,我们继续走,鸡们在身后叽叽喳喳不绝于耳地叫,远远听来像是一连串的“哎呀”声。
大校的女儿 第三部分(3)
“阿姨,它们在说什么?”
“谁?……噢。不知道,鸡说话,人听不懂。”
“我听得懂。”
“是吗,它们说什么?”
“它们说,‘哎呀哎呀我要出去!’”
我注意地看了这个四岁男孩儿一眼,为他的敏感、细腻、多情和丰富准确的想象力、表达力惊叹,同时也不安。这样的人极易受伤,不管是这样的大人还是孩子。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立刻就把拿方便面面饼的小手撤下了一只来,像刚出干休所大门时那样,悄然塞进了我的手掌里,那小手的温软直抵心里。他还小,他还不会有不可更改的成见和敌意,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生活开始在我眼前明朗,开朗,线索开始清晰。
到家的时候,彭湛正好睡醒,冉拿着他的彩笔直接上楼画画去了,我则拎着菜蔬,踏着几乎是轻快的步子去了厨房。听说晚饭吃包子,彭湛高兴得像个小孩儿,积极地跑去食堂买发面,回来的路上,还拐到小卖部买了醋。我把他买回来的发面用湿屉布盖好,心情也越发地好了起来,同时还有了要诉说这心情的愿望,于是边择菜、洗菜,边开始说了,从头说。
“看完蚂蚁才一点半多点,我就跟冉说,冉,我们上街去玩儿好不好?……”
“其实冉在家对我睡觉毫无影响!”
他突兀地插道,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使我连他说这话时的表情都没能看着。我愣住了,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是不耐烦我过细的叙述方式,还是嫌我慢待了——倘若不是虐待的话——他的儿子?
我端着刚出锅的发面包子来到饭厅,桌上已摆好了碗筷,碗里已倒上了醋,蒜瓣儿已剥好放在了小碟里,这些都是彭湛准备的,他本人也已做好了准备,洗净了两手端坐桌旁,摩拳擦掌。包子个个一般大小,蓬松而白,热气腾腾,香味四溢,我曾在
医院的病员灶上帮过八个月的厨。彭湛搓着两只手,等不及我把盘子放到桌上,就伸出手来抓。“等冉一块儿!”我躲过他的手,说。小时候,我们家,总是要等全家围桌坐定后才吃饭的,全家围着桌子一块吃饭,是我童年印象最温暖最深刻的记忆之一。“冉!下来吃饭!”彭湛直着脖子冲楼上喊。楼上悄无声息。回家后我曾上楼看过冉几次,他一直在用新买来的彩笔画画,专心专注。以前我只知道嫌他吵闹,却不去想他为什么吵闹,一个空空荡荡的没有玩具的家,如何能让孩子安安静静排遣他旺盛的精力?
“韩琳,我们是不是考虑再开一个包子铺?”在等冉的时候,彭湛嬉笑着说。
“行啊。到时候你干什么,吃?”
“我是认真的。把你那些事放放,咱们先得挣足了钱。有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再去追求精神。”
我看他一眼,确认他是认真的,便觉着他有些异想天开。倒不是包子铺有多么高不可攀,而是他这样子是不是太有点像没头苍蝇了,撞哪是哪?不过按照牛顿“没有大胆的猜测,就做不出伟大的发现”的逻辑,他的这种思维方式似乎也有道理,也许这就是男人比女人要成功的原因?
冉在楼上毫无动静。
“冉!”我叫。
“哎!”他立刻答应。
“下来吃饭啦!”
“噢!”
只听一阵稀里哗啦之后,头顶上就响起了冉的小脚踏在楼板上的嗵嗵声,彭湛略带惊讶地看我:
“咦,他还挺听你的!这孩子平时别扭得很,性格古怪,像他妈。”
包子馅咸了。什么都好,可是咸了。
“不该放最后那一勺盐,真是的,唉!”我一再地说,彭湛不接茬儿。我知道他对这顿饭抱了很大希望,也一直知道男人们对于“饭”的重视,不像女的,随便吃点零食就可以打发。可是事情已然这样了,你说两句什么,就算给我一个做自我批评的机会也好。他不说,只是皱紧眉头嚼着,两腮的咬肌一鼓一鼓;嘴里由于塞满了食物而咕嘟着,像个正在赌气的小孩儿。他的样子使我觉着十分抱歉,也有点好笑,就笑了起来。他看我一眼,把手中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往盘子里一摔,说:
大校的女儿 第三部分(4)
“弄这么咸,叫人怎么吃嘛!”
咣,推开椅子拂袖而去,冉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那种有点好笑的感觉刹那间由愕然取代。
冉的毛衣小了。四五岁的孩子,正是长的时候。趁着周六天气好,我把他的毛衣拆了,洗了,晒上,又去买了二两新线,给他重织一件大的,这样就不必买新的了,我们的一切开支都得由彭澄和母亲的钱里出,只出无进,不精打细算不行。这两天冉就先穿他爸爸的大毛衣在家凑合着,反正不去幼儿园。原来的毛线是草绿色的,新买的线一两黄色,一两褐色。黄色的织成月亮织成星,褐色的织成房子织成树。图案都在胸前,样式是那种叉肩的,由领口织起,套头衫。我昼夜兼程地织,我得赶在周一前让冉穿上,边织边想象着冉穿上这件毛衣时的样子,倒也不觉辛苦。周日晚上胜利完工,漂亮的冉穿上这件毛衣后如同童话里的孩子。早晨,我去食堂买早点回来,看看差不多到时间了,便去楼上叫冉起床,他该上幼儿园了。冉已经醒了,正一声不响坐在大床上自己给自己穿衣服;彭湛仍睡着,昨晚同人谈事又是差不多快一点。此刻我们的卧室是这样的格局:大床旁边摆着一张行军床,他们父子俩睡大床,我睡行军床,这是我们这个特殊家庭目前唯一可以选择的就寝组合方式。冉自己怎么也套不上我给他织的那件毛衣,便伸手去推他爸爸。“爸爸!爸爸!给我穿衣服!”我就是在这一刻走进的卧室。彭湛怒冲冲坐起,三把两把给冉把毛衣套上,一抬眼看到了我,说:“毛衣织成套头的,你叫孩子怎么穿?!”
我非常非常生气,一天都没怎么理他。他感觉到了。晚上,冉睡着了,我们躺在两张床上,各看各的书。屋外,风儿阵阵地掠过窗户。“韩琳,”他先开了口。我拿开书,看他。他从大床上欠过身来,一脸的严肃;“你是不是觉着有了这个孩子,就得不到全部的我了?”
我瞠目结舌。
晚上,彭湛约了一帮人来家里谈事,
客厅里烟雾缭绕热气腾腾,谈话声笑声如火如潮直冲房顶,谈到钱时都是以百万千万论计,光听听就令人心跳。几个人都是彭湛的朋友,也是合作伙伴,这时彭湛已正式向单位递交了停薪留职的报告。
“这样算来,投资的三十万一年就能赚回来,以后所挣就是纯利润,净赚,且以每年百分之三十的利率递增,三十万的百分之三十是……”“九!三十加二十—— 一年五十万,十年五百万……”“不止——别忘了每年还有百分之三十的递增!”“这个项目就这么定了!海口那边买地的事也有了消息。赵哥来电话说养蜗牛前景可观!”“制片公司的事怎么样了?”“我那边没问题了,作协同意出面,但多少得给他们点钱,如今的文人大伙也知道,都穷疯了。”“告诉他们,他们今年的奖金我们全包!”“银行也初步同意贷款——”“好!下一步,找‘西影’厂买厂标!”“这个交我了!”“咱们要弄一个全中国最棒的娱乐片,请张艺谋做导演,开机那天搞一个大型新闻发布会,把各界的社会名流都请来。吴副市长——王冬,可是交给你了,他分管意识形态!”……
我没参加他们的谈话,沏了壶茶,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上,就离开了。一听经济问题,我的脑子容易短路,无论怎么集中精力,把每个字都听清了,仍是搞不明白意思,索性不听不问。上面的话,是我来回路过时听到的,因为谈到了电影,我熟悉的行当,才算记得比较详细。
家里没有电视,也没什么可看的书,我和冉在楼上相互为伴。他画画,我看他画,他很高兴我看着他画。画一个人,说“这是爸爸”,再画一个矮一些的,说“这是阿姨”,再画一个更矮的,说“这是我”。他画的是我们目前的一家三口。
冉开始认可现实。曾几次想就现实的问题同彭湛好好谈谈,来兰州后我又跟单位续了十天假,但不能总是续假,假期到了怎么办?但他不愿谈,谈不了几句就搁浅。“你来嘛。”每次,他总是这么回答我。
大校的女儿 第三部分(5)
“问题是,我来干什么。”
“来了再说。”
“来了再说不行。”
“好了好了,关于这个家,关于将来,你尽管放权给我,由我安排,好不好?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咱们家将来绝不会比任何家庭差!”又是这句话,但这时我已没有了初听到时的兴奋。他很乐于谈将来,谈以后,对今天怎么办,明天干什么,从来不说,不知是不屑还是不耐,还是心里压根没有。也许这也是男女的差别?男人嘛,是应当宏观一些,目标远大一些,那么好,具体的、近期的、日常的琐事,就由我来安排。
“韩琳!”彭湛在楼下叫,我答应着下了楼,来到
客厅。“倒水!”他左腿压着右腿,整个身子深陷在沙发里,冲茶壶扬了扬下颏。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暖瓶就在楼下的厨房,他离着比我近得多,我非常清楚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非常的不喜欢,有意思吗?有意义吗?令他如此反复再三乐此不疲?每一次我都忍了,不想让大家难堪,他却不懂得这是教养,是尊重,反成了瘾似的变本加厉。数年后同申申闲聊时聊起过这些琐事儿,申申说,这是你的老问题了,看着挺聪明,处理起具体事儿来还不如普通的家常妇女。要叫我,第一次就坚决地毫不含糊地给他一个迎头痛击,保证他不敢再来第二次。我说申申你说得对,但是我不喜欢。夫妻间那种愚蠢浅薄的勾心斗角,我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