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童话 作者:乙一-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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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说想去外面逛逛,你不是开车带我出去吗?那时候我的样子被人看到了吧。”
至于车子的处理,瞳继续说:“就算你把车子换掉了,一样没救的。你的长相已经被人记住了,名字也是,绝对不可能逃得掉,你会在这儿被抓走的。”
相泽瞳说完,眯细了眼睛静静地露出微笑。沙发上头,没有手脚脸上带着笑的少女,宛如一尊人造玩偶。
三木没理会瞳,独自走去地下室。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再来只剩地下室。
一进地下室,便传来持永幸惠的歌声,是那首她常唱的悲伤英文歌。歌声从昏暗照明造成的黑暗深处传来,在砖墙裸露的室内缭绕,充满整个地下室。
三木开始动手将地下室角落堆积如山的砖块搬往入口阶梯的正下方,来回一点一点地搬运。
幸惠的歌声戛然而止。
“你打算做什么?”
幸惠的问话从黑暗角落传来,接着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刚才我的脚踝压着地上硬硬的石头,好痛。”
“对不起。”久本真一道了歉,然后是两人移动巨大躯体的声响。
三木告诉两人,他计划离开这栋屋子。
“喔,这样啊。”黑暗深处,真一似乎点了点头,“那,就要分开了吧。”
“什么意思?”幸惠问道。
“等一下我解释给你听。”真一回答。
走出地下室,三木往二楼相泽瞳所在的书房走去。包裹在袋子里的少女见到三木,露出非常悲伤的神情。
“我想你并没打算把我一起带走。也就是说,要不就是在这里杀了我,要不就是把我藏到别人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去对吧。而你正在考虑执行后者。嗳,那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我想再好好看一看阳光。”
他抱起瞳,只有身体和头部的少女抱起来完全不费力,她黑亮的长发随着三木的移动柔顺摆动着。
“你被逮捕的时候,我会作证说你对我很好的。”
三木让瞳躺在窗边。
2
给潮崎看过相泽瞳的照片之后,我每天都活在与恐惧的奋战中。就算我突然被袭击也不意外,这一切原本就在我的计划里。
咖啡店的厨房里,大致的武器都有,从大菜刀到小菜刀,算一算尺寸超过五种,但这里头却没有一把是我想带在身上的。要是每天藏把菜刀在衣服里,想也知道很不方便,而且要是突然被他从后面架住,我也没自信能拔出菜刀刺他。
最后,我决定借用一把在柜子最里面找到的水果刀,那是一把折叠式的小刀,也不知道实际派不派得上用场,但我需要一把让自己安心的刀子。
我留了信给砂织跟舅舅。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应该会查看我的行李吧,等他们看了这封信,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到枫町来,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了。
如果我真的消失,警方势必会采取行动,于是我也在信里写下潮崎的事。只要他袭击我,就代表了我的胜利。
每天早上一睁开眼,我都先确认自己还活着。外出走在路上、或是自己一人在家的时候,我总是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留心四周的动静。心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即使一丁点奇怪声响,都几乎让我大叫出声。
不过,潮崎并没来找我。而且不只这样,他也不再出现在“忧郁森林”了。
所有的事情,都有个所谓最终的到达点,但那是不是个幸福的结局却很难讲。
我给潮崎看过照片之后,这是第三天。
而这也成了我与这个事件纠葛的最后一天。
那天早上非常冷,在被窝里醒来的时候,手脚都是冰的,脚趾尖甚至微微发麻。我在棉被里缩起身子用手包住脚掌,等脚渐渐变暖。不可思议的是,这么做的时候心里非常安详,对我来说真是极为珍贵的一段时间。
这时,我的心跳突然悄悄地加速。我睁开眼睛,一股预感窜过全身,虽然隐约而模糊,却是关于这个事件的预感。事件一定会有结束的一天,而到时候,应该也是像今天这种寒冷的天气吧。不知为什么,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一点。
想到和弥,想起相泽瞳,我爬出了被窝。
“明明都四月了……”
舅舅嘟囔着,一边发抖一边套上皱巴巴的运动外套出门上班了。送舅舅出门后,我和砂织也准备到咖啡店去。
两人一道走在路上,我一直担心万一潮崎突然出现怎么办,这么一来,就会牵连到无辜的砂织了,而且其实,前两天我都尽量不和砂织一起行动。
可是,等了三天潮崎都毫无动静,我的种种疑虑也逐渐变淡,虽然仍挂心早上那个预感,不过,只是走在一起应该没问题吧。
“春假也快结束了呀。”砂织对我说。
她的呼吸化成纯白的雾,鼻子也红通通的,不停吸着鼻子。
“新学期好像是后天开始。”
“那菜深就是准考生了。”
我会出席开学典礼吗?我并不想事情没解决就这样回家去。
“可是我还想再多待一阵子。”
砂织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咖啡店里有一台大型暖炉,我大剌剌地坐过去离暖炉最近的座位,重读《眼的记忆》。时针指向正午的位置,店里却依然没有半个客人。
砂织是在快中午的时候离开咖啡店的。当时我正想着潮崎的事,她脱下围裙,过来暖炉前对我说:
“我去一下京子小姐家马上回来,帮我跟店长说一声。”
我点了点头,当时木村在厨房里。砂织外出后,我转告了木村。
“可是今天不是送货的日子啊。”木村抚着嘴上的胡子说。
潮崎平常总是在下午一点踏进“忧郁森林”,但是都过了一点,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我的心情交缠着安心与不安,非常复杂。
真的很恐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人现在在哪里。说不定他早已经逃走了呢?
愈往那方向想,愈觉得一定是这样没错。
“少了一个常客呀,那家伙到底怎么了?”
察觉潮崎不再出现,木村惋惜地说,语气里还带着一些担心。
“也没听他说要外出旅行吧。“住田衔着吸管搭腔说,他面前那杯柳橙汁已经喝到只剩冰块了。
住田在砂织离开咖啡店后一个小时左右突然出现,不用说当然是来堵砂织的,所以听到砂织不在,就成了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继续思考潮崎可能已经逃跑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屋子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他会先湮灭所有证据再离开吗?而所谓的证据,又是指什么?是用来软禁相泽瞳的道具吗?
首先是衣服,瞳所穿的衣服。我在潮崎家曾经见过女性的服装,不过,在和弥左眼看到的瞳却是没有手脚的,身子只装在布袋里。这样的瞳,应该是没办法帮她穿上一般的衣服。
说不定我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的服装,是相泽瞳被诱拐时穿在身上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软禁还有一样必需品,那就是场所。如果潮崎先湮灭所有证据才离开,那么那间地下室也被除去了吗?地下室的窗户在两个月前已经用砖砌花坛堵住了,接着只要将地下室的入口封住,谁也不会察觉那间地下室的存在。
其它还有什么会成为证据的东西呢?还有什么是万一被发现,就能够直指自己正是凶嫌的东西?
我突地站了起来,对自己的愚蠢感到气愤,紧接着一股恐惧涌上。我竟然遗漏了那个最重要、万万不能被发现的东西!
相泽瞳,最大的证据。要是她还活着,而且被救出来的话,对潮崎来说将是最致命的。那么,潮崎会怎么做呢?
带着她逃走?还是只好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我惊觉必须立刻前往潮崎家。
“快去把车开出来!”
“啊?要上哪去?”住田见我一脸焦急的模样,弄得他也莫名其妙地紧张。
“别管了,快点起来!”我拼命扯住田的毛衣袖子,硬是拉他站了起来,“上车再告诉你!”
木村在吧台里,一脸好笑地望着我和住田。
“你就送她去吧。”
木村对住田下了指示,语气则是优哉悠哉的。虽然反而刺激了我的焦躁,还是很感谢他帮我说话。
终于站起身的住田伸了个懒腰,我从身后一路推着他出了咖啡店。我们还没付账,不过不能浪费时间了,之后再付就好。
外面应该很冷,但因为内心非常激动,我几乎不觉得寒冷。
我一看到住田停在咖啡店外的轻自动车,立刻打开车门坐进了前座。
“你先冷静一下。”住田坐在驾驶座,试着让我平静下来,“你看你这样拉,袖子都拉坏了。”
“对不起。”我深呼吸了一下,“可是真的很急。住田,快点载我去潮崎家。”
住田惊讶地张大了嘴。
“为什么?”
“你先开车,路上我再告诉你。求求你快开车。”
住田于是默默发动引擎,车子离开“忧郁森林”的停车场,往潮崎家驶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理由了吧?为什么我们要去潮崎家?”
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相泽瞳的事情,是不是不应该把住田也牵连进来?我稍微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
但,我决定把潮崎可能诱拐了少女的事情告诉住田。
“我希望你冷静地听我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可怕的表情,已经没什么事会吓到我了。”
“认真听我说。”
“……嗯。”
住田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凝视车子前方,我突然觉得好安心,比起一个人单枪匹马,还是拉他作陪好多了。
我把相泽瞳的事情告诉了他。还有,潮崎那栋蓝砖屋有一间地下室,据我的推测相泽瞳就是被藏在那里面。不过我没提潮崎害死和弥的事,还要解释我移植眼球的事,故事就太长了。
“三天前,我拿了报纸剪报给潮崎看,那上面有相泽瞳的照片……”
我跟住田说,我一直在等潮崎现身突袭我,不过直到刚刚我才猛然惊觉,他很可能已经封住相泽瞳的口,自己逃掉了。
住田一直严肃地听我说话。
“但是,那个潮崎会……”他铁青着脸,幽幽地说,“简直难以相信……”
“请你相信我!”
“可是……”
车子驶进蜿蜒的山路往潮崎家前进,路面是上坡,两旁杉树林夹道,我们通过了和弥出车祸的地点。
“好。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进去,住田你留在车子里。潮崎很有可能还在屋子里,一定很危险,我自己进去。如果我没出来,住田你就去帮我报警。”
我决定了。虽然很害怕,但我不想强迫他。
“很危险吗?”
“应该吧……不过我有带武器喔。一把水果刀。”
住田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但是,这样的话,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
听到住田这么说,我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
车子转过弯道,经过通往京子家的岔路。
车窗外抬头可见的斜坡开始进入寒冷杉树林和低矮枯木交错的地带,严寒仿佛封住一切的生命。完全不见任何活的生物,所有树木仿佛都由石头雕刻而成。
低沉的乌云遮住太阳,四下完全笼罩在阴郁的灰暗中。
终于看到斜坡那头的蓝砖屋了,一股恶寒爬上我的脊背。
“不要开进院子。我们把车停外面,用走的进去。”我提议说。
“为什么?”
“如果潮崎还在家,说不定会被他发现。”
打开屋子大门之前,我想再绕一圈看一下屋子四周。
住田的车子在倾斜的道路上行驶着。我闭上眼睛,赶走袭来的恐惧。我全身不停地颤抖,却不是因为寒冷,我环起双臂紧抱自己的身体忍耐着。
和弥为了救出相泽瞳而接近这栋屋子的时候,是强忍着多大的恐惧啊。
请给我勇气。
这时,车子停了下来,我们在离屋子大门稍远的路旁。
“准备好了吗?”住田铁青着脸说。
我点点头,走下了车。
3
两座几乎和我一样高的石柱,立在潮崎家庭院入口两侧,生锈的铁门一径敞开,我和住田稍稍低下头穿过了大门。
走过两旁长满植物的细长小径,我们来到蓝砖屋面前。这栋屋子只有两层楼,随便都找得到比这高的建筑物,然而我却不由得觉得它大得足以覆盖整个天空,三角形的屋顶笔直刺进低沉的乌云。
我联想到孕育暗黑的巨大魔物。一直望着这栋屋子,内心最底层仓皇不安的部分颤动着被引了出来。不管是多么地幸福、多么地凛然,站到这栋屋子面前,都将醒悟到自己终究只是一介孤独的人类。
蓝色是灰暗与寂寞的颜色。蓝色的大海往下沉入,最终将会成为进入光线无法到达的深海暗黑。海面的蓝与深海的暗黑其实没两样,而在我眼前这栋屋子的蓝,正冷冽而透澈地诉说着这个真相。
虽然还是大白天,太阳被云遮蔽,四下一片昏暗,室内应该需要开灯了吧,但从屋子正面看到的每扇窗户都满溢着静谧的黑暗,完全不像有人在里面的样子。
屋前院子有一块停车用的细石子地,停着潮崎的黑色轿车,他的车就只有这一辆。
“潮崎不知道还在不在里面。”我问住田。
因为紧张,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生硬。
“搞不好他把车留这里,人不知道逃哪儿去了。”住田回答。
我们稍稍压低身子躲在围绕庭院的林子里,四周安静到几乎引起耳鸣,远处偶尔传来鸟儿振翅声,成了唯一听得见的声音。
一片寂静中,我看见屋顶停了一只乌鸦。一个黑色的小点,宛如用针尖在空间里刺开一个小洞。乌鸦警觉地环视四周,像在监视有无入侵者似的转动着黑色的头。
“住田你往右边,我抄左边。”
我决定两人朝相反方向分头调查屋子外围。
“要是有什么状况,你就叫我喔。”
他神情紧张地吩咐我之后,便藏进林子里开始朝屋子移动。而我则在环绕庭院的森林中,朝屋子左侧前进。
和住田分头行动之后,我突然不安了起来。虽然他一点也算不上可靠,细瘦的肩背跟手臂甚至给人纤弱的印象,即使如此,我发现只要有人陪在身边,精神上便能安定不少。
蓝色的砖墙笔直耸立于地面,每接近一步,全身都感受到它那股压迫感。终于抵达屋侧,我仰头透过枯枝间隙往上看,视野大半的天空都被墙给遮住了。
静静地一直凝望这面墙,我的眼睛终于无法聚焦,几乎晕眩。整面规则排列、往上堆栈的砖头深深埋进我的脑中,从墙的另一侧传来人类的惨叫、尖叫、苦闷的呜咽。
我叹了口气,不安的情绪随之袭来。我用手撑住树干,闭起眼睛平复情绪。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极度渴望氧气。
我全身都感受到眼前的森林与这栋屋子的气息,刺骨的寒冷空气拂过我的双颊,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肌肤,默默承受着寒冷与孤独。
和弥也承受过这些吗?当他为了救出相泽瞳而前来屋子四周调查的时候,是否也感受着这股恐惧?
在他发现了相泽瞳,并企图破窗而入的前一天,是否也像我这样进行了调查?我想应该是吧,所以他才会藏了工具在口袋里,想必是要拿来打破窗户的。
而我现在正在做和他相同的事情。我继承了他的心意,重整之后再次演出这出拯救相泽瞳的戏码。
调整好呼吸,我睁开眼睛。
我闭眼凝视的时间大概只有十秒而已,但这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