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匣打开之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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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要将这两极之间短路,事情就解决了!
绝缘支架有二十米高,这不是他的难题——武术正是他的长处。可他长眠初醒,体力消耗很大,在潜水和钻冷管时又多处负伤。在整个恩本加岛核电站折腾了近一天后,绝缘架对他竟变成了摩天巨柱。
德赛跪下,做了最后一次祷告:如果(梵天)神决定让他的子民战胜异教徒,那么请给他力量吧。
他丢下了所有工具,连衣服也脱光了。他运用功力,开始顺着光滑的陡壁向上爬。陡壁成90度,没有扶手和踏脚。
他在用中世纪侠客的古老绝技,去战胜一个超现代化的装置和一群超级人。
他行吗?他爬到八米高,汗流出来。先是热汗,后是冷汗。
十米,他的汗也没有了,汗流光了。
十五米,他听到了熟悉的飞碟的嗡嗡声。
十七米。毗瑟拏大神呀!请保祜一下德赛吧。
十八米,他再也攀爬不动了。飞碟就在电罐上悬停。它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对头……
德赛贴在壁上,象一只蜥蜴。他什么杂念也没有,只有一个信念:爬到上面去!
信念产生了思维力,思维力在他极度虚弱的身体上运行、积累。德赛不动,等待着生命的一跃。
若方根、肯倩白都发现了德赛。他们都坐在若方根的飞碟上。当他们从多维信息机上看到那只印度壁虎时,吓得叫出声来。
他们立刻按下死亡波的键钮。
死亡波在空间飞翔,它同电磁波、光波一样快捷。
然而它还是迟了。
德赛已经做出了生命的一跃。
他还在空中时,便被杀死了。或许,是他用光了生命的能,使他的灵魂再也无法使用他年轻的躯体。
然而生命的伟大一跃终于完成了。
德赛的躯体飞起来,划了条短直弧线触到电容的内壁上。高压立刻通过躯体尖端放电,一条蓝白色的闪电向外壁击去。
巨大的电容短路了。
电容器的大爆炸破坏了磁流体电站,磁流体电站的爆炸将加热等离子气体的热核炉也打穿了。热核爆炸在大气中引起强烈的电磁爆。电磁爆又使得其他岛上的电容器短路爆炸德赛的躯体触倒了一连串的电—磁—核的循环多米诺骨牌,它们在几秒钟内通统倒下。猩红、深紫、孔雀蓝色的光云从恩加本岛、恩高岛、欧伐劳岛和纳维提岛上陆续腾起。
核云急剧上升,直达同温层。高温气化了海水,远在萨摩亚和赫布里底群岛上的人都能看到通天的雾化云柱。强烈的冲击波掀起了三十米高的海啸,使中太平洋诸岛、大洋洲和太平洋沿岸各国都遭到很大损失。偏居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瑞典乌普萨拉地震研究中心和苏格兰爱丁堡国际地震中心,测出它的震级为里氏8。9级,烈度11级。
恩本加岛分裂为三,沉入太平洋中。
所有斐济群岛上的西米设施、电站、武器、实验室,都在链锁爆炸中焚于一炬。
在大火炬的十亿度高温中心,德赛的灵魂同若方根、肯倩白的灵魂一同飞升,飞升……
尽管他们生前知识差距非常悬殊,可无论从哪一种教义上来讲,德赛的灵魂都应该进入天堂,而那两个西米的灵魂只配下地狱。
没有一张双人床
潜水艇,这水下的小城镇,它被精心设计出来,昂贵得抵得上万人体育馆,可就是没有一张双人床。
郭京京和欧阳琼结婚了。一个了却了心愿,另一个却略带后悔。他甚至已经在开始研究离婚的法律程序。他不甘心!他梦想中的妻子,是一个温柔、贤惠、带有东方色彩的文静姑娘,比他小,是处女,而欧阳琼的一切恰恰相反。
“札陵”号浮出水面了。它已经知道,西米的进攻被又一次粉碎了。当高压空气吹除了压水舱的海水,“札陵”号剑鱼般地跃出冰面时,所有的人,都被酒一样的新鲜空气陶醉了。朔风凛冽,鸥鸟翻飞,把人们压抑的苦闷心情吹得无影无踪。
“札陵”号航向西北。它将穿过加拿大北方水道和白令海峡,回到祖国的怀抱。郭京京把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副舰长。
无论如何,西米们目前是失败了。经过那么多的紧张日夜,他太需要休息了。他换上便服,走进舰长室,那就是他的新房。
房子里灯光很暗,响着轻音乐,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茉莉花味。他叫了一声:“欧阳琼。〃话一出诒憔醯蒙玻凰纸小扒怼保峁病?
舱中很静,没有回声。他心慌起来,向床上望去。欧阳琼坐在床上。他想走上前去,但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使得他步履艰难。他终于听到轻轻的抽泣声,他看到欧阳琼的脸上全是泪水。
“琼,你这是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渐渐哭起来,越哭越伤心,最后简直抑制不住了。
他开始反躬自问,心中非常不安:“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她不说话,但是不哭了。他终于明白,他根本不象对自己的妻子,倒象是对自己的朋友。唉,也许很多家庭都是这种情况:有关心,没爱情;有相敬如宾的尊重,没有能把两个人化成一个人的热烈的感情。
他叹了口气,坐到新婚的妻子身边,自己解开衣服,军人式地放得整整齐齐。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平躺在欧阳琼身边,脸朝着她光滑的脊背。他想说点什么打趣的话,却笨嘴笨舌地来了一句:“人类毕竟成熟了,不同于中生代的恐龙,被西米攻击后一下子就灭绝。”
他听到她的呼吸均匀了。他小心地伸出手,抚摸她温暖的、柔软的、滑腻如脂的硕长大腿。他感到随着他的触摸,她浑身触电似地颤抖。她狂烈而持久地吻着他。
这一夜,是他们俩自从认识以来最愉快的一夜,也是他们不借助于思维网络系统的沟通,最心心相印的一夜。郭京京开始相信,也许他们会有一个长长的、幸福的未来。
他们谈自己,谈别人,谈生活,谈社会。他们谈西米,探讨宇宙文明的起源和归宿;他们谈战争,研究生物种群的竞争和共处共荣。他们谈论信息爆炸给人类带来的紧张和人际关系的疏远,也谈论田园诗生活的美妙和终将被现实吞没。他们推断:此时此刻,也许有许多夫妇象他们这样共享天伦之乐;也有许多夫妇还在从事伟大的地球保卫战。甚至,欧阳琼认为,世界是全人类共同拯救的。也许,瑞士日内瓦的联合国卫生组织大楼里、比利时鲁汶大学医学院的实验室里、甚至某几位中医和藏医都接近了突破点,都接近了贾杜金提供的特效药的配方,贾杜金不过是戳破了窗户纸。
郭京京相信,没有千百万人的努力,什么能量——质量转换装置,什么飞碟炮,什么AT…P…V抗病毒剂,甚至无数战胜饥荒、重建废墟、治愈绝症的业绩都是干不出来的。他们自己,其实只是人类沧海的一滴水,只有汇入大海才能显示出力量来。他们明白,他们个性化的气质应该融和到共性化的人类社会里去。
他们应该好下去,光荣而骄傲地走完一生……
郭京京就是怀着这个美好的信念入睡的,他头一次梦见了自己美丽聪颖的妻子……
他醒来,伸出手去,想再搂抱他的妻子,再亲吻她的香唇……
他猛然惊得跳起来,欧阳琼不见了!
怎么可能?!她一定是梳妆打扮去了。她总是那样仔细地收拾自己,浪费了许多时间,她还推说是休息大脑。
他穿上衣服,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潜艇的空间很有限,欧阳琼竟然毫无踪影。他被告知:大约在黎明五点,女学者自己操纵袖珍救生潜艇离开了“札陵”号,她说是去海底采样,于是把电脑信息库也搬到袖珍潜艇上了。没有人怀疑她,在几个月里,她一直同全体乘员生死与共,而且现在,她又是舰长的妻子。
他睡得太死了,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五个小时过去了,按袖珍救生艇的速度,欧阳琼起码在二百海里以外了。
“札陵”号目前的位置在波弗特湾开阔的洋面上。欧阳琼无论向东向南,随便在哪个海底山谷、礁石或岛屿的阴影中,要找到她,比当初找孔星的贾杜金们不见得容易。
她为什么在新婚之夜不辞而别?新郎官百思莫解。他在“新房”里徘徊,希望能找到什么她留下的东西,比如书信。
他终于找到了她留下来的信,它夹在一本古诗集中,那诗集的封面上留下了欧阳琼娟秀的字体:我爱你,我也恨你。
他展开散发着茉莉香味的信纸:
亲爱的京京:
一想到和你分别,心中悲恸欲绝。
我在私生活上是个不幸的女人。一个狂野不羁的灵魂被束缚在一个现实的躯体里。我喜欢冥想,希望灵魂能从躯壳中钻出来,到无穷的宇宙间飞腾。我从前的两个丈夫在分手时说过同一句话:“和你这样的女人结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败。”
京京,自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感到肉体有了存在的价值。
我相信我命中注定要同你结合。你对我冷淡,不爱我,希望找个年轻、天真、单纯的小姑娘,我早已清清楚楚。我相信你终归要俯首于命运。
我把你的拒绝、你的冷漠、你的疏远,甚至你的愤怒都当做苦酒饮下。它们更激发我对你的爱。你象耶和华上帝对待以色列人一样,虐待他们,又帮助他们。他们总是崇拜耶和华,我总是爱着你。
今天,和你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能摸摸你的脖颈,吻吻你的前额,感到你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我真是热泪沾襟。
我已经攀登到幸福的顶峰。我多么想和你朝夕相守,甚至想给你生一个孩子。
我离开你,离开“札陵”号,重新返回冰冷、寂寞的海底,不是任性,不是得了什么精神病,更不是想入非非地演一场闹剧。我是为了一个值得我献身的目标。
地球人的磨难未尽。
我们从来也不敢说:人战胜了西米。
我们只是获得局部的胜利。虽然值得高兴可并不容许乐观。
西米的太平洋基地虽然彻底被摧毁,然而南极洲的老巢尚在,他们的元气尚未大损。更关键的是,他们会学得更聪明,从另一个角度说,就是对人类更残暴。
京京,任何高等智慧生物所以有力量,并非全在于他个体脑力的发达,而在于他们的集团性和社会性,在于联合,在于联盟,在于互相间的协助。为什么贝亚塔的西米就不会是这样呢!
西米会有盟友的,一定会有的。
那么,战争越打越大,什么时候才会止息?我离开你,我要重新去找贾杜金们,我想尽自己微薄之力为人类做件事,也为我们自己做件事。贾杜金们也许拿着解决问题的钥匙。我此去也许劳而无功,也许饮恨海底,但我非要一试!
我就是这种人。
我不愿意看到我俩离别的场面,我忍受不了,我毕竟是个女人。
这样分手于我于你都轻松得多。否则我想象不出我能离开你和“札陵”号。
亲爱的丈夫,我在心里叫你一千遍。再见了!我的亲人。我在那寒冷、寂静、荒凉的海洋下面,会永远永远想念你,想念祖国,想念全世界的人。我为你们祝福。
我恨你为什么不早接受我的爱,害得我们浪费了许多时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都宽恕了,我成了一个博爱的人。
再见了!我的丈夫,在这个时刻离开你,我感到幸福。
永远吻你!
请关心我弟弟。
你的妻子、爱你的欧阳琼
二一一八年十二月四日
郭京京中校呆呆地拿着信纸,泪水从眼眶里汩汩流下。
失去了妻子,他才真正体会到她的价值、她的温柔、她的爱,甚至她逼人的目光中都充满激情。他的痛苦咬啮着他的心灵,他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他没有动手去擦。
他打开舱门,登上舰桥,望着紊乱、冷漠的铅色北极云层,向虚空中无声地呼唤:“琼!你还会回来吗?”
磨难未尽
昆弄撕扯着自己的袈裟:“我们失败了!”
“失败得缺乏幽默感。”奥纳瓦女士说。
西米们聚集在南极毛德皇后山的冰层下,认真地检讨他们的失败。地下大厅里的彩色光线,随着他们心绪变化,显出失望、伤感的冷灰色调。
“莱拉克”地震触发布维岛海面下的复苏传感器时,西米一共十三个。现在,除去广州损失两个,美国损失一个,斐济损失两个外,尚有八个。往事俱成回忆,西米们感到孤单。
当年,来地球的小飞船中保存的西米种子,是从“贝亚塔精灵”航天舰队复杂的实验室培养出来的。林登德他们没有那些设备、技巧和知识,他们繁殖的后代比起他们来各方面都不足。他们要打下江山,让自己的后代来完成进化。但是,他们失败了。
奥纳瓦愤然说:“我们的祖先设计的这套呆板的生殖发展程序破绽百出。我们的孩子们竟不如我们自己,那怎么能设想坚持长期战争和对抗!”
她转向林登德,希望领袖能谈几句。林却仍然沉默着。
昆弄说:“那些怪老头们用复杂的杂交来育种,获得有强优势的本代品种,然而子一代将明显退化,所有的杂交种都是如此。”
奥纳瓦说:“为什么不留给我们不育系、保持系和恢复系,让我们自己来培养优秀的子孙后代。”
一位叫梅嫩的雌性西米发出自己的信息:“大概小飞船的舱位空间不够。”
西米法加福是负责产业管理的,他也说:“难得他们考虑周全。在一艘小艇中存储这么多知识、技术和基本工具已经是奇迹了。”
昆弄不甘心:“失败了还有什么奇迹可言!”
奥纳瓦却不以为然:“失败本身并不太坏。地球人也是从失败中获得成功之途的。”
他们说够了,等待着林登德。林登德阴沉抑郁,一反他以往的领袖形象,使西米们感到震骇和困惑:他从来不这样啊!
林登德终于开了口:“先生们、女士们,若方根他们仅仅消灭了美国西海岸,而没有触动东海岸,的确是件遗憾事。我们低估了加大、斯坦福、帕萨迪那加州理工学院向亚利桑那峡谷提供智能的力量。因为我们的眼光集中于波士顿。
“在波士顿附近的麻省理工学院,有人类唯一的一家机构。它于一九七三年成立,创始人律师兼系统工程师弗朗克·戴维逊,它名叫‘失败研究所’。
“我们原是计划消灭它的。”
西米们毫不惊奇。他们早习惯于领袖发表深谋远虑的战略观点。
“该所认为:在任何方面,经历失败的危险都标志着接近成熟。早期发现失败,能使学生学会避免只看到表面现象,并使他们学会以较小的代价取得更大的成功。
“该所还对传统的成功概念提出挑战“很遗憾,地球人在这方面远远胜过我们。他们人口众多,民族复杂,社会环境千差万别。成功者只是失败者的冰山之顶。而贝亚塔环境的单一,使我们在经受失败时显得脆弱,单凭先进装备,是无法在现实中学会变失败为成功的。
要我们自己来想来干。
“地球人遭到失败后,有一套系统来帮助自己。医院、法庭、监狱、破产公断人、保险事业等,都是帮助人从肉体、精神和事业的失败中复苏的……”
性急的昆弄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我们该同地球人签定什么协定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