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 作者:乡村原野(起点首页封推vip2015-02-01完结)-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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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终于情窦初开了!
杜鹃“闭关”两天,觉得准备差不多了,这日下午正想和林春黄鹂出去见识见识城市的繁华。年捕头来传讯,说明日就要开堂审讯黄元一案,要他们做好准备。
她便又放弃了,留在客栈歇息,补养精神。
次日一早,任三禾仔细叮嘱了杜鹃林春一番。仍由他们去了。这次去的只有杜鹃和林春两个,连冯长顺都没去。——去了也听不懂啊!只怕也不准进大堂。
杜鹃二人来到府衙,却见大堂上阵势不同当日:
除高坐堂上的沈知府外,另有两名身穿补服的中年官员坐在右边上首,一副听审的模样;堂下两边。均站着许多少年书生,也有中年文士和儒生。沈望和昝虚极正在其中,站在左边。
黄元依然跪在当中。
他见了他们便展开笑脸,一副喜悦相迎的模样。
杜鹃也对他微笑,丢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和林春并肩走上大堂,至中央停步,先跪下拜见沈知府。
没见过杜鹃等人的官员和书生们都诧异不已:这二人样貌虽不俗,但一副布衣短装打扮,显见是乡下小子,怎也放进来了?
沈知府起身,对右手两个官员欠身道:“巡抚大人,御史大人,此乃黄元兄弟,自请为他辩驳除罪。故而准入。”
一名四十多岁、下颌留有三缕长须的官员微微颔首,点头道:“既如此,一旁等候便是。”
杜鹃立即道:“谢各位大人!”
遂领着林春退往黄元身后站立。
书生们都凝神打量他二人,但很快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因沈知府一拍惊堂木,堂审便开始了。
今日这审案却与往日不同,倒像书院辩论一般。
原来,这案子背后却是有一大段缘故的:
当日,昝巡抚看了黄元的文章,觉得文采不俗,见解亦可圈可点。然他想到朝中局势复杂,且皇帝极恶安国,这一番建议终不合适宜。又想黄元才十四岁,毫无官场阅历,也就难怪了。因此叹了口气,顺嘴说了一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撂在一旁。
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时正在接待奉旨巡查的御史,来的各路大小官员总有几十个,就有那别有用心的属官,拿着鸡毛当令箭,甚至曲解巡抚本意,传一道命令给荆州知府,竟将黄元关押了。
若是平常,这一错黄元便再也翻不了身。
官场上,宁可牺牲小人物,谁肯为了这事承担责任?
况且个个说得模糊,转了几道弯,也找不到出头的人。
可好巧不巧的,黄元两个好友——昝虚极和沈望正是巡抚之侄和沈知府幼子,得知这消息大惊失色,急忙各自回家询问。
一问,才明白是一场误会。
沈知府领了巡抚命,当即就要放人。
可是,黄元这时候却不想出来了。
为何?
这就又引出了他的身世。
当初,他中了秀才之后,杨家养父母便做主,将他与陈姨妈之女陈青黛定了亲。因陈青黛自小娇生惯养。性格骄纵,在他百般弹压管束下,虽收敛了许多,依然非他良配。因此。他便在爹娘跟前抱怨,说不想结这门亲事,却被爹娘好一顿训斥。
这一幕恰被陈青黛听见了,羞怒相激,事后找到他书房,指着他讽刺:“你不过是姨父从山上捡来的野小子,要不是我娘想招你做上门女婿,你以为杨家能容你?还跟我充大少爷,笑死人了!”
黄元震惊万分,严厉追问。
陈青黛发现闯了祸。吓得矢口否认,哭着跟他赔罪。
然黄元被勾起往事,想起当年从杜鹃那听到的话,以及被她错认为表哥的情形,心中万般蹊跷。却隐忍不发。
这时候,杜鹃的信便来了。
信中,详述了他的身世。
至此,他再无怀疑,只是有些内情不明。
因跟他的小厮小六是杨管家的儿子,一次杨管家来府城,他陪他喝了些酒。便套出了真相:他确是杨玉荣捡来的。当年,杨玉荣巧合下从狼嘴里救了他,却是离冯氏昏迷的地方并不远——试想新生婴儿何等脆弱,若是被狼叼着跑远了,哪里还有命在——他分明看见那个妇人,却狠心抱走了她的儿子。
后来。杨夫人自己生了儿子,黄元便多余了。
因他读书还好,便给陈家做上门女婿,省得白养一场。
黄元查知真相后,对杨家的感激之意变成了怨恨。他几次想主意脱身。都没能成功,只得暂时作罢。
他虽不是心机深沉和手段毒辣之人,却极聪慧,常能灵光乍现。这次牢狱之灾,便给了他灵感,当即想出一个法子来:且缩在牢里不出去,让沈望等人在外大放风声,说他很可能被判死罪,严重的还要牵连家人,满门抄斩。
当然,他把内情都告诉了沈望,请沈知府暗中协助。
后来一切就顺利了,如前所述,杨家果然抛弃了他这个养子,并退亲;他也在沈知府帮助下,找回了亲爹娘。
杨玉荣在公堂上说的那番话,彻底寒了他的心,使他对杨家再无一丝眷念和感激。若深究起来,杨玉荣还要担个霸占人子的罪名。可是,念在他从狼嘴里救了他,两厢抵消,也就算了。
黄元一桩心愿了结,另一桩麻烦又来了:他在牢里待久了,外面已经将此案炒得沸沸扬扬,再想轻易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总得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于是,昝巡抚便安排了这次别开生面的堂审:让书院学子当堂辩驳,然后沈知府再出面宣告黄元无罪,略训斥教导黄元一顿,把案子了结。
他心里这么想,书生们却不知道,都为这前所未有的堂审兴奋不已,更有人安心要在巡抚和御史面前崭露头角。
因此,堂审一开始,双方就唇枪舌剑地斗上了。
杜鹃和林春且不出声,只全神贯注地听着。
看了一会,她便明白了:堂上书生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黄元、为他辩驳的,沈望和昝虚极就在其中;另一派则或想显本领出风头,或因嫉妒他趁机落井下石,也有纯粹就事论事、为辩驳而辩驳,以一位姓张的书生为首。
黄元与前日所见又不同,似是成竹在胸,一派悠然淡定。
他辩称自己满腔忧国之心,文中所言建议也都是为百姓着想,便有些不当,也是学识经历不够,绝无不敬和通敌之意。
张书生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我大靖正与安国交恶,边关烽火连年,皇上亦曾怒斥安国国君忘恩负义、背弃祖先,这些黄秀才都知道,还写出那样文章,提出怀柔政策,如此动摇人心,难道要把我大靖拱手让人?”
好诛心的话!
第220章 少年锐气
沈望立即上前,将杜鹃那日所说的“千人观书,有千种看法;万人观书,有万种理解”改头换面抛了出来,还引经据典以证明,斥责张书生强牵附会、血口喷人。
说完,转头朝杜鹃一笑,意思是学她的,不居功。
他觉得她身为女子,不方便在这么多人面前发宏论,所以代她说了。
然诡辩一道,根本不循常理。
对方又出来一人,说黄元文中之意,连刚启蒙的小儿也能看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怎么就强牵附会了?
杜鹃听得气闷不已。
这些人读了书不用在正道上,专门用在这些旁门左道上,用于争名夺利,实在是糟蹋了圣贤书。
她不想再听了,也不想管黄元有什么后招,既然她来了,就不能白走一趟,光听人家说可不过瘾。
再说,这是不可多得的锻炼机会,定要让林春出场。
于是,她朝林春使了个眼色。
林春便朝上抱拳,大声道:“大人,小民有话说。”
此言一出,引得上下一干人都看过来。
黄元愕然,想要阻止,林春却根本没看他。
杜鹃知道他不放心林春开口,忙扯了他一把,低声道:“让他说。你先听听,不行你再上。”
黄元无法,只得罢了。
沈知府却一振,急忙道:“上前讲来。”
对巡抚大人看了一眼,又道:“今日堂审与平常审案不同,以尔等辩驳为主,本官与两位上官当堂评判。林春生,本官准你站着回话。”
林春听后,还是先跪下拜过,然后才起身回话。
他先问张书生:“敢问这位公子,可知当年英武帝是如何收复第一代青龙王秦霖的?”
张书生傲然道:“哼,这等问题也来问!”
竟是不屑回答。
林春却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沉声道:“你既清楚这段历史,该知当年局势比现在更恶劣。那时秦霖谋反事败,从大靖逃往北方,后建立安国。与大靖仇深似海,人人得而诛之。若是英武帝也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想,必定与秦霖不死不休,又怎会与他签订‘吉祥之盟’,封他为青龙王,将安国收归囊中?又怎会有后来三十年‘英武盛世’之治!”
张书生听了一滞。
不等他思索明白回答,林春紧接着又道:“再往前追,永平年间,永平帝杀了青龙王父亲,而英武帝却赦免了秦霖。封他为青龙王,照你说的,英武帝是不是也背弃了祖先?若你生在当时,是不是也要责怪英武帝与安国私通,要把大靖拱手让人?”
张书生额头冒汗。疾声道:“胡说!”
忙转向沈知府等人跪下,道:“各位大人,学生绝无此意。这人血口喷人!”
沈知府沉声不语。
黄元心中震惊,和沈望昝虚极相视愕然。
因为林春说的正是他们准备要说的,虽然表述不同,但思路是一致的,那就是从前两代先帝说起。让别人无法驳回。
怎么这么巧?
另一位书生站出来对林春道:“英武帝审时度势,根据当年情势与青龙王签订‘吉祥之盟’,成就千古帝业。然眼前情势完全不同,岂能相提并论!”
这回换林春哑然,凝眉思索。
杜鹃却走出来,抢问道:“眼前情势怎么就不能与当年相提并论了?”
那书生回道:“眼前我大靖与安国势同水火……”
杜鹃对答:“当年我大靖与秦霖仇深似海!”
那书生急道:“如今安国与当年相比。国势旺盛,若我大靖怀柔,必定被其趁虚而入。”
杜鹃紧随道:“你怎么知道安国会趁虚而入?若你说是推断出来的,那黄元提出怀柔政策可行也是推断。到底哪个推断更合理、正确,要由朝廷和皇上来决断。岂能由你一介书生信口雌黄!”
那书生涨红了脸道:“我等现在是奉命与黄元辩驳。”
杜鹃道:“你能辩,黄元为什么不能辩?你说他通敌,我可不可以说你危言耸听、蛊惑人心?”
那书生心惊肉跳道:“你……你……”
杜鹃截道:“我并不想陷害你。但是——”她猛提高声音——“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怀有拳拳报国之心的学生,因为你们自己的一言一行也被人盯着呢。”
大堂上陡然静了下来。
林春却趁胜追击道:“《大靖风云录》记载,永平十五年,大靖内忧外患,当年会试和殿试的策论题,永平帝均以当时的时政为考题,命考生们为国分忧,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以此选拔良才。后来英武年间,英武帝更是不拘一格擢拔人才。若都像你们这样,一言不合心意,就给人扣上大不敬和通敌的帽子,长此以往,谁敢再说话?”
众人心有戚戚。
杜鹃紧跟着又道:“我等少年,风华正茂,正该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谈笑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才是少年该有的锐气。至于说错了——”她转向大堂上抱拳道——“自然有书院师长,以及朝廷各位大人,再往上还有皇上来教导咱们。只看今日这堂审阵势,便知三位大人良苦用心。”
沈知府三人听得又激动又舒服,互相交换目光,微微颔首。略一顿,就听下面又道——
“还有,朝廷在京城设立国子监,各州又设立书院,为的是什么?”
不等人答,她自己接着道:“为的就是教化民众,引导末学后进,为我大靖不拘一格培养人才!”
“若是少年书生不敢建言,或者建言时瞻前顾后、审时度势,未开言便图谋明哲保身,既开言又投其所好,言语间净是些谄媚惑上之词,便失了少年之锐气和纯朴。若举国少年都失了锐气和纯朴,我大靖便失了锐气。几十年后,待朝廷现有的贤臣良将们去了。谁来替补?”
这一番话,书生们自不必说,如被雷击,便是昝巡抚和那位御史。还有沈知府也都满面呆滞。
杜鹃紧紧把握演讲的节奏,再次提高声音,抛出铿锵金言:“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我辈少年,如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似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我辈少年,如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似乳虎啸谷。百兽震惶;似鹰隼试翼,风尘吸张。我辈少年,如奇花初胎,矞矞皇皇;似干将发硎,有作其芒。我辈少年。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观千古,横视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若是畏畏缩缩,或者张口净是阿谀奉承之言。满纸都是歌功颂德之词,失了少年本色,于国何益?长此以往,我大靖前途何在??”
“好!”
昝巡抚霍然起身,大声喝彩。
赵御史刚硬的脸上也难得地现出赞许之意。
堂下少年书生们更是激动的满面潮红。
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抄不会抄。
杜鹃信手拈来。引用了前世两位大家的作品,却只选用了与当下情景对应的那部分,又添加改动了几个字,通篇话语浑然一体,毫无生搬硬套的感觉。能不惊人?
自她和林春接上话以来,便一直将辩论朝自己准备好的方向引导,然后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对方喘息思考的机会,牢牢掌握辩论的节奏,最后,一锤定音!
对方再无可辩驳!
因林春应对稍差,杜鹃便在后替补。
她是老师,还是一名优秀合格的语文老师。
一名合格的老师,首先要具备良好的表达能力。
若你满腹才华,却“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只知道照本宣科,或者讲解得繁复累赘、词不达意,学生听课便觉得毫无趣味;若是具备了良好的表达能力,便是学识稍差一些,也能讲得生动有趣,激发学生求知*和学习的热情,那便是合格的老师了。
再者,杜鹃形容出众,话语铿锵,内容层层递进、攀升,引着众人直达巅峰,人人都被激励得热血沸腾,连三个官场老油子也不例外——杜鹃一系列排比句出来,他们只觉得心跳加速。
黄元怔怔地看着杜鹃,满心欢喜、爱慕、惊奇。
他们是孪生姐弟,自小分开。他长在富贵人家,还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今日堂审,他本想大展拳脚的,却被生长在山野中的姐姐给护在身后,这心中滋味可谓复杂极了。
昝虚极和沈望目光就像粘在杜鹃脸上一样,牵扯不断。
看着四下里射向杜鹃的目光,林春忽然觉得四面楚歌。
这时,赵御史朝杜鹃和林春问道:“这二位学生,是荆州书院哪位夫子门下弟子?”
林春听了傻眼。
杜鹃愣了一会,立即微笑道:“大人,我二人不在荆州书院就读,我二人在自然书院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