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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祸匣打开之后-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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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的天线,监视着地球人的一举一动。 
    它将地球上的无线电信号收集、处理、分类、压缩,最后,利用巧妙地分布在环形山四周的天线阵列,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信息脉冲发射出去。 
    信息脉冲经过一站一站的中转接力,通向遥远的银河系中心。信息的终点是一个双星系。一大一小两颗恒星在各自的椭圆轨道上围绕着它们的公共质量中心运行。小恒星已近垂暮之年,温度降低,体积收缩,密度增加,渐渐白矮化。大恒星却正值中年,光华万丈。它们各自带着一批行星,其中一颗叫桑格尼姆的行星有高度的文明和发达的科学技术。 
    
    正是桑格尼姆上的“人”,在许多世代以前,便设置了分布极广的宇宙监测网。 
    根据意大利宇宙文明史学家本尼托鲁比埃拉教授的星球断代史分类法,桑格尼姆社会正处于它的“英雄时期”。 
    英雄时期是比埃拉分类法的第七个时期。前六个时期是:愚昧时期、中世纪、工业文明期、工业文明晚期、精神混乱期、精神发展期,在前四个时期里,社会发展主要体现在物质文明的方面。后三个时期,则集中在精神方面。 
    处于英雄时期的桑格尼姆,伦理、道德、体育、哲学、美学、文艺等正蓬蓬勃勃地发展中。桑格尼姆人超脱了物欲,更加追求“人”的本性、精神的本源、思维的实质。他们推崇自己动手于、动脑筋想。除了信息、通讯、防御、现代产业等方面必不可少的电脑和机器人外,他们主要靠自己。尽管如此,桑格尼姆的科学技术水平在方圆五百个秒差距内仍然是最高的。 
    
    桑格尼姆人对发生在地球上的事情很感兴趣。他们知道许多我们过去的事:从希特勒上台到广岛的原子弹轰炸,从肯尼迪遇刺到中国“四人帮”垮台,从印象派艺术的兴衰到奥斯卡电影奖。 
    绿色灾难的信息传到桑格尼姆后,引起了桑格尼姆人的普遍关注。在赤道附近一个风光明媚的小湖畔,一个桑格尼人家深深地忧虑地球的命运。 
    “爸爸,”女儿普罗斯说。她两眼非常大,鼻子和嘴小,是当地的妙龄少女。她父亲奥斯是星球上某社会集团的议员,著名的律师。 
    “您不认为西米们在地球上做得太过分了吗?”普罗斯悲天悯人地说。” 
    戈巴比斯律师一边在信息机上调到星际战争频道,一边回答女儿:“普罗斯,贝亚塔的生物们是有点不讲道德。但是你的善良也未免不着边际。你看,象地球上的战争,在银河系中每时每刻都有几十起发生。尚加尼星用热核子母弹摧毁着普塔星。纳鲁加斯星给凯星散布瘟疫。星球之间结成集团和联盟,集团间进行残酷的战争。我们不是无所不在的万能神祇,我们无法干预连光也要飞行上千年的地方的风云祸福。” 
    
    “不!爸爸。”普罗斯的哥哥伍因斯上尉打断了父亲的话:社会要有法制,宇宙的正义必须伸张。一个天体,一个星系的生物,不能破坏别的天体上生物的文明进程。照此下去,暴力就会在星海中蔓延,自由就要俯首于强权。” 
    乔?伍因斯是那种一腔热血的少壮派军官。他渴望搏斗,渴望功勋,即使遥远星系上的雷声,也能引起他心头的骚动。 
    爸爸是了解儿子的。他抚摸着上尉的肩膀:“伍因斯,你的骑士精神非常可嘉。孩子,维护多数权益的法律要建立在权力的社会上。这种社会中要有起码的道德。某种生物在自己发展过程中侵犯其他生物是宇宙中普通的现象,随着它自己的提高将有所抑制。我们不得不听任它去。” 
    他看出伍因斯眉宇间凝聚的激奋:“孩子,经过许多惨痛的教训后,我们文明发达的星球间达成了如下的默契:不干涉外星和外天体内政;不侵犯外天体或进行代理人战争;不利用自己的优势文明信息去影响外天体的某个人或某个民族;不进行警察行动;保持中立和沉默。当地球人企图通过诸如奥兹玛计划那样的星际间交流方案同我们联系时,我们 
    
    不也在暗中窃笑吗!伍因斯,研究你的哲学去吧,我对你前天的那篇三段论很有兴趣。”他去厨房调酒,一边对女儿提起她的一段乐章:“普罗斯,你那篇交响诗定的什么题目?”“爸爸,叫‘绿色的悲哀’”。 
    他们的房间里放置着、悬挂着塑雕、绘画,庭院中鲜花竞相怒放。看上去,桑格尼姆人超凡脱俗,他们在思维和精神上的成就,使原子物理、生物化学、控制论和征服癌症这些自然科学上的辉煌群峰黯然失色。精神的认识和突破比物质要困难得多。 
    爸爸离开后,妹妹向哥哥眨眨眼:“伍因斯,听听我的‘绿色的悲哀’好吗?” 
    上尉面孔严峻,没有回答。 
    乐声响起,前奏曲伴着普罗斯婉转的类似阿里亚泰迪斯卡式的独唱: 
     
    黑森林燃烧呀,火焰在晚宴上狂叫; 
    兽群奔上祭坛呀,焦尸在狞笑; 
    花在旋舞, 
    昆虫泣号…… 
    普罗斯浅绿的披风随着她纤细的身子抖动。声浪飘到庭院里,鲜花也受了感动,在无风的黄昏中窸窣作响。 
    少女浸溶在音乐的意境中,没注意到军官一直在摆弄一堆模型。他时而写几条公式计算一下,时而仰脸,孩子气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莲花枝形吊灯,时而轻轻叹口气。 
    等着普罗斯终于从音乐中回转到尘世间时,她看到上尉的神情全变了。 
    “哥哥,你在想什么?” 
    他沉默着,仿佛没听见。 
    少女是遐想的人,军官是行动的人。普罗斯害怕起来。处于英雄时代的桑格尼姆青年极富于个性。他们伸张正义,敢作敢为,追求真善美,一不做二不休,经常牺牲自己的一切,干出惊天动地的业绩。 
    “哥哥,我唱得好吗?”姑娘向军人发出强烈的感情召唤,终于把他撼动了。 
    “哦!好……好……”他心不在焉。 
    敏感的女孩子知道自己的亲人正在做出命运攸关的决定。她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念头。她暗暗坐定,凝神屏息,尽力让自己的思维集中到某个区域里。 
    开始,杂散的信息很多,很乱,伍因斯显然正在权衡。 
    他还未决定怎么办。后来,思路越来越清晰。等她理出伍因斯的思绪时,她惊叫出来:“乔,你怎么能这样干!” 
     
复活节行动  
    
    二一一八年的春天,地球上是一片凄凉可怖的景象。 
    华北平原残雪退净时,竟没有报春花开。四月,布谷鸟仍然沉默着。只有从塞上袭入的阵阵冷风,和北上的暖湿气团交锋,在了无生机的坦荡原野上化成春雨,滋润着没有绿色的土地。老农民肖沛纶望着村头百年老榆树光秃秃的枝干,长叹了一口气。还有什么比春天不能播种更使人焦灼的呢? 
    五十二岁的肖沛纶响应了国家号召,在大片庄稼染病枯死时清点了一下家里的存粮。在留下了他们老俩口、儿子、孙女一年的口粮后,他把其余的粮食装到农用小卡车上交给了国家。早在共产主义刚刚在中国兴起时,中国的农民就习惯于和共产党共命运。共和国成立后,他们又象信奉宗祖神社一样信赖国家。肖沛纶记得当时他对收购人员说:“俺这点粮食交给政府吧。少了点,真不好意思。盼着能在明年开春前政府想出办法来。再迟,这日子就紧了。”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地里没有野菜,树上没有榆钱,猪、鸡、奶牛、鹌鹑、兔子都陆续杀光了。除了小孙女外,大人们都在省着吃。村里其他人也如此。经过严格消毒的大温室还在生产蛋白菌、藻类和少量蔬菜。它们被烘干、磨碎后制成人造面粉和人造肉。老肖的孙女常指着一袋袋面粉喊:“我要吃,我要吃。” 
    是啊,饥饿会造成强烈的心理效果,使人觉得能吞得下一桌酒席。心理的饥饿比生理的饥饿更难熬。老肖想抽支树叶代用品卷烟,可忽然他记起连那也不多了。他搓搓手踱踱步,百无聊赖。他去开电视,想听听河北梆子演员冯秀玉又有什么新唱段,突然接到了公社的电话。电话让他开上卡车去公社,干什么可没说。 
    “娃他妈”,老肖不顾老婆反对,关上电视机,“你在家收拾收拾,兴许是政府又发救济粮了。” 
    权力是一个舞台,又是一种精神负荷。杨恒珏刚开完一个国务院的谘询会议,就驱车赶往西山某地的一个化工厂。 
    试想想,如果六亿人的吃饭问题都集中到那些决策者身上,这担子会多重! 
    杨恒珏知道:粮食储备比预期中消耗得快,各种代用品产量增产得慢。八个月来,危机四起。四川资阳发生了浮肿;山东德州的粮食消耗失去控制;中国儿童福利会的调查报告说三分之一的少年儿童,口粮低于规定热值,发展下去,整整一代人会因营养不良产生体力和智力的退化和畸形;公安部称,大批暂时没有工作的城市居民涌入乡下,利用集资和入股的方式开办蛋白工厂,在原料和土地问题上与农民发生磨擦。另外,抢劫案发案率上升。 
    
    副总理的车掠过一排排没有树叶的干稍林。它们疏疏落落,其中不少已被砍伐,放到家里去培养不需要光合作用的蘑菇和其他菌类。木材水解生成的糖要比用同样多的木材生产蘑菇所带来的热量多。但人们饥不择食,宁肯在自己的暖房里弄点吃的,也不寄希望于经过电脑计算分配下来的一点配给食品。杨恒珏了解世界上所发生的雪崩般的混乱。相比之下,中国形势平静得象世外桃源呢!她在感谢人民之余,庆幸当年计划生育政策所产生的战略效果。 
    
    人民忍受着苦难,他们把命运交给了祖国,也交给了她这样点被称为“领导人”的人。一想到这点,她心头隐隐作痛。她每天都收到几百封信和几十次电话,向她提出各种建议和设想。有人言词激昂慷慨,也有人分析中肯入微,有孩子们的天真,也有老年人的持重。一切的一切,凝聚成一个词:希望。她真想让车再快些。 
    化工厂座落在两条呈“L”形的山谷间,离著名的燕山煤化总公司约四十公里。压力管线把它和燕山厂联起来。工厂里很安静,只有严肃认真的工人和咝咝响的保温蒸气声,表示它正在运行。 
    工厂经理沈远帆陪杨恒珏视察生产。他们在一座座合成塔、管线、压力釜和压缩机间穿行。生产流程是新的,而且很复杂。控制室中红灯常常报警,紧急阀门也时时排出或是异香或是恶臭的气体。厂区北角还有一座中间试验工厂。 
    由于时间紧迫,中试厂还在调整中间产品和最终产品的流程图和各项参数。 
    杨恒珏消瘦,干练,善于从小的苗头中发现大的远景。 
    她一边向沈远帆了解数据,一边在拍纸簿上写着算着。谷风掀动着她的纱巾,沙尘蒙在她操劳过度而疲惫的脸上。沈远帆把她让到一间休息室,不容分说地拿出自己珍藏的茶叶给她泡上,劝副总理休息一下。杨恒珏不同意,对经理摆摆手:“最终产品的效果试验过吗?” 
    “试过了。很有效。” 
    副总理绷得很紧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沈经理,许多象你们一样的厂子都在加班加点,工人们辛苦了。” 
    成品库设在山洞里,有厚重的钢门和恒温恒湿设备。荧光灯亮了,照耀着一排排货架上的钢筒。它们活象飞机用的航空炸弹,圆滚滚的,映着森森荧光。每个钢筒上都用白漆喷着:“小心!勿震!AT…P…V…0LC” 
    “就是它们了。”沈经理指着白漆字母。“每一个钢筒重二百五十公斤,三十五个大气压。所含的气溶胶物质可以航空喷施二百公顷农田。它采用联合国粮农组织罗马科学讨论会上确定的蛋白质结构图和DNA模板,对外星人所使用的感染性极强的P…病毒有良好的中和效果,残效期半年。在这期间,一切短生长期农作物、植物,将能健康成长,无与为患。” 
    
    他把那么伟大的成功说得如此平淡而缺少诗意。一个经理的头脑想的是:用最短的时间,最低的成本,最少的人工,生产出市场上最需要的高质量产品。他全部思维的核心即在于此。 
    “每一枚‘炸弹’(他用了工人们对钢筒的称呼)的价值是七百一十元,三个月后降到五百五十元。一年后……” 
    沈经理心算了一下“应该能达到三百元。” 
    “等不到一年了。”副总理说。 
    “为什么?”经理还没有转过弯。 
    “也许就要换成新的产品。哦,不过,沈经理”,女副总理握住他的手,感情冲动地说:“谢谢您了。让我先代表人民,也许还有无法说话的庄稼和植物、鸟兽和昆虫,衷心地感谢你们。”她的眼里闪着泪花,声音发抖。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们拯救了大家。” 
    威特曼先生的神经快崩溃了。他和小组的一群人东奔西忙,穷于应付,撞得焦头烂额。 
    西方社会自称为“开放的自由社会”。实际上,根据二十世纪美国著名企业管理学家亨利·艾伯斯博士的社会模型,它是一种复杂多元的半闭环结构。它的基础在于消费。 
    它把计划经济的大闭环变成每个产业、商业和银行系统的半闭环快速反馈。在这种社会中,流行的时尚、个人情绪和投机都能左右物质的生产和流通。 
    本来,按西方各国的人口、技术能力和社会财富来讲,它们拥有的谷物和食品,足够吃上一年。但是象当年的石油危机和美元贬值、金价狂涨一样,粮食商人、中间人和投机者,利用民众情绪大肆渲染,引起破坏性的粮食屯集和中产阶级的恐慌。政府屡次干预均告失败。由于跨国公司和金融界的幕后操纵,法律形同废纸,军队被收买,救济食品被黑社会中饱私囊。威特曼的D…1小组好不容易熬过冬天,在复活节前夕终于撑不住了。 
    
    人们对D…1的态度,由信任转到动摇、怀疑,再转到诅咒和谩骂。《法兰克福邮报》在一封署名的读者来信里写到:“人们在领取配给的四百克面包和一个咸鱼头时,不禁在问:那么多粮食都让D…1搞到哪里去了?……一位绅士在威斯巴登的一次化妆舞会上,认出了一位D…1小组的人。 
    舞会当场供应嫩小牛肉、龙虾和好酒,卷心菜、水果,点心也很充足。当然,入场券的价值是高得惊人的。” 
    《法兰克福邮报》的头一开,信任危机的闸门就关不住了。报纸、杂志、电视台都把采访D…1内幕当成头号新闻,往往不惜派出精兵强将。挨饿的人群也把D…1当出气筒。德国政府全盘衡量得失后,决定成立另一个秘密机构,把D…1则当成替罪羊。泼水般的攻击指向威特曼,他不得不宣布辞职。一时间,人们对D…1的注意甚至转移了对饥饿本身的注意。 
    
    威特曼,甚至成为过街老鼠的D…1干将们并没有失业。 
    在联邦德国的电视台最后一次狼狈露面后,他们立刻被拜尔药厂高薪请去。在那里,他们不会受到任何惊扰,不必为自己的菜单、衣著甚至面容(有时他们脸上稍有光彩便被诋毁为“脑满肠肥”)而担忧。他们可以放手干自己擅长的所有事儿。给政府工作和为公司干活从来是两码事。 
    真正有远见的企业家和那些操纵晴雨的投机商人是泾渭分明的。前者雄图大略,倚仗科学技术和深谋远虑;后者狡诈奸滑,在钱眼里摆弄乾坤。 
    根据罗马会议上的集体思维网络系统的研究成果,世界各大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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