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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断桥惊魂(完本)-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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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盛一仰脖子,把杯中酒饮尽,忿忿然道,“还不是那位彭大富,这小子的胆子太大了,潘总还老是把工程给他。”他抬眼望住洪晔胜,“听说几年前他在你手下做过?”
  “没错,因为偷工减料,我没少骂他,”洪晔胜也一口把酒喝了,“后来他投靠了市建安总公司,自己做老板,谁还管得了他?”
  “等大桥的事件平息了,老子非要好好整他一次。”秦盛提到这事,恨得咬牙切齿,他虽然一直从各个包工头处得些好处,但绝不是一点原则没有,建筑专业本科出身的秦盛,当然清楚工程质量的轻重和把控,给那些包工头的回报,大多只是不在鸡蛋里挑骨头。对分包老板,有这些就足够了,如果百分之百地按照设计图和施工规范严格要求,他们都得喝西北风去,更别想快速聚敛财富。
  可是彭大富不一样,为了接工程,常常投入巨资攻关,自持能摆平所有的人,为了收回成本、扩大利润,偷工减料的恶习始终不改。
  见DJ引了十余位衣衫暴露的小姐蜿蜒而入,站成一排供二人挑选,洪晔胜安慰他,“今晚不提这些,咱们放开了喝、放开了唱、放开了玩。”
  选了四位陪侍小姐留下,DJ便调高伴唱机的音响,屋内的人载歌载舞、纵情酒色,很快投入到醉生梦死的亢奋状态。、
  午夜十二时,估计秦盛酒喝的差不多了,何雪扮作推销红酒的小姐,推门进入218包房,她浓妆艳抹、胸襟低开,少妇特有的丰硕双乳,在无袖短衫的衬托下,喷薄欲出、格外醒目。
  秦盛早已醉意朦胧,根本没有认出这位曾经追访过自己的女记者,少不了像往常一样,趁醉猥亵卖酒女。他推开紧贴自己的小姐,伸手把何雪曵入身旁的沙发上,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她的胸部和腰肢游动。
  何雪强作笑脸、甜言蜜语,不停地哄他喝酒,秦盛搂着她,又勉强坚持了二十多分钟,便靠在沙发上昏昏睡去,她趁机去摘秦盛挂在裤腰上的一串钥匙。
  此一幕恰巧被洪晔胜瞥见,他酒量大、喝的又少,忙起身近前,认出竟然是那位女记者,立时大惑不解,刚要开口问她,兜中的电话剧烈地震动起来,他习惯性地判断有紧要事情,急急出了包房接听电话。
  “有警察去皇冠歌舞厅查房,是抓裸体陪酒的,马上就到。”电话是一位市局治安科的哥们打来的。
  洪晔胜无暇思索,返回包房凑近何雪耳旁,告诉她速速离去,警察即刻就到。
  何雪刚刚迈出歌舞厅大门,数名警察正好进入,与她擦肩而过,见她惶惶张张地疾步出门,神色慌张、行动诡秘,一名警察想起二天前逃脱的女嫌犯,立即停步返身,喝令她站住,何雪不顾一切、拔腿飞奔。
  那名警察见状,叫住一名同伴,从厅门内追了出来。
  何雪刚刚启动了秦盛的标致车,警察已经堵在了厅车场的出口,她瞬间想到拘留所里阴暗的监房,竟不顾一切地驱车冲向出口。
  两名警察闪身避让的一刻,标致车撞断档杆、呼啸而去。二人疾步抢入停在歌舞厅门前的警车,朝着标致车逃窜的方向,拉响警笛、紧追不舍。




 第十一章 亡命追踪2

  标致轿车顺着沿江路往南急驶,像是逃脱地狱般的狂奔不止,何雪的脑中一片空白,右脚机械地把油门踩到了最大,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推着她,不让她停下。
  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把她拖回到现实中,何雪瞥一眼倒车镜,隐隐看见一辆桑塔那警车,紧紧尾随在后,心中不禁浮出恐慌,望着车窗外向后急速掠过的街景,她真恨不得能飞起来,尽快摆脱自己的恐惧。
  时间已是深夜一点多,追逐中的两辆轿车,在无人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呼啸声划破了滨海市寂静的夜空。五六分钟后,何雪的思绪渐渐清晰,如此拖延下去,很快会有更多的警车围堵自己。她急中生智,在前一个十字路口猛然刹车转向,把车驶入一条支道,尖利的刹车声异常刺耳。
  进了支道,何雪减慢车速,趁着尾随的警车看不见自己,在第二个巷口,又把车拐入巷道中十余米处静候,她决定孤注一掷、摆脱追兵。
  桑塔那警车转入支道后,正前方见不到嫌疑犯的轿车,只好放慢车速前行,依次查看路边的每一个巷道。
  警车刚刚行驶到第二个巷口,标致车带着震耳的轰鸣倒退着冲出,“哐当”一声巨响,标致车的尾部狠狠地撞在警车左侧的后门上。桑塔那警车顷刻侧翻,二名警察被困车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标致车消失在支道的尽头。
  几分钟后,二人才费力地爬出倒扣的警车,急忙用对讲机呼叫同伴。
  次日,潘荏嵩获悉秦盛在KTV中,被一名女嫌犯盗走钥匙和车辆,心中忐忑不安,料定是那名女记者在追查这位大桥项目的监理。他左思右想、放心不下,立即给自己的朋友拨通电话,语气中充满焦虑,“那名女记者还藏在本市,现在她盯上秦盛了,我估计彭大富在大桥工程上有啥漏洞的话,监理全都知道。”
  对方大声劝他放宽心,“何雪已涉嫌袭警,又是逃犯,全市的警察都在追缉,两三个月内,她是绝不敢露头了。”
  “你能不能派人盯住秦盛?要保证她无法接触监理,我才放心。”潘荏嵩仍心有余悸。
  “不行,省人大即将召开,上面指示我们去省城布控,确保人大会场外不出意外。”
  “是该如此。”潘荏嵩点点头挂断电话,思忖自己要尽快见秦盛一面,也好探清对方的底。
  李国军携带数十名经侦科和治安科的干警,奉命穿便衣赴省城布控,预防何雪或其他遇难者家属,在人大会议期间,做出过激行为。
  临行前,局领导严肃告诫众人,“这是政治任务,不能出丝毫差错。”
  对于“政治任务”一说,不成为文的规则是,泛指有关政府声誉的事项,比如影响面大的运动会、节日庆典、每届的两会、大的民生工程,等等。因为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早已被公认消亡,“政治任务”本身已经没了敌对方,政府机关继续和习惯用“政治”来提高“任务”的重要性,唯一的目的,就是赋予“任务”两项特权,一、不计成本;二、藐视法律。
  维护政府声誉的执行“政治任务”者,在行动中可以随意突破成本和法律的制约,听起来似乎很可怕,其实,习惯后,也就觉得自然而然了。比如,不少人都经历过的事实,当省人大的车队通过十字路口时,可以突破红绿灯的限制,执行的交警反而肆意阻止其它正常行驶的车辆。
  但是,在法庭调查和司法审判上,从来不会出现违背或触犯“政治任务”一说,只针对违法行为量刑。
  李国军一行众人身着便衣,当然不是因为顾及法律、保持低调,而是为了更好地执行“政治任务”。
  对于何雪或其他叫屈喊冤者而言,希望借着人代会议引起共振,面临的风险是巨大的,因为要面对阻扰他们的“政治任务”。即便如此,每届人大会议期间,都有不少人前赴后继,到人大会场外鸣冤。
  由于省政府礼堂所能容纳的人太少,人代会的开幕、大会表决、闭幕的主会场,照例在省城最大的歌剧院举行,这几日的早九和晚五,从代表集中居住的几家宾馆到歌剧院,全程实行交通管制。
  歌剧院坐落在省城的中心广场北侧,正对面是全省最大的金鼎商厦,虽然楼高只有五层,每层的营业面积却有二万平方米,为了疏导人流,共有40部扶梯、8部电梯,从一楼通至顶层。
  在代表们汇聚主会场的白天,李国军让手下的人分散在进入中心广场的各条路口守望,自己领了一名随从,登上广场东侧二十五层高的办公楼顶,支起一架高倍望远镜,观察歌剧院和广场上有无异常情况,用对讲机与广场周边的下属保持联系。
  其它时间,代表分散在各宾馆的几个会议室,进行分组讨论,李国军就把人手分散到各个宾馆的大堂蹲守。
  一天、两天、一周,一直都平安无事,人大会议即将结束,李国军的心中反而生出某种失落,他既不希望何雪出现造成不利局面,又渴望借此机会能缉拿其归案。直到闭幕式前的几天,要通读和表决通过各项议案及政府人选,代表们又开始汇聚在歌剧院开会。
  周六,是人大闭幕的前一天,正当李国军放松紧绷的神经,认为何雪不敢来闯省人大会时,一幕令他目瞪口呆的景象,瞬间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将整个广场的目光,吸引到南侧的金鼎商厦前,爆竹的烟雾尚未散尽,从商厦正面玻璃幕墙上,垂下一条一米宽十五米长的白底横幅,上面有一行深红的大字,“遇难者死不瞑目,强烈要求省政府再查怒江大桥垮塌事件。”
  守候在歌剧院大门外的一堆记者,纷纷转身涌向金鼎商厦前拍照,从望远镜里,李国军看得清清楚楚,暗暗叫苦不迭。他不敢怠慢,立即用对讲机通知手下,速速赶往商厦,追捕何雪、拆除条幅。
  身为记者的何雪,深知在省人大会场外造势的影响力,反复思考、筹划后,最终选择了这次冒险,用义无反顾的行动,表达自己强烈的抗争决心。
  从天台下到五层,何雪担心电梯一层的门口已有人把守,选择拥挤的扶梯下行,一边向下观测,商场的中间是一个贯通五层楼的长方形天井,玻璃顶棚把阳光引入室内,天井的四个边长达三四十米,每边各有一上下扶梯。
  何雪刚刚下到三层,从天井往下望,发现一层的四部上行扶梯中间,均有二三名手持对讲机的人,正推开众人加速奔向二楼。她立即停止下行,转身挤入人头涌动的售卖区。
  滨海市的便衣警察用对讲机互相联系,留下三人在二楼寻觅,其余的人迅速向三楼追查。因为已在滨海市被通缉,这些追踪者都熟悉她面貌特征,何雪在人群中穿梭躲避、险象环生,寻到一处消费疏散楼梯,立即入内逃亡四层,从四层的天井栏杆处,遥遥望见十余名便衣从天井扶梯逐层逼了上来。她知道,首层的每一个楼梯出口和电梯,肯定已有人把守,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继续向上,同时默默期待着奇迹发生。
  何雪在四楼的人流中急急地转了一圈,包括消防楼梯在内,处处无路可逃,见扶梯上的便衣警察即将到达四层,她感到自己已经陷入绝境,因走头无路、急得落泪,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向五楼逃亡。
  上到五层,何雪突然发现,自己刚才上下都太急,没有注意到,商厦的五层并不是售卖场,而是被分割成几大块的游戏厅、影视厅、快餐厅、网吧。她疾步走进影视厅入口,正要掏钱买票时,自己的胳膊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
  何雪惊恐万分,挣扎着回头一看,失色大叫,“怎么是你?”




 第十二章 渊 源

  滨海市的二十几名便衣警察,在金鼎商厦内逐层向上围堵的同时,李国军也悄悄赶到商厦的门口,留守在一层出口的警察立即汇报,“商厦正面、侧面共三个大门,地下车库一个出口,全部有人把蹲守,楼内已经搜查到四层,很快就可以抓住嫌犯。”
  “很好,这就叫瓮中捉鳖,哈哈,”李国军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又用对讲机指示登上五层的便衣,“先上天台撤掉条幅,再搜寻嫌犯。”
  在商厦正面三扇双开的玻璃门口,有不少购物的客人陆续进出,李国军悠然地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心想,虽然被疑犯趁隙挂出条幅、惊动众多记者,这次能抓住她,也是功大于过。
  正当他内心洋洋自得之际,突然间,整个商厦内的消防警铃,全部发出急促的报警,刺耳的响声传到门外,把李国军给惊呆了。随即,消防广播中发出全体人员疏散的指示,三处大门蹲守的便衣,立即被蜂拥而出的人群挤下门口的台阶。
  面对争先恐后逃出大厦的人群,李国军心知现场已经完全失控,稍有阻碍,就会引起严重的踩踏事故,他立即用对讲机通知全部队员,停止抓捕行动,随人流撤出商厦。
  第二天,省人大会议闭幕,在返程的车上,李国军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鱼刺,吐不出、咽不下,异常难受。人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包围圈内,竟然制造消防警报,然后奇迹般逃脱,令他的内心充满沮丧、窝火,商厦的消防设施是一套相当复杂的系统,除消防局外,公安系统其他部门的警察都搞不清,她一个女记者…,肯定有内行人出手帮助何雪解围,这人又会是谁呢?
  像是一只被黑暗笼罩住的拳击手,李国军有着出拳的强烈冲动,却又找不到对手。带着无限的遗憾回到市公安局,领导的严厉批评如期而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垂耳恭听,同时,心底深处升起一种对何雪的莫名仇恨。
  李国军属于那种在任何事情上,都坚决服从、贯彻领导指示的干部,对上级的命令,他从来不问缘由、不辨是非,或者说是超常地服从组织原则。这种工作习惯,在秘书行业和军职人员必备的品德,也让他能在同届走入公安队伍的同学中,进步的(升迁)最快,从警员、三级警司、一级警司,他迅速比同时入职者高出二级。
  砮江大桥垮塌事件发生后,李国军的内心闪现一丝不安,承建商建安公司的老总潘荏嵩,在五年前曾经与他有过一段特别的交往。当时他刚刚升为三级警司,并从基层派出所调往市局经侦科,市公安局接受政府信访办的委托,调查一桩经济案件,科长指定由他承办。
  那年,滨海市建筑安装总公司,由国有企业变更为股份制企业,在改制方案中,国资委只保留50%股份,另外50%的股份转让给企业高管,身为总经理的潘荏嵩优先获得5%股份份额,需要支付500万元的巨资。改制完成后,就有许多退休老职工去政府信访办举报,控诉以潘荏嵩为首的十余名高管,挪用企业公款充任自己的股本金。
  李国军的任务就是查实潘荏嵩500万元股本金的来源,如果认定属于挪用公款,即可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当他刚刚开始从银行的往来账上开始调查时,潘荏嵩竟然主动找到他,和盘到出资金来源的全部真相。
  “那500万元是我从银行借贷出来的。”
  “这么大一笔款,没有担保?”李国军毫无表情地追问他。
  “是我让建安公司下属的一家二级企业担保的,”潘荏嵩似乎胸有成竹,并不想隐瞒什么。“通俗的说法,也可叫做借鸡下蛋。”
  潘荏嵩见李国军用迷茫的眼光盯着他,又继续解释,“500万元买下建安公司5%的股份后,我立即用这5%的股份去另一家银行抵押,贷出500万元,归还了下属企业担保那笔贷款,也就是借银行这只鸡帮我下了一个蛋,立即就把鸡还给银行了,前后只二个月时间,当然,利息也一分不少的支付给银行。”
  “二个月之后,就是我个人的股份,抵押在银行,这笔钱与企业无任何关系了。”潘荏嵩说完,长长地出了口气,把前倾的身躯向后靠在沙发上,双手拢了拢铮亮的大背头,静候他开口。
  李国军听完他的描述,惊得目瞪口呆,改制仅仅60天,国企的老总就变成个人资产500万元股东,支出的成本仅仅是几万元利息,简直太神奇了。仔细一想,自己却如坠雾里,恍然觉得既不可思议,又似乎是合理合法,“整个过程中,当事人是没有挪用公款的行为啊?”
  “这样吧,今天就谈到这里,您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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