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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灾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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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静下来的林清雅开始认真梳理今天前前后后。蓝煜星的应对的确是滴水不漏,可一切真的都像他所说的那个样子吗?有一点很可疑,今天的蓝煜星,和当初在电视上的挥洒自如相比,差距很大啊,哪里有一丝范志杰的影子?自己给他的压力,难道比那天还要大?当时是电视直播,旁观的还有省市的领导和那么多的记者,和今天不可同日而语,可他今天却一直是唯唯诺诺的,问一句答一句。对他来说,自己是他的领导,今天的交流也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可他为什么显得如此平庸?待人接物哪有一丝一毫电视上的风采,哪有一丝一毫林正祥所说的经验老道?难不成他在故意掩饰什么?很可疑!过犹不及,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蓝煜星只想扮演从前的那个自己,彻底抹去范志杰的影子,校枉过正了,这是他的失算。
  还有一点最可疑,在自己准备结束这场谈话的时候,分明感觉到蓝煜星是如释重负的。跟自己说话真的很痛苦吗?仅仅是出于对领导的敬畏?可他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局促不安啊?太可疑了!看来,最容易暴露的时候,往往是最接近成功的时候,蓝煜星如果想到这一点,一定会追悔莫及。
  如果他真的是范志杰,而且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话,那么这些疑点就不难解释了。自从认识他以来,自己就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无论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自己连一点质疑的意识都没有,直到失去了他以后,她才找到从前的自我,才重新学会了独立思考。如果是他,可能他觉得自己太好骗了吧。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逃避自己呢?林清雅的思索越发深入。难道是和她相认,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她想起来林正祥在送自己来J省时嘱咐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一个女人孤身在外,是应该注意些。可是他的语气,分明带着很重很重的强调的意味,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也有所感觉?想到这里,林清雅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自己能发现问题,林正祥也能发现问题,那么,那些谋害志杰的人难道就发现不了?“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志杰以前曾经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难不成,他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坏了,自己岂不是把敌人引到了他的身边?看来,以后要小心些才行。林清雅的变化,是蓝煜星所想不到的,灾难,可以使一个人迅速地成熟起来,今天的林清雅,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眼里除了心爱的人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想的小妻子了。
  蓝煜星回到房间,软软地往床上一躺,感觉背部一凉,原来自己的背后已经全是冷汗,全身也像虚脱了一样。今天的这场谈话,比那场激烈的面试要艰苦多了。在听那首歌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失控了,离她这么近,实在是太危险了,明天就得想法子离开。暗自打算的蓝煜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 入手

  机关工作有一个规律,大家上午一上班的时候都挺忙乎,打扫卫生,整理文件,处理上一个工作日遗留的事情。领导层一般会挑在这时候开个小会,安排一些具体事情或者商量解决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比如办公室的洗手间老有异味,以前只用洁厕净效果不好,是不是要换高档一点的清洁用品?既然是涉及到增加财政支出的重大原则问题,领导班子当然要研究一下。又或者最近有些女同志着装老打擦边球,穿那种前面像凉鞋后面像拖鞋的凉脱鞋,这也是影响到机关干部形象的重大问题,处理得不妥善还会影响定团结,影响女同志的工作积极性,是不是应该统一一下规定,正式认定为凉鞋或拖鞋,领导班子当然也要开会研究,等等。
  蓝煜星在过了这一个小时以后,九点半,敲开了二室主任袁小刚的房门。t自从蓝煜星上班以来,袁小刚也没什么事,对蓝煜星的指导很是尽心,每天都会给他一些卷宗看,第二天问他一些看法。其实卷宗里写的东西都很详细,事实和依据都有,对这种已经办结的案子,蓝煜星是不会去提什么疑问的,只要能把卷宗上的东西形弄明白就行了,而且,S市纪委的案子办得的确也很难挑出什么毛病来。不过,蓝煜星有时候会就案卷中一些处理比较巧妙的地方向袁小刚请教,其实这些案子绝大多数都是袁小刚经手的,蓝煜星问的地方恰恰是他的得意之处,于是他便开始如数家珍,滔滔不绝,讲述他当初是如何的灵光乍现才有这样的神来之笔。说到忘形之时,唾沫星子横飞,这家伙有洁癖,领导在他面前喷唾沫的时候他自然不堪忍受,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忘了这一茬了。蓝煜星只好离他远一点,却让他感觉这似乎有损他大主任平易近人的形象,反而更热情地拉蓝煜星坐近一点。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蓝煜星收获颇丰。袁小刚对他的评价是谦虚,聪明,有悟性,肯动脑子,是一块好料。两个人的关系也渐渐融洽,工作聊完之后,就跑题了,有点八婆的袁小刚开始关心起蓝煜星的终身大事,不停地向蓝煜星推荐市委大院甚至市直机关里哪个女孩子长得比较漂亮,谁的家世比较好,是谁谁谁的女儿,其中自然也包括谈晶晶,资料之详实,点评之精准,让蓝煜星佩服得五体投地,袁小刚也是一块好料啊,开婚姻介绍所再合适不过了。与之互动,蓝煜在袁小刚面前也越来越随便,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袁小刚也不在意,反而对蓝煜星愈发亲近。其实这也是机关的一个规律,上下级关系往往要好于同级之间的关系,上级的工作要下级出力,下级的晋升需要上级的提拔,之间又没有竞争,也没有没什么利益冲突,在一条线上工作的更是如此,往往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在共处的时间还要多,所以,老领导这个词,常常带着一分词面以外的人情味。
  这一天也是一样,讨论完案情之后,接着便是一翻胡聊神侃,然后,蓝煜星进入了正题:“袁主任,我这些天一直在办公室看卷宗,跟您也学了不少东西,您看,是不是派我到办案点上锻炼锻炼,增长点实践经验。”
  “嗬,小子,成啊,挺要求上进的嘛,没辜负我这些天的教导啊,没看错你。”自恋的袁小刚把蓝煜星要求下基层的行动归结为自己的教导有方。“正准跟你说这事呢。早上开了一个书记办公室,宣布了领导班子重新分工的决定,新来的林主任分管咱们二室……”
  不会吧,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蓝煜星有种越怕越来的恐惧感。不过,袁小刚把把蓝煜的表情用自己的想法进行了一番加工:“很吃惊是吧,没办法,林书记是个新手,我以后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啊。”
  “不过,你也跑不掉!”袁小刚笑眯眯地看着蓝煜星,明明是调侃的语气,脸上却是一点艳羡的神色,让蓝煜星暗自心惊。
  “现在办公室人手紧,考虑到你是应用中文专业,林书记挑你暂时跟她跑一跑,客串一下她的跟班秘书。”袁小刚道出谜底。
  如果不是在袁小刚身边,蓝煜星肯定要抓狂了。这不是开玩笑嘛,做她的秘书?亏她想得出来。先是到他的单位来挂职,然后又住到了他的对门,再后来又分管他所在的部门,最后居然让他做跟班秘书,紧追不舍啊,看来她这是要吃定自己了。林清雅啊林清雅,你逼人太甚,难道我真的就治不了你?
  袁小刚还在絮絮叼叼:“当然啦,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一来在工作上你还要是以这边为主,那一块只是兼顾,业务上嘛,还有我带着你,你不用担心。善解人意的袁小刚把蓝煜星的失神理解为畏难,年轻人刚刚上路,唯恐不能胜任也是正常的,自己应该多鼓励鼓励嘛。
  “还有,刚才你跟我提到的事,组织上也考虑了,现在我们二室在P县有个案子,有人举报P县国土局长董守业以权谋私收受巨额贿赂,涉案金额比较大,纪委决定介入调查,但目前还只是在外围取证阶段,性质尚未确定,工作也还没有进入主题,比较轻松,明天咱们就到办案点去,你也要参与一些工作,煅练一下。哦,还有,这个案子,林书记要亲自督办,她明天也跟咱们一块儿去。”
  离开袁小刚的办公室,蓝煜星有点烦。自己的第一步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不但没有达到远离林清雅的目的,反而被她拉得更近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权力,真他妈管用。
  让蓝煜星疑惑的是,昨天不是谈得很好嘛,自己没露出任何破绽,而且,看她的表现,也应该是相信了,怎么今天又来这么一出,会不会又是个巧合呢?或者是因为自己救范志杰的原因,她对自己有些亲切感,再加上昨天的接触,比别人要熟悉一些,所以就她就这么选了?有这种可能,但愿如此吧。
  不过,凡事往坏处想是蓝煜星的思考习惯,他又仔细地查找了一遍昨天和林清雅交流时的疏漏之处。难道是自己昨天的表演太过火了,与她所了解到的反差太大?有可能!自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结合体,一旦进入角色,就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木讷平凡的蓝煜星,抹去了范志杰的一切痕迹,过犹不及啊,如果她看了那天的电视直播而又心思足够细密的话,应该可以发现疑点。看来,小雅比以前成熟了,其实,她本就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子,难对付啊。
  第二天吃完早饭,蓝煜星,林清雅,袁小刚,还有架驶员老杨,一行四人,乘一辆红旗世纪星,直奔100公里外的P县。
  J省经济发达,省里对相对贫穷的J北几个市在基础设施上的扶持力度很大,J北和江南一样,基本上做到了高速公路成环成网县县通。S市情况又稍微特殊一点,作为在江北第一工业城市,前几年财政状况较好,早早喊出了“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以S市为中心,修了两条一级公路,一条经T县横穿县级市X市到P县,一条直通N县。这就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景观,每一条线都是两条路并驾齐驱,一条高速,一条等级公路,高速公路了干净而空旷,偶尔有几辆小车和路过的货车驶过,而那条一级公路上却是车水马龙,各种各样的农运车、大小客车和货车连成长龙,川流不息。市纪委书记冯得明是一个比较注重细节的人,他要求,如果不是紧急公务,纪委机关的办公车辆,一律不准走高速,这样一来一回就可以省一百块钱。
  车辆从S市出发,渐行渐远,看到的景观也渐渐不同。楼房越来越矮,出了市区进入T县地界,就是大片的田野和一个一个的小村庄,沿路的村庄可能相对富裕些,不少人家盖上了两层或三层的小楼房,但式样都比较单一,贴着白磁砖,显得有些俗气。偶尔驶过一个小城镇,人流和车流便会密集起来,让单调的旅程多了一些生机。
  老杨在纪委是老驾驶员了,曾经伴过好几任书记,现在年龄大了,不象年轻人那么活泛,领导人也不大用他,他这辆车子就成了单位里的公用车辆,林清雅来了没有车坐,这辆车暂时定给了她。见惯了世事沉浮,又是老资格,老杨便有些玩世不恭,谁也不大放在眼里,谁的帐也不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没什么顾忌。一路上,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蓝煜星基本没有说话,林清雅虽然是个极沉静的人,但初到农村,眼前从所未见的新鲜景象激发起了她的好奇心,不时地会问这问那,袁小刚很想回答,但偶而张嘴便被快言快语的老杨打断了话题,而且,他也的确没有见多识广的老杨了解农村的情况,说的不对还会被讥笑,感觉很是憋屈。
  车辆进入X县,路两边全是密密麻麻的塑料大棚,一眼看不到边,由于天气还热,上面的塑料布已经被撤走,所有的大棚建得都是一个式样,混凝土围墙,细竹龙骨,看起来显得整齐而壮观。对这个林清雅,还是认识的,便说:“这里的农民都种菜呢,应该比种粮收入高吧!”
  袁小刚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那是,一亩园十亩田嘛,种菜的经济效益和种粮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切,袁主任你老外了吧。”老杨一张嘴袁小刚就害怕。“这里流行一句话,要想富,别靠路;要想穷,建大棚。头两年X市领导要求路边全种塑料大棚,老百姓被害惨了。”
  一句话激起了林清雅的好奇心:“那是为什么?”
  “唉!”老杨叹了口气:“前年省里来了个领导,还是个女的,分管农业,狗屁不通还瞎指挥,说什么喜看稻黍千重浪,农民增收没希望,要求搞结构调整,提高粮经比便,多种经济作物,少种粮食,好端端的稻麦两季田全给改成了塑料大棚。”
  “这也没什么错啊,种菜不比种水稻强?”林清雅追问。
  “话是这么说,种菜是比种粮食强。不过,这两年农村人年轻力壮的全都出去打工了,打工比种菜挣钱,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弱病残,种菜耗时耗力,没有劳力是不行的。但不建又不行,很多人家建了大棚以后在里面种麦子,可上头来人了,就得把塑料布给捂上,这一捂不要紧,小麦遇高温疯长,第二年结穗的时候全倒了,颗粒无收。还有,一亩地大棚,建起来要大几千块钱呢,你说,这不作孽嘛!”
  说到这儿,老杨话锋一转:“要说英明,那还得数咱谈书记。”
  “哪个谈书记啊?”袁小刚没弄清楚,问了一句。
  “就是咱组织部的谈部长,我是P县人,P县人都叫谈部长谈书记,从来不变。”
  “那是为什么?”这回问的是林清雅。
  谈部长?这不是晶晶的爸爸嘛,蓝煜星把耳朵竖了起来。
  “为什么?因为人家能干事呗。谈书不种菜,他种树!P县是沙土地,土好水好,插根筷子在地里都能活,老百姓就喜欢栽树。谈书记来了以后,把房前屋后,沟渠田埂全栽了杨树,那长得叫一个快,一年下来就有手脖子那么粗,三年载了好几千万棵。这一载不要紧,全国各地都知道P县树多,本地的,外地的,在P县办了无数的木材加工厂,现在的P县,大大小小的木材加工厂上千家,不但本地的树不够用,全国各地的木材都往这儿运,现在的P县,是全国最大的杨树板材集散地。马上就到P县了,你们能看到。”
  车子很快驶进了P县的地界。果不其然,路两旁甚至田地边全是一排排整齐的杨树,棵棵都有碗口那么精,现在正值初秋季节,杨树长得最是茂盛,浓浓的树荫遮住了路面,蓝煜星感觉呼入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我说的没错吧?”老杨的话透出一股浓浓的自豪感。好象这树都是他载的一样。
  其实,何止是这些树,一切可以见到的,都体现了两个字:繁荣。路上的车流量明显比在X市的那一段要大,大小货车一辆接着一辆,车上装的,要么是一段一段被锯得尺寸整齐的木头,还有很多集装箱动输车,它们把这里的木材加工成品拉到全国的东西南北,甚至漂洋过海,运到世界各地。每过一个村庄,浓荫的外面,全都晾晒着成行成列的木板,不时见到一两辆大货着停在村头,农民把加工好的半成品卖给各个深加工的厂家,便可以换来一叠厚厚的钞票,他们用手指蘸着唾沫数着钱,脸上扬溢着丰收的喜悦,收获的满足。
  看到这些,蓝煋星无限感慨:“官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当干部能当到这份上,应该知足了。”
  车辆驶入P县县政府第二招待所。
  这个招待所以前是县政府的会议中心,很多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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