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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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托比·斯伯瑞的父亲,”我说,“你是……”
“吴尔夫·科多。”野营领队怀疑地盯着我。“瞧,斯伯瑞先生,毫无疑问我们是没有丝毫责任的,我们把那只捕鼠夹放到空地上去了;但我不相信你会对我们起诉。”
“我不想告你们,”我对他说,一边观察着他脸上喜悦放心的表情。他不可能知道我撒了谎。
“托比会好吗?我对此事有一种犯罪感。没什么我不能解决,但是——”
“我来领他回家。”飞说,“明天他会上医院。”
“生活太难了,对不对?”吴尔夫·科多用《赛事荟萃》为自己扇风。“我就是一例。我当然希望自己能找份好工作。”
“我猜这帮孩子把你逼疯了。”
“伏特加可以帮助我。我经常喝酒。”
科多看了看他的教师日程,告诉我托比可能还在射击场,在威西华西以南半里之外,我付了我儿子的野营费,感谢了这位领队,谢谢他愿意从事这份工作,然后没河出发了。
到我到射击场的时候,我儿子正好击中离牛眼睛一英寸的地方。
“射得好,托比!我的好孩子!”
他保持着那种射击的姿势,很明显,不仅为我的到来,而且也为我的祝贺迷惑了。“爸爸,你上这儿来干嘛?”
我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他看上去变高了,变瘦了;——变大了——他站在那儿,穿着T恤和他去年春天撕成短裤的牛仔裤。
“我来接你,”我对他说。我向他走近,我观察他的症状,但我不让自己表现得很明显,他的头发很浓,很黑,看上去比什么时候更健康。他的双眼闪闪发光,他看上去很结实,黑黝黝的皮肤没有一点儿发蓝的迹象。
“不,我星期天的时候乘公车。”他拔出一支箭,“妈妈来接我。”
“计划改变了。她得上市中心去——海吉列区传来了关于不明飞行物的消息。”我体会到一种细微但不可否认的喜悦感,我的嘴里尝里真实的甜味。“我们最好去把你的东西打包。你的屋子在哪儿?”
托比把箭放了回去。
射击教练走了过来,这家伙有点跛脚。托比向他介绍了我是最好的父亲。他说他受我,多么奇怪,我想,这些洗脑之前的男孩自发的小念头多么奇怪啊!
我儿子交出他的弓,我们开始走向那杯形的小屋。
“托比,你的皮肤晒得很漂亮。你看上去很健康。见到你太高兴了。”
“爸爸,你说话真好笑。”
“我打赌你也感到自己很强壮。”
“近来我有点儿头痛。”
我咬紧牙齿。“我相信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希望我不是这么早就离开了,”他说着,一边爬上通往他房间的木梯子。“巴利·麦士威尔和我打算明天去打蛇呢。”
“听着,托比,这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你会度第二个假期。”天空比我想的要混乱一点儿——有层层叠叠的白云。“我们要去住在地下的一个魔术王国里。就你和我。”
“什么样的魔术王国?”他怀疑地问。
“哦,你会喜欢它的,托比。我们会去钓鱼,吃冰淇淋。”
托比快活地笑了——一个斯塔瑞维人的笑容。“听起来不错。”他打开箱子往里面塞东西:手工制品设计图,T恤,工作服,斗篷,漫画,手电筒,餐具,“妈妈会去吗?”
“不”
“她会错过所有的乐趣的。”
“她会错过所有的乐趣。”我同意地说。
我儿了拿起一艘难看而且倾斜的战舰,自豪地宣布这是他在手工课上做的。
“你喜欢它吗,爸爸?”
“哦,托比,”我对他说。“它看上去漂亮极了。”
第六部分
十二道大门通往谎言城市。每一年,当一个斯塔瑞维人对坦率的态度更清楚、不诚实更可信的时候,他就会被告知另一个秘密入口,只有象我这样的初学者才只知道一个入口:尼亚兹区的地下排水道。
我和托比在维瑞塔斯地下潮湿的迷宫中前进的时候,我想着这里多种下降的道路:有梯子、滑管、狭窄的石梯——我们一路下去,我们的手电穿过黑暗,如同雪亮的大刀在丛林中挥动。我儿子每分钟都很兴奋,“哦!”每当一个令人恶心的东西当现,他就激动地叫起来,——他看到一只黑蛤榆大小的香蕉,一个到处是青蛙的地下湖,一只结实的大蜘蛛网,“好漂亮啊!”
我们到了目的地,进了天堂旅馆。我们得到的套间和我过去住的大不一样,宽敞而且阳光充足,门通往阳台,阳台上可以看到当地的动植物。“爸爸,这里的马有六条腿!”托比激动地蹦来蹦去。“老鼠抓猫!猪长了翅膀!这真是个魔术王国!”
很明显,整个斯塔瑞维都在期待着我们的到来。我们成为轰动一时的人物,天堂的守卫们立刻认出我们的脸,任我们到处行走。弗兰兹和幸运儿对托比无比热情,仿佛他是他们遗失已久的兄弟。不论我们何时在这里散步,一些陌生人会来到我们身边,确认我们的身份,给斯塔瑞维悲剧小孩子一枚糖果,一个小玩具,给他的父亲一个拥抱,表示鼓励和肯定。
甚至雯丽卡·克拉克尔也准备好了,她给托比采了血样——我们告诉他这个王国必须保证游客们没有携带病菌——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带回来一只动物玩具,一只令人吃惊的小狒狒,长着一对特别的眼睛,一张方方的,象狗一样的嘴。
“这是给你的,彩虹男孩。”她说。
托比的睑扭曲紧张了,他费劲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倒不是大得不能玩动物玩具了,只是大得对玩这种玩具感到羞愧了。
“他得有个名字,你说呢?”克拉克尔医生说。“不是个傻乎乎的名字,应该是个高贵点儿的。”
我继续对他观察,这种观察每时每刻我都在进行。事实越来越不能驳倒了——他的皮肤上的蓝斑点,头发越来越少。
托比放松了,微笑了。“高贵的,”他说,“不是傻乎乎的。哦,对极了。”很明显,他感到了新家里的真理:在斯塔瑞维,任何事都是可以的,在斯塔瑞维,任何比他年龄小的男孩子都不算长大了。“就叫他巴拉比吧。巴拉比,狒狒巴拉比。”托比皱着眉,舔了一下嘴角。“我想它也许带上了一点儿病毒。”
“彩虹男孩,你说得对极了。”克拉克尔医生把注射器扎进狒狒的手臂。“我得采点儿填料的血样。”
那夜里,当我儿子睡着的时候,我跑到天堂旅馆外的电话亭,拔通了创造力中心的电话。克拉克尔明白无误地告诉发我我想听到的东西:克沙威尔检查结果呈阳性反应。
“仍然有希望,”她坚持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说。在夏夜的炎热中我发抖了。阳性。阳性。“如果我们让托比觉得乐观,他的免疫系统就会发生作用,然后他的痛苦缓解一点。”
“对极了。”
“缓解痛苦会持续多少年?”
“你不能判断出来的,杰克,有时候时间很长很长。”
我往维瑞塔斯打了一个电话。
“你好,海伦。”
“杰克?是你打的电话吗?你知不知道已经过了十天了,你才打电话?”
“我很忙。”
“你的馆长送了一张慰问卡过来,你病了吗?”
“我好一些了。”
“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她说。“我得去汽车站了。”
“不,你不用去。我星期天就去把托比带走了。
“为什么?”
“他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会让他乐观的。”
“你是说——你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狗会说话了,海伦。”
我想像着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住嘴!”她尖叫了。“我要我儿子!把儿子还给我,你这狗东西!”
“我爱她,”
“把他还给我!”
“我能治好他。”
“杰克!”
当炎热潮湿的七月变成更炎热更潮湿的八月的时候,我和儿子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户外——或者说呆在斯塔瑞维作为户外的空地上。我们在这里的边境地带转来转去,收集臭虫,捕捉两栖动物,以扩充托比的动物园。金钱果园,我们发现它是个练射击的好地方——我们拔出箭瞄准五美元的钞票——而温暖的雪地不一会儿就被我们弄得乱七八糟的,我们堆雪人,雪狗,雪牛,还用雪做狒狒,最好是能有一双隔热的手套。
最后我们到了加登河,这是个游泳的好地方,有时候我们会借来一艘刚朵拉去钓鱼。“你喜欢这个地方吗?”我问托比,一边把我的鱼线抛了出去。
“这儿真神秘。”他手忙脚乱地收线,把一只犰狳拉到甲板上。
“但你还是过得很好,不是吗,儿子?你感到很快乐。”
“哦,对。”他平静地说。
“你想玩什么?想堆雪人吗?”
“雪人好极了。”
“钓鱼呢?”
“我喜欢钓鱼。”他用靴子踏在犰狳的左鳃上,把鱼钩从它嘴里拔了出来。“你也喜欢射击,对不对?”我对这只犰狳的结构感到吃惊——它的身体是棱形的,鳞片闪闪发亮,鳍看上去相当强壮。“游泳呢?”“嗯。我希望妈妈在这儿。”
我用一只斯塔瑞维蜗牛为饵。“我也是。你还想怎么玩?”
“我不知道。”他怜悯地把那只犰狳抛到船外。“我喜欢那些陌生人给我糖果的样子。”
“你也喜欢钩鱼,对不对?”
“我已经说过了。”托比耐心地回答我。
“爸爸,为什么我的头发会落呢?”
“什——什么?”
“我的头发,而且我的皮肤看上去也很古怪。”
我发抖了,我的手指被鱼钓划破了。“儿子,我们应该谈谈这件事儿。还记得克拉克尔医生案的血样吗?似乎你染上了什么病菌。没什么危险的那种——叫作克沙威尔瘟疫。”
“什么瘟疫?”
“克沙威尔瘟疫。”
“为什么是我不是克沙威尔得了这种病菌呢?”
“很多人都染上了。”
托比把一只蜗牛挂在鱼钩上。“那就是为什么我的头发……”
“可能。他们也许会给你吃点药,你并不是真的病了。”上帝,我多么喜欢这样说。多么有力。“情况相当好。只需要对自己说。那些克沙威尔老细菌不了我什么。我的免疫系统可强壮着呢。”
“我的什么?”
“免疫系统。托比,来,跟我说。那些克沙威尔老细菌伤不了我什么。说吧。”
“‘那些克沙威尔老细菌伤不了我什么’。”他犹豫地重复。“这是真的吗,爸爸。”
“你可以打赌。你没有担心。对吧?”
托比揉了揉蓝色的前额,“我猜还没有。”
“这才是我的乖儿子。”
如果我儿子还没有大到不能玩动物玩具,那么他也没有大到不喜欢在床上听故事。每晚我们一起阅读,挤在天堂旅堂柔软的被单和光滑的棉上,阅读那些躲过了韦津斯汀毁灭的书籍——《汤姆·索亚历险记》,《珍宝岛》,《海盗戈比》,还有最好的皮封面烫金边的童话书《格林童话选》。我颤抖了,不仅仅因为私阅禁果——我过去是多么厚颜啊,我阅读这些材料是为了今后能毁掉它们——同时,我也为童话本身与道德无关的内容激动了,托比最喜欢的是一本《鲁贝尔斯汀斯基》,里边讲了一个喜欢小孩的老头儿的故事。我最喜欢的是《睡美人》。我很喜欢那个父亲——因为他的疯狂举动,他为了避免女儿死去的命运,下令将王国中所有的纺车毁去。我认为他很有英雄气概。
“为什么鲁贝尔斯汀斯基要小孩儿呢?”托比问我“小孩子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回答说。我感到自己说的是真话。“鲁贝尔斯汀斯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论玛提娜何时来到斯塔瑞维,她都会参加我们的活动——徒步旅行、游泳、钓鱼、收集臭虫——我不能判断托比对她的感觉。他们处得很亲密,开着关于狒狒巴拉比的玩笑,但偶尔我会从儿子的眼光中瞥见一丝不安的神情,如果他已经是洗过脑的,当然,他就会很坦率地问,爸爸,玛提娜是你的情妇吗?爸爸,你和玛提娜做过爱吗?
对这个问题,我会回答:不,没有。自托比到来之后,我对性交不再那么急迫了。玛提娜没有反对;象我一样,她也挺后悔我们在台球桌上那次;通奸是不对的,——这一点连撒谎家也知道。于是,我和玛提娜的关系变成那种超越性爱的朋友情谊了,那次做受被淡化,慢慢变成记忆中的一点。
很多个晚上,我们三个到俄罗斯茶室里去吃晚饭。人们很照顾托比:他想吃什么汉堡就有什么,所有的热狗、炸鸡、牛奶泡沫。没人能否定整个茶室都尽力使托比开心,没人能否定这使他的心请对健康有益。经理是个快乐的瘦家伙,五十刚出头,叫罗伯特·华尔,他觉察到从一个男孩的观点来看,饭店里的甜点太少了,于是他立刻开始解决这件事儿,不久就学会了如何准备草毒饼和柠檬饼。罗伯特的阿拉斯加烘饼,小精灵糖果,樱桃馅饼让托比笑得合不拢嘴。
在俄罗斯茶室里托比和我第一次注意到斯塔瑞维人的一个怪现象,有四分之一的人穿着汗衫,上面印着双心图案,图案下面写着:心。“‘心’,那是什么?”一个夜里,当我们吃着丰盛的冰淇淋的时候,我儿子这么问玛提娜。
“这是一个俱乐部——一些成员上那儿集合,谈论哲学。”玛提娜回答说。“你知道什么是哲学吧,托比?”
“不知道。”
“这些字母中H代表快乐,E代表平等。”
“那么A、R、和T代表什么呢?”托比在。(注:英文中“心”由H、E、A、R、T五个字母组成。)
“代表艺术,原因和真理。”
心,在托比上床之后玛提娜告诉我,是这里的人们形成的一个组织,目的是为了,她这么告诉我,“想出好办法来治好你儿子的病。”心,五个字母的全称是:托比恢复与治疗协会。”他们每周二晚上聚会。正在策划一些新方案。
我从没被如此深地打动过,在我一生中我第一次完全被感动了,我的灵魂歌唱了,我的喉咙里象堵了一块苹果,“玛提娜,这太好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儿呢?”
“因为这使我不寒而栗。就是这样。”
“不寒而栗?”
“你儿子病了,杰克。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心’,他需要……奇迹”
“‘心’就是一个奇迹,玛提娜,你不明白吗?它就是一个奇迹。”
没什么事儿比花大量的时间和你的孩子呆在一起更让人快乐了,同时,也没什么事儿比这更单调了。我不得不说实话:当玛提娜提出帮我带托比出去玩一两个小时的时候,——她想帮助他扩充他的微型动物园,为他找到更多的种族——我告诉她让她带托比去玩一天。即使是睡美人的父亲,我相信,有时也会对她生厌。
托比回天堂旅馆的时候已经过了他睡觉的时间了,他背着这一天的收获:地些瓶子、罐子里装着水蜥,火龙,多刺的蜈蚣,还有叫起来象自行车铃声的树蛙。
他并不喜欢它们。
“爸爸,我觉得不太舒服。”他说,把那包动物放到咖啡桌上。
“哦?”那么,开始了,我想。“你是指什么?”
“我头很